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茶?”易老夫人怀疑地拿过来看看,然后拈起黏在茶杯表面的一片碎渣,闻了闻,没闻出个所以然。不过喝惯了府中的茶,她至少能够绝对地认为,这茶杯里一定盛放了别的东西。
“翠泯,你们夫人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这东西?”易老夫人啪一声将那茶杯置在桌上。
“老夫人,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啊!”翠泯神色慌张,对于这茶杯里的东西毫不知情。
李诗语故意再往那茶杯里瞟了两眼,随后提议道:“老夫人,不如等太夫过来再问问吧。”
“好,就等大夫来看看,这茶杯里装地是什么东西!”易老夫人理智地接受了李诗语的提议。
待地那大夫肩上挂着药箱,急急地赶到府里一看。众位在场的人才知道,这茶杯里盛的并非茶水,而是药。同泻药有些区别。泻药吃完了会排除秽物。但是这药喝了只让人肚子疼痛不止,并且身上冷汗不歇。
“大夫,您快看看,给林夫人吃点儿什么药止痛吧?”李诗语表现地十分同情,随后将那大夫拉到了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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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翠泯听了大夫的话,但她并不会承认那药就是自己抓的。尽管易老夫人的气势真地有些摄人。
“老夫人,奴婢是跟夫人一起进到这府里来的,怎么可能会害夫人呢?”丫鬟翠泯匍匐在地,一直摇首否决,
李诗语添油加醋:“那你们夫人房中怎么会出现这东西?”
翠泯有些焦虑,但她仍然摇头:“奴婢什么不知道,奴婢也不清楚。”
“混账!”易老夫人当时便怒了,于是便命自己贴身的妈妈带翠泯下去领板子。尽管翠泯朗声哭喊,但她却是有口说不清。其实,即便她没有把那东西放在自己夫人林蓉的茶杯里,却还是会被易老夫人安上一个照顾主子不当的罪名。所以翠泯被带下去的时候,心里面最坏的程度其实已经想好了。
躺在床上的林蓉虽然很想护短,但是她疼地难以忍受,就算想要下床求饶,也到底动不了身。
当然,任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用来惩治卿澜的药怎么会到得自己的屋子?
只有隔岸观火的李诗语才知道。
这一幕是因为什么?
从林蓉的房间里出来,易老夫人为自己府中出现这样的一幕感到十分的歉疚。向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躬身礼了礼,就又带回了正厅。
“两位将军,让您们看笑话了!”
“没……没事儿。”李诗语回以一笑。
哼,下次再打澜夫人的主意,就不是肚子疼这么简单了。李诗语在脑海中得意地想。
莫璃大将军趁易老夫人不注意,朝着神色得意忘形的李诗语眨了眨眼。
好像在说,下次整人可不要拉着我?
“哦,对了,莫大将军,您刚刚同老身说什么来着?”易老夫人回想起刚刚的事儿,然后疑惑地望过来。
莫璃大将军起身,随之恭敬地作揖:“老夫人,不知可否禀退四周仆人!”
易老夫人看他一本正经,料想是大事儿,便只能听从提议地禀退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而后便只剩下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以及这易老夫人三人。
“老夫人,在下今日要跟您说的,则是有关林宰相的事儿?”莫璃大将军眉色一挑,说不出的庄重。
“林宰相?”易老夫人那双犀利的眼睛突然如同漫天星辰,绚丽明亮。她听之一愣,而后略感狐疑地说,“大将军到底要同老身说什么?”
“当今圣上已经将林宰相押入刑部大牢!”莫璃大将军直言不讳地解释,“老夫人,这消息想必您应该知道了吧?”
“老身不懂,莫大将军此为何意?”易老夫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李诗语继续补充道:“那林宰相犯了罪,陛下为了遵从国家律法,便将他关入了大牢。所以此次,我们夫妇前来是希望老夫人您,无论林家谁来游说,您都不要到得陛下跟前替其求情?”
