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迟迟不能凝练出自己的刀意,无法创出一式属于自己的刀法,最大的原因就是楚夕的积累还不够。华盟的发展主流是异能与科技力量,传承下来的武学最高也不过是宗师境,怎么可能与修行界的武道功法相提并论?
别看芦喔喔别的都懵懵懂懂,在武道上却是天赋惊人,早就看出了楚夕的问题所在,现在就是要通过教他更多绝世刀诀,等见识多了,眼界自然也就上来了,积累的底蕴足够才能厚积薄发。至于之前为什么不管,芦大王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懒得变人呢。
一教一学间,两人都越来越沉浸于其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楚夕发现,自己在武道上的造诣竟然远远比不上眼前的少年,他并不是在贪玩胡闹,而是货真价实的前辈,也足以教导自己——这小家伙,总是在自己以为足够了解他的时候,就给自己更多的震撼与惊喜。
唯一让楚夕无奈的是,先前还一派仙风道骨的少年没过多久就原形毕露了,这演技也实在是太不敬业了。
只见楚夕在空地上练刀,芦喔喔则坐在树枝上,两腿不老实地晃荡着,双手捧着一条比他脑袋还要大的烤鹿腿,埋头啃得可欢。一边啃还一边冲下面的楚夕吆喝:“刚刚那一招不对,出刀太快,重来重来!”
楚夕抬头扫了一眼树上那位应该是高傲出尘的“封澜道人”,面瘫脸。
不过重新把刚刚那一式刀法练过,不再一心求快,出刀慢了下来,他渐渐也捕捉到了那种刀势引动天地之势的玄奥感觉。
啃完了鹿腿,芦喔喔纵身从树上跳下来,总算想起来自己现在不能暴露身份,又昂起了下巴,双手背在身后,踱到楚夕身边,作高人状,微微颔首道:“不错,贫道果然没有看错你,能这么快就悟到这套惊鸿游龙刀诀的精髓,孺子可教也。”
“前辈。”楚夕停下动作,低头凝视他半晌,直到看得他忍不住用指尖紧张地挠袖子,才突然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您脸上都是油渍。”
顶着这么一张沾满油渍的花猫脸,亏得这小家伙还能记住自己应该是世外高人的形象。
芦喔喔浑身一僵,连忙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那只手刚刚还捧着烤鹿腿来着,这狂放不羁的一抹,连原本还算干净的脑门都被糊上了。楚夕转过身背对着他继续挥刀,以免自己抽动的嘴角被看到,压低的声线中带着笑意:“前辈还是去洗洗脸吧。”
“你继续练,不能懈怠。”习惯了原型生活的芦喔喔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劲的,一边熟门熟路地往自家水池那边走,一边还不忘十分敬业地对楚夕谆谆教诲:“你要凝练出自己的刀意——”
等等,这是自己吗?这张脏兮兮的脸,怎么比记忆中更丑了?看到水面上映出的那张小花猫脸,芦喔喔一脸的生无可恋。
后面的楚夕无奈收刀,自己还是不要提醒他对这里表现得太熟稔了,一点都不像一位云游路过的得道高人。不过那张精致小脸上的表情果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丰富,可爱得很,让人更想欺负一下了。
第19章
芦喔喔的心情很低落。
胡乱撩水抹几下把脸洗干净了,他就转身往林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冲那边的楚夕叮嘱:“不能懈怠,贫道明天还是会再来的。”
楚夕没有追上去,而是扬声问道:“前辈不留下来吃顿饭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芦喔喔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停下来,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林间,只有清澈的嗓音远远传了过来:“你得好好做饭,不能老拿烤肉来糊弄我!”
这声音怎么听都带着股幽怨劲儿,楚夕按了按眉心,看来这一段只做烤肉的日子确实把喔喔给憋坏了。
这边的楚夕在反思自己,那边的芦喔喔呢,一口气跑出自己的地盘,然后就变回了三米高的花公鸡。身形变大了,视角变高了,他的精气神顿时又都回来了,仰天引颈长鸣一声,芦大王还是这么威武雄壮啊!
用最快速度逮了一头巨牛兽,芦喔喔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回拖,大王我才不傻,人形那小身板的肚子哪有现在这样的肚子大,真要是变成人形的被楚夕留下吃饭,那可就吃亏吃大啦!
