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结果却是满手殷红的鲜血。
他登时哭笑不得,还以为自己的高原反应还算轻微能扛过去,结果这满手的鼻血,仿佛在打他的脸。
岳舞直到晚上才从别人的闲聊里直到江淼流鼻血的事情,她吓了一跳,便再也无法安心,她变相套来了江淼帐篷的具体方位,在一个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摸了过去。
她费了一番功夫才确定他具体在哪个帐篷里,她在外头徘徊了一会儿,确定里头没有光线和动静,想来那家伙可能睡下了,她才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拉开了帐篷门上的拉链,头探进去看了一下。
只是里面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清,无奈之下,只好拿出手机,借屏幕上的光线想看看里面的情形,结果却刚好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江淼躺在睡袋里,整个人包的像是个大蚕蛹,他根本没睡着,甚至很清醒,他静静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双目明亮,瞳孔里似乎有光点。
岳舞像是被钉住了,就这样呆滞地与他对视,这会儿她真有种做贼被抓住的即视感,等到她四肢终于能活动的时候,她手里的手机几乎都拿不住了,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想转身逃跑,却听到他的声音:“不要走,好吗?”
他的声音像是咒语一般将她定在原处,岳舞过了许久才看了他一眼,却差点笑出来,原来包的严严实实的某人,正像只大虫子一样慢腾腾地挪过来,见她看过来,他又仰起脸,期待地望着她:“留下来陪我一下吧?”
被他这么一看,她纵使是想走也抬不起腿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弯下身在他的帐篷口坐下,只是仍是一言不发。
江淼从睡袋里伸出一只手要拉她:“外面风大,你进来吧。”
岳舞却犹豫不已,他叹了口气:“我不会做什么的。”
她面色一红,她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如果被人看到的话,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不过外头确实很冷,她最后还是挪进了他的小帐篷里,并且把帐篷的门给拉上了。
她原意只是不想被人看到她待在江淼的帐篷里,但这个动作对于原本是恋人的他们来说,多多少少有点引人遐想的意味。
岳舞的脸更红了,好在这里头没什么光线,他也看不到。
见她终于挪进来了,江淼也坐了起来:“这里晚上比白天还要冷一些,你怎么样?衣服穿够了吗?”
岳舞点点头:“我挺好的……倒是你……”她欲言又止,她现在每每说话之前都要提醒一下自己跟他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也没有立场去关心他,于是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淼明白他的意思,他笑了笑:“傍晚的时候流了一点鼻血,现在已经停下来了。”
岳舞的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又叹了口气:“那,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症状?比如头痛或者呼吸困难什么的……”
江淼本来要说没有,只是临了又改了口:“头有点痛。”
果然,她嘴上没说什么,眼里忧色却更重,江淼看在眼里,有些自嘲地想道,没想到真让宋泽越说中了,我真在姑娘面前卖起惨来了……
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江淼现在的状况的确不是很好,加上他这回一个助理都没带,就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眼下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岳舞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忍心就这样离开。
“应该有药可以缓解你的症状,我去帮你找找,顺便弄点热水来……”岳舞想了想,要去拉开帐篷的门,江淼连忙阻止她:“啊不用了,药我吃过了,水也喝过了,你不用麻烦了。”
岳舞的动作僵在那里,须臾,她低声开口:“既然这样,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告辞了……”
“还是有件事想麻烦你的!”江淼脱口而出,闻言,她转过头,用目光询问他。
他看着她的脸,嘴唇动了动:“麻烦你……陪我坐一会儿。”
岳舞登时默然,帐篷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这不合适,我们已经……”
“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一遍。”他苦笑着摇头,随后又叹了一声,“算了,你不想留,我也不勉强,想走就走吧。”
被他这么一说,岳舞一时竟然无言以对,明知道他是故意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也放心不下现在的他。
那就多留一会儿吧。她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
她没有走,却也没说话,江淼一时也是无言,对于他来说,这是很少见的情况,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原本这帐篷是两层的,不过他第二层没有拉上,留下来透明的那一层,可以望见璀璨的星河。
可能是海拔的关系,这里的星空异常清晰明亮,仿佛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还好今天没下雪,还能看到这样的星空。”
闻言,她也跟着抬头望去,这里的夜空呈现出一种幽深的蓝紫色,一颗颗闪烁的光点组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其中一条异常耀眼的光带,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岳舞知道那便是银河,不得不感慨一声,的确美到了极致。
这样的美景,能与自己思恋的人一齐观看,本来是一件浪漫至极的事情。
只是……如果他不是我前男友就更美好了。她亦露出一抹苦笑,心中荡起的那点涟漪又渐渐平息。
江淼看了一眼她的侧脸,隐隐能察觉到她变化万千的心绪,事实上,他也是如此。
“岳舞。”
他忽然出声叫她,她便侧过脸看着他,他踌躇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那个时候你突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人……”
岳舞一愣,随即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那天她曾经见过文晓清,以及她同她说的那些话,她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而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她更不会说了。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其实有没有外力,一点都不重要。”她淡淡的说道,“我们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你也很明白,不是吗?”
