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打脸金手指完本[快穿爽文]—— by:李思危

作者:李思危  录入:11-28

“准……”嗓音干涩得就像被砂砾磨过,杨昭清了清喉咙,道:“准备绳索,下去救人。”
“救人?”随行的同知惊道:“风雨这么大,万一一个浪头打来那多危险啊……”
“大人可以留下。”杨昭冷冷地说完,脱下了官袍,接过几名下属递过来的绳索,将它系在腰间,第一个跳入水中。“其余人跟着本官。”
“好咧!”王狗子打着赤膊绑好绳索,爽快地跟着跳了下去。
紧接着,同来的几十个差役、百姓都挨个儿跳入水中,没有任何人犹豫,仿佛已经勘破生死,习惯了这一切。
最后,只剩同知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岸上,风撩着雨帘拍湿了他的衣角袖摆,心里头拔凉拔凉的,这群人都咋回事?咋说不听呢?都不要命啦?他又想到方才聂偿恩冷冰冰的眼神,止不住一哆嗦,那气势竟让他联想到当年金殿上的匆匆一瞥,一定是他多想了……
嘁,不过小小县令尔,也敢对本官不敬?等湖州之危解除,看本官怎么治——咦?
不远处,一个木盆飘了过来,中断了同知大人的脑补。
两尺宽的木盆中躺着个小婴儿,身上只套了件肚兜,露出的皮肤白嫩,那木盆中已经积了些水,婴儿似乎觉得不适,正低低地啼哭着。
同知大人心里一急,就想伸手去捞,可那木盆离他远不止一臂的距离,水流又急,很快被冲得更远了些。
怎么办?同知大人左右看看,实在是没人,刚才就连替他撑伞的随从都下去了,他稍一琢磨,将官袍脱下放在撑开的伞下,又捡起了地上剩下的绳索,学着那些人将绳索一头套在巨木上,另一头绑在腰上,伸脚试探地踩了踩水,最终心一横,眼一闭,猛地跳入水中。
他朝着木盆飞快地游去,雨水冷冷地拍在他脸上,鼻息里都是令人恶心的污水浊气,偶尔一个小浪打来,他还会呛口水,一想到这水里泡过粪便尿液,同知大人恨不得吐了!
唯一支撑他的,是离他原来越近的木盆。
终于,他抓住了木盆的边缘,同知大人推着盆子奋力游回了落脚处,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上了岸,又将婴儿抱了起来,嗯,是个女婴。
同知大人取出伞下半湿的官袍将女婴包裹住,她似乎觉得舒服,止住了啼哭,只睁着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正抱着她的中年男人,片刻后,发出了嘤嘤的笑声,同知大人跟着露出傻笑,眼中却噙满泪水。
灾难之中,有逝去,同样有新生。
天色又稍稍暗了下来,忽然间狂风大作,风卷着雨水形成雨雾,杨昭奋力将一个少年带到岸边,岸上的百姓抓住少年的手,试图将他拉上岸来,杨昭只觉得身子一轻,有几分脱力地往水里沉了沉,背后却有一双手托住他:“大人,小心呢。”
转头一看,是王狗子,杨昭正要说话,王狗子却游走了,边游边道:“那边民房里好像有声音,小的再过去看看。”
“小心点儿——”杨昭喊了声,苦笑着摇摇头。
王狗子游到民房附近,果然听见微不可见的求救声,断断续续飘散在风雨中。王狗子猛地扎下水,发现这户人家的门已经被一根巨木堵上了,他浮出水面大口喘着气,努力爬上了这家人的青瓦屋顶,瓦片已被狂风掀开了一部分,露出光秃秃的房梁,洪水暂未攀到屋顶的高度。
王狗子将房梁木板凿出可容纳一人大小的洞口,见屋中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正坐在柜子顶上哭泣,女童衣着精致,长得更是粉雕玉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是王狗子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的那类人,但天灾之下,管你家财万贯还是一穷二白,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那柜子很高,王狗子刚好可以拉住女童的手,他道:“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将女童提溜了上来,王狗子只觉得胳膊都快断了,心道好在这房梁够结实,这么作都没塌。
休息了半晌,他从水流中截住一块浮木,将女童托在上头,缓缓朝岸边游去。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女童趴在木板上,看着王狗子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她心中害怕极了,怕他就像自己的奶娘一般,将她抱上柜子,自己却被洪水冲走了。
“我?”王狗子心里骂道,没见小爷都快没劲儿了吗,话怎么那么多!但他面上却笑得十分得意:“我的名字是王英雄,你叫我英雄哥哥吧。”
王狗子是谁?他不认识。
“英雄哥哥……谢谢你。”女童羞涩地说。
王狗子心里终于舒坦了,身体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又游了半柱香时间,他将女童送到了岸边。百姓们将女童抱上了岸,正打算拉王狗子,忽然一阵大浪迎头打来,精疲力尽的王狗子手一松,体力不支,一下子被湍急的洪水冲了老远,绑在腰间的绳索竟“啪”地居中而断。
“哥哥——”
“王狗子——”
杨昭反应极快地跳入水中,却被其余人抓住:“大人!不可啊!”