看着“出去狩猎一天”的芦喔喔终于回来了,楚夕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查看今天的食材,还问道:“喔喔,今天怎么用了这么久?”
芦喔喔歪歪头,凑过去用嘴巴在楚夕肩上蹭了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懂,小眼神儿很无辜。他早就发现,每次只要自己这样亲昵地在媳妇身上蹭蹭,媳妇对自己就会特别好,即使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会追究了。
楚夕果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顺势抬手在芦喔喔脑袋上摸了摸,转身去处理猎物,而且还很贴心地给芦喔喔找好了理由:“看来是我最近练刀的时候杀戮太多,让这附近都很难找到合适的猎物了。”
顿了顿,他嘴角微勾,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芦喔喔:“明天开始我就不出去了。喔喔,我要留下专心闭关修炼,以后出去狩猎的事情就交给你吧。”
咦,这么简单?芦喔喔瞪圆了眼睛,自己还没有想到怎么才能说服媳妇呢,可是媳妇就已经主动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可是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一顿丰盛美味的全牛宴吃完,楚夕在收拾善后,芦喔喔把自己的滚圈从窝里叼出来,一边溜达着玩一边看楚夕忙里忙外,美滋滋地哼着歌,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看他心情这么好,楚夕那张面瘫脸都柔和了许多,心里却在暗暗思忖,看来喔喔是更喜欢这样子生活,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最近新学会变人的,那为什么不直接和自己坦白呢?难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喔喔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深夜里,躺在兽皮毯子上的楚夕睁开双眼,侧头看向旁边的草窝,窝里的芦喔喔正睡得四仰八叉,睡相奔放又霸道。很难想象这只巨大悍猛的花公鸡变成人形后竟然会是那么一个单薄纤细的美少年,自己如果不是有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特殊眼睛,一开始的时候还真不敢妄下断言。
不过,就喔喔这性子,变成人形了也一点都没变,即使自己看不破他的原形也很快就能能认出来,楚夕侧身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着熟睡中的芦喔喔,眼神柔和,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似乎是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睡梦中的芦喔喔翻了个身,换成一个撅着屁股朝天挠脑袋扎在一只翅膀底下的别扭睡姿,另一只翅膀却大咧咧地往旁一伸,准确无误地搭在了楚夕身上。
楚夕愣怔了下,手掌覆在身上这只大翅膀绚丽的羽毛上,脑海里突然浮现少年那只裹在袍袖中的纤细手臂,手腕很细很白,手掌小巧,握着刀柄的手指细嫩却有力,刀意凝聚的蛟龙就被这只细嫩的手掌控在指掌间。
悄无声息的,楚夕那张面瘫脸在黑暗中一点点红了。
芦喔喔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发现草窝旁边的兽皮毯子上空荡荡的,楚夕不在树洞里。外面天还黑着,媳妇大半夜不睡觉去哪里了?难道真的扔下自己跑了?
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的芦喔喔浑身打个激灵,想起了刚刚在梦里看到的画面——楚夕拖着一口大锅,锅里面装着自己心爱的藤篓、滚圈和花围脖,变成人形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楚夕拖着大锅越走越远,满世界都在回荡着楚夕那嫌弃的声音:“大王,你变成人形的样子太丑啦,奴家要抛弃你另寻新欢去了!”
太残忍了!
越想越可怕,芦喔喔爬起来就往外冲,不行,一定不能让媳妇跑了,把人揍晕了拖也要拖回来!
外面的黑暗并不能影响他的视线,芦喔喔四下张望一圈,在远处的水池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挺拔背影。他闪电般猛扑上去,一翅膀拍过去就想先把人揍晕再说。
楚夕也被吓了一跳,翻身一滚躲开芦喔喔拍过来的翅膀,只听见“砰”一声,装着水的木盆被拍散了,水洒了一地,里面的湿衣服也散落在地上。
“喔喔!”回过神来,楚夕黑着脸,箭步上前一把摁住芦喔喔想缩回去的翅膀,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原来媳妇是在半夜洗衣服,不是要跑啊,芦喔喔心虚了,知道情况好像有点不妙,想要把闯了祸的那只翅膀给偷偷摸摸缩回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可是这次楚夕摁得很紧,他拽了半天也没能拽出来,只好凑过去,讨好地用脑袋蹭楚夕赤裸的胸膛,嘴里发出一串软软的短促低鸣讨饶。
“撒娇也没用,为什么突然攻击我?”楚夕冷着脸,嗓音低沉而压抑,胸腔里仿佛燃烧起一团暴虐的怒火,狂躁着叫嚣着要把一切都毁灭殆尽。
如果背后偷袭的人不是芦喔喔,楚夕会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剁了对方偷袭的那只手。可正因为此刻面对的是喔喔,楚夕才更加暴戾,谁都可以背叛自己,只有喔喔不能,如果连喔喔都对自己出手攻击,如果会失去他,那还不如将这世上的所有一切毁灭掉!
