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帮……咕噜……咕……”水淹到了鼻子。
“你放心,我会把它带出去。”沈白平静的看着他,攥紧了手中的布。
王喜贵眼里闪过一丝心愿满足的快慰,闭上了眼睛。
沈白看着他直到水淹没了他的头顶。
手里的布条湿漉漉的,沈白将它小心的展开,布条足足叠了三层,可见主人的用心。
他怀着侥幸展开最后一层,然而里面用柴炭写的字糊成了黑黑的一团,完全分辨不出了。
一个父亲对在世女儿最后的爱也未能保留。
眼里燃烧起怒火,沈白重新叠好布条,小心的放进衣服里的口袋。
从池中捞出玉佩,玉佩的颜色变成了朱碧各半。沈白不觉得这玉佩是好东西,与其说它杀死了女鬼,倒不如说是吸收了她,这本身也是一个邪物。
收起玉佩,沈白走往荷塘上的九曲回廊,那边通向他没去过的地方。
这偌大的宅子想找连辰恐怕没那么容易,既然针对的是自己,那么连辰现在就没有危险了。
穿过回廊,拐个弯后前面是另一筑小楼,与青年所在的相差无几,沈白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这一筑院前种的梅树,沈白正转弯过去,突然旁边的墙后挥来一根棍子,结实的砸在他脖子上。
沈白吃痛,身体软软的倒下,眼前晃过何彬的脸。
果然没看错这人就是小人啊!沈白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怒火中烧的看着墙后走出来何彬。
何彬还不知道沈白可以黑暗中视物,不仅知道偷袭他的是自己而且正睁着大眼看他。
“呵呵……看你跟连辰暧昧不清,你死了他会伤心吧哈哈!”何彬不怀好意的自言自语,“堂堂p大教授居然喜欢男人,真是意想不到!如果不是在这该死的地方……哼!”
“还真是期待他痛哭的样子,呵呵……”
何彬疯狂变态的表情被沈白一览无余,原来他一直对连辰心怀恶念吗?沈白感到厌恶,这人太会装了!
何彬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嗬嗬声,他高高举起手中粗壮的棍子往沈白身上砸。
眼看他要对自己痛下杀手,沈白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正要趁他不注意起身夺下棍子。千钧一发14 之际,黑夜中响起一串银铃声打断了两人动作。
“呤,呤呤……”
沈白觉的这铃声莫名熟悉。
杀人激起了何彬内心隐秘的快感,好似身体里沉睡了二十多年的恶魔被唤醒,他的手都在兴奋得发抖。一串铃声响起,他转身看到一个衣裙如火的少女向自己飘来!
那少女眉目清扬,犹如天上仙子!然而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宅子是个鬼宅、死了不知多少人后,见过真·鬼管家的何彬汗毛一竖,也不管地上的沈白转身就仓皇跑走了。
美人美矣,也要看有没有命消受!
沈白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现在想跑太晚了。而他也想起铃声和少女就是自己和连辰不久前碰到的。
她也是“鬼”?还是说又是这个世界意念化身的一部分?
银铃声渐进,最后停在了沈白身边。
一只冰凉细腻的小手落在了沈白脸上,指尖在皮肤上轻轻划过,传来一阵酥麻。
“乃璧人哉……”
沈白:小姑娘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行不行!
见她模样还算个文明“鬼”,沈白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动了动胳膊,发现身体没有半点反应。
沈白:???
手指从他脸上留恋不舍的离开,随即银铃声又响了起来。沈白背部也脱离地面,他感觉到自己跟着少女的步伐飘动了起来。
刚夸你两句你就要打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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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辰镇定的站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
之前他一直跟在小白后面,不小心被地砖突起的部分绊了一下,那时他还没有发现古怪。只是后来前面的“沈白”竟然越走越快,他终于感到这路不像是回房间的路!
