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太对身边坐着这个小朋友极为满意,满意的不得了!
她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小子没有被碧桃那个丫头修理过,仍是一个保持原汁原味儿的乡下野小子!不仅他一头黑亮浓密的头发让她欢喜,而且让她更中意的是庄儿那结实紧绷的臀部,走起路来就像一头在荒野里漫步的野牛!坐在她身边的庄儿身上不时传来阵阵汗味,都让那曹老太太心情大好,恨不得将所有的银子都给他,好让他咧开那大嘴巴嘿嘿的笑两声。
等庄儿默默地将银子收完,一句话没说站起身来又走到窗边去看荷花池了。
曹老太微微一笑出了一张牌,虽然庄儿没有规矩,但是很听话,人又单纯,既喜欢钱,又非常喜欢吃!
其它的几位牌搭子不禁打趣着笑道:“庄儿的名字起的好,大名钱庄,小名银号,自打跟着老姨,老姨就一直赢钱。”
这些牌搭子都是杨小迷找来专门陪老太太打牌的,只见他们摸牌的手指均有残缺,这三个抽老千的赌鬼全是栽在曹老太手里,而且还是被她亲手剁下的手指。在赌场上曹老太有规矩,你们抽老千可以,但是别被我发现,没有被我发现的时想赢多少赢多少,若是被她发现后,那就对不起,剁手指!所以这些人愿赌服输,没一个不服气的。
听到牌搭子打趣,穿着一身大红洒金对襟锁子绸的曹老太得意地道:“那是自然,老姨我不仅赢钱,还喜欢坐庄。”
此话一出,正在洗牌的三个男子不禁大笑,有人甚至还吹起了口哨。趴在窗边的庄儿一脸赤红,他知道这些人又开他的玩笑,可是他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听不懂也就不去理会。
庄儿其实很自卑,他觉得自己又丑又能吃,而且空有一身蛮力,村头的石碾子他都能举起来,可是除了力气大外却没什么用处,他一顿饭能吃好几斤粮食,一个人的饭量比他一家子吃的都多!爹娘无法,说大户人家有饭吃,他可以干粗活养活自己,父母在征得他同意的情况下,就将他卖掉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是去做下人干活的么?怎么他什么活都不让干,还专门有人伺候?他不仅天天洗澡,还日日换新衣!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家人随便他敞开肚皮吃,他终于能吃饱饭了!
庄儿有些纳闷,他的活计就是跟着这个老太太,她走到哪里自己就得跟在哪里,陪她说话陪她吃饭,就连晚上睡觉这个老太太也不放人,就让他睡在老太太红木大床边的一个小羊皮软榻上,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到半夜,总是困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其很不喜欢这个老太太,做为一个女子,怎地赌钱抽烟,还一脸的大浓妆!而且打骂下人手又狠又毒!虽然老太太没有动手打过他,对他挺和气,但是他也不喜欢!虽然庄儿是不喜欢,但是心里却很害怕这个严厉的老太太,不由自主的想让老太太对他更好一些,最起码不挨打。
白吃白喝的庄儿最后终于悟出一个道理,娘说过钱多出妖怪,这个老太太那腥红的大嘴唇一看就是吃人肉的,莫不是看他壮实养肥了好下口?
庄儿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曹老太,正巧曹老太也正看向他,曹老太那鲜红色的大嘴唇一笑,庄儿吓得一缩脖子,又老老实实的趴在窗台上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曹五大力撞开门,汗津津的曹五一进门就大喊:“娘!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其它几个正打牌的人均朝门口看去,看到气喘吁吁,浑身被汗水湿透衣襟的曹五后,众人不禁停下了手。曹老太不动声色的抬了抬眼皮,摸了一把手里的牌,淡淡道:“老五,被狼咬到脚后跟了?”
曹五虽然心里急,但是见到母亲后心神定了下来,态度立刻收敛了许多,他走到母亲身边,小声道:“娘,许大夫说不让你抽烟锅子,对身子不好。”
曹母将金烟杆往桌子上敲了敲,不耐烦地道:“抽死了算!”
曹五挠头,他隐约还能摸到几个缠在头发里的苍耳,他这些天有事没事就已经习惯的伸手往头上摸摸这几个硬疙瘩。
趴在窗边的钱庄见到曹五后吓得一屁股坐在榻上,两条粗壮的腿带着一双大脚板子不停的发抖,天哪,这不是集市上收钱的那个大爷吗?怎地跑这里来啦,还叫老太太娘?
