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非板着脸,不复平时的嘻嘻哈哈:“瑶琴,适可而止,你是皇室子女,不仅光享受尊贵,也要行出规矩来,咱们应当心怀天下人,仁慈待人,以谓天德,怎知你的行为如此跋扈?不拿人命当回事,奴才也是人,平民百姓也是人,以往只当你贪玩,年纪尚幼,如今看来你德行有亏!需要回去好好反思反思了!”
郁瑶琴嘴巴一瘪,现在连自家堂哥都不向着自己,心里的委屈和恨意更甚,出口的话更是如啐了毒的剑:“好,连九哥也受了这个贱人妖女的蛊惑,你不护着我算了,有什么资格骂我?你的德行又好到哪里去?整日寻花问柳花天酒地,你有皇室做派吗?我看倒更像个登徒子。”
话刚说完,郁子非倒还没什么反应,青阳小岑先听不下去了,将衣袖一甩,大步走上前,劈手就出招,郁瑶琴根本无招架之力,两招就被他扣死,鬼哭狼嚎地叫着:“疼死我了!青阳小岑,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本郡主松手!啊!!你敢伤我?你这个混蛋,不知好歹的家伙!赶紧给我松手!不然我让这个贱人和你们清苑所有的奴才陪葬!”
郁子非见青阳小岑出手并不意外,只是几分担忧:“小岑,松开她吧,毕竟她是......”
青阳小岑抬眼看郁子非:“你们郁家的事我青阳小岑管不了,但是她跑到清苑来撒野,我就非管不可了,子非,你以为,我要是真伤了她,郑王爷还能拿我怎么样吗?”
郁子非看向青阳小岑,眼神几经闪烁,最后还是小声说道:“给我个面子吧,我知道你不怕,但是她好歹是我的十四妹,况且,我不愿看你真的跟郑王爷撕破脸。”
青阳小岑领了郁子非的好意,知道他为自己考虑,不愿与郁瑶琴和郑王爷为敌,于是左手抡出郁瑶琴的九节单鞭,从书柜上缠起一根绑书画的绳子,麻利地将郁瑶琴绑了起来,推向了郁子非:“人你带走,我不想再在清苑看见她,轻重你自己拿捏,务必将话给郑王爷带到。”
郁子非接过郁瑶琴,用手指重重弹了她脑门一下:“安静点!”
郁瑶琴本就是个花架子,纸老虎,如今被绑了起来,又被郁子非这么凶了一下,刹那就闭上了嘴。
白小满这才察觉肩膀处传来的疼痛感,伸手砸了两下,青阳小岑问:“很疼吗?”
白小满指着他的手问:“还是那样,你呢?刚才被鞭子伤到了,碍不碍事?”
青阳小岑举起手低头看了一下,只不过是皮外伤,见白小满眼里的担忧,就想逗逗她:“碍事,鞭子上有毒,看样子,郁瑶琴是准备置你于死地啊!”
白小满当然看出来他是假装的,于是很不配合地假装害怕道:“那可怎么办?她位高权重,不会再出什么黑点子吧?我还是赶紧收拾金银细软溜之大吉吧。”
青阳小岑收起笑容:“你都不问问我有没有生命危险,净想着自己跑了?再说,你家还在这呢。”
白小满大笑:“家算什么啊,我要是想跑路,当然什么都不要了。”
青阳小岑呵呵笑笑:“你不会。”
“为什么?”白小满追问。
“因为你心疼钱。”
白小满气得牙都疼了,没好气地小声说:“用得着说这么直白吗?”
青阳小岑说得对,白小满绝对不会逃走,但舍不得钱只是其次,再多的钱还能比命重要吗?尽管他们在背后调查她,她笃定的是,无论青阳小岑有多大能耐,都查不出什么来,而且凭郁瑶琴,也伤不了她。
方景琢被青阳小岑派出去收拾郁瑶琴折腾的残局,白小满喊来秋香,吩咐她去找家丁请郎中来,青阳小岑拒绝道:“就这点小伤,不上药都不耽误事,何必麻烦。”
白小满白了他一眼:“别说是小伤了,就算是大伤,那也是你招惹人家那姑娘的代价,叫什么来着?爱的惩罚,你自己受着就是,谁说请郎中是为了你?我自己请的好吧?”