只是等他停下时已经晚了。他一把抓住沈白的肩膀,那具身体竟然分崩离析成无数碎片消失在空气里。
房间里突然亮起一豆烛火,连辰眯着眼看去,那里站着一个低眉垂眸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反省自己,更新懈怠了,每次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上起正在看的人●^●充分意识到细纲的重要性,以后不能偷懒要想好来~
看到这的小伙伴们么一个~我要给自己挥小皮鞭了!!!
☆、13个人(十)
青年端着烛台向连辰缓缓走来。
“是你带我到这里?”连辰直视着他。
青年气质真是跟连辰如出一辙,表情冷淡得不似活人,只是现在连辰识得情爱滋味,跟沈白相处时就有烟火气了。
“非也。”青年开口,声音低沉柔和,最后停在了连辰面前。
连辰见他气质不凡,而且自己身上的长衫和他所穿的相差无几,不由猜测到:“你是府里的少爷?”
青年点点头,毫不遮掩:“在下虞显。”
昏黄的烛光映在虞显和连辰的脸上,他们的五官染上了温暖的橘色,模样竟然出奇的相似。
“鄙姓连,连辰。”
虞显没有接话。
连辰继续道:“其实你一直在宅子里。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有什么意图?”
“不过是为了保全你肉身罢了,你且放心。”
“你要占用我的身体。”连辰肯定说道。
一眨眼,虞显忽的出现在连辰身后的黑暗中,之前他手中的灯台静静的半浮在原地。
“我乃鬼物,想得重生必须借生人胎体。”虞显淡淡的说道,“虽有愧于你,但虞显幼读四书五经,十数年矣。勤耕不辍,十年寒窗只为一日苦尽甘来,能复立我虞氏门楣!我虽不幸身死,志固长存。”
“你若只要替身又为什么害死那几个无辜的人,难道你要说只能用我的身体?”连辰皱着眉和他拉开距离。
虞显一拂衣袖,烛台重新飞到他手中:“你的生辰八卦和身体确实是最适合我的。至于其他,不足为外人道。”
自己的身体被只鬼说要占用,一想到将来沈白可能会跟住在自己身体里另一个人约会、做-爱,连辰只觉得名为理智的弦崩得死紧。为了沈白安危,他不得不忍着难得的怒火:“你现在已经把一部分真相告诉我,如果你真的如自己所说是个读书人怎么忍心害死这么多人?我要你放了其他人。”
虞显摇摇头:“不可能。”
“你没有立刻让我成替死鬼说明重生没有那么容易,你刚才也说必须要用活人身体。现在我要和你做交易,我的身体你可以拿去,但是我要你放了一个人。”连辰面无表情,冷酷到似乎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命。
“我无需与你交易一样可以达到目的。”虞显丝毫不买账,“你时日无多了,可有心愿?”
连辰厌恶他假惺惺的作态却不得不低头,连教授25年的人生里一向是他高人一等,可英雄也有虎落平阳的时候。这时候想要活命却只有伏低作小,他自暴自弃地说道:“至少也要让我死得明明白白,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把来龙去脉告诉我。”
虞显点点头:“便将生平告知你吧。我汴梁虞家乃是上古圣君虞舜一支,只是数朝以来多受辖制而百代衰亡,至我生时上古八大姓后人已不多了。虞家式微,虞显有心无力……咸平元年,父母双双西去,虞显守孝——”
“少爷,”房间里突兀的出现老管家苍老沙哑的声音,他蓦地站在烛火的微弱光芒里,一双冒着寒光的眼睛直射向连辰,“少爷不可大意,未到换魂之日莫要节外生枝的好。”
虞显也不恼,淡淡一笑:“许是太久不曾跟人说话,寂寞了罢。”
老管家嗬嗬笑了起来,气管好像要破的老风箱。“少爷且再忍忍,还阳便好了,便好了……”
“还阳又有什么用?”连辰讽笑,“咸平元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千年,你虞家恐怕早就消失了吧,你又何谈立虞氏门楣?况且你一介古人对现代社会的规则丝毫不懂,恐怕没逍遥几天就被当成怪物抓住。”
“休得胡言!”老管家怒火勃发,一掌挥向连辰。随即连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就到了房间里的床上动弹不得。
“老实呆着吧。”老管家丢下一句话转而对虞显道:“少爷,务必要在满月前找到血玉。”
“我知晓,这事你放心罢。”虞显帮咳嗽的老管家拍背,表情愧疚:“荆叔……”
老管家摆摆手:“不必多说。”又道,“只是还要少爷劝劝小姐,怎可、怎可用那人身体!”
