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毕竟是个看脸的时代。
所以不管是不是歌手,只要脸有足够的辨识度,就能够被人认出来。而沈宴如,绝对在有辨识度的那一堆里。
好在她也没有跟沈宴如争辩的意思,两人都沉默下来,慢慢往上爬。
——高中学校的格局十分神奇,一进门就是大段看不到尽头的楼梯,周围是养护得很好的花草树木,亭台回廊掩映在其中,看起来不像个学校,反而像是公园。只不过,楼梯爬起来的确是很累人。
大概最初学校的设计者,是希望能够利用这些台阶来激起同学们的奋勇向上,攀爬书山的决心?
只不过每天早上,安知晓气喘吁吁的爬完了所有楼梯,终于看到前方教学楼的踪影时,都觉得自己一天的精神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沉默着爬完所有的楼梯,两人都有些喘。
安知晓停下来给沈宴如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格局,趁机休息。等到介绍完了,两人才继续往前走。
到了教学楼下,正好碰见一个同班同学,对方笑眯眯的打了招呼,又好奇的看了看走在安知晓旁边的沈宴如,压低声音问,“安知晓,这是谁啊?”
今天是开家长会的日子,安知晓带来的人,肯定就是她的家长了。可同学们都知道她的情况,所以不免好奇。
这也是因为看出安知晓心情好,才会发问。
果然,安知晓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挺直了胸脯十分骄傲的道,“这是我姐姐!”
虽然不知道安知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姐姐,不过同学并没有追问,笑着说了一声“姐姐好”,然后似乎有些害羞的跑掉了。虽说姐姐也是同辈,但既然来开家长会,而且沈宴如的装扮看上去就十分成熟,对这些还在上高中的孩子来说,那就不是同龄人了。见到同学家的长辈,自然会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体验对于沈宴如来说,也十分新鲜。
她从小受到的是多对一的精英教育,即使后来高中是在贵族学校上的,但是条件也跟普通高中截然不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充满了利益交换。毕竟都是出身很好的孩子,从小就明白将来要走什么路,上学与其说是为了学习知识,不如说是拓展人脉。
同学们个个都是人精,这种单纯的来往反而几乎没有。
沈宴如并不喜欢那种环境,所以素来独来独往。后来高中毕业之后出道,上学的模式又转回了多对一,就更是体会不到这种普通人的校园生活了。
何况现在自己还不是以学生的身份,而是以家长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家长们已经陆陆续续抵达,同学们将家长送到教室之后,便会被赶出来,让他们跟班主任单独交流。所以上楼的过程中遇上了好几位同学,而他们都无一例外会关注安知晓身边的沈宴如。
这又是另一种有趣的体验。
因为身份的缘故,沈宴如身上总是聚集着绝大多数的注意力,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作为中心的那个人会是她,其他人反倒都成了陪衬。即使是像张天洁那样当红的歌星,站在沈宴如身侧亦会黯然失色。若是一同出现,媒体更关注的反而是她。
但现在,她是作为“安知晓的家长”“安知晓的姐姐”而存在的,所有人都会先关注安知晓,然后才是她。
并不是因为她身上的光芒黯然失色了,只不过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朝夕相处的同学才是更加亲近的人,自然也会第一个被注意到。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安知晓的人缘十分不错,否则同学们即便看到了,也未必会上来招呼。
对于这一点,沈宴如并不意外。因为安知晓身上,的确是有一种令人喜欢的亲和力,尤其是在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像是朝阳初升,春花初绽,特别能够打动人。
进了教室,安知晓跟班主任说了一下沈宴如的事,然后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教室了。
虽说对于沈宴如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还是会十分牵挂。
沈宴如在安知晓的座位上坐下。高三学生的桌洞和桌面上几乎都堆满了书本,放眼望去教室里所有的桌子都是这样。沈宴如感兴趣的看了看,发现桌上的书被分成了两大类,一类是课本,另一类是各种参考书和习题册。
她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然后……
沈宴如觉得也许自己从没有念过书?
不然为什么书上的那些符号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他们。
就在这时候,坐在她身侧的人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问道,“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大概是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吧。”仗着家长们彼此之间的了解肯定很少,沈宴如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她之前偶然听安知晓说过,上高中之后座位调整过很多次,所以家长们并不知道坐在自己旁边的是哪一位同学的家长。
“原来是这样。我看你这么年轻,是来给你妹妹开家长会?”
沈宴如点点头,对方忧心忡忡的道,“我女儿说,班里好多同学都打算回家复习,说是效率更高。但是她自制能力一向很差,我和我们家那口子都要上班,白天根本没空盯着她。我就怕她回了家不好好复习,反而把心思放在了别处就坏了。你们家呢,是怎么打算的?”
