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命人将你的坟迁到了封地里,从今以后有本王护着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咱们再都不用怕别人了。”霍允肆言语中带着笑意,这是许久以前她就想做的事情了,轻抚着桌上的画像那神情就好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之物。
已经是后半夜了,今晚没有月亮,天黑得出奇,想必明日也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霍允肆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画像收到暗格里,随后又将桌上的酒壶提了起来,哐的一声将门踢开,一路走一路饮。
青芽老远就看着有个人影往这走,起先还以为是巡夜的人,等那人走的近了,才看清竟是霍允肆。
“奴婢见过王爷。”看着浑身酒气的霍允肆,青芽一下就乱了阵脚,瞧她颤颤巍巍的样子也不敢去扶,只得放大了声音,希望这样可以让里面的人听见,也好有个准备。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韩儿,韩儿呢!”霍允肆醉的舌头都打结了。
“王爷,王爷您喝多了。”青芽急的都快要哭了“王妃,王爷来了!”
李解忧早早就躺下了,可睡着却也只是刚才一会儿的事情,这会儿又被门口的人一闹,想不醒都难,随意的披了件紫色小衣,匆匆忙忙的就出来了。
“我来吧,你先下去。”李解忧将快要摔倒的霍允肆扶住,刚擦一挨近就被这人身上的酒气熏到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王妃,您一个人行吗?”青芽不放心的看了看身旁这个酒醉的人。
“没事的,王爷只是喝多了,你不要担心,本宫能应付得来。”
“那,那奴婢在门口守着,您要不行,就唤青芽一声。”
李解忧点了点头,就赶忙将人扶了进去,霍允肆比她要高,现在整个重量倚在她身上,就这么几步路也是走得不容易。
“韩儿,韩儿!”霍允肆一头倒在床上,嘴里还喃喃的叫着。
李解忧在凉水里浸湿了布子,一点一点的给她擦拭着通红的脸颊,又沏了壶热茶,扶着她的身子小口小口的让她饮着。
霍允肆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她朝思暮想了很多年的人“韩儿!是你吗!”一把将眼前的人抱在怀里“别离开我,我好想你。”说着竟有些抽泣的声音。
李解忧被猛地一抱,身子一下就顿住了,刚想推开她便听到这样的呼唤,韩儿是谁?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她从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但她可以确信的是这个人是个女子,并且是霍允肆唯一倾心的女子。
还是没能忍心推开眼前的人,这个世道大家都是身不由己,能有个挂念的人也不是为一件幸事,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伸手轻拍着霍允肆的后背,言语柔和的好似月光一般“我不离开你,好好睡一觉吧。”
在这温柔的轻抚下,困意逐渐袭上心头,均匀的呼吸声里,时不时的夹杂这一两句低哝,可眉角却露出一丝不能忽视的心安。
第十八章
昨夜的霍允肆睡得格外好,也许是因为酒醉的关系又或者是那个安心的怀抱,总之一夜无梦。
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伴着点点的头痛,霍允肆迷迷糊糊的翻转了个身体,本该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她紧抱在怀里,就像是一个好无安全感的孩童寻到了一片可以停靠的港湾,只是朦胧之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围绕,这不是霍允肆平常熟悉的味道,但却也不感到陌生,眼睛睁开的有些缓慢,隐隐约约就瞧见正对着的软椅上坐了个人。
原本昨夜李解忧是被她抱着的,但过了一阵霍允肆睡熟后紧拥着的手就有些松懈了,随后竟翻身抱起了一旁的被子,完全将身边的佳人抛之脑后。李解忧瞧着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不禁摇头笑了笑,趁这个空档从床上移到了对面的软椅上,虽说这人已经睡着了,可难免又怕夜里会在有什么事,离得近些也方便照顾,想着就又含了口已经凉了的茶,单手支着下巴望着床帏里的人。
霍允肆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才看清软椅上的人,猛地坐起身来正想呵斥她怎么会在这里,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书房,这么说昨夜里自己是跑到她这里来了,霍允肆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样子,并没有被解开的痕迹,李解忧应该没有知道什么。霍允肆捏着眉间努力的回想着昨夜的事情,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就记得自己见到了韩儿,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浅浅的呼了一口热气,伸手掀开了床帏,炉火已经烧灭了,屋子里冷的一呼气就是一缕白气,李解忧手臂交叠头枕在上面,身上盖的被子已经滑到了腿上,一张小脸冻的有些发红。霍允肆皱起眉头直直的走了过去。
李解忧被冻的也有些转醒的迹象,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没来的及惊呼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不叫外头的丫鬟进来添火,这屋里都冷的跟冰窖似得了,王妃是想冻着本王还是冻着自己?”