说完拉着秋香就离开了书房。
秋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小满的脸色,第五次扭头时,白小满好笑地问:“我脸上被人画了个王八还是怎么着?你看什么呢?”
秋香忙回答:“姑娘是不是生气了?”
白小满无语:“你这话问的蹊跷,我当然生气,平白无故总是被这个瑶琴郡主的为难,日子过得这么拧巴,能不生气吗?”
秋香一脸诧异:“姑娘不因为瑶琴郡主总是纠缠青阳先生生气吗?”
白小满被她奇特的思维逗笑了:“她纠缠青阳小岑关我什么事啊?我生气是因为总是殃及我这无辜的池鱼!”
秋香摇头坚持道:“姑娘也不算是无辜呢,不仅在瑶琴郡主眼中,就算是在我们下人的眼中,也觉得青阳先生对姑娘不同于他人,就拿最简单的一件事来说吧,自从青阳先生执掌清苑以来,从未接待过一位女客,姑娘您是史上第一人,所以也不怪瑶琴郡主这么害怕您抢走青阳先生了。”
白小满听她说完,简直哭笑不得:“你们都瞎想什么呢?谁要抢他?青阳小岑不让我住也得说得过去啊?我就买了座宅子,他相好的吃飞醋,把我家都给烧了,相好的又是个不讲理的主儿,他不赔偿行吗?”
“以清苑的财力,让姑娘住全锦城最好的客栈,也是住得起的,青阳先生还不是因为对姑娘您特别上心,所以才留您住下,眼看房子离修好还早着呢,不是因为有别的心思,谁会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住这么久?”
白小满对秋香几乎另眼相看了,双手抱拳道:“秋香,你这观察能力和想象能力够可以啊,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都哪跟哪啊?”
“也不光是我自己看出来和想出来的,很多事都是下人们之间聊天,被我听见的。”
白小满翻了个白眼:“我看是你们凑在一块背后议论主子听来的吧?”
秋香不好意思的笑笑。
白小满乜斜她一眼:“你还是个小屁孩,懂什么?跟你说也说不清楚。”
秋香抗议:“我才不是小孩呢,我都16了!”
白小满推着她的肩膀向门廊家丁处走:“是是是,16岁在你们这个时代都可以当妈了,你不小了,所以赶紧去找家丁请郎中去!”
秋香腿脚麻利,白小满回房间刚坐下,冬香来添茶,一盏茶还么见底,秋香就回来了。
白小满把她叫过来,问:“你们和清苑的下人们走得很近吗?”
秋香点头:“也说不上走得近,服侍的主子不同,再说这是在清苑,不是在姑娘宅上,所以很多事我们都需要他们配合,一来二去,接触的自然就多了。”
白小满又问:“那你们闲的啊?去打听这些干什么?”
秋香回答的倒是坦诚无比:“做下人的,对自家主子的事当然关心,尤其是清苑的家丁和丫鬟,有几个老成的早就看准了,说姑娘以后是清苑女主人的命,所以对我们几个都格外照顾,宋明他们几个不是跟家丁住一起吗?帮着修缮咱们的宅子,说清苑的弟兄们对他们好极了。他们凭什么对咱们这么好啊?还不是因为姑娘您吗?”
白小满一脸懵,看着秋香口齿伶俐的复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时她跟秋香也会聊两句,她跟冬香算是她的贴身丫鬟,平时精细活都是她们俩来做,出入白小满的房间次数最多,冬香性子沉闷,所以秋香就成了白小满唯一的聊天对象,但怎么也没看出来,秋香也这么具有八卦潜质啊。
见白小满一脸无奈,秋香凑上去一副‘我要讲坏话’的神情,白小满被她逗得笑出声:“你别露出这副碎嘴的中年妇女的模样行不行?”
秋香明显被中年妇女这几个字伤害到了,神情不再那么亢奋,但是说起来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我跟您说啊,姑娘,清苑有几个丫鬟,就是专门打理青阳先生书房的那几个,因为识字,读了两年书,被选出来专门做精细活,平时只添个茶倒个水,再就是扫下书上的灰尘,因为青阳先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所有一来二去跟他们说的话也就多了,她们几个就有了比天还高的心思了,想着有一天可以被青阳先生收房,做个妾,摇身一变,成了主子,所以每次见了我们,就属她们几个脸色最难看,说起话来也牛气烘烘的,好像自己真是个主子了呢!”
