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营参谋在家中养伤,被突然冲进来的黑衣蒙面人刺杀身亡。
神勇营副将带领手下回城中办事,因天色已晚,便在城中驿馆住宿,于凌晨时离开客栈,准备赶在城门打开后出城,没想到却在半途遭到一群黑衣蒙面人刺杀,悉数身亡。
这些人的尸体身上,都留下了同样用费国文字写的字条:杀我同伴,以血还之。
天一亮,大量费国奸细潜伏在天洲、为了报复禁军处决同伴而展开血腥报复的消息,就火速传遍全城,一时间全城热议,人心惶惶。
伍燃震怒,立刻进宫将消息报给皇上。
秋夜弦看着那些留在尸体上的字条,龙颜大怒。
什么费国奸细的报复?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绑架、暗杀狩王的事情,都是他派人干的,然后嫁祸给费国,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费国奸细要报复的事情!
而一夜之间,这么多禁军的大小将领、小头目被杀,显然是有人在冒充费国奸细杀人!
而他,还真是有口难言。
愤怒之后,他冷静下来,啜了一口茶,问伍燃:“你觉得这是什么人干的?”
伍燃毫不犹豫地道:“一定不是费国奸细所为!这些被杀的将领和头目,全是末将的人!对方并不是冲着禁军而来,而是冲着末将来!”
说到这个,他就心痛不已。
他从狩军调到禁军,在狩王的光环之下,他好不容易暗中扶持了一批人,结果,一夜之间就折损了几名亲信,于他损失颇大。
他另有一句话没敢跟皇上说:这些人很可能是冲着皇上您来的,因为这其中也有您在我之前扶持的人才。
秋夜弦不动声色:“你觉得谁想打击你,又有能力打击你?”
伍燃犹豫了一下,道:“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应该只有狩王了,但狩王不可能有余力指挥这些杀手。而且,狩王的心腹都在忙着寻找狩王,其他人也都在末将的监视之下,末将并没有发现他们有不对劲之处。”
他顿了顿:“另外,这些人相当的训练有素,武艺高强,出手狠辣,很像是职业杀手所为。但末将回京不久,大半时间都在养伤,实在想不出会得罪什么人,导致对方雇凶杀害末将的人。”
他说完后就看着皇上。
秋夜弦道:“继续说。”
伍燃道:“末将不相信这些人被杀是巧合。末将相信对方是针对这些人而来的。所以,末将非常在意,对方如何知道死者全是末将的人?死者当中,只有两人是末将从狩军带来的,其余全是皇上派给末将的人才,以及末将回京后所扶持的人才,这些都是末将的秘密,理应没有外人知道才对。”
秋夜弦微微阖眼,没有表露出情绪。
伍燃的疑惑,便是他的疑惑。
狩王已经被困了大半个月,不可能指挥得了城内的亲信去暗杀这些将领。
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有本事查到自己和伍燃在军中培植的耳目?又有本事暗杀这些人?
伍燃道:“末将细细分析过了,对方恐怕暗中盯着禁军已久,已经将禁军内部的势力格局摸清了六七分,才能下手如此准确。”
秋夜弦道:“你的分析都有道理。那么,你可有嫌疑人?”F
☆、178 损兵折将
伍燃道:“末将还不够了解京中的局势,实在不能锁定嫌疑人。末将只能猜测,要么就是末将的亲信中出了叛徒,向叛党出卖了这些死者,要么就是……城中叛党的残余势力在搞鬼。”
秋夜弦道:“你觉得京城中的叛党,还有谁有这种能力做到这一切?”
天洲的叛党基本上已经被剿灭,这是朝廷早就宣告过的。
伍燃又犹豫了一下,没有什么把握的道:“末将听说,连横的组织还没有被彻底铲除,而且组织成员个个武艺高强,不输给江湖上的顶尖杀手,所以,末将在想,是不是他们趁狩王不在,兴风作浪?”