望着这张不苟言笑的脸,李解忧莫名升起一股火来“王爷以为怎样就怎样。”说罢身子还不老实的挣扎了起来,原本搂着霍允肆脖颈上的手竟也松了下来“放我下去。”
“你要下去?”霍允肆猛地停下步子,直勾勾的看着怀里的人。
“是!我要下去!”李解忧不甘示弱的也用目光回击她。
突然之间霍允肆那张不苟言笑脸扯出了一丝浅笑,眯起一双丹凤眼露出了一个老谋深算的表情“王妃确定吗?”
“当然确定!”
“好!”
话音刚落,李解忧还没作出回应,身子就是轻,整个人便落到了床榻上“你!”一双杏目瞪圆,恨恨的瞧向霍允肆。
“哈哈哈——”霍允肆难得这么开怀的大笑,只不过床上的家人此刻不是一般的狼狈,一脸有口难言的模样实在好笑。
而这边的李解忧则是一脸的难堪,仰视这大笑之人,一时间羞愤难忍,头一回被人戏耍的滋味犹如一盆冷水浇顶,让她心中涩然。
“你走!你走!”李解忧站起身子站在床榻上,脚上的鞋子还没脱下,一双冻的有些发红的手4 拼命的推搡着霍允肆,嗓音也逐渐的沙哑了起来。
军营里常年的负重训练,千斤长弓都拉的起来,对于李解忧这手上的力气根本不足为道,饶是她推得再用力,霍允肆自也是岿然不动,任她推搡。
李解忧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反倒在推搡的过程中被这人捉去了手臂,如此一来更成了毡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霍允肆捉着她的手臂,却见她将脸转了过去,直到低低的抽泣声传入耳中,霍允肆才惊觉自己这是玩过了,刚忙松开手,倾身去看她“你这是作何,本王方才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李解忧心里的难过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自从嫁过来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如今又被这样一番戏弄,难免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莫要再哭了。”霍允肆一向不会哄人,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个字,一看她还再哭,索性也不说话了,伸手直接去擦她脸上的泪珠。
李解忧将头一偏,躲过那伸来的手,低下头将泪珠抹在了自己的衣袖上,缓了片刻,转过头红着一双眼我看向霍允肆“王爷不喜欢妾身又何故要羞辱妾身?”
“本王没有!”霍允肆眉头一隆,厉声回道。
“那就是妾身小肚鸡肠吧。”
“你——”霍允肆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瞪圆了一双眼睛,宽袖一挥“随你怎么想!”
猛地拉开房门,原本附在门缝上的青芽差点摔了进去“奴,奴婢参见王爷。”
霍允肆瞪了一眼门口的青芽“还不快去添火!”
“是,是。”青芽垂头立在门口,等着人走远了,才急忙跑进去。
“公主,您——”
“本宫没事。”李解忧摇了摇头,伸手将额上的碎发向后捋去“打盆热水进来,本宫要梳洗。”
青芽不傻,她能感觉到屋里的气场不对,也能感觉到自家公主跟往常不一样,不用说肯定又是因为王爷,只要她们一单独相处,第二日公主必然就会这样,这算哪门子的夫妻,分明就是克星。青芽不想让李解忧为难,什么也没说轻声应着,便出去了。
热水打在脸上的感觉让李解忧心头一阵舒爽,昨夜的困乏好似在这热水里都消融了,新的一日又开始了。
“人呢!都给本王滚出来!”