☆、第二十章 你这醉人的思维
白小满被秋香义愤填膺的样子逗乐了。
秋香喝了口茶继续气呼呼地说:“哼,想得美,就算是真都成了主子,那姑娘您也是正房,她们算什么?顶多是个妾,不过青阳世家都没有娶妾的习惯,不然到了这一代,也不会就青阳先生一个人了,总会有几个兄弟姐妹的,所以那两个丫鬟的念想,根本成不了。”
白小满听着秋香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被她说的狗血剧情雷住了,曾经电视剧中看到的情节,现在都一一上演了,也是,在古代女子们的命运坎坷,生活很不容易,能有机会飞上枝头,谁不愿意做这个梦呢。
也许她出神太久,秋香以为她生气了,连忙安慰道:“姑娘,您不用在意,那几个丫鬟成不了气候,再说,只是她们的一厢情愿,青阳先生可什么话都没说。”
白小满笑着问她:“清苑上下都不是那种仗势的人,对你们客气也是正常,若真像你说的,唯独书房那两个丫鬟对你们格外没有好脸色,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定她们早就已经成了暖房丫鬟,就等着哪一天黄道吉日,入了青阳家的家谱了。”
秋香一脸大骇:“不会吧?”
白小满揶揄她:“亏你还是跟她们一样是丫鬟呢,我都能想得明白的事,你怎么没听到风声吗?这种事常见的很,毕竟大户人家,男主人年轻英俊,关键是还没娶妻,哦,对了,你没打听到青阳小岑为什么这个年纪了还没娶妻吗?”
秋香摇摇头:“大家说到自己主人的事嘴巴都挺严的,说了几句含糊的话就不肯多说了,上次我跟厨娘婶婶聊了两句,被方管家撞见了,他对我倒是没说什么,把我打发走了,我见方管家脸色特别难看,害怕连累厨娘婶婶,就偷偷在旁边看着,方管家狠狠训斥了厨娘婶婶几句,还扣了她两个月工钱,吓得我以后再也不敢打听这件事了。”
白小满被勾起了兴致,追问:“那厨娘婶婶跟你说的什么?”
“厨娘婶婶说,以前青阳先生有过一个心上人,是方管家的妹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阳家向来不以身份衡量人,所以他们在一起,也没人反对,青阳先生准备等她过了及笄就下聘礼,结果那姑娘跟着一个很受重用的店铺伙计私奔了,青阳先生很伤心,从此终身大事就这么耽误下来了,谁也不敢再提了,加上他父母已逝,也没个长辈张罗施加压力,青阳先生就一直这么过着日子。”
白小满双手托腮,点点头:“原来青阳小岑还有个这么不幸的恋爱经历啊?哎,他堂堂清苑少爷,有架海擎天的才能,却敌不过一个店铺伙计,这事搁谁身上也够呛,难怪他这几年孑然一身。”
秋香笑成了花:“姑娘心疼青阳先生了?怕什么,厨娘婶婶还说了呢,她们这一代老人,也总算看到希望了,姑娘您不是出现了吗?”
白小满呼啦坐直身体:“这又关我什么事?”
秋香语气不怀好意:“哎呀,姑娘您跟我还掩饰什么啊?青阳先生不是把您盼来了吗?”
白小满戳了下秋香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想什么呢?怎么不去当说书先生呢!想象力这么丰富!我住在这是给青阳小岑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谁规定的我还得以身相许付房租的?再说,他小心灵受过伤害,我的小心灵也曾经被人屠戮过啊?虽然说治愈一段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可也得对下一个人负责任不是?不把自己的心拾掇利索了,怎么对得起感情这两个字?我又不是观音菩萨,不想当救世主,青阳小岑的事,还是留给他自己解决吧,咱们这些个外人,就甭操心了啊!”
秋香还要再说,白小满一下子扑到床上,捂着头喊道:“下了一下午的棋,又被闹了一出,脑子累了,睡会儿觉,晚饭好了记得叫醒我。”
秋香不多说了,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去了。
白小满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肩膀的痛楚还是这么清晰,秋香的话也让她的脑子闹哄哄的,越累反而越睡不着,一阵敲门声响起,白小满火气十足地喊:“谁啊?不都说了我要睡觉吗?敲什么敲?什么屁事?”