他跟血月兵团没有接触,但也听过不少血月兵团的传说。
在天洲,相当一部分人出于对太子的感情而颇为同情这个组织,所以,虽然朝廷视这个组织为眼中钉,但民间并不那么排斥,这给了血月兵团能够生存下去的土壤。
好几个月前,狩王严厉打击天洲的叛党,血月兵团据说受到了重创,彻底隐匿起来,但是,从来就没有人能确定血月兵团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损失,更没有人知道血月兵团是否还能东山再起。
以连横的能力与性情,只要他还活着,怎么会放弃复仇?
而“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就是连横的作风。
“血月兵团?”秋夜弦转动着手里的佛珠,沉吟,“你觉得他们还有翻身的余地?”
他曾经与秋月明接触颇多,自然也相当了解连横。
连横一日不死,就一日不会停止打击他,在狩王失踪、费国奸细作乱的节骨眼上,连横趁机出手杀掉他在军中的耳目,是极有可能的。
秋月明是他杀掉的,但狩王并没有参与皇子之间的斗争,连横只针对他的人下手,并没有找上狩王的亲信,这也能说得通。
伍燃道:“末将认为,血月兵团不过百来人,加上已经受到重创,不太可能成气候,但要暗杀几个没有防备的禁军将领,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连横……”秋夜弦低喃着这个名字,而后道,“你去找黑无量,与他商量如何对付连横,务必铲草除根。对外,还是说这是费国奸细所为。还有,让你的人都小心些,别再被暗算了。”
朝廷已经宣布天洲无叛党,还说费国奸细大量潜入天洲,处心积虑地要刺杀皇上和狩王,现在,他可没有办法公开说这是连横干的,只能在暗中追杀连横了。
伍燃道:“圣上放心,末将已经下令,所有人无要事绝不可离开军营,若是离开,务必结伴,务必作好防范。”
秋夜弦摆了摆手:“说完了的话,就去找黑无量吧。”
伍燃抱拳:“末将告退。”
伍燃退下以后,秋夜弦生生捏碎了手中的佛珠。
这个该死的连横!
连横的横插一脚暂且认定是连横干的,破坏了他迅速架空狩王的计划!
他和伍燃在禁军中的人被杀掉以后,空出来的位置,要想迅速补上自己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
支持伍燃的人不傻,支持狩王的人也不笨,还有其他势力的人,都会盯着那些位置,在这样的角逐之中,那些位置不可能全由伍燃的人补上。
也就是说,随着这些人被杀,伍燃的势力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损失。
他现在只能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伍燃这边不会再有大的损失了。
“轰隆隆”突然,窗外传来劈天裂地的雷鸣声。
他走到窗边,望去,天上竟然已是乌云密布,大地昏暗,大风呼啸。
他天未亮就来到御书房,御书房一直点着灯,他没有注意到天色居然如此昏暗。
“轰隆降”又是几道闪电劈过,而是“哗啦啦”的声音涌起,大雨倾盆而下。
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雨,就这样突如其来。
“皇上,风大雨急,请您切勿靠近窗子,免得被雨淋到了。”和远赶紧走过来,想要关窗。
秋夜弦回到书桌边,坐下来,提笔,想批阅折奏,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窗外的雷声、风声和雨声,在他的耳边聒噪,令他心浮气躁。
坐了半晌后,他干脆将笔一扔,站起来:“摆架,朕要去幽兰宫。”
兰贵妃即将生产,他现在只有面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时,才会觉得心里平静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连横”的动作会这么快,效率这么高,在这暴风骤雨、天昏地暗的一天里,又先后有十几名禁军将领、小头目被杀。
禁军的四所军营分处城内、城外的不同地方,伍燃要向各个军营传达命令,或者各个军营之间需要互通消息时,都要派人去传令。
这天清晨,伍燃在进宫之前,从神武营派出三名传令官去其它军营传达命令,这三名传令官皆在半路被暗杀,而后,刺客假扮成三名传令官,向其它三营传报假消息:数名禁军将领于昨夜被费国奸细暗杀,伍将军要召集各营将军、参谋召开紧急会议,请各营将军、参谋立刻前往神武营开会!
