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白家护卫被斩尽杀绝,白夫人早就把马车中暗柜里的东西翻了出来,腾出位置把儿子藏了进去。无论来人是哪一路的,事情做到这一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白夫人身中数刀,就在绝望之际,同样赶路却在远处听到厮杀声察觉不对的花满楼赶了过来。
那些人能碾杀护卫,但在江湖上却连三流高手都算不上,花满楼解决起来也没费多大的力气,制服后全都点了穴任凭他们倒在地上。他来得不算早,可也称不上晚,白夫人身受重伤却保住了性命,而最后听到母亲痛呼的白芸生则从暗柜中爬出来,把花满楼的英姿看了个正着。
从此以后,他心里的大英雄不再是他爹白锦堂,也不是他叔叔白玉堂,而是被他抱着腿死活要拜师的花满楼。
展昭像是想起了什么,“难怪几年前白大侠在江湖中的动作大了些。”
大了些只是谦辞,白锦堂那时候差点没把半个江湖翻个个,展昭隐约听到一些风声,还没来得及打听什么,白锦堂就像突然出手时那样突然又结束了。
“那些鼠辈既然敢惹我白家,自然早就清楚动手的后果。”白玉堂说起这件事还有些忿忿不平,“要不是七童,我家现在还不知会怎样呢。偏他手软,做事总想留个余地,让大哥留了那群人一条狗命,把人都扔到衙门里去了。”
当然,最后那些的下场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这个做法对极了展昭的胃口,“此等人物,还请白兄引荐一番。”
白玉堂大声的哼了一声,又想起这只猫也是衙门养的,“你们俩倒是能合得来!”虽然这样说,倒也没拒绝,他本来就是打算介绍这两人认识的。
“既然白兄这么说,想必是不会错的。”展昭好脾气的笑了笑。
白玉堂表示他不开心,所以有些事就被他略了过去,专门等着看展昭见到花满楼时那惊讶的样子。
花满楼正在抚琴,他心情愉悦的时候会抚琴,心情烦闷的时候会抚琴,陶冶情操的时候会抚琴,无事可做的时候……也会抚琴。以琴诉衷情,白玉堂远远的听到琴声,便断定:“看来七童最近心情很好。”
半晌,琴声稍歇,花满楼的声音遥遥传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白兄为何不入内一叙?”
“自然是怕扰了你弹琴合乐的雅兴。”白玉堂朗笑一声,运起轻功直接翻墙入院,恰好停在花满楼身前。
展昭紧随其后。
花满楼脸上带着笑意,正想说话,又顿了顿,“白兄还带了朋友来?”落地无声,要不是他听到了衣袂纷飞的声音,恐怕一时间还察觉不到。不说别的,只凭这份轻功,来人在江湖上就绝非无名之辈。
“在下展昭,见过花兄。”展昭一见花满楼,便被他的气质折服。他是喜欢结交朋友的,又从白玉堂那里听到了花满楼的事迹,自然更加的心悦。
“展昭?”这个名字在花满楼脑中转了一圈,很快的就和一个人对上了号,“可是南侠展昭?”
“现在该叫御猫展昭了。”白玉堂故意说道。
花满楼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给人弄出一个御猫的封号,但此时听到白玉堂这样故意挑刺,又觉得有些不厚道,不想新来的朋友难堪,遂开口道:“可见就是专门克你这只白老鼠的。”
白玉堂忍不住跳脚,“胡说!明明是他这只笨猫被五爷我困的死死的!”他们两人倒是早就和解了,但在那些当初知道他为何敌视展昭的人面前,他还是想撑一撑面子的。
展昭忽然一笑,“白兄甚是天真可爱,与展某倒说不上是谁克谁。”
白玉堂直接炸毛,这只臭猫居然敢说五爷他天真可爱,自从五爷五岁后,可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了。
花满楼听着院子里你来我往交手的动静,暗暗摇头,看来江湖传言尽不可信,都说白玉堂这些年纠缠展昭就为了找他麻烦,此时同时见了他们两人,花满楼倒觉得他们两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这场玩闹性质的比斗还没分出胜负,就被白芸生那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小叔,你回来了!是专门为了爹爹的生辰吗?”
