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叶剪秋,那齐王殿下只比朝歌大了八岁,说是父亲也太过年轻,他们毕竟朝夕相处了十年,你说,齐王殿下有恙,朝歌会忍心回来吗?”
“我在这里等他。”
乔玉英一挑眉毛,冷冷地道:“叶剪秋,那朝歌已经恢复了异能真身,现在的身份是螭国的阿路王子。现在那螭国的镏金铜瓦金光灿烂的王宫里,绝色美人任他千挑万选尤不足,何况你这样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而且两国即将开战,我劝你好自为之,还是乖乖离开吧!”
“任你花言巧语,我仍是不信。”
乔玉英拉起缰绳,催马踱步来到叶剪秋身边,她低下头做最后打击:“叶剪秋,实话告诉你,齐王病危,朝歌甚至要取自己心头血来救他,你说,他们共同生死的两个人,朝歌会离开他吗?”
叶剪秋仍是摇头:“我不信。”
见对方竟如此顽固不化,乔玉英不屑地抬起头道:“叶剪秋,你看来真是当奴才的命!既然你愿耐心等候,我不介意农场再多一个甘愿当牛做马下人!”
此时,叶婉珍悄悄走到叶剪秋身边,轻声道:“大哥,我们走吧,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总是无视我们,无论我们付出多少真心。”
“难道你放弃了?”
叶婉珍摇头:“我没有放弃,只是早就知道了结果罢了!眼下农场易了主,你我定会在这里有种种的不如意,不如换个地方自由生活,东山再起,耐心等待。”
此时,又有工友上前劝道:“叶管事,一山不容二虎,这乔骑尉来者不善,怕是你会这里受排挤,你还有李婶子静石先生他们要养呢!放心,等朝歌来到农场,我们兄弟定会将你的行踪告知于他,让他去寻你。”
“是啊,叶管事,你放心的走吧,我们定不负你的期望,会在农场好好干的。”
听着他们善意的劝导,叶剪秋深深的感到无奈,无论他和农场的工友如何像兄弟亲密相处,但是他们对那些封建王朝的阶级崇拜已经深入骨髓,自己还是拜了下风。
此时,只见一位老者站出来大声呼喝道:“乔氏,你虽是一员武将,可是你也是司徒府的当家主母!穿锦衣,用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我们小秋自打进你们司徒府,成天当牛做马,无怨无悔的养活你们司徒府一家老小!现在小秋来到到农场后,又为那司徒府和军团赚了多少银子,付出多少辛劳!你再看看你身上穿奢华战衣,哪一片布哪一片铠甲没有小秋的心血?就凭你这样轻飘飘几句话,不顾人死活,就夺人心血不成?”
只见站出来的是轻易不开口的静石先生,他面容清瘦,白须飘飘,眼神坚定,张口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叶剪秋很感动,在这个众人都沉默的时候,只有静石伯伯站出来直言不讳,就像父亲在维护着自己儿子的尊严!
乔玉英冷笑道:“这位老先生,可是老糊涂了?不错,当年叶剪秋是为司徒府出力不少,可是他区区一个下人,不就是奔着姨娘的身份来的吗?而且,那时我不并在司徒府,若我在的话,不管这叶剪秋做对或是做错,打残或是打死,或是卖到勾栏做伎子!那都是我主母一句话!又与你们何干?”
静石先生气的哆嗦:“亏你是女子,竟有如此狠的心肠!”
乔玉英嘲笑道:“这位老先生,我看你像读书人,我先敬你三分,又看你是长辈,再敬你三分!你却对我一女流之辈一再出言不逊!你愧对你读的那几十年的圣贤书么?我和夫君都不狠心,只是叶剪秋求而不得有所怨怼罢了!你可知道,他在这府里这么长时间还是个童子之身,钧之根本没有碰过他一个指头!他凭什么会赚一些银子就当自己是个主子?!还跟我比吃穿比身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静石先生脸色煞白,颤声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话没说完,就气得捂着胸口慢慢倒下,李氏哭着扶着他,叶剪秋焦急的大叫:“大夫!大夫!”
