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许苡仁把吃完的苹果核丢到了垃圾箱,又把杯子拿到厨房刷了一遍,从善如流地接了水回来。
一进屋,看到李超越已经把裤子从内到外褪到小腿上,上身穿着一件背心,正跪在床上看润滑剂的说明。
房间不大,关着窗户,室内似乎空气流通不畅。
“次啦——”一声,李超越撕开了润滑剂上的密封包装。
这刺耳的一声,像水手一出船舱猛然发现前方海面巨浪滔天,回首岸边已远,一时间风雨飘摇——许苡仁觉得有什么东西也被一起撕裂了,友谊的小船呼之欲翻。
李超越挤了一点在手上,用手指捻了捻,“好滑啊。”又回头问他,“倒多少?这些?”
半新不旧的空调正在努力地制冷着,可正对着许苡仁吹的冷风也没能把他降温成功——尤其是手心愈来愈热。
许苡仁走上前,拿过润滑剂,狠狠按了一下瓶口的下压嘴,挤了一堆在李超越的手里:“涂在手指上,我扶着你的手找。”
接下来许苡仁跟现场教学一样,用润滑剂的瓶子在他股沟上点了点:“这里,纵向按摩一会儿……按摩是为了放松,你这越按越紧张。一指的直径括约肌绝对是能容纳的,只要你放松了就不会疼……得了,我来吧,你学着点。然后……”
他又用瓶子压嘴点了点,“没入半个指肚的时候停留一会儿,适应了再往里送。回想一下解剖课,你就知道往哪使劲儿了。”
“……疼。”李超越闷哼声从枕头里传来。
许苡仁举起他的手看了看:“疼是因为你指甲没修利索,先拆个套,戴在手指上。”
“套在袋子里,你帮我拿一下。”李超越指了指门外。
许苡仁的小洁癖并不是完全不能和别人分享食物和水的那种,而是有选择性的。如果这个人受到他的认可,那么他还是不介意同喝一瓶水或者互相使用对方的东西的,与卫生水平没有必然关系。
这种选择性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集合”,能在此之中的都是他不当外人的,其中当然包括哪怕大汗淋漓的李超越,却不包括精雕细琢的林琅。
以前住在一个寝室的时候两个人没少互相用过对方的东西,所以许苡仁一直觉得他之于李超越,应该也是一个比较靠近中心的集合,直到他今天知道李超越和林琅之间曾经发生的事,他对于“在李超越心中到底谁离他比较近”这个问题开始有了不确定的想法,直到这一刻——
至少他可以肯定,别人绝对没有一进门就见到李超越跪在床上,自己用手指试图挤进一个并不是入口的地方。
虽然这是一个不怎么登得上台面的“条件”,但是这个“集合”内至少只有他和李超越自己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蒙住了许苡仁的医者仁心,他上前抓住李超越的手,用了点力气将整个手指缓缓一推到底:“深呼吸。”
李超越对自己倒是怜香惜玉:“哎哎哎哎——许哥许哥,你慢点……”他出于本能地想把手指退出来一点,“你怎么一点都不温柔了。”
许苡仁又把他按了进去:“我对病床上的人才温柔。你这不是病床,条件反射的必要条件没了。进去,腰趴下,你手指不全进去等会儿肯定摸不着……嗯,手腕翻过来,指腹朝下,找吧。”
李超越笨手笨脚地找了一会儿,抱怨道:“哎呀,这……在哪儿啊?你拿手机给我搜个挂图来我看着找。”
许苡仁:“还用不用给你准备个内窥镜?”