“若姝儿执意如此,随她去吧。”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老管家一声低低的叹息:“我可怜的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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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少女脆生生的问道。
沈白知道装不下去就睁开了眼睛,一张煞白的脸跟他鼻尖对鼻尖地悬在上方,她鼻子里没有出气。
一般人早要吓得晕厥,沈白连心跳也未乱一下,面无表情。少女虞姝咯咯笑着退开:“你竟然不害怕?”
沈白懒懒的张嘴答道:“我为什么要害怕?”就算见到虞姝把头掰下来当皮球玩他也能同样淡定。
虞姝抿着唇笑:“我方才救你一命。”
“哦?我猜你要我把命还给你。”
“你不仅胆子大,还很聪明。”虞姝夸赞道,“更是我喜欢的美人。”
“你要喜欢没人照照镜子就可以了。”沈白认真建议。
虞姝柔荑抚上自己的脸颊,眼中露出哀切:“自从我死后,再也没照过镜子了。”
沈白: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她忽而又笑了起来:“你之前是在找你的情郎罢?”
情、郎?!
沈白没这个称呼雷的一身鸡皮疙瘩,还要对这个小姑娘保持着微笑:“他是我的老师。”
虞姝用手帕捂住嘴笑:“分明看见你们眉目传情,如何欺瞒我?”
“好好,”沈白无奈答道,“他……算是我情郎吧。那你能说你是谁吗?”
“小女姓虞,单名一个姝字。”虞姝眨巴这大眼睛。
沈白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虞家有美人,果真人如其名!”接着道,“虞姑娘,你看你也把我关在这儿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浑身上下不能动也太难受了,你能不能帮我解开?”
他是人我是鬼,有何惧他?倒怕用鬼气禁锢久了沾染邪气,反倒污了这具身体。这样想着,虞姝便道:“解开又何妨。”
话音刚落,沈白感到身上一松,接着动了动手脚,挣扎着站了起来。
虞姝美丽的鬼影就在他面前飘忽着。
假装整理衣服,沈白顺势从怀里拿出玉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拍在虞姝额头!顿时虞姝惨叫一声,美如仙子的脸真的像传说中的女鬼一样全是血污,舌头伸出来一截。
虞姝伸手去推沈白,自己反倒飘出两米远。玉佩还在沈白手上,因而她逃过一劫。
沈白得以看清她此时的全貌:她身上的红裙变成红白掺杂,活像那红色是泼上去的血;底下一只脚穿着绣花鞋,另一只青白的脚裸-露在外面,上面有许多细小的伤痕,包括她被扯烂袖子露出来的手臂都是淤青,不能想象这女孩死前遭遇了什么折磨。
虞姝眼含泪水看着沈白,黑缎似的长发凌乱披散在肩头,她又惊又怒,狰狞的脸表情痛苦:“尔敢!啊……救命!哥哥救我!”
再可怜柔弱也是自己的敌人,而沈白对敌人一向不心慈手软,他持着玉佩向虞姝逼去。
虞姝大叫一声,半透明的鬼影直接穿门而过,消失在黑夜里。
沈白收起玉佩,检查了一下门窗,都是从外面被锁住的,他在房间里找了把椅子把窗户砸碎跑了出去。
看来被自己欺负的女鬼还是那青年的妹妹。本来沈白还想着去小楼找找连辰这下也不得不放弃了。欺负人还自投罗网,岂不是上赶着找死。出来后沈白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该躲到哪里,几只鬼找个人不难吧?
