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包拯挡的那一下争取了时间,庞昱被护卫打翻在地,赵祯一脸焦急的喊着包拯,想伸手去扶,却摸到了温热的鲜血。
“快叫太医!”顾不上风度,赵祯直接大喊。好在他还记得一些急救常识,此时也顾不上手上的血,直接按压伤口想要压迫止血,并不轻易去拔匕首。
太医匆匆赶到,对厅堂上的乱象视而不见,对包拯紧急处理了一番之后,搬进了宫室之中。
赵祯的心情差的要命,也不玩他的套路了,直接命人把这些乱臣贼子抓的抓、关的关,连庞太师也没能幸免。庞吉面上已无血色,对于自己的下场有了准备,要知道,即便是自己最风光,也就是官家最窝囊的那几年,官家偶尔貌似忍无可忍的发火还不及现在的十之一二。
只有襄阳王在疯狂的大笑,赵祯挥退了想堵上襄阳王嘴的人,冷声道:“让他笑吧,他要是能一直这么笑,我才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话听起来不狠,却无端的让人打了个哆嗦。
玉笙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包拯。
“是我冒失了。”赵祯在一边小声说。
玉笙当做没听到,抓起包拯的手腕开始把脉。意外的,包拯的脉象和他的表象比起来意外的平稳,完全不像是受了伤的人。玉笙想了想,顶着太医不赞同的目光拆开了刚被绑好的绷带,比量了一下刀口的长短,又问太医那刀刃入肉几分。
眼见官家都没有表示不满,太医也只好照实答了。
玉笙更诧异了,按照太医的说法,包拯的运气还是很好的,虽然腹部被捅了一刀,但完全避开了内腑,虽然流了不少血,但绝算不上什么重伤,完全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
“是不是熬的药里添了安神的药草?”玉笙猜测。
太医摇头,“才开完方子不久,药都没熬好呢。”
“怎么样?”赵祯还算有良心。
玉笙却满头雾水,伤口完全没有让人昏迷不醒那么严重,也不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最重要的是,通过脉象,玉笙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那脉象平和的完全像是一个正常人。
正在睡觉的正常人。
“难道只是累的睡着了?”玉笙困惑不解的看着包拯,还是没忍心试着推醒他。
反正脉象上显示没有什么大问题,不如先观察一晚,明日再说吧。玉笙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七天,包拯还没有醒来的样子。
太医院里那些深信脉象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的人都感觉慌了,对他们医术的质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官家最近越来越不耐烦了。
也是,次次问次次都说不是大事,可人就是不醒,没直接叫庸医还是因为同样医术高超的公孙先生公孙策也束手无策。
“这样子,倒像是魂跑了。”李娘娘也很关心包拯的身体,到底是为她儿子挡的灾。
一语惊醒梦中人!
因为包拯在昏迷之前受的伤,一时间居然把他的神异之处忘了。
玉笙没什么请神招鬼的本事,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没有质量保证,也只能靠数量一一来凑了,没准哪下就歪打正着了呢。
想通这一点,玉笙做主把包拯送回了开封府,又把三宝翻了出来。从这天开始,包拯枕的是游仙枕,胸口压着的是阴阳镜,夫人李氏每早捧着古今盆接天露给包拯润唇,玉笙还顺便从赵祯那里敲了一柄尚方宝剑,摆在保证身侧,驱鬼逐怪。
“这样能行?”开封府智囊公孙先生心里没底。
“肯定行!”这是担忧包拯私下出宫送包拯回来的赵祯。
包黑炭何许人物,又有这么多外挂加持,保准平安无事。
然后,赵祯又被打脸了。看着包拯那张平静的大黑脸,他仿佛听到了命运的嘲笑声。
又过了三日,包拯还没醒,玉笙实在撑不住了,这些天他忙里忙外,一直没有回玉坠子里休息。虽然已经可以十二个时辰随时显形,但时间一长,他还是会感觉到辛苦的。
等赵祯再来开封府的时候,已经见不到玉笙的身影了。随口问了一句,却看到了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玉先生这次在府里呆的时间够久了。”
以前只在夜间出没的,特别个性!