“你拿来我也不会用啊。”李超越被揶揄得尴尬至极,把手指抽了出来,“算了算了,不找了。”
手指抽出的一瞬间,发出小小的“噗”的一声水声。
许苡仁的脚底一麻。
他拆开手里的方形小包装,沉声道:“我给你找。”
因为青春发育时期打篮球的关系,李超越的手指关节略有些粗大,而许苡仁则是典型拿笔拿手术刀的手,十指灵活修长,再加上润滑和安全套的减阻,没费什么力气就从已经被撑开的地方伸了进去。
安全套远不如橡胶手套包裹得紧实,触感没有那么明显。
他试探着摸索了几下:“这里,感觉到了吗,手指摸上去的时候会觉得有一点硬,没病的话能摸到中间有一条中沟。”
“啊——”随着他微一用力,李超越明显是有反应了,“许哥,我能不能趴下,腿好麻。”
“……趴吧,慢点。”
李超越缓缓地伸直一条腿,侧身躺在床上:“你给我揉一下呗。”
许苡仁算是知道自己今晚的借住费是怎么交的了——他的“授人以渔”之行最终还是变成了“授人以鱼”。
他把脸转向一边,尽量不依靠居高临下的优势窥探突破草丛的“了望塔”,仅凭着手感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肠壁按摩那个腺体。
人类的本能使得第一次取液时因为未知而感到紧张,第二次就开始从中找到乐趣了。李超越手也没闲着,起初隐晦地抚慰一下自己,慢慢地就不能停止了。尤其是沾满润滑剂的手和身体接触,彻底湿润包裹后带来了比平时更刺激的感受。
看到手臂的起伏以及听着响动就知道躺着的人在做什么,许苡仁默不作声地给他从旁边拉过来毛巾被盖住半身,以示避嫌。
随着手上运动的进行,李超越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些蜷起,许苡仁明显感受到包裹手指的柔软肠肉更多了,他刚要出言提醒,却听得李超越不自然地说道:“许哥……许哥,别停……”
许苡仁一惊,手指上的动作一下就停了。
李超越还在闭着眼,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额上渗出洗洗的汗珠,继续喊着:“许哥……别停啊……许苡仁,你大爷的……”
这种时候叫一个人的名字,有可能意味着什么,许苡仁并不陌生,他慢慢地把手指退了出来,摘下上面的橡胶圈。
出门的时候他把卧室房门轻轻地掩上,但是从李超越沉浸的程度来看,他离开好像也没什么影响了。
用自来水管的冷水洗手洗脸,脑部供氧被迫减少后清醒了一点,有什么些微的绮念也荡然无存了。
转系之后虽然分别在不同的校区,但是各种网络联系方式上二人还是经常能聊得上话。从李超越经常更换的签名甚至合影头像可以看出,他在那边受欢迎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到了谈及婚嫁的程度。
那好像是一个家庭条件和自身条件都非常不错的女生,当时周围一边读研一边领证结婚的也有几对,受到氛围感染,加之李超越确实是一支潜力股,二人一拍即合准备先把证领了。
但是一旦谈婚论嫁,承诺就不能像是空中楼阁,必须落到实处。
李超越一穷二白得整天口袋里就是全部身家,面对准岳父岳母的要求什么都答应了,包括以后孩子姓氏这种“入赘”的条件,唯独不能接受的是女方家长提出毕业后安排的工作。
一来二去,不但被人认为是“不识好歹”,连那女生也渐渐开始怀疑两个人的感情能否经得住现实的考验。
直到某一次深夜许苡仁当了一回树洞,分享了李超越在“组建家庭”和“追求梦想”中的犹豫不决,昧着良心给他提了“家庭什么时候都能组建”的意见之后,好像就没再见他换过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忧伤签名。
当然,他并不觉得他做错了。
许苡仁看了看洗手池边挂着的毛巾,最终还是抽了几张纸巾擦干了脸。
再回到卧室,李超越已经进入了半休眠状态,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招呼:“橱子里有被子。”
“不用了,我回家。还要回去拿点明天用的东西。”许苡仁从桌上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忍不住又婆妈了一句,“别老弄这个,等你老了就知道厉害了。”
接着,他从床上捡起润滑剂,盖好盖子,放在了床头柜上——一如当年他把那瓶小小的、没拆封的妥布霉素滴眼液,放在李超越空了的床位木板上。
小心翼翼,像是一个不能昭告天下的仪式。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留评的真的是小天使!