“……”沈宴如有点儿发愣。
虽然她是以姐姐的身份来参加家长会了没错,但一时间毕竟不能够将自己彻底的带入这个身份之中。——这也是因为安知晓实在是太过自律了,平时学习从来不需要她操心,两个人都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妹妹倒是挺自律的,不太担心。”
“唉,那可真不错!”这位家长是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女子,保养得宜,动作和言语都十分得体,显然很有教养。不过眉间有轻微的皱痕,显然对方平日里的性格十分严肃。沈宴如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对方在工作场合会有怎样的表现。
但此刻,也不过是个担心孩子的普通家长罢了,她皱着眉头,“我有个想法,觉得孩子们是不是可以单独组织一个学习小组?平时关系好的几个孩子聚在一起,互相督促,学习氛围也好,又不像是学校里这么吵,容易分心。”
“这个想法不错。我回头跟她商量一下。”沈宴如说。
那位家长便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又问,“你们家孩子适应性考试考了多少分,全省排名多少?我女儿的分数,跟去年的一本线不相上下,真是愁死人了。这要是一个发挥不好,少了一分两分,说不准就够不着那条线了。全省排名倒是不错,老师说按比例来看,一本线是能上的。而且去年的题出得简单,今年就难。题难了分数线就低……”
这位忧心忡忡的母亲显然对于孩子的成绩十二分的不放心,一直在跟沈宴如絮絮叨叨的说,最后甚至道,“我在想,是不是这一个月请假在家里照顾她?不然实在是放心不下!”
“……”
这一场家长会,最后给沈宴如印象最深的,便是这位家长。对方滔滔不绝的语句和对孩子的担忧给了她很大的触动。
原来普通的家长要操心的事情竟然有这么多!
而她距离合格,还远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沈老师将要GET某种可怕的新技能了,噗。
给小安点根蜡烛~
话说微博上有个段子,高三时期是每个人一生中懂得最多的时候……比如作者菌_(:зゝ∠)_
所以大家且行且珍惜【什么鬼
☆、第13章 找呀找呀找灵感
回去的时候沈宴如忍不住问,“你同桌叫什么名字?”
“你说秦悦悦?她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她妈妈……”沈宴如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挑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很厉害。”
“啊是。”安知晓笑了起来,“她不知道多少次抱怨她妈妈管得太严,在家里一点自由都没有。听说她妈妈还打算请一个月的假在家里照顾她直到高考,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觉得不好吗?”沈宴如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没有让安知晓发现。
她本来以为家长就应该是这也,还想着是不是要将工作放一放,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安知晓身上去呢。
不过再想想,自己能做的其实十分有限,饭菜有酒店的人负责,课业上就更没有办法给什么帮助了。至于生活上,安知晓似乎很少会有别的需要。最后是考生心态,这个沈宴如自己也不懂,又要怎么去开解她?
安知晓说,“说不上来好不好吧,不过我觉得秦悦悦挺需要的,她自制力不好。自己也说不是她妈妈逼着看书,就会忍不住想看电视小说漫画,很难讲精力集中在学习上。”
“那你呢?”
“我?”安知晓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说,“我都习惯了。”
这么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反而让沈宴如心中有些难过起来。
安知晓从小用在学习上的时间都有限,因为除了学习之外,她还要将精力放在生存上。正因为这样,才会养成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的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但来源却令人心酸。
同龄的孩子有父母关照负责,但她没有。那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结果,沈宴如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上。
她转头看了安知晓一眼,说,“秦悦悦的妈妈说,学校可以申请在家复习,你们老师也说可以。你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不用了,跟同学们在一起,遇到问题也好找人问。实在不行问老师也方便。”安知晓说。
她知道沈宴如白天是在酒店里工作的,自己要是留在那里,肯定会一定程度上打扰到她。反正在学校里也一样,所以就无需这么麻烦了。
沈宴如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她本来不是健谈善言的人,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一贯十分冷淡,也提不起说话的念头。时间久了形成习惯,现在就算有话想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出了学校门,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沈宴如才注意到这并不是回酒店的路。
“我们这是去哪儿?”她问。
安知晓转头朝她笑了笑,“我打算去看看张姐。——就是花店的老板,姐你跟我一起去吧?”
这一声姐叫得实在是亲切又自然,沈宴如情不自禁的就点了头。
虽说她嫌弃安知晓在花店的生活环境不好,但对方能收留安知晓,给她提供一份工作,已经十分难得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这时候还没有到放学的时间,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有些热,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到花店时,张姐正在跟客人说话。安知晓和沈宴如就站在一边看。这时候又有人过来,安知晓立刻熟稔的迎上去招呼对方,没一会儿就推销出去了一盆芦荟。虽然价钱不贵,但也是一笔入账。
张姐接待的客人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买,把人送走,她转身抬手在安知晓头上戳了戳,“还知道来看我?”