霍允肆一到德贤居就大声喝着,惊得四众丫鬟下人跪在地上都不敢吭声,傅黎轩更是连刚泡好的龙井都没来得及喝,就从二楼狂奔了下来。
“怎么就你一个?苍漠呢?”
傅黎轩有些纳闷,苍漠不是被派去了望江追查粮款吗,怎么又问起来了“苍漠兄去了望江,还没回来。”
这回*霍允肆有些挂不住了,自己下的命令反倒是自己不记得了,轻咳了几声,算是化解一下尴尬,又道:“那你呢,本王安排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启禀王爷,已经有些头绪,只不过有些事还要等苍漠兄回来才能得到证实。”
“那就先说一说,你的头绪吧。”
傅黎轩屏退了下人,附在霍允肆耳边低声道:“这事估计跟太子有关。”
霍允肆神色一禀,眉头紧锁的看向他“允继?”
第十九章
沧莫望着一桌的珍馐海味鲍参翅肚皱起了眉头“没想到雪灾之下,竟还能吃到如此佳肴,刘大人可真是天高皇帝远,熟不知圣上为了望江的这场大雪都愁煞了头。”
刘贤同在坐的几位大人张了张嘴尬尴的笑了几声,站起来为沧莫斟满了酒杯“沧大人有所不知,其实这雪灾并不稀奇,北齐本就寒冷,望江又在这最北边,每年的一到这个季节雪都是这样下的,只不过今年下的时间有些长罢了,等来年开了春,树枝一发芽,定又是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所以不必忧虑。”
沧莫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冷漠,一双冰冷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刘贤“那敢问刘大人,眼下又当如何?若真是等到了来年开春,恐怕望江的百姓也不剩几个了。”
刘贤知道沧莫的来意,本想着借这一桌的佳肴探探他的口风,若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固然是好,可若是不能他也不怕,毕竟敢这么做他自然是有人罩着的,捋了一把胡子,收起了之前的笑容,声音低沉道:“沧大人想说什么呢?”
“沧某想是刘大人弄错了,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圣上想知道——”沧莫顿了一下,眼珠快速扫过在座的几人“一千万两白银究竟去了哪里?”
刘贤身子微微一顿,转头眯眼看想沧莫,丝毫没有畏惧,反倒是露出一丝得意,慢慢悠悠的抿了口小酒,神色没有丝毫的慌张“都说这一千万两白银在望江失踪,可刘某在此不得不说句实话,别说一千万两,就连一个铜板,刘某都没有见过!”
“不瞒沧大人,为这粮款的事情京师派人来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你也看见了,谁又查出了什么来?”刘贤摊了了摊手又道:“沧大人还年轻,要知道这官场上的事情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刘某几人既然敢在大家面前说这个话,也就不怕人来查。”
沧莫眉头紧锁,眼前的人不仅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而且这个狐狸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人物,他相信这一千万两不在刘贤的口袋里,可这一千万两的失踪也必然跟他脱不了干系“刘大人不怕查,可有些人却怕查,皇上为了这件事已经龙颜大怒,限太子三日之内就要找出原因,不然就要惩处太子,不知道刘大人想过没有,这里面也是一环扣一环的。”
沧莫丝毫不理会刘贤,提起桌上的佩剑起身道:“这鱼翅鲍鱼恕沧某难以下咽,还请各位大人好自为之吧,告辞。”
刘贤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上,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必要的时候别说是抛下自己,就算是杀了自己也是绝对有可能的,这一千万两已经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今天是秦江王的人,明天也许就是太子的人了,刘贤在这一刻才明白他已经将自己推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秦江王王府。
“启禀王爷,韩姑娘的坟头已经迁到封地里,请的都是云德寺的高僧,风水大师也说了那个方位跟韩姑娘的八字最合,相信韩姑娘地下有知王爷的这份心意,也是欢喜的。”徐管家为了迁坟这事已经忙活了好几天,一张老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好些。
霍允肆不愿再他人面前显露什么,自始至终都是背对着他的,一双眼睛似有神却又似无神,思绪早已飘远。
又过了片刻,徐管家还没有离去,神色为难道:“还有件事,老奴一直想要跟王爷说。”
“什么事?”霍允肆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出来,声音明显一顿。
“前几日老奴去集市的时候,碰见了怜儿姑娘跟同济堂的于郎中,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许久姑娘才离去,而于郎中的表情竟有些恋恋不舍。”徐管家见霍允肆眼默不作声,急忙又道:“也许是老奴看错了,怜儿姑娘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再说外头的男子哪能跟王爷比呢!”