玉坠子是玉笙的栖身之所这件事只有包拯和玉笙本人知道,玉笙一回到玉坠子里,顿时感到全身舒爽。满足的喟叹了一声,玉笙抓紧时间休息,现在包拯情况未明,时间可耽误不得。
恰在此时,玉笙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夫子!夫子可在?!”
玉笙一个激灵,那声音不正是包三黑吗?
包拯只觉得自己被困于某地,直到刚刚心中莫名有了夫子就在身边的预感,试着叫了两声,没想到真的得到回应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倒没有地盘被占的恼怒,玉笙反而想着,如果自己早回来查看一二,就不用忧心这么久了。
“我也不知。”玉笙看不见包拯,声音倒是很清楚,“我挡下庞昱以后就昏了过去,再醒来以后就已经在这里了。”
“可有办法回去?”玉笙直抓重点。
“倒是有人在梦中授我一法。”包拯把那个办法娓娓说来。
玉笙听的嘴角抽搐,“你确定?”
“没错。”包拯很肯定。
“好吧,等着,我马上送你回去。”玉笙揉了一把脸,觉得这大概是天意,提醒自己离开的时间要到了。
正在给包拯上药的公孙策只觉得眼前一闪,玉笙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玉笙没急着说话,而是低头看了看腹上伤口愈合的情况。发现一切良好后点了点头,问公孙,“有针吗?”
公孙策把自己的针包拿了出来,里面都是羊毛般细长的用来针灸的银针。玉笙抽出来一根,注入内力,让柔软的银针变硬,捉起包拯的左手,在他中指指尖上戳了一下。
这一下没有留力,很快就有血珠渗出。解开包拯手腕上的绳结,把月牙儿玉坠抽了出来,将那滴血涂在其中一面,然后将带血的那面朝包拯的眉心微上的地方按下。
第115章 误会
接下来的一幕让公孙策久久不能忘怀。那枚玉质莹润的玉坠子一贴到包拯头上,就像融化一般,和皮肤渐渐贴合,连颜色都在慢慢接近。这一幕太过神奇,等到公孙策回过神的时候,那和包拯的黑脸相映显得格外莹白的玉坠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原本放玉坠子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月牙儿形的印记。
“这……这……”公孙策看了玉笙一眼,见他眉目不动没有解答的意思,便伸出手试探性的摸了摸那枚印记。
除了略微凸起,那一块的皮肤和其他地方没有区别。如果不是亲眼见证,公孙策都觉得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莫非那不是什么玉坠,而是……”法器?神药?
包拯有感觉了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额头上有一只手摸来摸去,不重,但有点痒。他这样想着,伸手想把在自己额头上作怪的东西拍走。
公孙策被拍了个结实,但他并无不快,而是一脸惊喜的看着包拯:“大人,您醒了!”
包拯看了一眼公孙策,忽然想起自己倒下之前的那一幕,“官家如何了?逆贼可全都抓住了?”
“参与襄阳王叛乱的人已经全都抓住了,一些有所勾连但没有一起发难的人也被看管了起来。”公孙策一脸的欣慰,“多亏大人奋不顾身,要是被庞昱那小子伤了官家,后果不堪设想。”
包拯听闻官家无事,露出了笑,“这都是臣子该做的。”
“啊呀,我们光顾着说话了,我去寻展护卫,先前官家都吩咐了,一旦大人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进宫告诉他。”公孙策也是满脸的喜色,“大人昏迷不醒的这段日子,官家也很是焦急呢,每天都打发人来问。”
“快去吧,莫让官家久等,就说包拯无事,多谢官家厚爱。”包拯也很是感动。
何为得遇明主?何为君臣相得?