钱庄和老爹常常打兔子去市场上卖,市场里有规矩,凡是卖肉的都要交二十个钱!钱庄爷俩欲哭无泪,兔子肉价贱,咋能和卖牛肉,猪肉的比?更可气的是,听说那人牙子也才交二十个钱!虽然都是卖肉,可是他们赚的少哇!
于是钱庄爷俩就加入了市场里的“游击部队”,也就是说那是一群专门逃费的商贩的队伍。这些逃费的商贩见到曹五跑的比兔子还快,钻树林的钻树林,趴草堆的趴草堆,着急了还能钻到别人裤裆下!还好,这曹五也很有规矩。每天寅时来收钱,不到卯时就走了。曹五脑子很好使,凡是交过钱的商贩他将对方的脸记得很清楚,所以这些商贩也不用跑,乖乖交钱了事。但是你一旦开了头交了第一次钱,那就逃不过去了,除非你不做生意,否则抓住加倍罚!
由于钱庄的块头太大,一个没留神,撅着屁股藏在草丛里的他就被曹五抓到了,不仅交了费,还没收了所有的兔子!从那以后,钱庄爷俩打的兔子就赚不了什么钱了,家里穷的养不起他,他就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里。
曹五早就注意到瘫软在皮榻子上的钱庄,心里不禁暗骂,这不是卖兔子的那穷小子么?怪不得被老娘留下了,瞧他胸口那两团子肉,比娘们儿的还大!
曹老太敲了敲烟锅:“说吧,急里慌张的,出了什么事?”
曹五凑到母亲耳边小声道:“娘,巡检司的人去老六矿上了,结果老六放出了凶兽伤了人,据说伤了司徒瑾两个兄弟。”
“人死了么?”
“娘放心,咱们的人没死。”曹五得意的笑,这次他们曹家人可是和巡检司交手后第一次打的大胜仗,自己的人一个没伤到不说,司徒瑾的人倒是重伤了两个!而且听说性命堪忧!痛快!可真痛快呀!
“笨蛋,我问的是他们的人死了么?”
曹老太微微皱着眉头。
曹五无奈地摸着额头道:“听说他们的人快不行了……这不,有线人来报,司徒瑾正点兵呢,说是要去矿山找老六的麻烦……”
曹老太心里奇怪,这巡检司的人据说非常厉害,怎么会被老六养的虎豹轻易伤到?想到这里,她开口道:“那个叫朝歌是不是没有和我们交手?”
曹五惊讶地道:“娘,你咋知道?就是因为领队的不是朝歌,所以老六才放了豢养的凶兽!”
“这事你达哥知道么?”
“达哥知道,他现在也点了兵,再加上我和老六养的打手,最少也有几百号人!咱们曹家兵都正磨刀霍霍准备出发呢!那司徒瑾视兄弟为手足,可老六是咱家亲兄弟!这次说什么不能让老六吃亏!娘!这次咱们要翻身了!”
曹五兴奋极了,老娘成天让他们忍耐司徒瑾,这次出了事后,就连脾气一向温和的达哥也忍不住要出手了!
“一群蠢货!一个文官打个屁仗!”
曹老太骂骂咧咧的推了一把骨牌,几个牌搭子看事不对,纷纷起身告辞。
众人走后,曹老太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伸开两条华丽丽的金红大袖,她身后的丫头立刻上前给她整理仪容,有一个丫头还拿起小扇子端起熏炉往她身上前后左右的扇香风。
曹五知道老娘这是要出门,他连忙拉着母亲的袖子:“娘,你要去哪儿?”
“娘要去会会那司徒瑾!”
曹五惊慌地道:“娘,你莫要去呀,达哥马上就要出兵了!这乱刀乱剑的,伤了您老咋办?”
曹老太一甩袖子,怒斥道:“底层人好虐,上头人却难欺瞒!那巡检司的人来查咱们曹家的银砂矿,无非是图财,给他们银子就完了,何必图一时意气生死相搏?!再说达子那些乌合之众绝不是那巡检司那帮杀神的对手,竟然还妄想着拿鸡蛋碰石头!只怕到时候你们这些没有脑子的怎么死都不知道!娘并不是一味退让,咱曹家人打就要打胜仗,打他个司徒瑾百年怕!打他个万年不敢出头!可是你们拍拍胸脯问问自个儿,有这个实力么?”