秋香颤颤地在门外回答:“姑娘,青阳先生派人送来点东西。”
白小满仍旧火大,嘴里嘟囔着:“青阳先生送的东西就了不起啊?”
还是去开了门,秋香手里捧着一个冬天才用到的暖手炉,解释道:“青阳先生跟郎中说了姑娘肩膀的情况,郎中说将盐巴炒热,上热敷会有疗效,青阳先生就吩咐厨房抓紧时间做出来送了过来。”
白小满将信将疑地接过来,让秋香帮忙做了热敷,症状果然缓解了不少。
秋香见白小满身体舒服了,神情也放松了,才开口道:“姑娘和青阳先生是真是绝配,就拿姑娘来说吧,明明请郎中是为了给青阳先生看伤,却偏偏不承认,而青阳先生呢,又关心姑娘胜于自己,不让郎中看伤,先让郎中给姑娘出点子治肩膀,可见,您二位啊,都是把对方放在心上。”
白小满对秋香的见解十分无语,笑着打趣她:“这是因为在心里你已经认定我们俩是这种状态,所以不管我们做什么你都会往这方面想,哪里就是你说的这个样子了?”
“那青阳先生都说不用请郎中了,为什么姑娘还非要去请呢?难道不是关心吗?还有这个盐巴,都是铁证。”秋香上来一阵犯二到底。
白小满咯咯笑:“你这思维,我也真是醉了。”
“......什么?”
“没什么。不如咱们一起试试衣服吧。”
秋香疑惑地看着忽然来了兴致的白小满:“姑娘不是要睡觉吗?”
“都被你叫醒了还睡个屁?”
“肩膀不难受了?”
“算青阳小岑有点功劳吧,那个盐巴挺管用的,好了,别废话了,把我买的衣服都拿出来,上次也没来得及都试一下,我一直都惦记着呢,买的时候只要能看上眼的我都划拉回来了,但是上身效果还有待检验,正好离晚饭还有段时间,别浪费了。”
秋香伺候着白小满试了好几件,白小满扯过好几件放在她手里:“一起试试,喜欢就送你了。”
秋香受宠若惊,还要推辞,白小满不耐烦的催促她,秋香这才从了。
有几件挺不错的,白小满试过了,觉得自己穿也不怎么好看,就都送给了她让她先挑喜欢的,剩下的给冬香春香和夏香,但其中一件蓝色的长裙,白小满也很喜欢,犹豫了一会,说:“我也试试,咱们俩谁穿的好看谁拿着好不好?”
秋香吓了一跳:“姑娘想要秋香哪有再试的道理,何况姑娘已经给了很多了。”
白小满不理她,穿上了身,左看看右看看,虽然自己穿着也不难看,但讲实话,还是秋香穿更胜一筹,白小满长相清淡,秋香敦厚,反而更能撑得起这件衣服。
白小满将衣服递过去,笑嘻嘻地说:“有时候不仅仅是人挑衣服,衣服也挑人的,你比我更适合它,归你了。”
秋香还要推辞,下人已经来通知,晚饭准备好了,白小满不许她多说,就高兴地去吃晚饭了。
青阳小岑一见她,先是问:“肩膀怎么样了?”
白小满点头:“好多了,你的手呢?包扎了吗?”
青阳小岑也点头,然后两人开始吃饭,白小满想到书房那两个暖房丫鬟的事,觉得有点堵心,就不怎么想搭理他,青阳小岑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的意思,索性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十分尴尬。
白小满挣扎了一会,才终于开口道:“谢谢。”结果青阳小岑同时也扭头说了这句话,两个人俱都愣了,接着各自撇过头去呵呵笑了起来。
两人这才又正常聊了起来,不知觉又说到了郁瑶琴,白小满神色颇为凝重,担心她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青阳小岑倒是觉得白小满有点过分担忧,两人争论了几句,眼看又要吵起来,白小满忽然伸出手做出打叉的动作,说:“停,我不想跟你争论郁瑶琴思想品德的问题,在我看来,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坑蒙拐骗,只要为达目的,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