“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一手将芦喔喔蹭在自己胸前的耍赖撒娇的脑袋推开,楚夕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能开口说话。喔喔,回答我。”——只要给我一个理由就够了,喔喔,不管多荒谬可笑,我都会毫不犹豫相信。
“楚、楚夕。”芦喔喔被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露出现在这个样子,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惹对方生气了,明明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他却因为害怕而声音都有点发抖:“我,我做噩梦了。梦到你不要我了,一睁眼就发现你不见了,以为你真的跑了。”
所以,才会突然扑上来攻击自己?楚夕抬手捂住灼热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气还是想笑,这确实是喔喔会干出来的事,是想一翅膀把自己拍晕了先拖回洞里去?说不定还会偷偷揍自己一顿出气吧!
天知道,他现在只想把芦喔喔这个脱线的家伙摁地上狠狠揍一顿。
第20章
翅膀终于被放开了,芦喔喔却不敢动,乖乖低垂着脑袋作认错状,用眼角去偷瞄楚夕的脸色。
“左脚抬起来。”楚夕不为所动,抬眸淡淡扫了芦喔喔一眼。芦喔喔应声抬爪儿,把左大腿高高抬到半空,摆出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
一块原本被芦喔喔踩在爪下的兽皮也跟着被勾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晃荡,看样子是楚夕的手工兽皮裤,只不过现在不仅湿淋淋的,而且还被芦喔喔那锋利的爪尖给钩出四个明晃晃的窟窿。
芦喔喔瞪着这条罪恶的裤子,爪爪蠢蠢欲动,很想把它给毁尸灭迹。
“这次的事就算了。”抬手把裤子从芦喔喔爪尖捞下来,楚夕不想承认是芦喔喔刚刚的解释取悦了他,依旧沉着脸,语带威胁:“没有下次。喔喔,再犯的话我真的要好好揍你一顿,让你长点记性。”
吓唬谁呢!芦喔喔一听这话顿时又嘚瑟起来了,挺了挺胸脯,反正媳妇也打不过大王我,揍就揍呗!
“……喔喔。”这明显是有恃无恐的欠揍样儿,楚夕觉得自己额角青筋直跳,面瘫脸都快稳不住了,真的好想揍他一顿!屁股不肿起来不算完!
再想到自己和芦喔喔之间的武力差距,尤其是人形的芦喔喔一身武道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楚夕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比起复仇,他认为自己拼命提升实力的目的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那就是以后能揍芦喔喔。
至于现在,楚夕拎着裤子往水池边走,声音飘进芦喔喔耳朵里:“还有,如果不听话,就不给肉吃。”接着又开始一样样如数家珍的说着:“我还会全蛇宴、一鸟八吃、珍鱼奇席……”
不、不给我肉吃?
芦喔喔瞪圆了眼睛,咔哒咔哒扭脖子看向楚夕,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全蛇宴?听起来肯定和全牛宴一样好吃!一鸟八吃?不管什么鸟都肯定好吃!珍鱼奇席?鱼听说也可好吃了!楚夕念出一样来,他就咽咽口水,忍不住用翅膀尖抹抹嘴巴。
天了噜!这世间最残忍的对待莫过于此!
“楚夕哒——”芦喔喔小跑过去,挨到正在打水的楚夕背后,把大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搭,蹭蹭,软软地拖成了声调一声接一声叫,“楚夕哒——听话——我可听话啦——”
“嗯?”抬手把他的大头从自己肩上推开,楚夕挑眉,却不紧不慢地斥了声:“别闹,我在打水。”
芦喔喔马上探头抢着把楚夕手上的木桶叼过来,含糊着叫:“我帮你打水!”
