想起之前买到的那本朱宋朝史册里面写到的内容,萧锦抬眸望着前面走着的温夜阑的背影,神色莫测。
☆、第20章 猜忌
朱宋三年,六月二十六日。
二皇子宋墨骞带领三千兵马南下与栾天将军汇合,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天还未亮,城内静悄悄的。
宋墨辰站在城楼之上,远眺着化作灰点的人马,神态冷若冰霜。
站在他身边的洛长君同样望着前方消失的人影,声音轻缓道:“二皇子此次南下,恐不会安生。”
宋墨辰最后在望了一眼空阔的边际,转身面向自己麾下的军师洛长君,定定地看着他说:“孤不希望孤的手下参与进去。”
有人想要杀宋墨骞,应该说有人连他这个太子都想要杀掉。究竟是谁,现在还未能确定。要杀自己的几波人里有没有宋墨骞派来的人,他并不想去猜测。
洛长君和宋墨辰从小一起长大,也知道宋墨辰和宋墨骞以前的事,他摇摇头,白色的衣袂随风散开。洛长君面无表情地望着宋墨辰一字一顿道:“太子殿下,你还是尽早坐下决定吧。”
洛长君说完,朝着他行了礼便转身走下了城楼。
宋墨辰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拳头握紧又松开。
洛长君一直比任何人看得清,别人都说宋墨骞无情,其实在京城中,最是无心无情的却是这个在别人面前清雅淡然的洛家小子。
洛长君智谋过人,看事情透彻,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会让他犹豫的。只要他决定的事,他必将坚定到底,即使最后受伤的是自己。
宋墨辰,宋墨骞,栾天和洛长君四人年岁相仿,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四人都会被安排在一块。宋墨骞似乎是第一次见宋墨辰时就不喜欢他了,别人都在讨好宋墨辰,只有宋墨骞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宋墨辰的母亲和洛长君的家族有些渊源,所以宋墨辰到了年龄去上书房的时候,皇后便派人招了洛长君进来陪读。而宋墨骞和栾天至于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也没几个人知道,就是某一天,待宋墨辰注意到时,宋墨骞的身后就站着个一直面带微笑的少年。
洛长君整个人就像是没有喜怒哀乐,无喜无悲的一具木偶,他从小在习文方面表现出极大的天赋,但是习武却是抵不过栾天的。洛长君是个早产儿,七岁前在洛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从出生到七岁时的身体没能好好的得到调理,后来八岁的时候又得了一场大风寒,差点丢了命。捡回半条命后,不管再怎么补,身体亏损得太厉害,却是虚弱不得法了。
宋墨辰觉得洛长君只有在栾天面前会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尤其是看见栾天练武的时候。
栾天南下已有两月,从呈上来的奏折知道他的处境并不算太好。奈何朱宋皇帝对于失去南疆的国土没有一点焦虑,朝堂下还有一些不怀好心的大臣在怂恿,两月以来,朝廷都没有派上兵马去援助栾天。
宋墨辰倒是没想到,宋墨骞会这么快就压制不住也要去南下寻栾天。
他从腰际取出一块磨损得厉害的暖玉,手指轻轻地摩擦了一下。
洛长君回到洛家,直接进了书房。在书房还未有半柱香,一直为他做事的陶石便敲响了书房的门。
洛长君把打开的画卷卷起来收入了书架里的暗格内。
陶石进来后就把藏在袖里的纸条递给了洛长君,什么话也没有说,进来还未有一刻就又走了出去。
纸条只有半截手指那么长,用一条红色的绳子绑着。洛长君挑开了红绳,食指轻轻一拨,展开的纸条内什么都没有。
洛长君两只撵起纸条放在一旁的茶水内浸了浸,本空白无物的纸张内慢慢地浮现了一排整齐端正的字体。
南有乱,京不平。
洛长君细细地将这六个字印在脑海里,他一扬手就把纸条扔进了烛火里,纸张瞬间化作了灰烬。
洛长君从案上抽出一本小册,笔沾墨,掀起白色的外袍,低头在册上认真地写起来。及腰的黑发垂落下来,有一些甚至浸在了墨水里,但是洛长君并不自知。他抿着唇,皱着眉头,脸色冷冷的,手下的动作很快,空白的册子很快就被他填满了内容。
笔锋一转,洛长君在最后一页写上最后一个字,便搁下了管素。他从书架的另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只有一个小巧的印章。洛长君拿起这个印章轻轻地盖在了册子上。册上红色的草书体“长”字在骨气遒劲的笔墨下鲜艳非常。
此时,离开了的陶石再次敲响了书房的门。他轻敲两次,重一次,当这样重复两次,也不等洛长君应答,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洛长君把手里的册子扔了过去,册子在空中滑过一道轨迹稳稳地落到站在门口的陶石手上。
洛长君和陶石依然什么都没说,陶石接过册子后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洛长君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绿意葱葱轻轻地呢喃了一句。
“南有乱,京不平……”
温府。
“什么叫做救不了!你们这些大夫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如果你们治不好子瑶的腿,你们就休想走出温家的大门!”
