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不到,好不容易等到敖吉离开,又寻得此时,元还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然而琉璃灯境中的小世界居然都丝毫困不住这条小龙,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然脱困!他对他与敖吉之间的感情,就当真如此有自信,丝毫都不能动摇?也真是奇怪!
又或者说,是这小龙天生龙胎,佛性深厚,所以琉璃灯境对他才犹如纸糊?”
他心中感受了一番那水中另一处小世界的情况,果然不出所料,令他心下稍安:
看来,琉璃灯境果然是没问题的。
那么问题,显然就只能出在这个看似稚嫩青涩的小龙身上!
好吧,不管是因为这小龙对敖吉孽根深种,还是因为他天生佛缘,他都不能白白放过如此大有前途之龙。
……既然琉璃灯境没办法引出他内心魔障,令他主动剔除六根,那么他便只能亲手想帮了。
阿弥陀佛,度化天下人,乃是我佛慈悲,佛门中人理所当然的责任呐。
如此想过,佛者心中依然坚定了信念,口中念到:“多说无益,朽木难雕,劣佛今日便来教汝领略一番极乐世界——唯我婆娑!”
佛珠一甩,那八十一颗雕有佛像金身的菩提佛珠腾然而起,便以势不可挡之势,向韩貅袭来。
及至韩貅头顶上方三尺处,陡然变大为隐隐能套入一人大小,缓慢地转动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在上面拨动着佛珠。
佛珠中仿佛带着万千真言,不断旋转的同时也在不断向下降,须臾便压迫到韩貅头上三寸。
此时韩貅才发现这佛珠中带着一股特殊的压迫,仿佛要强行让他屈膝俯首,压得他乖乖纳头而拜。
他心中惊怒不定,但心念急转,已然发现这老秃驴虽然蛮不讲理,但显然是更乐意生擒,而非将自己打死,心中有了计较:
“兀那蛮不讲理的老佛陀,好生霸道,这是要强行渡我不成!呔,你倒是好胆,却小心敖吉回来,将你那辛辛苦苦修出来的满头舍利子全数拔干净!”
“痴儿口无遮拦。”
佛陀冷笑一声,虽然依旧法相端庄,但语气中却已经有了冷笑的怒意:
“还不知悔改,我既然来此,又怎会不做好万全之策。龙王生性霸道,我早已蒙蔽了天机防他一手。痴儿!你也不要枉费心机了,你等不到敖吉回来?1 这人看来果然是有备而来,还知道敖吉今日去东海与兄弟们会面?
韩貅心神电转,口中急急而道,言语中已然显出几分不稳,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哼,今日等不到又如何,日后他照样会替我讨回公道!”
“身为男子却不知廉耻,委身人下,枉费了你先天龙胎的佛缘。然而,纵然那敖吉小儿对你情根深种,但孽缘终究是孽缘,便是他那兄长们都不会认同!你放心好了,他不会记得你多久,看如今时节,恐怕他已经饮下了劣佛特意为他准备的那杯忘尘酒,一了尘缘。”
佛陀笑了一声,接到:
“难为你这孩子心性坚韧,劣佛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到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冲破琉璃灯境之人,真不知该夸你一句心志不凡,还是该叹息你冥顽不灵。不过放心,日后,这些种种凡尘孽缘,便都不会再让你牵挂于心了!”
韩貅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只见那佛陀面容一肃,手中托举的那盏光明琉璃灯轻轻一颤,变幻出无数似幻亦真的变体,围绕着韩貅周围齐齐而动,那灯的莲花底座上托着明亮烛火,烛火中隐现一吟唱佛咒的罗汉,身受烈火焚身之刑却吟诵不断。
那梵音阵阵,韩貅越是运功抵抗,越是深入耳中,震得他头皮发麻,神魂俱震。
无数变换的烛火,无数入耳的佛唱,无数转动的佛珠,韩貅被三层佛功包围在其中,虽然尽力抵抗,却也频现颓势。
恍惚间,他感觉仿佛时光倒退,以往和敖吉的种种历历在目。
是的,想起与敖吉在一起种种甜蜜欢欣之日,似乎便能稍解此刻的痛苦。
“哦?还在负隅顽抗么?然而好日难再,劣佛便要看看,汝短暂的生命中,有多少回忆足够你来缅怀,能不能支撑到那不可能出现之人来到。”
年迈的佛陀笑了,他笑起来,原本宝相庄严的模样便有了一丝为何的裂缝,不再那么慈和,反而显出原本的强势与傲慢来。
不错,即使燃灯离开玄宗,投入沙门,也并不意味着他就看穿生死,勘破红尘。
应该说恰恰相反,正因为西天极乐世界与他交易,让他看到了比原本更好的未来,更大的权利,他才来的。
在西天,准提接引两大圣人视他为座上宾,地位比现世佛如来更加尊崇。
但在道门呢?