头疼的想了一会,他决定不走了。没回到刚才的房间,沈白小心地上了第二层。
二层的房间是虚掩着的,里面熏香围绕,多用丝带珠玉布置,看起来是女孩子的闺房。沈白到处在房间里找躲藏的地方,最后发现架子床被厚厚帷幔遮住的后面最为安全了。
路过床边时,沈白看到瓷枕旁放着一把古朴的钥匙。但他最终没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坐在了后边的地板上,计划着怎么躲过来自鬼的报复还要找到连辰……脑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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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沈白和连辰更加恐惧的是另外四个还活着的人。
刘竞吓跑之后竟慌不择路跑到了厨房,他正用茅草将自己盖住瑟缩在柴火堆里。赵月月和黄瑜两个女人也是运气好,跌跌撞撞竟然跑回了之前住的房间,两人被恐惧冲击着大脑,选择了最鸵鸟的躲避方法——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瑜姐,我害怕……”赵月月无声无息地在被窝里淌着眼泪。
这里的人哪一个不害怕呢?想到一伙人每天少一个,想到那些死去的人的样子,想着他们生前说的话、做的事,黄瑜倒真希望自己能一觉在梦里死了,至少是个解脱。
“别怕,我们不睡觉,熬过今天晚上我们就离开这里!”
“嗯……”赵月月稍微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十二点前完成呼呼~~
☆、13个人(十一)
秋天的夜晚温度较白天低了许多,即使穿了两件衣服仍然抵挡不住侵袭的寒意,还好有层茅草为他增加了一点微薄的暖意。刘竞抱着双膝蜷缩在柴火堆里,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让他手脚麻痹,然而他不敢动一下。
在夜里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也要放低,最好能把自己当不存在。
嘀嗒——嘀嗒——
钟表转动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也在刘竞耳中像立体环绕一样无限放大,然后他除了“嘀嗒”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刘竞忍无可忍动了下僵住的身体,他看向腕间的夜光手表,时针快转回十二点了。他手指动弹了下,想把聒噪的手表扔得远远的。
“嗒。”
秒针又转了一周,表盘里三根针完美重合在一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恐怖的昨天已经过去了。这么想着,刘竞莫名感到一丝放松,也不觉得手表的滴答声多烦人了。他轻轻调整了下姿势变成侧坐,靠在柴上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他一动,灶台后面就响起了“簌簌”声,外面蓬松堆着的茅草掉下去几根。
肚子好饿,真想吃顿热气腾腾的饭菜。
明天我该往哪逃?我还能出去吗……
之前图书馆借来的书还没还。
爸妈知道我失踪了吗?他们离婚前都没管过我更别说现在了,我在期待什么呢。
刘竞一闭眼脑子里就出现许多念头,他干脆争着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黑暗。当一只皮肤青白的手划破黑暗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想到:我死了会变成鬼吗?如果会,那死吧。
那只鬼手的指甲犹如铁钩,径直抓在了刘竞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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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辰争着眼睛平躺在床上,不知道沈白的安危他根本无法入眠。不能控制身体的感觉十分难受,好像全身瘫痪一样,只有大脑还属于自己。好在他的意识还没有被剥夺,依旧可以回忆与所爱之人相处的一幕幕。
“叮呤呤……”
清脆空远的铃声伴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来到房间,正执一卷书看的青年放下书起身,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的身影直直撞到他怀里,然后穿了过去……
看见妹妹凄惨的模样,虞显皱起眉:“姝儿,谁将你伤了?”
连辰被引去注意力,辨认了一会才认出女鬼正是自己和沈白见过的,原来佳人死相如此恐怖。
“玉!”虞姝抱着哥哥哭唧唧。
虞显拍拍她的头:“我知道了,咱们去找他。”
虞姝摇摇头:“他会伤到哥哥!”
“傻姝儿,不怕。”虞显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走吧。”
瞬息之间两兄妹消失在房间里。连辰听到玉就知道女鬼肯定是被沈白伤的,心里担心。按捺下焦急的情绪,连辰用大脑感知身体,试图取回控制权。
小楼里。
沈白心大的将自己团成一团准备睡觉,只是闭上眼没多久就又听到那烦人的铃声。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沈白的房间停下来。鬼行走没有脚步声,沈白只听到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