他见洪水滚滚,根本难以稳住身体,别说救人,自己不被冲走已是万幸,杨昭狠狠地拍了把水面,水花溅湿他苍白的脸,他盯着王狗子消失的方向,想了片刻道:“应该是二桥方向,立刻去追,上桥头将他拦下!”
年溪县一共有三座桥,分别为一桥、二桥和三桥,一桥已被洪水冲垮,此时的二桥上头站了许多人,他们纷纷扔下长绳,等着被洪水冲来的王狗子抓住绳索,不久后,他们果然见到了王狗子,他顺水而来,一直努力地挣扎出水面,有人在桥上大喊:“王狗子,抓住绳子,咱拉你上来!”
可惜,洪水来势汹汹,王狗子甚至来不及伸手就已错过。
天空中忽然劈下一道雷来,轰隆隆地炸响在耳畔,杨昭心中大急:“上三桥,一定要将他拦下!”
等众人到了三桥,水流稍缓一些,百姓们如刚才一般放下绳索,只等王狗子飘过来,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有一息,又仿佛一日一夜,他们终于再度见到了王狗子浮在水面的身影,这一次,他没有让大家失望,一把抓住了绳索!
“狗子!抓紧了,兄弟我拉你上来!”一个来自普安村的大汉嚷嚷道,与众人一起奋力地将绳索往上收,他紧紧咬着牙,手臂上的青筋鼓出,一张脸被憋得通红。
王狗子感觉到身体正一点点地在往上,他很想将绳索缠在腰间,这样能稳妥许多,可他实在没力气了,只能尽力抓紧绳索,不远处又是一个小浪头打来,王狗子大喝一声:“贼老天!你来吧!小爷才不怕你!”
浪掀得他又往水里沉了几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拍在他脸上、身上,每一滴都仿佛千斤重。
他浑身冰凉,却同时冒着汗,皮肤表面也泛着火辣辣的疼,冷热之间,王狗子的眼皮渐渐发沉,他觉得很困,很疲倦,恍惚中,他隐约看见了一位穿着绿袄的妇人正温柔地对着他笑,她说:“狗子,来娘亲这里。”
娘亲……?
王狗子很困惑,他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娘,一直随着爷爷长大,小时候也羡慕过别人有娘,于是他问爷爷,狗子的娘去了哪儿?狗子想要找她!爷爷说,你娘藏起来了,你现在找不到她,只有等你长大了才能见到她。
后来他长大了,爷爷也离世了,他还是未见过他的娘。
原来爷爷骗了他,长大了是见不到娘亲的,只有死了才可以。
王狗子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就像腰间坠了块秤砣,又像有水鬼在狠狠地拽他,他的双手再也握不住绳索,猛然松开,“噗通——”一声,他再度砸进了水里,水花溅起一丈高。
“王狗子——!”