不肖弟白玉堂看着小侄子那双单纯的眼睛,脸皮有些发烧,但还是撑起了作为小叔的尊严,“自是如此,我还带了朋友一同来贺寿。来,见过你展叔叔。”
白玉堂面上似乎只是为家人介绍好友,心里还是忐忑的。白家算是金华巨富,但当家人他大哥也是个实打实的江湖人,而江湖人对展昭的评价……
白玉堂决定,如果小芸生说出他不喜欢的话,他一定会好好的对他进行一番来自长辈的爱护教导的。
然而白芸生并没有让他失望,小孩抬起头,看向展昭的目光带着小星星:“是开封府的展昭展叔叔吗?”
“正是展某。”展昭的笑容很温和。
这种温和细看与花满楼有几分相似,白芸生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也放松了下来,“我早就知道展叔叔的大名了,先生说展叔叔是个舍小义取大义的很了不起的人呢。”
白芸生的先生是花满楼,而花满楼的立场,那还用说吗?
只是这童言稚语让展昭的心里异常温暖,他入开封府只是为了无愧于自己的心,江湖中的辱骂不理解他向来是不理会的,如今被一个孩子说破心思,就算是他也不能不动容。想到这里,他看向花满楼的目光更添了亲近。
白玉堂在一边默默磨牙,他只知道花满楼平日里不说人坏话,有些事就算不赞同也不会去干涉别人的想法,却没想到他对展昭的评价这么高。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他为什么五爷看那臭猫那副感动的样子这么不顺眼呢。
为什么有种辛辛苦苦养的猫要跑到别人家里的错觉?
事实证明,这不是白玉堂的错觉,而是准确无比的预感。展昭对花满楼一见如故,白玉堂不是能闲得下来的性子,他们两人算是性格互补,但花满楼却一直很稳,这让展昭有种同类间的惺惺相惜,且花满楼心胸开阔,寻常事很难困扰到他,同他交谈,展昭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要不是白玉堂提醒他们该用饭了,两人迟早会发展到秉烛夜谈。
“该用晚饭了吗?”花满楼目不能视,与展昭谈得尽兴,一时间也忘了时间。
“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展昭看着跃动的烛火,发现自己居然没注意到。
“呵呵。”一直被忽略插不进话的白玉堂冷笑。
白芸生在一边托着下巴,旁观的很开心。
“到是我的疏忽了。”花满楼站起身,“不如我们先去用饭?”
白玉堂立刻精神起来,“快把你的百花酒拿出来,有猫儿在这,你可不能吝啬。”
“管家收着呢……”话音未落,白玉堂已经没了踪影。
展昭笑道:“旁人总说小老鼠偷油吃,这个倒是白老鼠想酒喝了。”
“这已经很好了。”花满楼想起之前白玉堂行径,对展昭分享,“以往在别院里,常常都是我把酿好的酒埋在地下不久,就被这只闻到酒味的老鼠偷偷挖出来喝了。要不是这几年他跟着展兄一直呆在开封府,我这十坛酒还未必能留的出来。”
“他就是这样一副急脾气。”展昭附和。
“而且爱酒如命。”花满楼感叹,“要是他有机会能见到我另一个朋友,他们一定能结为知己,在同样偷挖我的藏酒这方面一定有很多话说。”
说道这里,花满楼有些低落,不知道有生之年,他还能不能见到陆小凤。
又过了几日,接到幼弟回家专门为他庆生消息的白锦堂也赶了回来,白玉堂见到他还很诧异:“管家不是说大哥外出至少半个月吗?”