她的话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却有些无力:“不,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不会……”变成这样。
可实际上他也无法完全确定,自己的病一定能治好。以至于他仍是无法信心满满地说出这句话来。
他的话让岳舞想起汪明则对她说的那些话,也许他真的有什么苦衷,可是……那也不重要了,不是吗?
他终究,也不是她的。
她深吸一口气,把想哭的冲动压下去,她凄然一笑:“我们的结果已经注定了,你不用费心来爱上我……你总有一天会遇到更中意的人的。”
也许就在不久之后了。
江淼面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又看一眼画卷一般的星空:“这样的美妙的星空,你应该和你爱的人一起看。”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决绝地转身要走,却被他从背后抱住:“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你留下来?”
岳舞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别这样好吗?”她竭力忍住泪意,要挣开他拥抱着她的手,“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被他扳过身去,他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吻的又快又急,连呼吸都是慌乱的。
等到这个吻结束,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而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道:“是不是过客,不是你一个人自说自话能决定的。”
岳舞眨了眨眼,正要说些什么,却诧异地发现他的鼻孔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了鲜血,经过方才那狂乱的一吻,血渍糊成一片,此刻的他看起来颇为吓人。
而江淼这边也看到岳舞的嘴上、唇周也多了一些突兀的血迹,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又流鼻血了,她下半张脸上的血迹,是被他蹭上去的。
他忍俊不禁,不顾自己还在流鼻血,伸手去擦她脸上的血渍:“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又来了……糊的你满脸都是。”
他还有空开玩笑,岳舞却被他的血吓死了,她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办……你这里有没有止血的东西?对了纸巾……我去拿纸巾给你!”
她说完要站起来,却又被他一把抱住:“是不是要这样,你才会留在我身边?”
岳舞想推开他,但最后,抬起的手却温柔地落在他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摩着他。
怎么办?我一时半会儿……还是没有办法不去喜欢你。
她又是心酸又是挫败地想着,愈发的柔肠百结。
第129章 露出破绽
那天晚上,岳舞等到他入睡之后才离开,那个人睡着之后变得十分孩子气,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似乎在担心她趁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悄悄走掉。
而事实上,岳舞也的确这样做了,她不能放任自己继续沉溺在这段已经是过去式的感情里,她已经在试着走出去了,不想再倒退走回头路。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结果了。
现在忘不掉的话,就再花点时间,总有一天,会走出去的。岳舞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志愿者团队就忙碌起来了,他们的场地外围早已聚集了附近城镇闻讯而来的人们,这样偏远贫困的地区,医疗条件更是远远落后于基本的平均线。这些前来义诊的群众们,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幼童。
这样的大型义诊,随行的医疗专家才是主角,平日里光鲜亮丽的明星反而只能退居二线,做一些零碎的工作。
岳舞被安排发放药品,每当有人拿着医生开的药方就到她这里取药。这份工作让毫无医学基础的岳舞一开始有些无所适从,好在她背惯了剧本,记性还不错,硬是把那些冗长繁琐的药名给记下来了,时间长了一点,便也分得清那些药放在哪个箱子里,不至于两眼一抹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来取药的人络绎不绝,一个绷紧神经的上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直到有工作人员送来盒饭,她才能短暂地修整一下。
只是岳舞捧着饭盒却没什么心思吃,她还是有点惦记江淼那边,昨晚他鼻血流的那么厉害,今天的天气还是那么干燥,这让她更担心,他的情况会不会恶化。
想了想,她匆匆地扒了几口饭之后便趁着休息时间打算去看看他,她记得他应该是在做现场秩序引导的工作,现在大概也在吃午餐。
她在外面找了一圈,之后在一个大型遮阳伞下看到他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正捧着盒饭边吃边聊天,看起来精神气色还不错的样子。
岳舞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确认他没什么问题之后便打算离开,这时候坐在江淼身边的一个男演员忽然看到了她,便赶紧撞了一下江淼的肩膀,示意他往那边看。
江淼也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快跟上去叫住了她:“岳舞。”
岳舞乍然听到他的声音,第一反应是想假装没听到然后快速走开,但想了想,她最终没有这样做,而是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
除了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失态之外,她还有别的考虑。
不能一直这样刻意逃避,越逃避反而说明自己越放不下。岳舞无声地叹气,她知道自己只要还在娱乐圈里混着,就不可能永远不见他,既然要见面,那就试着以平常心面对吧。
于是她尽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自然一些,江淼走到她面前,唇边也挂着闲适的弧度:“怎么站在这里?吃过了吗?”
