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夫。”
听到叶剪秋的声音,许大夫抬头,笑着招呼:“剪秋啊,带你父亲来了么?”
“这位就是。”
叶剪秋将叶大山拉到许大夫面前坐下,叶大山看着面前黄眉黄须颇有几分仙骨的许大夫有些战战兢兢,他可是第一次正而八经的来医馆瞧病呢!而且眼前这笑眯眯的可是青阳镇有名的许大夫呢!
一旁牛氏拉着叶拴焦急地道:“许大夫,俺儿被蜇伤了,快给俺瞧瞧吧。”
许大夫指挥自己身边的小伙计道:“去给他们上药。”
小伙计来到牛氏等人身边道:“请随我来。”
牛氏和里正老婆立刻领着孩子跟在小伙计后面,牛氏一边走一边对小伙计交待:“俺可没有钱,这孩子上药的钱都一起记到俺家大儿子帐上。”
“俺的不用记,俺付帐。”里正老婆道。
小伙计头也没回道:“这里不收费,一会儿去帐台上一起结算。”
牛氏这才放了心。里正老婆拉着两个孩子不语,她不想欠牛氏的人情,这日后指不定这牛氏在她面前该有多狂呢!
许大夫对叶大山道:“伸出手。”
闻着医馆特有的药香味,叶大山的心有些飘。瞧,他可是让杏庐有名的许大夫亲自瞧病的人哩,寻常人来杏庐都是由许大夫的徒弟坐诊看病,这许大夫可是轻易不出手的!听说这许大夫专给曹县令一家瞧病呢!那许大夫的手可是摸过曹县令的呀,又胖又干净……
“伸出手来。”
许大夫有些疑惑,莫不是这患者耳朵背?怎么总是盯着自己的手看呢?
“手!”叶剪秋大声提醒。
“哦!”
叶大山慌忙伸出手放在脉枕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大夫伸手放在他手脉上,调息凝神诊了片刻,又让他换了右手,又过了片刻后,许大夫不温不火地道:“张开嘴。”
叶大山张开嘴,许大夫拿出一个薄银片压住他的舌头仔细地看了一眼,只见舌苔平滑,颜色如常。
许大夫捋着胡须笑道:“无妨,只是轻微的瘿疾。”
“是绝症不?”
叶大山紧张的额头都出汗了。
“非也,注意调养即可。”
叶大山一脸悲戚:“你们大夫总是对快要死的病人这么说,俺知道,俺前些天都吐血了,时日不多……”
“没有大碍,只是食道划伤而已。现已愈合,不用理会。”
真是急病慢先生,叶大山这头急的要死,可是许大夫轻飘飘的几句就没事了。叶大山不放心:“俺真没事?”
“无事,食道划伤是你食用干硬食物所致,老夫这里常接待这样的病患,村民们烙的饼子硬的能砸死人,又为了图省事,一烙就是多张,越放越硬,用热汤浸泡许久都不开,若进食太快,又不细嚼慢咽极容易受伤,以后注意些就是,食道常伤也会引起其它病症。”
“是哩是哩,那瘿症是啥?”一听许大夫说话风趣,叶大山也不紧张了,
“脾失健运、聚湿生痰、肝郁气滞、凝聚成痰、痰气交阻,情志不舒……总之,就是火气太大。”
“哦,原来是上火啊……”叶大山放下心来,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听到这话,已经给孩子们上完药回来的牛氏也松了口气:“唉呀,这是俺当家的操心的事太多呀,忙的哪有空好好吃个饭哪,都是胡乱一吃就得。这家里老的小的都是俺当家的在操心哩!”
许大夫一边开药方一边道:“一家之主,应该的。”
“可不,一家之主不好当啊,老老小小都得指望俺吃饭哩。”
叶大山诉苦。
“不容易。”
“是哩,辛酸着哩……”
“男子么,当顶天立地。”
“是哩,俺虽人到中年,也定会做好一家之主。”
虽然这许大夫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和病人唠家常,但是叶大山仍感动不已,这许大夫平易近人,真是医者仁心啊。
“这是药方子,去拿药吧。”
许大夫将开好的药方子递给牛氏,牛氏直接交给了叶剪秋。叶剪秋直接来到柜台前又递给小伙计,小伙计拿起算盘噼哩啪啦打了一阵后,开口道:“共是一两二钱。”
叶剪秋掏银子,小伙计收钱抓药。
牛氏和叶大山咂舌,怎地这样贵呀!到底是不是绝症啊,花这么多银子买的药,怕是许大夫还是骗人的吧?