“张姐我错了!”安知晓也不躲,只是苦着脸站在原地任她戳。
沈宴如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得张姐那只点在安知晓额头上的手指有些碍眼。
这情绪来得很快,就连她自己也有些不知所以。
按理说安知晓跟张姐的关系好,彼此这样开开玩笑,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沈宴如就是觉得看不惯。她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开口,“你好。”
张姐看到她,就收回了手,问,“晓晓,这是谁啊?”
“是我姐!”安知晓立刻笑眯眯的回答,“我现在就跟她住在一起。今天是特意来谢谢张姐你以前对我的照顾。”
沈宴如恰好掏出一张私人名片递给3 张姐,认真的道,“感谢你对安知晓的照顾,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请务必打我的电话。我姓沈。”
名片上只有光秃秃的一行手机号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标示。这是避免遗失之后出什么问题,毕竟沈宴如也算是个公众人物,若是私人号码被公布出去,那就太糟糕了。
这么郑重其事的做法,让张姐有些回不过神,下意识的觉得安知晓这个“姐姐”不好惹,态度一下子拘谨起来了。
沈宴如对此十分满意。
从花店里出来,两人一路步行回家。在这个过程中,不时就有人上前跟安知晓打招呼,而安知晓也笑眯眯的回应。偶尔有人好奇问起沈宴如,她还会捎带着解释一句。
沈宴如简直怀疑安知晓认识这座城市里所有人。
即便这座城市很小,但这种广泛的交际还是令沈宴如感到叹为观止。并因此而意识到,安知晓的确跟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或者说,这座城市里生活着的人,都跟她是截然不同的人。
如果她是大城市里那种独门独户,不与周围的人往来,生活快节奏,人情关系冷漠的代表,那么安知晓与这座城市的人们,就是旧式乡土关系的代表。
远亲不如近邻,生活节奏缓慢,一家有事百家忙……
沈宴如曾经觉得这样的人际关系恐怕会非常繁复复杂,令人应付不过来。但是看安知晓的样子,恶毒分明游刃有余。
而且她亦不得不承认,这种在街上随便碰见什么人,大家脸上都带着笑,随口招呼着,呼朋引伴的民间生活,的确是令人放松而惬意。哪怕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存在。
就在这一刻,沈宴如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什么东西。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自己写不出满意的词来了。
就跟之前写不出满意的曲子一样,是因为她想要为安知晓量身定制,却偏偏并没有深入的接触和了解过她生活的环境。
突破了那个盲点之后,脑海中的灵光便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现,沈宴如立刻整理出了清晰的思路出来,只要回去之后,就能够立刻动笔了。这一次她相信自己写下来的词,只需要经过稍微润色,便能够十分出色!
这是一种十分玄妙的直觉。但是对于任何有才华的人来说,这种直觉却都是十分宝贵和难得的。所以沈宴如也没有打算浪费时间,她突然抓住了安知晓的手,“我们回去吧。”
安知晓之所以带着沈宴如在外面瞎晃,就是为了能够给她一个放松的时间,或许能够激发出什么灵感来。不过她也没有想到,效果居然会这么好!
也许是因为沈宴如本身就足够出色,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够突破原本的瓶颈和束缚,找到心得思路。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安知晓自然也不会继续在街上瞎逛。
两个人手牵着手,朝酒店所在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安知晓忽然笑了起来。
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停下来呼吸,她也还蹲在地上笑,沈宴如被她拉着,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她面前,有些茫然于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安知晓笑完了,觉得腿有点儿麻,站不起来,索性往前一扑,抱住了沈宴如的长腿。
“姐。”她轻声叫。
沈宴如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怎么了?”
安知晓拼命的摇头。
重生以来,她的心里其实积压了许多负面的情绪。虽然一切都在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走在既定的道路上,可是安知晓心里还是会莫名生出许多情绪来。
她得到了许多上辈子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安知晓的确因此而感觉到幸福和快乐,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沉重。因为这些东西,本来不应该是她的。安知晓难免会觉得,或许这都是自己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东西。
虽然她甚至不知道它们本来是属于谁。
可是就在刚刚,在那些肆无忌惮的笑声里,她将那些情绪全部都宣泄了出来。
不管原本是属于谁的,但她并没有处心积虑用尽手段去谋夺这些东西,所以她获得了,就是她的了。就算是心里还有所芥蒂,但安知晓知道,就算有人找上门来要抢,她也绝不会拱手让出。
她会……牢牢的抓住沈宴如,抓住自己已经得到的一切。
安知晓觉得自己整个人有点儿头重脚轻。
“姐,我可能有点儿缺氧。”她仰起脸看着沈宴如。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人工呼吸!【我瞎说的
捉个虫……
☆、第14章 她的笑
“还能站起来吗?”沈宴如弯下腰,向安知晓伸出手来。
安知晓乖乖把自己的手放进她手心里。然后沈宴如便用力握住,往上一提,她就顺着这个力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