易老夫人听后,冷声:“两位将军不是在说笑吧,难道你二位不知道林宰相同老身的关系么?”
李诗语轻笑:“不就是亲家关系么?”
“那将军觉得,老身能够袖手旁观么?”易老夫人反问道。
“依着你们这关系,自然不会。可是……老夫人,难道您要因为同林宰相这点儿亲戚关系,就不将陛下看在眼里么?”
易老夫人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语气生硬道:“卿将军此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老夫人您理解的意思!”李诗语坚定的目光直直地逼近她,“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劝老夫人能够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
“对,就是不牵扯其中,对此事儿的任何求救都视而不见!”李诗语果断地重复了一遍。
莫璃大将军专注地望着她。心道自己夫人的脑袋瓜真是时灵时不灵啊?
“卿将军,你可知,今日之话过于无情了么?”易老夫人委婉地瞪了她一眼。
“我们卿家同林家的关系,易老夫人不可能不清楚。”李诗语一针见血,“卿李两家原本就水火不容。所以,此刻林宰相遭难,于我们卿家而言,当然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可卿将军凭什么会认为老身一定会同你合作、助纣为虐?”易老夫人神色晦暗地盯着她。
李诗语不答,挠头看向莫璃大将军:“阿璃,你来告诉老夫人,为什么?”
莫璃大将军点头答应,随后目光也望向易老夫人。
“老夫人,此事儿您只有这一个选择?”
“哦?”易老夫人诡异地笑了一声,“何以见得?”
“因为即便您拿出免死金牌,让林耀甫保住了一命,但是您此后便得罪了一个人!”莫璃大将军挖了一个坑,正等着易老夫人乖乖上钩。
“老身虽然对林宰相的为人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他在朝中的权势,自然会遭来大臣的忌妒。”易老夫人感叹道,“可是若是害怕得罪人,就对离芝的岳父见死不救,那可真是太无情了。老身……可断然……做不出来。”
“老夫人可知道此事儿您若插手,得罪的会是谁呢?”莫璃大将军继续补了一句,笑容更加猖狂。
“是谁?”
“当今圣上!”莫璃大将军侧身拱手。
“怎、怎么会?”易老夫人不解。
“虽然林宰相的确是被几位大臣弹劾才入了刑部大牢,可若是皇上不点头,又有谁敢把他送入刑部大牢呢?”
莫璃大将军的话触动了易老夫人敏锐的神筋。不错,若是当今圣上不愿动他,那又何必让人将他送入刑部大牢?
说到底,他入大牢,不正是皇上想要看见的结果么?那么,此次,想要林耀甫命的便是皇上了。但是若是自己不救,那游府的家业,又当由谁来守护呢?得罪了林家,并不是一个好法子。
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对视一眼,早就知道易老夫人担忧恐惧的原因。所以李诗语决定,由她在这个违背君意的后果里再加一条恰如其分的理由。
“老夫人?”李诗语恭敬地唤了一声,随后设身处地地思量道,“您害怕因为此事儿得罪了林家,那么游府日后再无依附是不是?”她停了一瞬,接着道,“可是你不知道,这林耀甫犯了怎样的大罪?在下奉命前往邻国和谈,却不想在道路上被林耀甫手底下的人刺杀。您细细想想,他企图挑起两国战争,目的是为了什么?如此心思歹毒之人,怎么可能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出力!”她咬了咬牙,说出了一句果敢的话来,“老夫人断不用担心被他报复,因为我们二人既然决定对付他,那么必定会让他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何况我们还是君臣一心,如此一来,除掉奸臣还不是易如反掌?”
易老夫人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无法抑制李诗语口中说出的那些慷慨激昂且义愤填膺的话。
那么坚定。
似一面坚不可摧的堡垒,一次次筑起道道防线。
“那卿将军希望老身怎样做?”易老夫人还是心动地开口了。
“像刚刚我们说的,对此事儿视而不见。”李诗语重复道,“倘若林耀甫知道了背后的主谋是当今陛下,那么他一定会派府中的人来恳求老夫人。如果到那个时候,老夫人一定要遵从约定,对其恳求不顾不理。”
“只需这么做么?”