曹老太叹口气道:“再说了,娘知道你们都为那福牛憋着气,可是那福牛就是因为不给人活路,遭到了毒手……老娘我对你们提醒过多少次了,自古以来贼有三不偷,匪也有八不抢,这些都是规矩!咱们姓曹的一家可以有欲望,但绝不能贪婪!真以为自己是马王爷,有三只眼不成!”
曹老太暗自摇头。创业难,守业更不易。前代人费尽心机,无非是替子孙考虑,后辈人若能体谅这种老辈人的苦心,不只保全现在,还能扩大门庭!可惜那些不成材的子孙,视老一辈的苦心为草芥,乃至家无立锥之地,实在是可悲!
求人太难,不如小心谋划万全之策,才能持家。
听到母亲的话,曹五顿时沉默。说真的,他和老六真的很想和巡检司的兵马面对面的硬来一仗,与其受气窝囊的活着,不如死个痛快!如今达子哥终于要出兵了,他兴奋之余,并没有想过太多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肥肥的一章
☆、三十九
南风布谷鸣,田间麦陇黄,男女持镰刀,孩提携壶浆。
此时,正是青阳镇最忙碌的麦收时节,金色的麦浪在热风下一起一伏,沙沙作响。农户们全家出动,壮劳力汗流浃背弯着腰持镰刀“唰唰”的收割,而孩童们帮忙捆麦秸,拾麦穗。正在劳作的农户身后是一排排整齐的割好的麦穗,待收割的庄稼蚕食般慢慢减少。
天空中出现片片鱼鳞云,俗话说:“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寓意是指这种天气正是割麦晒场的好天气,因为不会有雨。
可是当地的百姓并不在乎天上出现什么云,即使偶尔有乌云,也不会有落雨,百姓们已经习惯这种虐待的日子。所以,他们最关心的仍是夜里不时出现的浓雾。如果犯懒,那些雾气会将成熟的麦子漉湿,也会变黑发霉,那这一年的口粮就可惜了。
正当大家抢收麦子的时候,忽然从远方传来阵阵震彻山谷的号角声。
百姓们不禁停下劳作,纷纷手挡凉棚往远处张望,人们纷纷打听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说传出号角的地方是巡检司的驻地,可能是在练兵。也有人好奇,虽然巡检司整日练兵,当地百姓们也能听到那浑厚高吭的军号声,但是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像现在这样深远急切的声音,人们的心不由跟着号角声不安了起来。
更有好事者,甚至不顾待收的庄稼,丢下手里的镰刀,亲自跑到几里地外巡检司的署衙一看究竟。结果这一看不得了!乖乖哩,只见巡检司已经被杀气腾腾的曹家兵给团团包围了!这青阳镇虽然遭过天灾,但是还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这曹家兵和巡检司可是都属于大青鸾的国民啊,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是要闹哪样?
身穿一身青色曲领大袖普通官服的曹达骑着大马正站在队伍最前方,虽然他脸色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内心充满着愤怒。
在平日里,曹达属于一个典型的温和中年大叔,但是他内心深处也是有男儿血性的。司徒瑾伤他兄弟,霸占他土地,甚至还查抄他的产业……实在是欺人太甚!在荚县,他曹达才是真正的王者!怎么可以容忍他人处处掣肘!
曹达身为县令,其实并没有兵权,他身后的兵士虽然将近千人,但主要是由衙役,民团,打手组成,这些队伍的最后面还有众多穿着曹家仆役衣服的若干家丁和护院,人人手里都拿着大砍刀,狐假虎威的站在队伍最后面,正等待着领队的曹达一声令下就冲进巡检司,杀个你死我活!
曹达心里还是有把握的,那巡检司不过百余人,而他身后足足有上千人!虽然巡检司的人马训练有素,但是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场战争还不一定谁笑到最后!
大敌当前,巡检司的大门一直紧闭,里面不时传来号角声和马蹄声,看起来那司徒瑾不过尔尔,直到现在军队都没有整装完毕!曹达面露微笑,心里不禁有些期待,耐心已经用尽的他决定要下令强攻破门了!正当他挥起手时,终于又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这次,巡检司的大门终于开启了!