杨昭神色骤变,情急地大喊,几乎探出大半个身子,吓得一众百姓忙将他拉下来,余光中只见王狗子的身体在滚滚洪水中浮浮沉沉。
一转眼,已被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了我的地痞流氓们戏份很重_(:з」∠)_对不起给你发便当了。
第六十五章 农门天骄14
当夜,雨停。
王狗子的遗体在三桥下游一里地左右被搜寻到。
他的面容平静而安详,杨昭亲自为他盖上了白布,不少百姓站在一旁默默流泪,年溪县已经死了很多人,人人穿孝服,处处挂白幡。
有僧人来为枉死的人们超度诵经,百姓们洒着纸钱,黄色的钱纸随风飞舞,又缓缓飘落在潮湿的土地上。
杨昭沉默无言,他知道,王狗子不是第一个牺牲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六日后,年溪县的洪水终于退去,杨昭还来不及歇一口气,又传来消息,松江支流的墨河、朝阳河、晋河都已爆发洪水,三河汇一,狂风混着怒浪来势汹汹,洪峰水位极高,湖州终于迎来了最大的危机……
“如今之势,唯有泄洪。”一位京中来的治水行家分析道:“小梁县堤坝必然抵挡不住此次洪峰,到时洪水肆虐,府城危矣!杏阳县地势奇巧,这次若非聂大人主修堤坝,又借上游七仙坝控制水位,杏阳县早已遭劫,而今只需炸掉杏阳大堤,洪水从杏阳县分流,小梁县必能守住,府城之危可解!”
其余几位官员纷纷附和。
钦差见聂偿恩并不答话,便道:“子惠,你怎么看?”
“下官不同意分洪。”杨昭回答得无一丝犹豫。
几位官员急着要分说,钦差抬手止住,又问:“为何?若不分洪,小梁县如何抵挡?”
“堤坝挡不住,还有人。”
“何意?”
杨昭回道:“大人,小梁堤历来就是一处险段,堤身以沙土铸成,堤窄且浅,外无护堤长滩,内无撑脚压台,此次洪峰凶险,堤坝岌岌可危,难堪重负。”
钦差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堤必溃,但人不易溃。下官提议,张贴告示,征召民夫,组‘人堤’以挡洪峰,一批人挡不住,还有第二批、第三批,源源不绝,必能护住小梁县。”
“你疯了!如此与送死何异?!”有官员斥道。
“苍天不仁,一定会有人死去。”杨昭状似冷默:“杏阳辖下五十万口人,仅是杏阳县城便有三十余万人,如分洪,此次洪水必然摧毁杏阳一县,兴许三五十年都难以尽退,县中百姓又如何安置?再者说,即便炸毁杏阳大堤,但堤坝入口狭窄,若洪峰来势超乎诸位判断,同样会有大量洪水涌向小梁县,府城……也未必保得住。只有‘人堤’才最为可控,损失也会最小。”
一名官员怒道:“胡闹!”可仔细一想,聂偿恩所言不无道理,他憋了半天找不出反驳之言,只得道:“可、可哪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去送死?”
杨昭静默良久,缓声道:“总有些事比性命更重要,总有些人愿意为之牺牲。”
此言一出,俱都安静下来。
次日,告示发出,由于时间紧迫,驿站快马加鞭将告示送达各城镇乡村。
杏阳县内,一群百姓正围着看,有书生宣读内容,引来一片哗然。
“靠人堵洪水?那岂不是没命在了?”
“可是没人去堵,朝廷就要从咱们县分洪,凭什么?这是我的家,我祖祖辈辈的家!”
“就是!咱们的家谁也不能夺了去,洪水也不能!”
……
天香赌坊。
“桂七,你真的要去?”
“是,小的已经想好了。”面对上首的中年男子,桂七毕恭毕敬道,那是杏阳县里响当当的人物,天香赌坊真正的老板。
“你这一去,可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了……”
桂七苦笑,低声道:“小的知道,可小的从小就和狗子争,这回也不想输他。”
中年男子幽幽一叹:“希望你能平安。”
……
华文巷,杏阳县富户集中的地方,一阵哭声从宅子里传来。
“老爷,您真舍得抛弃妾身吗?您若是有个好歹,叫我和平儿可怎么办啊?”一位妇人扑倒在大腹便便的男人脚边,那男人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又很快化为坚定,他亲自将妇人扶起:“夫人吶,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吗?你以为老爷我就不怕?可没办法啊……咱男人不顶在前头,谁还能护着你们?”
那妇人猛地跳起来,一掌抽在男人身上:“刘成贵!你装什么装,当初聂大人让你捐个钱粮都抠得不行,在老娘跟前念了十七八天,怎么今天到大义凌然起来了?”