霍允肆一生最恨人背叛,可光就凭管家的一两句话,她也是不能轻信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机,淡淡的呼了口气,转过身抬眼看向他,道:“这事只有你我知道吗?”
徐管家心里一抖,看来王爷已经知道了“王府跟宫里相隔胜远,皇后娘娘岂会知道,再说老奴一直都是站在王爷这边儿的。”
霍允肆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认清主子是好事,也算是你没白活这一把年纪的。”
“是,王爷说的是。”
“行了。”霍允肆挥了挥手“你就先退下去吧,还有记得在在她的坟前多种些梅花,韩儿生前最爱的就是梅。”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心酸,只是脸上依旧冷着。
霍允肆已经好几日没有来找过怜儿了,反倒是常出入李解忧的房里,在外人看来正室是要拨乱反正了,王爷则是玩够收心了。
“呕——”一盘红烧鲤鱼刚上桌,李解忧就止不住的干呕了起来,惊的一旁的青芽赶忙跑了过去。
“没事吧?”霍允肆放下了碗筷,这是那天不愉快之后,她们说的第一句话。
李解忧接过青芽手中的清茶,漱了漱口,捂着胸口微微摇头“妾身无碍。”
霍允肆微皱起眉头,看了眼李解忧面前的那盘鱼“来人,把这道菜撤了,再叫厨房去做道白灼菜心。”
“是,王爷。”
菜虽然已经撤了,但因为刚才那么干呕李解忧此刻已经没有任何食欲了,勉强的喝了几口汤就已经饱了。
“怎么?还是不舒服吗?”霍允肆见她还是吃不下去,难免也有些担心,这身子已经够单薄的了“等会儿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吧。”
“不用了。”李解忧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妾身只是今日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平日里也很少吃鱼,所以才会这样,真的不要紧。”
霍允肆见她不想看郎中,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又吩咐厨房以后不要在做鱼了。
一顿饭总算是吃完了,霍允肆去了宫里,李解忧则是回了房,胸口还是隐隐的泛着恶心。
李解忧干呕的事情可是让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沸腾了起来。
“我看啊,王妃八成是有喜了,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干呕起来呢。”
“你可别乱说话,小心回头要挨打!”
“这有什么的呀!要我说啊,这是好事。”燕儿撇了撇嘴,朝着远处的厢房看去“王妃有了喜,王爷还能继续宠着怜儿啊,瞧她那个小人得意的样子我就来气,都是丫鬟出身,她有什么可厉害,不过就是通房丫鬟罢了,一天到晚整的自己跟正房夫人似得,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是啊,是啊,昨天还使唤我来着呢,这下看她还有什么可牛气的!”
石柱的后面牢牢的挡住了一个纤弱的身影,怜儿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柱子的边缘,整个身子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原因,竟有些微微颤抖,王妃有孕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噩耗!
一夜未眠,她必须要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她不敢保证王爷会不会在有了孩子之后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对她,毕竟自己无名无份,通房丫鬟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的,若是自己被抛弃了,那么就等于在郑公公那里自己也失去了价值,她绝不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