白锦堂按捺住心里的喜悦,板着脸道:“我只怕半个月后我回来,你就又不见踪影了。”
白玉堂有点心虚。
白锦堂却不再理他,转而和展昭寒暄起来。虽然现在江湖中人对展昭贬大于褒,可就白锦堂而言,他是很高兴有一根绳子拴住他这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弟弟的。
于是,展昭见到了一个和颜悦色的白大哥。
洗去风尘后,白锦堂把人聚到一堂,几个出色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能聊的东西太多了,尤其是白锦堂不是单纯的江湖人,对官府也没什么排斥。或者说,为了家中的生意,他更乐于和官府打好招呼,虽然开封府离金华不近,但多个朋友总没错。
白锦堂一边想着,目光无意中转向了花满楼,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七童,你那件事兴许可以让展兄弟帮一下忙。”
展昭来了精神,“不知何事,展某愿效犬马之劳。”
花满楼犹豫片刻,“是寻人。”
“所寻何人?”虽然在找李娘娘这件事上一筹莫展,但实际上展昭在寻人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
“是我的兄长。”花满楼似在斟酌,“他姓玉名笙,因意外与我失散,我只知他会做生意,而且生意还不小。”
白锦堂暗暗叹气,他总觉得七童被骗了,他的生意也不小,但要真有一个姓玉的富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晓。如今求助于展昭,也只是想要借由他查一查有没有玉笙这个人罢了,至于其他条件,早就被白锦堂摒弃了。
展昭答应的很痛快,事后却被白锦堂叫去单独提醒了。
白锦堂的本意是不想展昭多做一些无用功,可展昭本身就是个细心的人,又跟在包拯身边许久,对某些事也算得上敏感了。花满楼的语焉不详让他觉得此事另有内情,当下应该多询问一下其他人。
“七童还有个婶娘在身边,只是她体弱并不常见人,或许你能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白锦堂一被提醒,立刻想到了人选,暗恼自己这么多年居然没想到,“当年七童救下拙荆的时候就是与这位婶娘待在一起,她应该会知道七童想要找的玉笙。”
展昭对新交的朋友很上心,当即就行动起来,白玉堂自然没有落下。
“白兄,你可见过花兄的那位婶娘?”展昭问。
“只有一面之缘。”白玉堂答道,“我只知道她姓李,是个寡妇,后来因为儿子没了哭瞎了眼睛。”
第104章 即将见面
白夫人的身体在那次袭击中落下了病根,近几年一直很少出门,那位李婶娘被安置在白夫人的院里,与她每日相伴。白玉堂对白夫人撒娇讨好,展昭则去拜访了那位李婶娘。
李婶娘是个很安静的人,她在白家被照顾得很好,从她的面容上可以发现一丝愁绪,但绝无苦闷。
“展大人?”她已经从伺候她的小丫头那里得知了来人的身份,听见脚步声渐近,扭头打了个招呼,却无起身相迎之意。
“花夫人叫我展昭便可。”展昭绝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语气很温和。
“我夫家姓赵……”李婶娘有些迟疑,却没有听从展昭的话,“我听展大人的声音很年轻,不如就叫我一声李婆婆吧。”
“可您不是花兄的婶娘吗?”展昭有些疑惑。
“七童是个好孩子,当年他捡了我这个瞎眼的老婆子,以家人相待,我也便厚颜认了。”李婶娘面露回忆之色,带上哀容,“只是有些事是不能乱认的。”
这背后定又有另一桩官司。展昭暗想,却没有揭人伤疤的意思,声音反而有些迟疑,他没忘了自己来找李婶娘是为了什么,“不知李婆婆可否知道花兄有一位姓玉的兄长?”
李婶娘点了点头,“七童这些年一直在找他,但我对这个人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一个姓名。”
“连画像也没有吗?”展昭问。
李婶娘看着展昭,似乎很讶异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可是展某所言不妥?”展昭直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展大人与七童认识多久了?”李婶娘问。
“我是几日前才与花兄相识,但一见如故。”展昭说的笃定。
“那你怎会不知七童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直到告辞离去,展昭的脑海中还回荡着李婶娘的这句责问。花兄的眼睛看不见?展昭不愿意相信,明明这几日交往,花兄和正常人无异,哪里像目盲之人。
“展小猫!”白玉堂透过窗子看见展昭离去,也找了个借口从嫂子那溜了出来。只是不知道展昭在想什么,一路上心不在焉,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白五爷。
展昭回身,看着白玉堂半晌不语,刺激的白某人寒毛直竖,“你看什么?”