无数高强之辈,即使他师父乃是七大圣人之一,但还是有无数法力高强之辈,是元始都不能随意轻忽的。
而即使那凌驾一切圣人之上的道祖鸿钧已经以身合道,但看封神一役最后,四圣合谋结果被鸿钧横插一脚带走通天去面壁,实则也是救人,便可知晓——鸿钧虽然合道,看似无情,但正因为成了天道,反而对玄门种种了若指掌。
而自己英雄辈出的玄门道宗,算来却要委屈与十二个师兄弟同列!
燃灯如何愿意?
他不愿意,所以他选择了背出玄门而入沙门。
当然,入了沙门,却也不意味着从此就高枕无忧。
毕竟他是一个外来者;论起佛法精深,又定然比不上正统西天出身。
如未来佛弥勒之佛法深不可测,嬉笑怒骂间却隐现风云之象。
而地藏王虽成佛之路坎坷,迄今仍为代理佛,但无论威望、佛法与修为都不容小觑。
既然如此,他只能从旁着手。
想来,为西天渡化去可贵的有生力量,便足以让他建立起自己的威望,甚至这些被他渡化之人,还能成为他在西天天然的部署吧!
可惜杨戬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为防杨戬彻底将那件事传扬于十二金仙知晓,他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但到底布局多年,如此放弃,岂不可惜?
若是将巫山神女度化,想来蜀地佛门之振兴便指日可待。
而韩貅乃是先天龙胎,日后前途无量。
至于敖吉,北海龙宫一脉掌控龙族主脉,若能一并度化,那样,自己的实力恐怕那准提接引两个老牌圣人都要侧目了吧!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看似平静的庄严宝相之下,却隐藏着不断翻涌的喜悦。
便在这韩貅苦撑待变,燃灯静待功成之际,忽然,不断涌动的泉底,爆发出一阵轰然沸腾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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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设定,凡间应该是汉代,所以之前儒教开始兴起,而佛门将兴未兴。
如果没有韩貅的插手,按照原本的剧情,巫山神女肯定是会被度化的。
我查到的资料说蜀地古早时期对巫山神女的崇拜,相当于福建那边对妈祖,所以在这边接过来用一下。
然后金鹏的神话形象,最早出现在唐代的《隋唐演义》里面,说他化身为李元霸什么的。
不管怎么样,其实看西游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又帅又机智来的2333
那这样的话,故事线放在西天四人取经、唐代佛门大兴之前,如果能顺利收拢巫山的话,唐代佛教在四川一带鼎盛的线也能接上嘿嘿
怎么样,其实小老虎谋算得可深有没有(快来夸我~)
原本燃灯计划的可好,一桩案子,收了瑶姬,让杨戬里外不是人,日后再加把力还能把杨戬收了……哈哈哈可惜有小草儿横插一杠。
☆、第124章 执子之手14.13
“哗”的一声巨响,只见无数水花,裹挟着涛涛怒意,向岸上两人席卷而来。
太液池中的凝玉灵液蕴藏着无数年积攒下来的灵气,如今水凝成冰,仿佛带着锋锐之意!
燃灯古佛心中一惊,连忙运起如意洞天眼,便看见那太液池底,已然被一片冰凝雪花覆盖,森森严寒中,乃是那刍雪琉璃净瓶的残骸。
哈哈哈,果然一如他计划那般实行,想来现在这巫山神女的暴怒,也不过是最后的负隅顽抗,便让他来最后断绝这些痴缠在红尘中痴儿怨女,一丝最后的奢望吧!