☆、第 14 章
没什么事的时候许苡仁的生物钟还算正常,但如果前一晚睡得太晚,他一般就会定个闹钟。
铃声就是最老式的座机电话铃声——他一听见这个声音就全身神经紧张,觉得是值班室的电铃响。
第二天他被古老的“铃铃铃铃,铃铃铃铃”叫醒,提前避开早高峰到了医院。
还没交班的卢大夫正在值班室喝着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粥。
许苡仁觉得新鲜:“师兄,今天奔小康了?”
卢川叹了口气:“我和你一样还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这是林主任点的资本主义外卖,不过刚送到他就被人叫走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赏给我喝了。”
“林主任?”许苡仁问,“他晚上没走吗?”
师兄咂着嘴品了品粥里的海参:“你不知道吗?他这几天一直都住在医院靠着。刚才他那个被连捅十八刀的病人又快不行了,抢救去了。唉,不是我说啊,我看这回够呛,谁的心脏切八瓣再缝起来还能好用的啊。”
在没看手术记录之前,许苡仁大概会做出和师兄一样的判断,可现在他更希望,甚至是相信林琅能把人救回来。
那是一个代表奇迹的高度。
这种时候就觉得他敬爱的师兄乌鸦嘴十分碍眼了。
许苡仁:“师兄,你怎么还不下班。”
查完房听说是病人还剩最后一口气又被抢救回来了,不过还没脱离危险。
许苡仁特地搓了搓脸,活络了下面瘫的表情,准备找林琅道歉,但是值班室的小床上还是只躺着林琅那只超大号的平板电脑。
在病区逛了一会儿,他拉住走廊里经过的一个小护士问:“百寻的林主任还没回来吗?”
小护士撅起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许大夫,你还不知道啊?刚才来了一大群医闹,把ICU那层楼刚下电梯的那道玻璃门都打破了,林主任胳膊受伤啦。”
许苡仁皱眉:“他怎么会在那?”
“好像是路过吧。那几个医闹逮着谁就不放,抓着好几个护士和医生让院领导出来给个‘说法’,林主任过去拉开他们,就被钢管打到了,后来保安才上来的。听说林主任好厉害,一个人拦住他们四五个人呐。”
林琅能打,他是知道的。
那年童话参加了一个比赛,在相隔不远的一所艺术院校举行,他们几个作为室友当然抽出时间去捧场了。
童话发挥的很不错,连唱带跳的居然有点明星范儿,把艺校的那几个选手都比了下去。评委给出的成绩也很高,他们几个盘算了下都觉得不是冠军也能是亚军,奖金肯定没跑了。谁知道童话刚下场,他们身后一排座位的人就开始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大意是一个医学院的凭什么能拿这么高的分,肯定是有黑幕,这些评委又不缺钱,指不定是怎么贿赂的之类。
许苡仁听了非常生气,心想难道你们是聋了吗?唱的好赖还听不出来?正准备跟他们理论,被林琅一把按了下来。
当时林琅静静地转头看了一圈,那些说闲话的人还嚼舌根嚼得如火如荼没有察觉到。
散场之后,林琅难得的没有嫌热嫌挤第一个跑出去,反而在人群后忽然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吧。”
许苡仁和李超越对视一眼就猜到了他想干什么。怕他吃亏,没有走远,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对方好像也是一个寝室的,几个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走着。走到人少的一条小路上的时候,林琅忽然上前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在那人回头的一瞬间一拳就把人放倒在地。
李超越和许苡仁都吓了一跳,他们两个好学生什么时候看过这种现场斗殴的画面?赶紧上去帮忙。
剩下的几个人立刻反应了过来,七手八脚的要按住林琅,没想到林琅看着瘦瘦弱弱的,打起架来力气大得惊人,还不等许苡仁和李超越出手,就把几个人撂倒了一地,爬都爬不起来。瞥了一眼他们二人,说了一句:“跑。”
他们俩故作镇定地出了艺校的大门,李超越停下脚步问了一句:“刚才林琅是一个打了六个吗?”
