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个书摊的摊主,不过他买书乃是为了钱,但是送书?这里的人,都是这般热情的么?流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拂光见流商这副表情,便知道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掏出几枚铜钱,放到了那摊主手中。
摊主本是无聊消遣,此时得了意外之财,顿时笑开了花,连连道谢,而拂光带着流商已经走远了。
但是之后拂光再叫流商出去,他却难得的没有答应,而是推说累了,在屋里捧着今日那本小册子看得入迷。
他本意是想他难得下山,想要带他逛逛,没想到一向贪玩的小徒弟竟然像对那些热闹集市失了兴趣一般,只顾着看那杂书,一时无奈,随他去了。
拂光从来自律,自受伤之后,尤其注重运气调息,所以此时便坐在床上打起坐来。
而流商自顾自坐在桌子上,一边看着书页,一边不时的拿眼睛瞟着拂光。
原来那摊主买的不是别的,乃是市井流传的春宫图集,他送流商的这一本,名叫《双阳记》,其中内容不消多想,自是两个男子这样那样的那点事。
这摊主本也没安什么好心,只是看这两个男子双手紧牵举止亲昵,起了促狭心思,索性把积压多时的册子顺水推舟送了出去,其用心不可谓不猥琐。
但对于流商来说,这本书无异于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刚开始是觉得恍然大悟,仿佛忽然知道了风阑洛殊两个腻歪了这些年是在干些什么,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拂光身上。
他觉得同样的事情,既然风阑和洛殊可以,自己和拂光自然也可以,他想着想着,唇边便泛起了些许笑意,是以等到拂光再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徒弟一边笑一边盯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发毛。
“流商,你笑什么?”
流商收回笑容,正色道:“没什么,只是看着师尊好看。”
拂光头一次被人这样称赞,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唇角却是不可控的弯了一弯:“流商更加好看。”
流商挑起一边眉毛“师尊觉得弟子好看?是最好看的那种好看?”
拂光笑笑,“嗯。”了一声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流商大概会一袖子把人甩到天门外,但是从拂光口中说出,就带了些不同的意外来。
因为他觉得,拂光觉得他好看,他也觉得拂光好看,那这事就更加可行了。
当天晚上,拂光做梦了。
他一向清净自持,不惹尘事,没有纷杂心思,就鲜少有梦,几乎从十几岁以来,就没有再做过梦。
尤其这梦,委实有些……难以启齿。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有些异常的反应。
真是要了命了。
更更要命的就是此时流商还坐在身侧,翘着嘴角看着他,他笑起来好看,今日尤其的好看,最要命的是和他梦中的一样好看!
那眼睛里的水光带着潋滟,唇角的弧度弯弯,仿佛钩子一样让人心痒。
“师尊醒了?”
……
见拂光没有反应,他状似天真的眨眨眼“师尊你脸怎么红了?”
说着伸手探上他额头,那双手带着些凉意,与他微烫的额头相触不仅没有帮他降温反倒激起一丝微弱的颤栗。
拂光稳定了一下,开口道:“你先出去吃饭,为师调息一番便下去找你。”
流商慢悠悠的道:“那我等着师尊好了。”
你能不能给为师好好说话!
他暗自吸了一口气,道:“不必,为师还要一会儿,你先去吧。”
“这样,那好吧。”
拂光见他听话的答应,刚要松一口气,孰知他刚起身,又坐了回来。
“哦对了,方才见师尊睡的很沉,唇角还带着笑意,可是做了什么好梦?可愿和弟子说说,弟子不才,但说不定能帮师尊得偿所愿,美梦成真呢?”
拂光听了这话,脸色有些泛红,正不知说什么好,只见他又自顾自的道:“是弟子忘了,师尊清修多年,断绝俗念,怎么会无端端做梦呢?是弟子失言了。”
之后终于起身,离开了拂光视线。
拂光再次吸了一口气,这孩子真是欠揍了!