只见他一甩法袖,源源法力孕成一张天罗地网,向那太液池收缩笼罩而来,口唱佛号:
“阿弥陀佛,痴儿痴儿,仙凡有别,何苦执着,汝为了这灵魄身陨道消,最终这凡人脆弱的灵魄,也还是轻易摧折,更是被你自己亲手打碎,时也,命也,唯有了却凡缘,种种烦恼孽根方能铲除。”
便在这天罗地网渐渐压迫向太液池、琉璃灯阵与头顶的佛珠渐渐逼近韩貅。
面对滔天铺地席卷而来的怔怔梵音高唱,韩貅只能勉力支撑,被动抵抗,却也已经是岌岌可危了!感受到那笼中小鸟濒临崩溃的不稳和最后“回光返照”般强烈的抗拒,燃灯的嘴角泛起一丝幽幽的笑意——
挣扎吧!抗拒吧!
无论你如何挣扎!如何抗拒!你的命运已经注定——注定要成为为我驱使的一匹座驾。
现在挣扎地越狠,想来被降伏后也就越发乖顺了。
哎,先天龙胎又如何,怪只怪你生得太晚,尚未长成,注定了要成为我明灯殿的护殿神兽,我燃灯佛祖的□□坐骑!
就在燃灯稳操胜券,畅想日后美好光景的时候,忽然,天外金光乍现。
一阵令人心悸的威压袭来,更带着令人骇然心惊的蓬勃怒意。
“秃驴尔敢!”
金色的龙尾闪烁着熠熠光芒,带着力压万钧之势向燃灯扫来。
“你!”
燃灯大惊失色!
还不待燃灯放话补救,敖吉毫不含糊的作风便逼得他不由全心运起功力抵挡。
不过十个回合,他便惊异于敖吉深藏不露的强悍修为,不得不被迫放松了对韩貅与瑶姬两人的禁制,取回了在韩貅头顶不断盘旋威胁的佛珠,运起法力全力对敌。
敖吉可不是尚未长成的韩貅,他决计不敢掉以轻心。
一边缠斗,一边更是心乱如麻,震动不已:
这怎么可能?
敖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分明是看着敖吉离开北海的!而东海法会现在也不曾有变故传来!难道是西海龙王那女人骗了自己?
不对,西海龙王尚且指望着自己为他三儿子谋划一个出头之机,万万不敢哄骗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正在惊疑不定间,只见原本苦苦支撑的韩貅精神一震,座下生出一尊金光莲座,迅速胀大,须臾间便将没有燃灯本命仙器——琉璃灯供源的灯阵打散,脱身而出。
下一刻,他一掌击碎了太液池上的禁制,进入其中,没过多久便救出了在池底情绪不稳、眼看道基将损的瑶草。
韩貅将瑶姬安顿好,便见龙王敖吉含恨出手,声如雷霆,压得燃灯左支右绌,神色一冷,想也不想便依照曾经敖吉教过的那样,开启了雪净天的护山大阵。
一时间,只见空中片片雪花飞舞,轻柔的雪花,渐渐下得紧了,其中密密麻麻之势,竟让心生退意的燃灯发现自己已无退路。
不过一刻,更糟的情况发生:
这些落雪中不知有何法门,落在身上轻柔不显,仿佛与寻常雪花毫无分别,但却无法用功法化去,一片片落在自己身上,或者融化成水,或者继续堆积,不稍片刻,对峙中的一人一龙身上,便都仿佛是凝上了一层雪光。
此时,便是燃灯再如何迟钝也感受到了不对,这些雪花中竟然隐隐有吸走人功力的能力,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流逝速度远比寻常迅速,脚步似乎也收到了雪花的阻碍,越发的迟滞沉重。而见与他对战的敖吉,分明是十分适应这主场的地形,翻腾间越发轻灵!
心念急转间,燃灯已然有了计较!
事不可为,但来日方长,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好不容易挺过了封神,如今终将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何能命折于此?大丈夫,自然要能屈能伸!