“我、我……上一回,那救的又不是咱认识的人,这一回,我的背后可是你们啊。”刘成贵见妇人又哭了,忙搂着她劝道:“放心吧,聂大人还会害了咱吗?刘家偌大的家业还等着咱平儿继承呢,不会有事的。”
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终于松开了手。
……
聂宅外。
林氏已上了马车,聂向文追了出来:“母亲,那小梁县如此危险,您又何必去涉险?您还是留下来吧……不,不对,杏阳县也未见得安全,咱还是走吧!”
“走?”林氏淡淡一笑:“走不了了……”
有她坐镇小梁县,至少能让州府官员多几分忌惮,不敢轻易改弦更张,为那个心如朗日的青年分担一些压力。
林氏再度望了眼灰色的天,不知何时才能看见那一线金红。
**
七月十二,清晨,狂风大作,天阴地沉。
小梁县城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其中有一部分人十分引人注目,他们都是男人,身材不一年龄不论,少则十几岁,老的足有五六十岁,如今都打着赤膊,在风中立如一杆长矛。
这时,城门内走出十余位官员,为首的正是本次督治水患的钦差,他边走边问身旁的青年:“子惠,如今有民夫七千余人,你能否告诉本官,这‘人堤’究竟有几成把握?”
杨昭想了想,认真道:“小梁县河堤有两里长,即便全线溃堤,也足以挡住三次洪峰的冲击,下官想,应有六七成把握。”
“这……”钦差心中忐忑不已,正想再说,就见一位贵气的妇人从人群中走来,他眼神一凝,这不是沈太傅的儿媳妇么?怎么会在小梁县中?因他来了后就一直操心水患,沈家之事还无人告知于他。
见沈夫人朝着他们遥遥一拜,钦差立即还礼,不敢怠慢。
杨昭虽不认识对方,但看见钦差如此做派,很容易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心中虽疑惑,还是跟着还礼。转念一想,沈夫人来了也好,有她在此,不论钦差还是州府官员,谁敢朝令夕改?
只要等他上了堤坝,一切已成定局。
果然,钦差不再多问,一路送他至小梁堤前,眼见杨昭就要上堤,钦差憋了半天还是迟疑地问了句:“万一……‘人堤’失败了怎么办?”
“若失败了……”杨昭望着远处的堤坝,平静道:“下官便从那里跳下去。”说罢,带着一群民夫离开。
一句话说得毫无波澜,却让钦差迟迟开不了口,良久,他理了理官袍,郑重其事地向聂偿恩的背影深行一礼。
只愿碧草长青,气存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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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洪峰未至,松江此时的水位已几乎与长堤持平,江水随浪溢出20 些许,远望去,仿佛勾连了天地。
狂风越来越大,风中的湿气渐重,昏雾四塞,咫尺间不能相辨。
烈烈风中,杨昭一步步,坚定地登上长堤。
他的身形单薄,气魄却如擎天捧日,但凡竹帛所载,丹青所画,都不足以描述万一。
一道闪电劈开暗雾,一滴、两滴……雨水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来得迅猛又急速。
不远处,肆虐的洪水巨浪滔天,仿佛野兽般扑向堤坝,七千余民夫依次站成三排,组成三道长约两里的“人堤”。
“轰隆隆”地声音似远似近,如今已是背水一战,他们无所畏惧!
第一波的浪头打来,浪里翻涌着巨石和断枝,小梁县的堤坝承受不住重压,出现了约莫半里的决口,几百人堵在裂口处,有人被洪水卷走,有人被石块砸中,一个人倒下,后面立刻有人堵上来,沙石扎破他们的鞋袜,尖利的断枝刺破他们的皮肤,伤口浸在污水中,疼得撕心裂肺。
暴雨像亿万条长鞭抽打堤坝,将裂口越撕越大,雷声震耳,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声势骇人。越来越多的人用身体堵上决口,成为“人堤”不可缺失的一粒沙,血未冷,心还热,他们坚信人定胜天!
一日一夜过去,七千民夫几乎不眠不休,到了后来,就连不少百姓也冲上堤坝,甚至官吏们都帮忙搬运伤员。
泥水当头浇来,杨昭的脸上糊成一团,口鼻中尽是泥沙,眼睛又胀又疼,远处巨浪压来,不知带着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子划破他的后背,衣衫裂开,一条长长的血口冒着鲜血,急速地掠夺他身体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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