温庞氏甩手把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站在她面前的几名大夫面面相觑地彼此对望。
“大夫人,大小姐的腿我们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大夫走出两步,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难道子瑶以后就只能瘸腿了不成!”温庞氏阴沉着脸瞪着走出来的大夫。
另一位大夫也站出来说道:“大夫人,大小姐如果当场受伤立即送去医馆当场医治,任何一位大夫大概都能把她的腿治好。但是……”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但是大小姐在路上耽搁了最佳的医治时间,现下我们都是爱莫能助啊。”
“滚滚滚!都给我滚!”温庞氏勃然大怒。
几位大夫相互对视了几眼,鞠了个躬就匆忙地跑离了温家。
方良一直候在门外,把大堂内的响动都收入了耳中。
他望着跑远的几位大夫,半弯着腰走了进去。温庞氏依然发怒冲冠,方良瞧着她的样子手心出了点冷汗。
“夫人,小的感觉这事不对劲。”方良小心地开口道。
温庞氏瞥了他一眼,厉声问道:“不对劲?”
“是的,小的认为大小姐恐怕是着了别人的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争对我们温家……”
温庞氏脸色一沉。
方良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分析道:“小姐出事那天小人就派人去调查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发现护送小姐的那个马夫有些奇怪。”
“马夫?”
“对,那个马夫并不是我们温家的人。”方良说到这里神色十分难看。
温庞氏转身望着他,重复了一遍:“不是我们温家的人?!”
方良瞅着她脸色骤变,认真道:“小人细查了一番,我们府中根本没有那一号人。恐怕是有人特意设下了这个局,诱使大小姐跳下去了。据马场的人和容香描述,大小姐受伤到医馆,并不需要用那么长的时间,是那个马夫绕了远路。所以大小姐的腿才会……”
才会因为救治不及时,下半辈子都是瘸着的。
听完方良说的,温庞氏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吓人。
“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的吗?”温旁氏问道。
方良摇头。
“夫人,他们做得很隐蔽,我们暂时还未发现蛛丝马迹。”
“会不会是……温夜阑他们?”温子瑶刚好就在温夜阑出嫁当天出了事,温庞氏很自然就联想到了她一心想要除去的温夜阑,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
方良沉默一会,说:“小的认为不可能。”
☆、第21章 涟漪
温庞氏不明白方良为何会否定温夜阑。按现在的情形,温夜阑应该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方良斟酌道:“夫人,你想如果是温夜阑做的,摊子还会完全露出来给我们看吗?现在的情况让我们一致矛头指向温夜阑,小人觉得他不会那么愚蠢。”
方良倒是没想到温夜阑还真的就大大方方地干了,他们活在猜忌中,把事情都想得成了复杂的。如果温夜阑知道,只怕是睡觉都会笑醒。这可能就是聪明人反被聪明误。
温庞氏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反问道:“这事你下去好好细查一番。如今子瑶这番样子……”
方良明白她的担心,点头应着。
这时,容香匆匆跑进了大堂,气还没顺好就着急地嚷嚷开来:“夫人,小姐醒了!”
温庞氏正打算和方良讨论接下来的行动,却被容香突然地闯进打断了话匣子。温庞氏不悦地瞪着她:“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容香被她一瞪,赶紧低头。
温庞氏瞅了她一眼:“子瑶怎么了?”
“小姐她……小姐她醒了后一直在发脾气。”
“我们去看看。”
温庞氏听后眉头一皱。方良跟在她身后,大小姐会发脾气也是早有预料的了,毕竟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瘸子,不要说是女子,就是男子心里铁定都是不好受的。
温庞氏走到温子瑶屋外不远就听到了屋内她骂骂咧咧的声音,骂声中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温庞氏走进房里,瞧着倚靠在床柱上气红脸的温子瑶是满心的心疼。
“哎哟,我的子瑶啊。”
“娘。”温子瑶抬头看见温庞氏,心里的委屈就像水闸开关坏掉了般全涌了上来,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温庞氏一走进她,温子瑶便扑到了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娘,她们都说我成了瘸子,这不是真的!”温子瑶指着站在一边的几个侍女。
温庞氏眼神一冷,望着侍女们厉声道:“是谁在碎嘴!”
“娘,我的腿难道真的治不好了吗?!”温子瑶紧紧地拽着温庞氏。
温庞氏沉默着没有回答。
温子瑶捂着耳朵忽然大声尖叫哭喊起来。
温庞氏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指着那些碎嘴的侍女骂道:“方良,把她们都给卖去勾栏院。让她们在勾栏院对着男人碎嘴去!”
那些侍候温子瑶的侍女吓得通通跪倒在地上,磕头求饶。
站在一边的方良瞧着她们苍白的脸,撇了撇嘴,这些下人就是没脑子的。
萧锦跟着温夜阑来到大厅,他们刚到不久,卫葶瑜就被梅清搀扶着走了出来。因为萧乞儿没有长辈,所以他们敬茶的对象就换作了卫葶瑜,虽然这不太合规矩,不过温夜阑又断了和温家的关系,萧锦也是独自一人,倒是也没有太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