“只需要这么做!”李诗语拍拍胸脯,“老夫人,为了游家基业,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当今圣上。您一定要做到。至于……”她眉色如冰凛凛,“其他致他于死地的事儿,就由我们去做便成了!”
“那好,老身答应便是!”易老夫人拱手,随之又有些惶惶不安。但是她的这种惶惶不安直到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离开也没透露半个字。
等到晚上,易老夫人坐在窗前思量许久,她既担心自己这么做了,万一那林耀甫最后无罪释放,那就相当于自寻死路。所以她狡猾地一笑,想出一个妙招。
一来可以让林耀甫那边知道自己并非见死不救,而是没有机会去救。
二来可以顺了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的意思,对这事儿置身事外。
可是能够达到这两个目标,便需要什么呢?呵呵,那就是装病。一定是那种病到让府里的所有下人都觉得自己要归天了的病。若是这样,那林家的人便会无法同自己商量此事儿。那免死金牌是赐给她逝世的夫君游文中的,除了她这位正牌夫人,再没有谁知道放在哪里。包括她的儿子游离芝。所以林家派人,一定会无功而返。那么她就做成了这件事儿,倘若日后那林耀甫并未扳倒,也许不会愤怒到想要拆了她的游府,断绝了自己儿子同他女儿林蓉的夫妻关系。
此乃一箭双雕。
虽然她能想出这个妙计,但是一定得快。病得越早,逃避那个艰难的选择便越轻松。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游府就传出消息,据说当家女主人易老夫人在某天晚上病入膏肓了。甚至私底下的仆人还说,亲自见到了那易老夫人吐血,看其面色,更是白地渗人。也许离大去之期不晚矣。
不过易老夫人生病的事儿,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却是知道猫腻的。所以两人坐在内室,目光对上去的时候,神情还悠悠自得。
“阿璃,这易老夫人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李诗语佩服地说道。
“同游老前辈在一起,怎么说也学会了点儿狡猾吧?”莫璃大将军淡定地碰了碰桌子上的茶杯盖。李诗语听得这轻蔑的两字,不禁愕然:“你用狡猾两个字形容你敬佩的前辈,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这是在夸他呢。”
李诗语哑然失笑,“平日里,你都是怎么夸人的?”
“值得本将军夸的人……嗯,那还得看对像符不符合?”莫璃大将军随口道。
“那,好阿璃,你夸夸我?”李诗语翻了翻上眼皮。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莫璃大将军一怔。
其实在莫璃大将军想要回答的时候,李诗语心里想的是。只要你敢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言辞,老娘今晚绝对不放过你?
“呵呵,夫人嘛?”
李诗语紧张:“呵呵,快说,如何?”
“貌美,腰细,手白……”
“得得得,我还胸、大呢?”李诗语及时止住他,“说正经的,不得胡说?”
“……好吧。”莫璃大将军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说错,而且也没有想过要去敷衍她。但或许他夫人是个特例,越是普通的称赞,她越觉得虚伪。是以他只能用深情地不能再深情的话说道,“羽儿脑子很奇特。”
“我脑袋奇特?”李诗语眯着眼睛,“怎么个奇特法?”
“你常常会说出外人听不懂的语言……”莫璃大将军停了一会儿,郑重道,“有时候你聪明绝顶,有时候却愚昧不知。整个人变化无常,让人琢磨不透。”
“那……还有呢?”
莫璃大将军冷眼:“没有了!”原以为李诗语会为此大怒,却没曾想他的这个夫人却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
“你真的认为我很聪明么?”李诗语扑到莫璃大将军的怀里,娇嗔地揽着夫君的脖子道,“嗯,刚才你说得很好听,我喜欢!”