打了水,芦喔喔屁颠颠地把水桶送到楚夕面前,楚夕却拎起一旁的裤子,淡淡道:“等我先把裤子洗完。”
“我帮你洗!”芦喔喔连忙伸爪子去勾他手里的裤子,狗腿得很。
“你用这爪子怎么洗?”楚夕把他的鸡爪子拍开,很自然地命令道:“变成人再动手。”
也对,自己这么锋利的利爪只适合狩猎,可没法干洗衣服这种精细活。于是,芦喔喔就摇身一晃,变成了人形,然后就把手伸向楚夕,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芦喔喔浑身一僵,瞬间定格了,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封澜道人。”
一声气定神闲的叫声唤回了芦喔喔离家出走的魂儿。他仰头看向楚夕,小脸蛋刷白,都快哭了:“楚、楚夕哒,你认错人啦,哈哈!哈哈!”
“是吗?”楚夕的不置可否,将手里拎着的裤子搭到他僵在半空中的小细胳膊上,“我的记性很好,眼神也不错,应该不会认错人,对吧,前辈?”
手臂上一沉,芦喔喔顺势往前倾身,把脑袋埋下去,恨不得能一头扎进自己袖子里,一条湿裤子那么点重量对他来说轻得和没有一样,可是他不敢去看楚夕那张冷峻严肃的面瘫脸啊!
楚夕把他拎起来,不给他当缩头鸡的机会,一路拎着他长袍的后脖领把人拎到不远处的大木盆前,很温柔地摸了摸他那一头的五彩斑斓毛儿:“洗吧。”
顺着楚夕的力道,芦喔喔乖乖蹲下,把兽皮裤子浸在木盆里,两根手指捏着裤脚左转三圈,再右转三圈,还在垂死挣扎,嘴巴里叨叨咕咕碎碎念:“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我才不是封澜道人,真的不是……”
过了半晌,天际都隐隐发白了,芦大王仰起脑袋,扁着嘴看向监工的无良黑心楚包工头,可怜巴巴地叫道:“楚、楚夕,我不会洗,这个怎么洗呀?”
“不是你说要帮我洗的吗?”楚夕这才俯身,做出一副在仔细检查芦喔喔工作成果的样子,摇头道:“洗不干净可不行。”
芦喔喔眼珠一转,又使出了对付楚夕最管用的一招,扭身往后凑,顺势就把脸颊贴上楚夕还光裸着的胸膛,像之前那样一边蹭一边在嘴里软软叫着“楚夕哒”耍赖。
“喔喔。”楚夕浑身肌肉紧绷,僵住片刻才抬手把芦喔喔拎开,低斥道:“不要乱蹭!”
他的替换衣服不多,可不想偷摸撸一回了,憋了好几个月的男人一点都禁不起撩拨好么!
外表再像个纤细美少年,芦喔喔心里住的也是个糙汉子,先前的事撂爪就忘了,见楚夕在那搓洗裤子,又开始围着他打转,最后蹲在盆边,好奇地问道:“楚夕,你大半夜起来洗什么裤子啊?”
“……白天太忙,没时间。”楚夕面色不变,手里动作更利落,随即就转口问道:“喔喔,你不是该和我解释下你的事情吗?前辈?封澜道人是你真正的名字?”
“不是啊!我就叫芦喔喔。”心虚的芦喔喔习惯性用爪刨地,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从两爪鸡变成四爪人了,索性蹲着往后挪挪,手指在地上挠坑,一边挠一边摇头,“唔,其实封澜道人是和喂鸡的交情很好的一位师兄,据说是太泽山掌教大弟子,可凶了!”
“太泽山?”楚夕眸色渐深,这是第二次从芦喔喔嘴里听到这个地方了。今晚发生的事让他决定不再放任芦喔喔胡闹,本来想慢慢试探的想法也被无法压制的掌控欲给取代,所以他才会直接扯掉芦喔喔那拙劣的伪装,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芦喔喔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
对芦喔喔,楚夕算是摸透了,根本就不能用什么迂回委婉,于是他直接开口问道:“太泽山是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也是在这颗星球上吗?那里还有其他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