青阳镇的中药材不便宜,而许大夫的出诊金更贵,所以这个价格也差不多了。
药抓完后,叶剪秋将药包交给牛氏,然后从背篓里拿出一包水果送给许大夫。
“许大夫,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许大夫笑眯眯地收了下来,小声地道:“剪秋啊,老夫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聊聊。”
“请说。”
“剪秋那里有没有甘草和红橘?老夫这杏庐非常缺这两味药材,若是没有这两样药材,黄莲,桅子,胖大海,忍冬,黄芩,苦丁……”
叶剪秋苦笑:“我怎么会有这种药啊,你可以找大人,他说不定可以从螭国那边查到一些。”
许大夫叹气摇头:“找他不如找你……罢了,若有这几味药务必先给我老夫送来,价钱无论高低均收。”
看着许大夫转身进了屋,叶剪秋有些反应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瘿症读者不要当真,只是本人编的。
☆、五十八
鹰头山最南部,螭国与青鸾边境处。
越接近螭国,水土变化越明显,灌木丛多了起来,山上也没有太多风化的沙砾,太阳好像是螭国的亲妈,阳光是那么柔和,天空也少见的湛蓝。
司徒瑾和晋伯在杨小迷的引领下,从一个隐蔽矮小的入口处钻进了一个山洞。
跟在杨小迷身后的司徒瑾和晋伯左右仔细观察,只见这个山洞外面又窄又不显眼,而且还有灌木丛掩盖,进来后发现这里的通道有足足五道铁门,每道铁门处均有士兵把守,防守的非常严密,严密到真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等他们来终于通过第五个铁门后,视线突然亮了起来,只见洞内到处点着熊熊火把,将黝黑的山洞照耀的亮如白昼,洞内不仅又高又阔,而且地面平整,很多强壮的兵士带着刀牵着猎狗来回巡视。
最让司徒瑾和晋伯惊讶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条地下小河沿着山洞边缘淙淙流过!
司徒瑾弯下腰,将手伸进水里,冰凉彻骨,是典型的深处泉水。晋伯和司徒瑾不动声色的相视一眼。他们心里其实都很吃惊,这鹰头山很多年前水已断流,没想到杨小迷竟然能找到这样的地方!
司徒瑾心情很复杂,他跟着杨小迷继续往前走。
这个山洞别有洞天,不仅有水,而且通风,那些挂在石壁上的巨大火把被风吹的不停摇曳,司徒瑾和晋伯用心四下查看,却始终找不到风传来的方向,火把被吹的左右摇摆,看不出风来自哪里。
按理说山洞是比较阴凉的地方,但由于高大的炉子生的很多,所以这里面的温度也不算低,很多工匠光着膀子不停的忙碌着。
杨小迷进去后,一个男子上前行礼:“小的见过杨老板。”
杨小迷点点头,对司徒瑾介绍:“他叫奈措,是这里的主管。奈措,这是我们的另外两位老板,司徒瑾大和晋伯大人。”
奈措分别向两位又行了礼。
司徒瑾道:“奈措莫不是螭国人?”