“那是不是该有什么奖赏?”莫璃大将军别有深意地挑了挑眉。
“……奖赏?”李诗语的眼睛别有一番趣味地打量了一圈,“你该不会想说……”
“是,为了未来着想,今晚……”
李诗语坚决地否定:“不成,绝对不成。”
“为何?”
“还是那个理由!”李诗语欲哭无泪。
老娘不想生、孩、子啊!
……
由于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赶得早,提前同易老夫人打了一声招呼。故而林驰前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易老夫人昏迷不醒。
大厅里,林驰背手来回踱步。
一旁的林蓉看地揪心,近到跟前狐疑地问道:“弟弟,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找母亲所谓何事儿?”
“天大的事儿。”林驰看向林夫人,“姐姐,我问你,易老夫人真的生病了么?”
“可不,我亲眼见到的。”林夫人斩钉截铁地回答,“母亲大人还吐血了呢。”她环顾四周,将自己的弟弟林驰拉拽到一旁,“弟弟,看样子,母亲大人这次病地不轻啊,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什么?”林驰听罢,嘴唇禁不住哆嗦,“你真确定易老夫人她……”
“这种事儿,谁说得准儿呢。没准今晚上,没准儿明日……”林蓉说到这个还不由地欢喜,“不过这老太婆死了也好,免得我成天不如意?”
“哎哎哎!”林驰连叹三口气,背着手在大厅徘徊地更快了,仿佛心力交瘁,又有些焦灼不安。
“到底怎么了?”林蓉拉住林驰的手臂,忽而想起林耀甫来,“前几日因为那贱女人得罪了那老太婆,她罚我不准出府门半步。所以姐姐也没回家看看爹爹。对了,爹呢,他让你来是不是接我回去的。正好,有爹出马,我也可以不用在这府里受这门子气了。”
“姐……”林驰语声悲伤,“爹哪里能够过来接你,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爹爹怎么了,你……你说清楚?”林蓉看着林驰惆怅的模样,想着定是家里出了事儿,故而神情也有些焦灼,“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弟弟,你快告诉姐姐啊?”
“爹他……他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林驰急地右手拳头直敲在自己的手心。
“刑部大牢,爹……爹他怎么会被关进刑部大牢呢?”林蓉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朝中大臣弹劾爹,说他有罪,于是……这便被陛下关进了刑部大牢!”林驰想把具体的情况说给姐姐听,但又担心隔墙有耳,引火上身。所以只能言语简单地说了这么一个大致情况。
“那弟弟今日来是要……”
林驰望望四周,一把将姐姐林蓉拉到跟前,附耳小声说了句:“我是听爹的意思,来求易老夫人明日早朝去求情的。”
“她,她不过一介女流,去陛下面前求情管用么?”林蓉不解地怀疑道。
“她去定然不行,但是她若能把那东西带去,说不准儿就管用!”林驰在林蓉的面前比划了一下。
林蓉最终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明白了又如何,她平日打心眼里憎恶的那个易老夫人,她口中的老太婆到底昏迷在床上。别说能不能等到她醒了,就是能等到她醒来,恐怕他爹林耀甫也已经被定罪了。
但是为了爹,林驰还是等到了晚上。可惜,事与愿违,易老夫人连眼睛都没睁开过一次。游离芝奉命去他州办事,也没有在府上,一时之间,别说拿免死金牌了。就是想找个人拿主意也不成啊。
林蓉这人虽然有心机,但是不怎么聪明,全未把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到得府上的事儿透露给林驰。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倒是想念林驰得紧,可屁股上不久才因为被老夫人冤枉挨了板子,这会儿也只在床上趴着,整日痛苦流涕呢。
“姐姐,翠泯那丫头呢?怎么不见她在你身边伺候着?”林驰虽然心急,可有时候还是惦念着那个俏丫鬟。
彼时问起,林蓉也只能生气地说:“平日做事儿不细心,挨了几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