许苡仁回忆了一下:“看起来是的。”
李超越自言自语:“这好像有点反科学。”
许苡仁点了点头:“听起来是的。”
李超越望天:“我觉得刚才地上有一个人鼻子好像歪了,这搞不好不是民事案件,是刑事案件。”
许苡仁:“有吗?天太黑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哈哈哈哈哈,”李超越大笑了两声:“许哥,有你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有些“医闹”是半职业化的,游手好闲就指着在医院闹事讹钱,肯定是有备而来,外科医生的手有一点伤口都不能上手术,更何况是被钢管打了一下?
许苡仁问小护士:“林主任现在在哪?”
“不太清楚呀。”小护士想了想,“刚才路主任过去看他,听说带他去拍片子了,要不你给骨科打个电话问问?”
许苡仁回到值班室,刚拿起电话,就听到里屋传来说话声。
“说了没事,他们大惊小怪的。拍什么拍啊,烦死了。开你的会吧,拜拜拜拜。”
许苡仁敲了敲门走进去:“林主任,你受伤了吗?”
“哦。”林琅又架起了他的平板电脑开始看综艺,指了指对面桌子,“帮我把葡萄端过来。”
许苡仁回头一看,背后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十足林琅式的精美五彩琉璃大碗,里面盛着洗好的葡萄。
他把碗递了过去:“对不起,我为我那天说的话道歉。关于手术的事情。”
林琅吃着葡萄的动作一停,抬起金贵的眼皮扫了他一眼:“哦,没事,算了。”
许苡仁看了看他的胳膊,一只手在揪葡萄,一只手在屏幕上划动着,看不出哪边受伤了,就问,“听说你是被钢管打的,伤的严重吗?别硬撑。万一是骨裂呢,还是去拍下片子吧。”
“许苡仁啊。”林琅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发现你怎么这么娘啊?是不是男人?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帮我把那包桃子倒出来,抽屉里有碗。你要是有空就帮我洗洗,要是没空就帮我出去叫个百寻的人来洗洗,谢谢。”
许苡仁:“……”
他考虑了一下自己毕竟是来道歉的,本来就空着手,光用嘴说说好像是有点过不去,何况林琅平时作风也是这样,并不一定是故意要他难看,只好端着碗出去帮他洗了。
果然,林琅接过来的时候拿起一个看了看,似乎还有点欢喜,表扬道:“洗的真干净!”
许苡仁:“……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喂。”林琅叫住他,“许苡仁,你眼睛怎么了?”
许苡仁回头看了看墙上镜子里的自己,眼白靠近眼底的地方有些红血丝,黑眼圈和眼袋也很明显。
“可能是晚上没休息好。”
岂止是没休息好,根本就是一闭上眼就想起来李超越,他即将达到顶峰时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和急切的喘息像被存进了海螺里,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最后彻夜未眠,闹钟一响就爬起来了。
林琅轻嗤了一声:“趁早查查血去吧。”
许苡仁:“……”
这是林琅对他唠叨他、让他拍片子的反击吗?
你这么幼稚你们院长知道吗?
好在这一天除了医闹事件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下午许苡仁按部就班地叮嘱完一圈之后就回家了,从晚上八点一觉睡到了次日六点。
他毫不意外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那是五六月份,草长莺飞,阳光煦暖,在五楼宿舍窗口都能闻得到风里的花香味,实在是他们学院那个山头上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有一天,许苡仁拎着水壶回了宿舍,看到李超越正在晒被子。
楼下也有专供学生晒被子的一排支架,但是他们学校发的被褥是粉红色的,每次抱着出去晒都有种异样的感觉,更何况大家的被褥都一样特别容易拿混,于是他们就经常用简易的方法晒——直接打开窗户,把被子搭在窗台上晒。
这项操作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离开人。只要一会儿没人看着,就会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椿象——也就是俗称的“放屁虫”落在上面。那么大的虫子自然是不会在被子上呆久的,但是一旦对着你的被子放个屁,太空棉就充分吸收那股味道,几个星期都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