奈措笑道:“大人,小的正是螭国人氏,家就住在鹰头山的另一侧白柰村,离这里很近,欢迎两位大人到小的家乡做客。”
杨小迷解释:“钧之兄,奈措是我经常打交道的朋友,我们已经合作很久了,人是绝对信的过的,所以我就把这个秘密的加工作坊交给他管理。而且,我们的货只能用螭国人的名义贩进到青鸾,否则会引人它人警觉。”
司徒瑾点点头,杨小迷说的没错,他和杨小迷等人都不方便直接管理作坊,这里的确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外人来看管,如果明目张胆的在青阳镇内生产天晶石制品的话,肯定有人会插手。
司徒瑾道:“奈措,带我们去看看货。”
“是,大人。”
奈措领着三位来到已经加工好的货品面前,只见用草秸包裹着很多造型精美的杯子和花瓶。司徒瑾拿起一只荷花戏鲤浮雕状的天晶石大托盘,拿到眼前仔细观看。
只见这清澈透明的巨大的托盘,厚实美观,叩之声如玉石,透过托盘,能清楚的看到杨小迷笑眯眯的脸。
天晶石制品的原料很廉价,鹰头山的沙土和矿石随处可取,不得不说,这里非常适合建作坊。
司徒瑾道:“杨小迷,这里一定要加强防卫,绝对不能泄露风声。”
“兄弟明白,我已经将这里的工匠全部买断,这些工匠家里都收到不菲的卖身银。小弟先声明一点,那些工匠都是自愿卖身的,小弟绝不强人所难,他们将一辈子都要在这洞里做工,永远也不能出去。”
杨小迷领着司徒瑾来到一个工匠面前,只见炉内火星喷溅,热度极高。杨小迷等人站的远远的,仔细观看工匠们的劳作。只见工匠用空心铁棍从炉里挑出一条火红如同火山溶岩状的物体,然后用嘴吹开膨胀呈球形后,开始用特制的工具边转圈边轻轻敲打,等球形变的长而圆润,再用工具将顶端拨开个小圆口。工匠的手很灵巧,他眼疾手快的又挑起一小条细小滚烫的黄橙色“糖稀”将它粘在瓶体一侧,做成弯弧状造型的把手,最后用剪刀将多余的部分剪掉。温度冷却下来后,一个漂亮透明的天晶石花瓶就做成了。
围观的众人无不啧啧称奇,这么精美的工艺品只在短短的时间就被能工巧匠完成了!
杨小迷解释道:“其实天晶石的做法倒是不神秘,有人从海外番国亲眼见过这种手工艺制做,只是原料配方却是无处可得,所以只会其工不得其法,现在破解了,倒觉得竟是如此容易。钧之,你来看这里。”
说完,杨小迷又带着二人来到一个房门紧闭独-立的成品库房,从一捆捆包裹好的草秸里掏出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瓶,只见这种花瓶不同于刚才见到纯色的成品。眼前这个花瓶的瓶体上有散开的五彩斑斓状的图形,似七彩祥云又似五彩鲜花,精美的让人爱不释手。
“这种花瓶是掺加了其它有色矿石为颜料才形成的,看起来死气沉沉的鹰头山,其实它蕴藏的宝贝远超我们想像。现在这里的工匠每天都在用各种不同的矿石做试验,我放出话,不管是宝石还是矿石,金丝还是银线,尽管大胆放心试,所以现在,每天都有惊喜。”
司徒瑾拿过这只花瓶,开口问道:“这个花瓶,你准备卖多少银子?”
“五千两……”
司徒瑾道:“那些资产丰荫的皇族贵胄,会觉得这个价格丢他们的脸。”
“……金。”
“这还差不多。”
杨小迷得意地道:“虽然这种花瓶工艺在外番商人那里不是秘密,但是他们却没有我们有取之不尽的原料。他们若想想做成这样的花瓶,成本大到无法生产,所以他们只能卖纯色的天晶石制品。而我们这里出品的货,当属头筹。“
晋伯开口道:“杨兄,这种货我建议你少做为妙。物以稀为贵,如果市面上这种类似的货品多了,就算不得稀世珍品。”
杨小迷打趣道:“唉呀,没想到啊,原来真正的奸商在这里!晋伯兄说的极是,这种工艺虽然我们已掌握熟练,但是成品严格控制,每年我只打算出手五对这样的花瓶。”
等司徒瑾和晋伯参观完毕后,杨小迷恭敬地送他们出来,对二位拱手道:“两位兄台,兄弟我就送到这里,这作坊里还有些事要忙,那些工匠们将发泡的碎晶石打碎又重新回炉,发现炼制出来的成品好像品质更胜一筹,所以,兄弟我还得去看看。”
“好,那就告辞了。”
目送司徒瑾和晋伯回去后,杨小迷转身就回到山洞。
杨小迷大步回转,奈措紧随其后,他们一直走到一间单独隔开厚厚石墙的屋内。奈措将室门紧紧关上,向坐在主位上的杨小迷蹲下抚胸行了个大礼:“少主,我们为何要与这两个青鸾人合伙做生意,我们自己做不是更好么?”