各营将军、参谋验过文书,确定是伍将军的命令后,立刻带上亲兵,赶往勇武营。
当时电闪雷鸣,大雨已落,街上无人,三方营将在雨中赶路,行动极为不便。
就在半路上,这三路人马遭到了蒙面高手的伏击,因为各营将军武艺高强,又有亲兵护卫,对方打的又是速战速决的闪电战,见短时间内杀不了将军,立刻撤离,所以,几位将军并没有受到重伤或被杀,但是,他们带的参谋和副手却成为被猎杀的主要目标,或死或伤,损失相当惨重。
因为狂风骤雨的缘故,三路人马都无法进行追击,再急再怒,也只能作罢。
清点下来,三路人马共死了两名参谋和一名副将,被杀的亲兵总共为十五人。
这是仅仅发生在一个上午的事情,损失不可能不重。
待三路人马齐聚神武营之后,才发现伍将军下达的命令是“费国奸细意图暗杀本军将领,各营队长以上人员,无军中命令绝不可外出,若要外出,务必结伴同行,加强防范”,而不是传令官所谓的“到神武营开会”。
再一查,又发现几名传令官不知哪里去了,而几名传令官传给各营的统帅令文居然是假的,因为仿制得几乎能以假乱真,所以各营将军没能及时发现,中了对方的圈套。
接着查。最后发现了三名真正的传令官的尸体。
四营将军看着一地的尸体,久久不语。
这是怎么样的快袭?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就杀掉了这么多禁军的大小将官,对方的速度、攻击力、应变能力能跟以远袭、快攻、擅长闪电战的狩军骑兵有得一拼了吧?
目睹这一幕的禁军将士,按理说都很愤怒,很想为死去的同僚报仇才对,但事实上,众人的心思各不一致。
因为,死者当中有些是伍燃的人,有些是其它势力的人,唯独没有狩王的人,所以,狩王一方和仍然忠于凤翔空的一方没有太大的情绪,伍燃一方很愤怒,属于其它势力的将士们则提心吊胆,暗暗担心自己投奔其他主子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暴露。
因为各方心思不一,严重影响了缉凶的行动。
中午,伍燃从宫中回来以后,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几乎就要怒吼“还不快出去找凶手”了,但是,他看着外头的暴风骤雨,还是将这股强烈的愤怒和不满压了下来,冷静地道:“仔细查验尸体,尽量找出凶手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在场的各营将军、副将、参谋即刻开会。”
这样的天气,根本不可能去追查凶手,再怎么急,也只能等大雨结束再说。
开完这个会以后,伍燃连午饭都没有吃,又再次赶赴宫里。
这时,秋夜弦刚刚与兰贵妃用过午膳,正想休息一下,又收到伍燃求见的消息,心知事情又发生了变故,立刻站起来:“摆架。”
兰贵妃拉住他的手,带着一点可怜的神色道:“皇上,臣妾马上要生了,臣妾心里不安,您再多陪陪臣妾好不好?”
因为怀孕,她数月不能侍寝,很担心皇上趁机被其他嫔妃迷住,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想办法留下皇上。
秋夜弦眼里闪过怒色,但他没有对怀孕的妃子发脾气,只是将手按在兰贵妃的手背上,不太用力却很强硬的拉开:“蔻蔻,你该午眠了。”
兰贵妃低低的道:“皇上,没有您在身边,臣妾睡不着,孩子也会睡不着……”
秋夜弦道:“蔻蔻,朕连中午都不能休息,要去处理国事,这也是为了你们母子能过上好日子。你想要朕为了你们母子俩,而弃国事于不顾吗?”