农场顿时乱成一团。
众人将静石先生匆匆抬到诊疗室后,叶剪秋又慢慢的回到乔玉英面前,他死死的盯着对方,只大喊了一声:“黑鹰!”
很快,一只黑如闪电的神犬出现在叶剪秋身边,它不停的围着他打转,叶剪秋抚了抚它黑长的耳朵,指着乔玉英道:“狠狠的咬她!咬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尊重’,咬得让她爹娘后悔生下她!”
乔玉英脸色一变,她身下的马开始惊恐的颤抖,其它十几马匹也不安的嘶叫起来,甚至有些马竟然腿软卧下。
乔玉英咬牙拿起袖刀往自己不停转圈发抖的马身上用力一刺,那马匹受惊,疯狂的冲向黑鹰,只见黑鹰像箭一样的冲上马背,如同吸血的黑蝙蝠一样紧紧贴在马腹上,那马疯狂奔跑,肚子里的内脏带着血滚了一路。乔玉英抄起蟠龙棍朝黑鹰身上狠狠摔打,只见黑鹰高高弹跳起来,一口将乔玉英手里的蟠龙棍咬断,迅速扑向了乔玉英。
眼看马匹坚持不住,乔玉英连人带马摔落在地,乔玉英迅速几个翻滚,黑鹰像团黑影覆在她身上撕咬,乔玉英抵挡不住很快就遍体鳞伤,眼看黑鹰张开利口就要咬断自己的喉咙,乔玉英拼命大喊:“叶剪秋,我有了身孕!我有了身孕!”
“黑鹰,停下!”
黑鹰慢慢地放开了乔玉英,乔玉英惊魂未定的躺在地上喘息。
这是叶剪秋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若不是对方有了身孕,叶剪秋定让她这个目中无人的女子命丧当场!
但是乔玉英的确是一个很冷静的女子,她飞快地整理完思绪后,不顾身上的疼痛和狼狈慢慢地坐起来道:“叶剪秋,刚才是我出言不逊,我道歉!但我承认,我实在对你没有好感!但是,我们公私不能浑为一谈,我们不说过去的恩怨,毕竟过去的事,我并没有参与,我现在只说这农场的去留。首先,我夫钧之亲自派我来接收农场,而且这原本也是他军团的财物,他才是农场真正的主人,他有权指派接任者。其次,这农场所有的工友,其实都是齐王的手下,且我也是齐王的亲随。所以,你也只能离开。”
叶剪秋沉默了一会儿道:“怪不得,我说自己运气很好,所有能干的囚犯都跑到我这儿来了。”
他没有司徒瑾的领军之能,也没有齐王的拢络人心之术,他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和真诚,可是这些东西,在此时却苍白无力。
“没错,像你这样的农场,在青鸾各地足足有十几家,而青阳只是其中之一。你农场生产种植什么,其它的农场同样在生产。而且你农场的收入,每月都有三成都交给了齐王,若是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查老水的帐。所以,你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叶剪秋咬了一下嘴唇道:“明天过来交接农场,我要收拾行装和收尾工作。”
“很好。”
乔玉英满意的点头,她身边的一个女校尉立刻上前给搀扶起她,并拍去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的扶她上了马背。
☆、一百二十四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叶剪秋拿着一个铜制的烟灰缸慢慢敲打着桌子,那不紧不慢的敲打声,如同战鼓击打着每一个人紧绷的心脏。
只听得外面雷声隆隆,偶尔一个刺眼的闪电将帐篷内瞬间照亮,众人的脸映成恶鬼般的煞白。狂风呜呜怪叫着席卷农场,野兽般肆虐的狂风还夹杂着尖厉的哨音,帐篷顶上洒落的狂沙如同瓢泼大雨发出“哗哗”声,似乎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临。
除了叶剪秋外,会议室内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他们脸色苍白的不时地往帐门外张望,所有的人都在忐忑不安。
大家好好的正在开会,突然间平地起了大风,整个青阳镇乌云压境,白天成了黑夜。农场中的座座帐篷如同大海中的飘浮的小船,被狂风吹的东摇西晃。
天气变得如此反常,也不知是福是祸。老木闭眼暗念着阿弥陀佛,老水则掏出一串念珠在无声的祈祷。
——这是叶剪秋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遇到这么恶劣的天气。
“去把帐门和窗户关上。”
“是!”