五爷虽然是翩翩美男子,可也经不住你用这种眼神打量啊。
展昭回神,“我听李婆婆说,花兄的眼睛……”
白玉堂放下心来,“我还当是什么事,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没看出来。”
“白老鼠你故意看我笑话!”展昭瞪圆了眼睛。
“怎么会?”见展昭一脸不信,又补充道,“我就算喜欢拿你找乐子,也不会牵扯到七童。实在是和七童在一起的时候,很难想到他的眼睛看不见。你这只猫向来细致体贴,不也是没发现半点端倪吗?我总不能巴巴的去提醒你吧。”
当然,白玉堂那私底下想看这只猫得知真相时那震惊茫然表情的小心思就不要说了。
展昭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他知道白玉堂没有故意捉弄自己以后也就没有迁怒,对花满楼更是又多了几分热情照顾。
白五爷表示:有点心塞。
花满楼想找的人线索太少,所幸姓玉的人不多,要真找起来比那些大姓容易几分,展昭便想着写封信回开封府,请公孙先生留意一些。
“说起姓玉,开封府里倒是有一位。”白玉堂翘着脚,躺在屋顶上和展昭闲聊。
“玉先生?”展昭想了想,又否定了,“玉先生来历神秘,恐怕除了包大人以外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况且……”叹了口气,“开封府的众位籍贯不同,说话也带着口音,我虽然随大家一起叫玉先生,但我拿不准是玉,于,还是俞姓。也有可能根本不姓玉,而是名中带着玉字。”
白玉堂本来也只是随口一提,就被展昭满口的玉于俞绕晕了,“好了好了,知道你是猫儿爱吃鱼,不要一直说了。”
“比不得你,专门偷酒的老鼠,花兄带来的那些酒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白大哥生辰那日了。”展昭不甘示弱。
“忘恩负义的猫儿,五爷哪次少了你的酒了。”白玉堂懒洋洋的接口。
展昭也怅然若失,“可惜花兄酿的酒还是少了些。”
白玉堂心有戚戚焉的点头赞同。
展昭那封请公孙策留意姓玉之人的信还在路上,开封府这边,包拯已经从皇帝那里得到了一幅画像。画中乃一宫装女子,温雅娴静,举止贤淑,正是李娘娘年轻时的样子。
“如此画作,举世罕见。”公孙策对这幅画喜欢的不行,不是为了上面的人,而是这逼真的画技。
当然罕见,这可是系统出品。
虽然赵祯这些年勉强摸清了系统的判断标准,也找到了几个能钻的空子,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等到系统主动提供帮助的一天。玉笙没看到赵祯当时的表情,但事后那家伙可是手舞足蹈的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来表达自己的震惊雀跃。
玉笙怀疑他有点斯德哥尔摩了。
如果系统有思维,它一定也会说上一句心里苦。但事实是它的判定标准被程序设置的死死的,一切都完全遵从历史上的仁宗起居录,不管历史上仁宗初登基时的表现是发自真心还是委曲求全下的不得已而为,它都把这当成了现在赵祯所必须遵从的。当然,随着时间的增长,这条界线也跟着变化,只是系统是死的,外界的发展却在变化。当系统监测到本来应该已经出现的李娘娘还不知所踪的时候,它经过内部计算得出了一条解决之道。
李娘娘不来就我,只能主动出击了。
赵祯很开心,有这幅画像在,就算找不到人,也能按照画中人的相貌弄出一个至少八分像的替身。
对此,玉笙不予置评。
赵祯把画像交给了包拯,包拯又把画像递交到玉笙手里,“还请夫子走一趟,把这交到展护卫手中。”
总算可以按图索骥了,包拯心里也不是没松一口气的。
玉笙自然没有拒绝,这阵子寻不到人,他已经隐隐有了剧情可能有有改变的不安,此时能帮上忙,自然是义不容辞。况且,他知道包拯把这件事交给他,只是因为他的速度非比旁人,此时距离包拯在赵祯面前立下的一月之期已过了十日,包拯也是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