这话可就说得有些重了,兰贵妃立刻收回手,惶然:“臣妾身体不适,脑子也糊涂了,还请皇上恕罪……”
“你好好休息吧。”秋夜弦转身就走。
他的脸上带着愠怒,还透着失望。
这些后宫的女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以国事为重?
不能以国事为重的女人,都不配当皇后!
他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后宫,无人配当一国之母!
她们再争,再生,也不会有机会!F
☆、179 狙击与后路
来到御书房后,他和伍燃都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伍燃先是详细报告了这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而后道:“有两个疑点,末将认为非要查清不可。第一,对方为何对这些将领的行踪、军营的动静如此清楚?第二,对方为何能将统帅的令文伪造得这般以假乱真?”
他看过那几份假的令文,连印章的图案和细节都一模一样,只是盖印稍微轻一些、淡一点罢了。
他顿了顿:“末将认为,对方很可能已经在暗中跟踪这些将领很久,对他们的行踪、习惯、背景了如指掌。第二,对方在军中一定有内奸,内奸的职位应该很高,能够掌握到军中的动静,并能接触到部分印章和文件,才能伪造出如此逼真的令文。”
除了这种可能,无法解释对方的行动为何能如此准确、快速、利落。
秋夜弦缓缓道:“你说过,这些暗杀行为很可能是连横所为,那么,你认为禁军中有高级将官与连横勾结?而且勾结已久?”
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
但如果真是这样,这一切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是的。”伍燃道,“末将就是这么想。”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秋夜弦问。
伍燃道:“关键是要找出谁是内奸。所以,末将想卖个破绽,引蛇出洞。”
“如此甚好。”秋夜弦道,“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但是,那些空出来的位置,最好不要只用自己人。你重用什么人,就意味着什么人是你的心腹,就会令这些人成为对方暗杀的对象。所以,哪怕是让出一部分权力,也不要暴露所有的人脉与实力。”
在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之前,权力的最佳配置,不是让己方占据太大的优势,而是“互相制衡”。
禁军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流血40 事件,是因为狩王失踪,导致军中的权力失衡,给对手钻了空子。
伍燃若是贪急求快,将自己的人拼命推上去,只会令这些人成为其他势力的盯中钉,说不定其他势力会联手除掉这些人,所以,一定的让步是必须的。
这段时间,他因为狩王被困,也有些得意忘形,操作得急了一些。
伍燃心中一凛:“圣上说的是,末将会小心。”
他太想摆脱狩王的光环和影响力,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将所有权力都揽入自己手里。
但现在,他仔细思索,真的觉得不能操之过急。
两人又谈了一阵后,伍燃离开。
回到营中,伍燃有条不紊地处理军务,加强防备,他的这种冷静令禁军慢慢的平静下来。
而后,伍燃多次召开不同级别的会议,部署调查、抓捕“费国奸细”的行动。
他等着“内奸”将这些绝密的情报泄露出去,引来暗杀者,从而露出破绽,自取灭亡。
然而接下来,暗杀者没有任何行动。
再也没有任何将领、小头目遭到袭击,就算他故意让他的心腹晚上出去巡逻、大白天去郊外办差、甚至在酒楼里喝醉了,也没有任何可疑接近他们。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暗杀者销声匿迹,军中和坊间都说“费国奸细没种,干了几票就躲起来,不敢再闹”,伍燃听到以后唯有苦笑,说不定对方就是想干几票就收手,让他找不到线索。
这种手法和作风,也很像连横的作风。
真是连横干的吧?
是的,就是连横干的。
此时,连横坐在一间酒楼的包间里,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盯着楼下骑马经过的禁军将官,很有跳下去砍掉对方脑袋的冲动,不过,他完全可以控制得住这种冲动。
他的眼睛晶亮,唇边带着笑意,心情极为开心。
因为,太子殿下后继有人,他看到了希望和未来。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秘密安顿秦楚合母子俩,并陪在少爷的身边,努力和少爷培养感情。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少爷很喜欢他,也很黏他,他这次再出江湖,少爷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