这就是得遇明主,这就是君臣相得。
公孙策匆匆的去找展昭的,玉笙一直站在床头边包拯看不见的地方,见此时屋内没有外人,玉笙把包拯扶坐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辛苦夫子了。”包拯先前还不觉得,但水一入侯,渴意便涌了上来,直接把那杯水喝了个干净。
“不必着急。”玉笙没有继续再倒一杯的样子,“你昏迷了十天,总要慢慢的恢复。”
“十天?”包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扶额,“难怪公孙先生看起来那样着急……咦?”
包拯的手在额头上摸了又摸,原本平滑的额头平白多出一弯突起,“难道襄阳王叛逆那晚我伤到头了?”不然怎么会有一道好似伤疤的地方存在。
完全没有头绪的抱着下意识的想用手指勾住玉坠子,结果碰到的只是软塌塌的绳套,里面的玉坠子不见了。
包拯立刻忘了头上的东西,把手腕举到眼前,发现玉坠子的确没了以后,忍不住看向玉笙。玉坠子是他捡到的,也戴了这么许多年,但那更是玉笙的栖身之地。有玉笙在,他到不觉得玉坠子会无故丢失,只是心里有些怅然。
玉笙看着包拯满脸物归原主宝宝舍不得但宝宝很理解的表情,嘴角忍不住一抽,感觉更心塞了。也懒得多说话,把之前因为扶包拯坐起来而丢到一边阴阳镜摆在了包拯面前,“自己看。”
在阴阳镜还没显示出神异的时候,就是被包家大嫂打算当普通铜镜使的,镜面光滑,照影清晰,完全能把包拯头上那个月牙照出来。
包拯不敢相信的摸了摸,那大小外形居然和玉坠子一模一样?
“这……怎么会是……”就算经历了再多神异的事,包拯还是觉得有些惊奇。
玉笙却暗自皱了眉,包拯的魂魄莫名到了玉坠儿里,出来的方法还是包拯自己告诉他的,可为什么他好像一副全无印象的样子?
“可有不妥?”包拯问。
这下玉笙确定了,包拯的确一无所知。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便把玉坠子中两人的交谈又说了一遍。
包拯心机灵敏,如何猜不出为了让自己醒来,夫子连自己的栖身之处都让了出来。心里感动,却更怕因此对夫子有什么损伤,又想起乌盆、游仙枕,还有梦游地府的场景,决心要替夫子解决了这个隐患。
问明了普通的玉器没有作用,包拯打算枕着游仙枕去趟地府,作为星君转世,与地府的交情还不错,生死簿也是能翻看的。包拯想了想,觉得应该去找这些专掌生死轮回的想想办法。
玉笙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当他困了。包拯的身体本来就好,此时醒了更无大碍,见包拯想睡,玉笙也不打扰他。只是走之前把古今盆拿走了,包拯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乌盆都能容人魂魄,若古今盆也可那就再好不过,只是古今盆是夫人的嫁妆,不能私自处置。可念头一转,又觉得哪里这么简单,那乌盆可是用苦主的骨灰烧出来的。
玉笙出去的时候恰好和夫人李氏迎面撞见,公孙先生先前出去找展昭,包拯已醒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开封府,李氏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赶了过来。
玉笙手里捧着古今盆,古今盆如今已经成了开封府的公用,但玉笙还没忘记这原本是李氏的嫁妆,没什么大事如此堂而皇之的拿着,玉笙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李氏却是一个正统淑女,对此半点不在意,见到玉笙后打了个招呼问了好,便急忙去见包拯了。
玉笙拿古今盆只是灵光一闪,已经梦游地府的包拯正站在判官身边,看他查生死簿。
生死簿上记生死,只要是这世上的生灵,全都在生死簿的记载之中。然而判官翻了又翻,却找不到半点记录。
“兴许不是凡人。”判官叹了一口气,“要么就是记他的那部分生死簿在灾劫里毁了。”
“灾劫?”包拯面色肃然,能被地府称之为灾劫,一定不是小事。
“唉,这事星主原也是记得的。”判官现在想起那时的事还觉得头疼,“当年有一灵猴,生在一个叫花果山的地方,后来他的猴爷爷死了,他便大闹了地府,毁了记录花果山那一片的记录,还牵连了不少其他的地方,虽然我们事后补救,但到底有疏漏。”
“居然有这么大胆的猴子?”正直严肃的包拯表示从未听过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物,“后来如何?”