小通讯员立刻跑上前,迎着大风将帐门死死关上,还拉了把沉重的椅子将门抵住,当几扇小窗户关上后,帐篷内立刻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听得“啪啪”几声,有人点亮了桌上的几根蜡烛。狂躁的风雷声终于隔绝在了帐外,室内安静了很多。
“继续开会。”
“是!”
叶剪秋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刚才说到军团家属的问题。那军团的家属们非常值得表扬,曹家高价收购棉花和棉籽,家属们没有一个出售。这说明军团的纪律很严明,严明到让我们肃然起敬。正是她们知道自己和农场有着手足般的情谊,才有一种以军团为家的信念。所以,在将来的织布作坊的人员安排上,首先以军团家属和子弟为主。”
“是!”劳资科的负责人点头。
小温仍低头不停的记录,而叶剪秋却不在动笔,这是他最后一次开会。
“还有那些农场为数不多的几棵珍品果树,一定要精心保护好,它们的枝条和种子将会做为母本,会繁育更多的果林,也是我们农场的金牌商品。”
叶剪秋的声音很低沉,语速很慢,他在最后给农场的工作做打算。
“其实每天开会的精神大家也都明白,就是走坚持改革创新的路子。革除旧弊就要具备与旧事物斗争的勇气;开创未来就要有勇于探索的精神。”
这句话虽然表面上在说农场的发展,但有些人能听明白其实意有所指,所有人都在沉默。
最后叶剪秋点了根香烟,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不管我身在何方,红星希望农场的精神永远存在。”
“是……”
众人低声附和。
“好了,散会。”
叶剪秋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老水走上向,将一个帐本交给他:“叶管事,你查一下帐。”
“不必了。”
叶剪秋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往自己包里装东西。
“叶管事,老水我不才,用了你说的阿拉伯数字来记帐,虽然有些不顺手,但是挺省纸张,你查看一下数字的用法对不对。”
“嗯。”
老木又走上前,将一个酒坛子重重放在桌上道:“叶管事,这是我们新制的烈酒,喝了定能睡个好觉。”
“多谢。”
“没啥!我老木要去巡逻了,刚才听到马匹的惊叫,可能被雷声惊到了。”
“去吧!多带几个兄弟。”
“是!”
众人纷纷离开后,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只留下曹五和叶婉珍。只见两人相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道:“我们跟你走。”
叶剪秋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禁摇头苦笑。大浪淘沙!没想到最后留下来的竟是他最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他坐下来没有说话,只是翻开了帐本,只见里面夹了一叠银票,叶剪秋数了数,足足三千两……这个老水!
曹五看叶剪秋不接话茬,他加重语气再次重申道:“小厨子,我和婉珍早就商量好了,我们一直会跟着你。”
“对,大哥,就让我和五哥跟着吧,五哥他是个好人,我也……会是个好人的……”
叶婉珍说完,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曹五猛点头:“没错,婉珍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还给静石伯伯拆洗尿褥子呢!这丫头不怕苦不怕累,也不见她骗人更不偷东西,我觉得这丫头是个能成龙,也能成虫的人物!”
听到曹五如此特别的赞扬,叶婉珍哭笑不得。
叶剪秋终于发了话:“曹五,你还是回家去吧。明天将何去何从,我也未知,前途未卜啊!”
曹五晃着大脑袋开心的笑:“小厨子,我曹五活这么大,就数跟着你这段日子最有意思了!不怕你笑话,我老五能开怀大笑也能深夜痛哭,不仅长了很多见识,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以后我们虽然不在农场,但说不定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就让我跟着你吧,我想见识更精彩的大千世界!”
叶剪秋也笑了,觉得自己像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似的。他想了想道:“只要你那老娘不杀了我,随你。”
曹五高兴地道:“娘说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管我,让我怎么高兴怎么活!婉珍,走!替五哥收拾行李!”