楼下,流商心不在焉的挑着眼前的素面,心情有半分愉悦,拂光这反应他不甚满意,看来这样的美梦,还得让他多做几次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等到流商知道他师尊做梦的内容他就笑不出来了哈哈哈!
☆、陆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拂光方才下得楼来,发冠梳得整整齐齐,一身蓝袍纤尘不染,此时在他的脸上已经找不出一丝方才的窘迫,还是那个温和从容,静湖高山般的拂光掌门。
流商咬着筷子冲他笑“师尊下来了?”
又将另一碗素面向他那边推了一推“师尊吃面罢。”
他以为他这般体贴,拂光会十分感动,还会夸他懂事,至少会摸摸他的头,冲他笑一下。
没想到他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然后“嗯。”了一声。
这种从容淡然的表情其实经常出现在拂光脸上,他自小养在昆仑,不解事起便浸淫道法,难免不养出了三分清冷性子,一言一行都合乎规范又有所保留,但面对流商时却鲜少如此,是以他一时有些愣怔。
拂光方才在楼上调息,之后又将此事思量了一遍,觉得自己也许是和流商太过亲近的缘故,从头反思,自己有的时候的有些行为的确不太端正。
但他一直以来只当他是自己的小徒弟,宠着他照顾他,都是发于本心,并没有把在意那些,昨晚这个荒唐的梦倒给他提了个醒,所谓克己复礼,自己不该对流商宠爱亲昵太过,更不该因此生出枝节来。
一时二人各自埋头吃面,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流商眼睛在他脸上打了个转,道:“师尊……”
话刚出口,拂光抬头看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他满肚子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脸色也因此有几分难看。
拂光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吃了饭很自去退了房间,交代了他几句便打算继续赶路。
他自顾自迈出了客栈大门,没有留神去关照他那个小徒弟。
所以他的小徒弟登时阴沉了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拂光走出几步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回头微微皱了眉:“怎么了?快跟上来!”
流商还是黑着脸,咬着一口银牙,这是要动怒的前兆。
拂光无奈的走了回来:“闹什么脾气,快点跟上。”
流商看了他半晌,随后一甩袖子,大步走在了前面。
拂光看着人群中那道清瘦的身影,摇了摇头。
伏诛山不是一座山,或者说它是一座山,但不是存在于凡世的山,它存在于一个结界之内,是非常人能够抵达的所在。
当年一战过后,修仙者们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伏诛山拉入结界,从此从人间消失。
结界与人间的交界点,是在万方城外的一座石碑。
石碑上面满满的刻了当初殒身的修士的名字,密密麻麻,无声的向后来者诉说那些遥远神秘的往事,还有为了守这一方土地,如流星陨灭的那些生命。
拂光一到碑前,立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晚辈拂光,前来为弟子求剑,请诸位前辈赐剑。”
流商也行了一礼,这次倒没有不情不愿,对于那些大战中的献身者,无论是神是人,他都没有理由报以漠然。
行礼之后,二人便准备入山取剑。
进入结界的方法很是简单粗暴,那就是劈!