杨小迷懒洋洋的歪着脑袋半躺在白虎皮椅,双腿跷到铺着金黄色华丽锦布的桌上有节奏的慢慢摇晃,缓缓道:“你以为他们是吃素的么?我想在这鹰头山做些什么,早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拉他们合伙,有利无弊。”
奈措仍有些遗憾:“我们辛苦做成的生意,却眼睁睁的看着利润被他们分一半,小的心有不甘。”
杨小迷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抬起下巴看着天花板长叹:“司徒瑾是个阻路虎,如果不把他拉拢过来,只怕我们不仅挣不到一文,而且还会吃的连渣都不剩。现在你主子我的目的和司徒瑾一样,需要银子,需要大笔的银子!”
“少主,我们螭国多的是勇士,不如将他……”
“不可,司徒瑾是一把双刃剑。只要好好利用,他也能成为我们最大的帮手。”
“是!”
下了山后,司徒瑾沉着脸一言不发和晋伯一前一后纵马而行,路上司徒瑾都不曾开口,晋伯担心的跟在他后面。
终于到了署衙后,司徒瑾直奔议事厅,一脚踹翻了一把椅子,大拍着桌案道:“给我传朝歌!”
一个军士立刻上前报:“回禀大人,朝歌在农场!”
“把他叫来!”
“是!”
“且慢!”
晋伯叫住那位军士道:“你先下去。”
军士紧张的看着极少发火的司徒瑾,小心地退下了。
晋伯将大门紧紧关上后,只是先倒了杯凉茶放到司徒瑾面前,他坐在司徒瑾面前,静静的看着他阴沉的脸。
司徒瑾冷静了一会儿,终于长长叹口气,这才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见他心情缓和,晋伯才开口:“钧之,我明白你为何发火。这鹰别山上竟然被杨小迷偷偷开了这么大一间秘密作坊,其实我也极为意外。”
司徒瑾咬牙拍了一下桌案道:“那离螭国最近的地方一直是朝歌负责的,怎地出了这么大的疏忽!眼皮底下被人开了山洞做了作坊,还拉来了大批人马,他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也许朝歌真的没有发现……”
“不用替他解释,这山洞看起来最少半年前就开始动工了!如果不是那些异族和天晶石的事,我们正巧和杨小迷交集在一起,说不定我们到现在也不知分毫!如果那里藏了军火库或是大队人马,岂不是出了大事!”
司徒瑾咬牙。
他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孩子,不听家长的话,开始破罐子破摔。但是一旦有外来势力影响到自己的家,那个这孩子还会坚定的选择和自己家人站在一起。尤其是做为一个军人,面对神圣的边疆领土,绝对寸土不让!
“钧之,我明白你的意思,里面的确有蹊跷。”
“哦?”
司徒瑾扭过脸,看着晋伯。
晋伯道:“这个山洞,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些连接铁门的缝隙或是石柱等物,经常摩擦的地方边缘都很圆滑发亮,反之却斑斑锈痕,像是常年累月造成的。我认为杨小迷是利用原来的山洞开起了作坊。”
“照你这么说,莫不是很早前这个山洞就已存在?”
“是的。而且里面还有拴马的木桩,有几座木质的工棚,那些木质建材有些年头了,摸上去还有些糟粕。有些材料里面甚至还有很多发黄的竹制品,你说,这鹰头山十多年没有植物,这些竹子和木质的建材是怎么来的?我想,也许是当初就地取材在洞里建的。”
“那你的意思是,十多年前,我们还没有来到青阳镇的时候,这个隐蔽的山洞就存在了么?”
“是的。”
司徒瑾心里刚才的怒气消了一半,但是他仍有些疑惑:“那个山洞当初是何人所建,又是何种用途?杨小迷又是如何知晓的?”
晋伯摇了摇头。
司徒瑾仍有些不平道:“洞里大批人马驻扎,工匠热火朝天的制货,我们一无所知,这就是失职!”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扶着额头道:“归根结底,是我的错。”
司徒瑾心里很懊恼,觉得自己好像被别人摆了一道那般窝囊。其它的不必说,自己在鹰头山巡路上的一石一草,这几年间都熟悉的像长在他脑子里。虽然说那离螭国最近的地方他倒并不常去,那是划分给朝歌带队常巡视的地方,但是也绝没想在到眼皮底下人家都大摇大摆的开了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