曹达脸色一凛,和身边的杨捕头相视一眼,杨小迷冲身后着黑衣的一队捕快们做了个手势,那些捕快立刻抄起身上弓-弩,齐唰唰的对准了巡检司的大门。
随着大门的打开,首先出动的是两队身着铠甲头戴铜盔的骑兵,骑兵一手持盾,一手持长抢,胯-下的战马也披上了亮闪闪的铠甲。只见这两队威风凛凛的骑兵一出门,立刻就布出了雁形阵。这种阵形可以保护两翼和后方的安全,也可防止敌人的迂回。
随着身边有人轻抽冷气,曹达不禁抬头,只见巡检司箭垛上神出鬼没的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弓-弩手,正目不转睛的俯视着下方,毫不示弱的将自己手里的冰冷的大驽长弓对准了曹家兵。
曹达心里不禁大骂,敌方在高处,自己在下方,这开局就在地势上吃了亏,还没接招自己就已经先输了几分!他本想给出门的军队迎头痛击,结果这两队骑兵装备精良,浑身上下均似铁桶,并不惧刀剑,一味上前冲反而很被动!
还是没有实战经验啊!曹达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此时才突然想到应该采用火攻才对,将燃烧的火油丢进去,定会将所有人烧个精光!可惜现在太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此时,只听到“唰”的一声,骑兵整齐的分散两边,从队伍里闪出一条小道,一身黑色战袍的司徒瑾骑着他鲜红的战马缓缓从中间走了出来,他身后正是一身戎装朝歌和紫色战袍的晋伯,这三人来到曹达面前,左右一字排开。
司徒瑾冲着曹达喊道:“曹县令,别来无恙乎!”
曹达点头示意,公事公办道:“这次曹某人奉命来查办巡检司,有人举报巡检史司徒瑾触犯青鸾律法,不仅拥兵自重,玩寇自固,且不服上级和朝延的管治,属罪大恶及也……”
司徒瑾不禁莞尔一笑:“那如此说来,曹大人私下开采金银砂矿又论何罪呢?”
曹达也笑了,他慢条斯理地道:“这世间事有合法和非法两种,如何去区分,就只有看当事人的身份了。”
司徒瑾和晋伯相视一笑,不由得为曹达暗暗鼓掌,真是耍的一手好流氓!话既说到此,也没有什么可谈的,既然人家都送上门来了,那就打呗!
只见司徒瑾举起长马刀高喊一声:“众将士听令!立兵伍,定行列,正纵横!”
随着悠远的号角声传来,火红的战马长鬃飞扬,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战马和军士全都抬起了骄傲的头颅!巡检司的军士们迈着铿锵有力,如金石相击般的整齐步伐,手持闪着寒光的兵戟喊着口号向曹家军逼近!
这些铁血军士们全都拥有慷慨赴死的决心,只见巡检司的军士们从容不迫的每向前踏进三步,就大喊一声:“杀!”
生就铁脚板,山川任我行!战马嘶叫,虎狼呐喊,在这千里大漠黄川,英雄气势如虹,直贯天地!
曹家兵被对方气势吓得往后直缩,这帮由地痞流氓组成的“黑社会”成员,从来没遇到如此强大的军队,不由得心虚冒汗,双腿发软,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往后慢慢退。不知何时,曹达和杨小迷两人竟然被孤立起来,他们身后的曹家兵竟然离将领有三丈之远!
杨小迷气得笑了,这帮曹家兵里一大半都是姓曹的,但凡是沾到曹姓者都把自己当成无冕之王,平日里做大爷习惯了,就连杨小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这些“皇亲国戚”。可是当真的遇到拼性命的时候,竟然全是怂包!而那些外姓的散兵游勇,见情况不对,暗暗也往后缩,他们心里清楚,这明显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败仗,他们才不愿为曹家人当替死鬼!
曹达见状大怒,他挥刀大喊:“后退者杀无赦!”
很快,守在后方的打手手起刀落,立刻斩杀几人,尖叫哭喊声中,曹家军慌乱中又上前纷拥了几步。还没开战,就军心不稳,曹达觉得自己很失败,他很想死在这战场上,也不枉自己生为男儿身!
于是他又举起了长刀,沉着脸大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