不过有拂光这个层次的修仙者在,根本就不是问题,是以霜夷一闪,碑侧的虚空之中当即裂出一道缺口,流商跟在拂光身后,顺利的进入了结界。
进入结界之中,又步行数百步,便看见一座通体墨黑直入云霄的山峰,上面无有草木,更罔论生灵,而是布满了四方状的坑洞,每个洞中都插了一把剑。
山峰四周环绕着古朴而又纯净的灵气,而又以山顶最为淳厚,那是因为山顶所祭的乃是一把仙剑,名曰上玄,它曾经属于一位仙人,天族派来他来平息此乱,没想到最后却死在了这里。
拂光吩咐了流商一声不要乱动,便上前一步,双手慢慢抬起,有强大灵力从他掌心流出,登时便见到数十把剑上光芒一闪,不多时,便铮然从剑冢之中飞出停在空中,均是后人所铸的宝剑。
拂光将它们一一收到乾坤袋中,然后转头看了流商一眼“自己去找你的那一把剑。”
流商撇撇嘴,这些天来拂光对他都是这副样子,他就更加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对拂光的话爱答不理,冷冰冰的对着他。
此时他的眼睛在伏诛山的下方扫了一眼,勉勉强强找到了个合眼缘的,剑柄上雕着古朴花纹,上面有斑驳的两个字‘慕华’。
他仿着拂光的样子,轻而易举拔出了‘慕华’,果见上面光泽流转,温润清华,虽然不是什么稀世神兵,但也是难得的好剑,更难得的是这是前辈修仙者留下的剑。
流商得意之下忘了自己还在同人赌气,回首冲拂光一扬眉,后者脸上也露出几分柔和笑意。
就在此时,突然从大地深处传来一阵颤抖,而且越来越大,剑冢中的剑也不知是被这震动影响还是感受到了某种威胁,齐齐颤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响声。
与此同时,在虚空之中缓缓化出一个巨大的影子,本是一团灰黑色的模糊不清,随着它慢慢的向前移动,才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个巨型怪兽,四肢像山,脖颈修长,撑着一颗小小的脑袋比一旁的伏诛山还要高出些许,脖颈两侧生有巨大的翅膀,正一边走一边扇出巨大的气流,在气流的碰撞之下,一旁的树木当即拔地而起飞向空中,简直就是摧枯拉朽般可怕的力量!
陆离!
上古神兽后裔,被魔族炼化又被人间修仙者镇压于此的凶兽陆离!
流商一时间很想扶额,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一直知道这伏诛山结界封印着陆离,但他也知道这只神兽只会被一把剑引出,但是随便是谁都会以为那把剑是剑冢最上面的那把灵力强悍的上玄,哪能想到会是这么一把不起眼的破剑!
或者说,这把剑若是旁人来拔,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之拔出,偏偏被他相中,所以被拔的轻而易举,连一丝阻碍都没有遇到!
不得不说,他和拂光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这陆离乃是上古神兽后裔,虽比不上他祖先的凶悍惊人,但也是有着祸世之能,尤其是经过魔族的炼化,更是不容小觑,加上它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封出了一腔无处发泄的怨气,此时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自然要好好发泄一番。
随着他的移动,大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如果再不出手,两个人恐怕就要被很不光彩的埋在这结界之中了。
如果这次他还像上次一样在一旁看热闹,把这东西扔给拂光,他保证拂光会在陆离一招之下身首异处!
而这人此时正下意识的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准备挺身迎战!
因此他按住拂光正要拔剑的手,迅速上前一步随手甩出一记暴击,那道金芒正中它脖颈,当即便打得陆离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拂光看了他一眼,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强大的灵力!
他一直自知修为如何,并非夸口,也知道这世上能够在修为上盖过自己的除却那些隐世高人之外就再没有旁人,但是流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旁的修士,甚至那些世外高人都不可能在一击之下使出这样强大的灵力来!
流商此时已经不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对着? 鞴獬辽溃骸笆ψ穑阉桓遥渌氖拢抑笤俑憬馐汀!?br /> 说罢持‘慕华’在手,飞身而上,划出一道磅礴剑气,登时将它其实逼退三分,剑气直直刺入它的心脏,陆离仰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长嚎,幸而这是在结界之中,否则流商毫不怀疑它会震出山崩海啸。
乘胜加击,他拿着剑随手挽出几道剑花,剑下顿时化出道道雷霆一般的金芒,破空向陆离袭去,这次是向着那石柱一般的四肢去的,陆离四肢受创难以支撑,顿时跪在了地下,它的跪也不是简单的跪,而是砸,地面被他砸出一个大坑不说,还将那些已经很深的裂痕加深。
而流商已经没有耐心再跟它继续消耗下去,用手在虚空之中画出一个法阵,法阵升腾而起,然后落在陆离巨大的身体上,那灰黑色的皮肉顿时出现道道猩红色的裂痕,仿佛地缝下渗出的滚烫岩浆,陆离伸直了脖颈,对天发出最后一声凄厉而又绝望的嘶吼,然后顿时四散崩裂,化成无数碎片,像是燃烧后的灰烬,边缘还带着诡异的血红。
可怜他被封印了这么多年,还没来得及好好施展一番便这样死在了流商手下。
确认它死透了之后,流商这才回到拂光身边,果见他神色很是不佳。
“师尊。你还好吧?”