“嗯。”
看着曹五和叶婉珍开开心心的离开,叶剪秋挠头,这个家越来越大了,静石夫妇,叶婉珍和曹五,再加上他足足五口人!五张嘴等着吃饭呢!看来下一步要考虑去个富饶美丽的海岛开个小饭馆,最起码自己想吃什么做什么,逍遥自在似神仙!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当叶剪秋抱着酒坛子回到自己帐篷后,一推门,只见室内灯火明亮,温暖如春。李氏已给为他燃起了铜炉,并且在桌上给他摆好了饭菜。
“小秋,婶子给你炖了竹丝鸡,里面加了安神的黄精龙眼肉,快来喝。”
“好。”
叶剪秋换了拖鞋就将帐门紧紧关上,他来到桌前将酒坛子放下,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满意的舒了口气。真好,有慈母般的李氏在身边,满屋都是浓浓的母爱。
李氏坐在桌前拿起一个大鞋底子开始一针一线的纳了起来,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叶剪秋手里的汤碗。
看着叶剪秋乖乖地拿起小勺终于开始喝汤后,李氏轻声劝道:“小秋啊,今晚就别喝酒了,婶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沙,我担心帐篷刮倒后你来不及跑。”
叶剪秋笑道:“婶子,你不知道,我其实最喜欢在这种天气睡觉了,我会睡得特别香甜。”
李婶感到好笑:“你这孩子,竟然还有这个习惯。要是在你睡觉的时候青阳真的下起了罕见的大雨,那你可就看不着了。”
“没关系,既然会下第一次雨,那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急,能好好睡上一觉最重要。”
“那好,你吃完就去睡,被窝里婶子还给你灌好了一个汤婆子,这会儿正暖和着呢!那婶子先出去了,你静石伯伯早就闹着要起来看看外面的大风。”
叶剪秋惊讶:“静石伯伯真是个老顽童啊,看来他有灵感了,说不定会写很多诗词呢!”
李氏打趣:“呵,手抖的像筛糠子似的,他上次给婶子我画的像就似那黑脸钟馗!”
“哈哈,静石伯伯是抽象派嘛,婶子,别让伯伯走太远,外面风很大,穿的厚些。”
李氏听不懂叶剪秋嘴里不时蹦出的新词,只好道:“那婶子先走了,可别喝多了。”
“嗯。”
看着李氏出门,叶剪秋拍开了酒坛子趴在上面深深嗅了一口,真不错,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
现在的叶剪秋酒量渐长,也慢慢的学会了品酒。
叶剪秋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大碗酒后,端起来一口气喝光,肚子立刻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头昏眼花的他又倒了第二碗酒,开始细品浅酌。这酒真不错,才喝了第一碗,就感觉浑身就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堆里。叶剪秋怀疑,这酒里好像被老木这个坏家伙掺了什么东西。
当他一连喝了三大碗后,眯着眼睛吐了口长长的酒气——感觉来了!怪不得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百家眠!
这种微熏的醉感是叶剪秋最喜欢的,血液里都透着兴奋,他开始击箸高歌!
“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
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
早就习惯一个人,少人关心少人问。
就算无人为我付青春,至少我还保有一份真!
嘿呦嘿嘿嘿呦嘿!
管那山高水也深!嘿呦嘿嘿嘿呦嘿!
也不能阻挡我奔前程!嘿呦嘿嘿嘿呦嘿!
茫茫未知的旅程,我要认真面对我的人生……”
室外狂风肆虐,风雨欲来,室内的叶剪秋自得其乐,悠闲自在。
——但命中注定,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神奇夜晚。
当叶剪秋亢奋地唱了一首歌又一首歌后,疲惫地趴在桌上用手指拨弄着那盆仙人掌道:“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横批!长长长长!”
卖豆芽的喜欢用这个对联让自己生意兴隆,上小学的时候叶剪秋就听老师说过这个故事,用“长”这个多音字组成的巧妙对联,倒是永远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