“能怎样?那猴子也是有来历的,天上的神仙没有打得过他的,只能招安,招了以后又不重视,用死规矩约束着,只觉得从此太平。呵,天生天养的灵物,哪是这么好对付的?又把王母的蟠桃宴给搅了,后来闹出许多事,差点连天宫都被他闹了个底朝天,偏没人能拿得住他。还是西方如来出了手,把他压到五指山五百年,后来又得了机缘,如今已经修成正果了。”判官摇头,也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不忿。
反而是包拯转了念头,“这日子过得倒是痛快。”
“他痛快了,一群人跟着遭殃。”作为理应被得罪的死死的地府判官表示,再欣赏也不能说出来。但看着那群傲慢的天庭众人被弄得灰头土脸,地府众人看的特别开心!
因为想起了开心的事,判官也用心起来,见生死簿差不到,便带着包拯去了三生石前,“只要有来历,就绝对会在三生石上显示。”
然而,三生石上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啊。”判官大人扯着胡子,“他就算蜉蝣转世,也该有显示啊。”
包拯想了想,“玉先生还有一个兄弟,名唤花满楼的。”
判官再查。
三生石上刚浮现出字迹,还没等他们看清,又重新散开了。
“这是何意?”包拯不解。
判官呲着牙,他刚刚太用力,就掉了几根胡子。听见包拯发问,又急忙跑回去翻生死簿,依旧一无所得。
“恐怕这对兄弟都是有来历的。”判官道,“此事你不必着急,既然有人为他们遮掩了天机,抹去了来历,想必也不会白看着你那位先生出事的。他能到你身边,恐怕也是特意安排的。”
“怎么说?”
“星主背负气运,若有人不甚得罪了天道,看在星主的面上,天道也只能手下留情了。”在生死簿上没名字不稀奇,稀奇的是能蒙蔽天机的人,怎么还需要借助星主的气运呢?
这个解释包拯信了,在他幼时,因为雷霆大雨不得不躲在庙里的时候,也有一曼妙女子来到自己身边。当时他以为女子胆子小怕惊雷才藏到自己身后,等到被二嫂接连两次暗下毒手却都能平安无恙,那时候以为是运气,到后来才知道是狐狸精报恩。
“倒是有过狐狸精借我躲天雷。”包拯点头。
“所以,不要着急。”判官安慰道,“此次未必是他失了根基,也许是功德圆满,到了该归去之时呢。”
包拯被说服了,当下告辞,打算把判官的话告诉夫子。
玉笙听了也不惊讶,“我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这其中的关窍恐怕就是古今盆。”
“夫子但用就好,我会去和夫人说的。”包拯很大方。
玉笙又把花满楼叫到身边,师父上次说过,花满楼是受自己连累才来了这里,他怕自己一旦再次消失,花满楼也会跟随其后。与其分散后重聚,不如一开始就在一起。
花满楼果然很淡定,毫无异议的接受了,只是进宫见了一次太后,说要出一次远门,归期不定。
玉笙的交际圈也不大,除了开封府的人,也就剩皇宫里的赵祯了。他没有当面告辞,而是写了封信交给包拯,“如果官家问起我,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把一切交代好,在月圆之夜,天上的月光似乎都倾注到了古今盆之中,一阵光芒大盛后,玉笙和花满楼没了踪影。等到包拯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只找到了被放在桌上的古今盆。
于玉笙而言,这一次的离开平淡无奇,他只是被光刺的睁不开眼,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青山绿水间,不远处的地方躺在花满楼。
总算没有再挨雷劈。玉笙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几步走过去扶起花满楼。恰好花满楼也睁开了眼睛,见到是他,下意识的一笑,“我们这是又换了地方?”
“总不会是有人把我们迷晕了扔到荒山野岭。”玉笙开了句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