只听他提了一口中气,高声道:
“不错、不错,龙王好威猛的阵势,我却是万万打不过。可惜,纵然姑射山人先天龙胎出身,前途无量,想来被你如此护着,此生也终究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一朵小花,一生为人所护,难成大器。”
若是一般人,恐怕听到这句话,再怎么样也会动怒,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便会插手进来,让这口出狂言的秃驴知道“自己的厉害”。
然而韩貅闻言却只站在安全之地,取出折扇,慢慢悠悠道:
“尊者言笑了,所谓能者多劳,我对法术一道本就没有多大兴趣,自保足矣,论起教训人,自然还是小吉最为拿手,我相信小吉,一定能带着我那份,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听这话里的意思,他却是丝毫不打算插手。
他当然不会插手!曾经就有不知道多少血淋淋的先例摆在面前,他现在不过准圣巅峰,而打架的这两个,都是圣人位上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的老人家。
自古以来,自不量力插手进高端战斗都是没什么好结果的。越帮越忙还是小的,万一被对方反过来捉住了辖制己方,反客为主怎么办?再或者,自己一掌打过去,这佛陀拼着受伤借势脱战,也不是不可能的!
反正现在敖吉占尽上风,他大可以作壁上观,以策万全。
如此想来,韩貅自然是八风不动,做得稳如泰山。
他这般冷静,丝毫不为所动,燃灯却被气得差点岔了气!
一时张口欲骂,想不到就是这一刻分神,便被敖吉凶悍的龙爪抓了个正着,金刚不坏的肉身,尖利的龙爪,在他身上撕出长长的伤口,身后的仙元更是让那伤口无法愈合。
燃灯心魂俱裂,再顾不得那德高望重、宝相庄严的形象,连忙一个驴打滚逃过再度袭来的致命杀招。
只听一旁韩貅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这么大把年纪了,尊者还出来活动筋骨呐~我方才说过,你欺负了我,小吉日后自然会将你满头舍利子统统扒下来当下酒菜。怎么样?报应来得快么?”
敖吉道:“哦?不错!你这老秃驴性格蛮不讲理,这舍利子金光闪闪,放在你身上却是它们福薄,既然师儿想要,为夫自然服其劳。”
两人一唱一和,丝毫不顾及现场的几位单身狗。
燃灯被这两人气得浑身发抖,下一刻,便见敖吉再度袭来的龙爪奔着自己头顶而来。心下更是骇然,灵力没了还能再有,这些舍利子可是自己投入沙门之后以毕生修为转化而来,自己可不是正经佛门出身,只要佛识尚在,舍利子总有一天能修出来,自己头上的舍利子,没了想要再修出来,可不知道要有多久呢!
然而左支右绌,那龙爪却仿佛天罗地网,不依不挠地跟在他身后!
忽然寻得这雪净天阵法的一处空隙,正是那片与周围雪境显得格格不入的桃花林,他心下大喜:
这还要多亏了敖吉痴爱韩貅,为了博佳人一笑,甚至不惜破坏雪净天原本的阵法,令他寻得一处生机。
那敖吉攻势太猛,丝毫不见有留手意思,其中狠厉之意,令他胆战心惊。反复是自己有胆招惹韩貅,他便当真要将自己的性命留在此地一般!
仓皇之下,无暇细想。
便在敖吉又一爪袭来之际,拼着又几颗舍利子被扒下,燃灯抛出法宝琉璃灯,作势要放出大招,借机逃入那桃林生门。
“哈,这确实断尾求生哩。”
敖吉反手接过琉璃灯,无边法力禁锢住欲自爆的法宝。燃灯留在灯内的佛力,与敖吉的龙威,两股力量对冲,震得琉璃灯之上浮现出丝丝斑驳裂痕。
韩貅瞥见,摇了摇头:“好端端一件精致之物,先被主人遗弃,后被你这厮粗蛮对待,真是可惜了。”
这琉璃灯造型优美精致,的确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
韩貅见猎心喜,现在却只能叹息。
“哦?这有什么特别的?”
敖吉纳闷地低头看了看,只觉得便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法宝。又抬头,有些迟疑道:
“师儿,你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那老秃驴对你做了什么?”说着便紧张起来。
佛门那群秃驴们的手段一向令人忌惮,一语不合就喜欢渡人也就算了,其中对心智神魂的研究,比当年走心魔之道的罗睺大能更甚——甚至这帮佛门之人,打着普度众生的牌子,更加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