拂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眸色幽深如同寒潭,语气十分严肃的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有这般强大的灵力修为?”
流商看着他,本来坦白的话都到了嘴边正要出口,但想起这些天拂光对他的态度,又打了个转咽了回去,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强大的修为吗?
他扯出一个笑,本是漆黑的眼珠在刹那间翻起赤色:“因为,我是妖啊。”
作者有话要说: 骗的就是你,哼哼!
☆、狗血故事
客栈之中,拂光看着笑的一脸莫名的流商,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
刚才他是背着人回来的。
在流商双眼赤红说出那句话之后,很奇怪的,他没有以一个修仙之人的本分拔剑相向,也没有过多的反应,而是站在原地看了他半晌,然后道:“先跟为师回去再说。”
而流商眨眨眼:“师尊,弟子方才除怪的时候把脚崴了,走不得。”
拂光很想说那妖怪分明面对他毫无招架还手之力,他自始至终连身形都没晃一下,怎么可能崴了脚。
可是看着流商的样子,即使明知道他是扯谎,拂光还是认命的把人背了回来,而一路上受到的种种揣测惊疑的目光,不消细说。
出去之前,他还眼睁睁的看着流商顺手修复了一下伏诛山结界,心情无比的复杂。
眼睁睁看着自己养了一年多的徒弟突然间变成了修为足以碾压自己的强悍存在是一种什么感觉,拂光想他体会到了。
平复了一下思绪,他还是打算从头问起“你既然是妖,为何要进入昆仑,还拜在了我的门下?”
流商放下手中的茶盏,用很认真的语气道:“我本是从不害人的妖,那一年深山修炼,却被一个没长眼的道士收在了法阵之中,是你从那里路过,摘掉封印符纸救了我一命。”
看着拂光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他清清嗓子继续编故事:“那时你才四五岁,小的很,所以可能不会记得,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所以我此次找到你,是来报恩的,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我说,我保证满足你的愿望。”
他在这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完之后还拿一双眼睛亮亮的盯着拂光,盼着他能说出自己满意的答案来。
却见拂光沉吟片刻,开口道:“身为妖类,为何能够在昆仑那么久而不被发现?甚至连我都没有在你身上察觉出一丝一毫的妖气。”
流商毫不客气的道:“那是你们修为太低了!”
事实上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他们这些所谓修仙之人的修为实在太低了!
上次的事他除了觉得内疚之外唯一的感叹就是拂光修为太差!居然能被一只猴子打成那样,他一定找机会好好给他补补,不然以后跟了他简直就是丢人!
流商将一直以来的心声脱口而出甚觉畅快,便有的没的继续瞎扯“何况我虽然是妖,也是一只有觉悟的妖,千年以来浸淫修仙之术,所知所学并不比你们这些凡人少,而且我这些年来所积功德甚多,只差最后一道历劫,便可飞升成仙了!”
拂光不去看他说的像真的一样的表情,而是继续问道:“今日那只凶兽很是强悍,你是如何打败他的?”
流商随手一挥:“那算不得什么!看着大些罢了,实际上力量低微,对我来说简直不堪一击,你之所以会觉得他强悍,都是因为你灵力太低!”
如果陆离能够听到他这番说辞,一定在心里委屈得很,魔族要是听到,也会无比自豪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