岳舞点点头:“刚吃过了。”
江淼揶揄道:“这么快?你不会又在节食了吧?”
她也笑着摇头:“没有啊,主要是盒饭的味道不怎么样,所以……”她说着耸了耸肩,江淼失笑:“虽然我和你有相同的意见,不过在这里还是挺消耗体力的,还是要多吃一点。”
岳舞笑容不变:“我知道了。”
江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到这里来,是来看我的吗?”
岳舞一怔,但很快恢复笑容,她点点头,直接承认了:“是啊,我还挺担心你的,毕竟昨天鼻血流的那么吓人……不过现在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
她的坦诚显然出乎江淼的意料:“是吗?嗯……我没什么事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她摇摇头:“对了,抗高反的药你要继续吃,水也尽量多喝点,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不要硬抗。啊你好像之前在吃饭来着,快回去吃,本来就不好吃,冷了味道就更差啦!我也要回去了,回见。”
江淼牵了牵嘴角:“回见。”
之后她转身离开,没有刻意加快脚步,和前几次一碰到他就有落荒而逃的趋势完全不一样。
而看着岳舞的背影,江淼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不见,岳舞干脆利落地承认她确实是来看他的,这不仅没有让他感到惊喜,反而令他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他能够感觉到,她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因而,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可江淼并不希望这种改变发生,因为他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方才他与岳舞短暂的交谈,就好像是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在友好地聊天,但也仅此而已。
我们还是朋友,?7 壹侥慊故腔岫阅阄⑿Γ沂腔峁匦哪悖沙酥猓裁炊济挥辛恕?br /> 礼貌,却也疏离,就像他对钟素蓉那样。
岳舞的做法,是打算彻底将他当前任看待了。
江淼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有些失神,她真的已经彻底地放下了吗?
可我没有啊。江淼苦笑了一下,心里忽然感到无尽的空虚。
他们在每个地区停留的时间有限,大概一到两天,接下来的几天,车队一直在深入,去的地方越来越偏,海拔也越来越高。
今天他们又到了一个新的镇子,照旧重复着之前的那些工作,只是现在岳舞做起来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在发放了大半天的药品之后,有另一个人来替换她:“你也在这个帐篷里闷了大半天,出去透透气吧。”
岳舞也确实闷得慌,便依言出了帐篷,不过她还是从工作人员那里要了一叠宣传一些医疗保健常识的材料在活动场地外围发放给那些前来看病求药的当地人。
习惯了高海拔之后,雪域上的空气真的很清冽,放眼望去,远处还有重重叠叠的雪山,很是巍峨壮观。
这里到处都悬挂着五彩的经幡,随风飘动,岳舞看着那些颇有灵气的风幡,忽然叹了口气。这里是她的最后一站了,这次的公益活动还没结束,可往后的行程她实在没法去了,剧组那边已经在催了,实在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她有些遗憾,不能把这个颇有意义的行程走完;但同时也有些庆幸,终于可以解脱了。
无论她面上如何泰然自若,那终究是在演戏,本来就够累了,偏偏还要在他面前演,那对她几乎是一种折磨。
现在,终于要结束了……
这样感慨着的岳舞万万没想到,一转眼就让她瞥见了那个几乎把她逼成精神分裂的人。她有些猝不及防,甚至脸上的表情都还没调整好,好在江淼并没有注意到她。
他的怀里抱了一个小孩,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还是个幼儿,只是让人心痛的是,这孩子是个唇腭裂患者。
很显然是被家里人带来看义诊的,江淼的旁边有个肤色黝黑的妇女,一面在跟一个医生说话,一面时不时的转过来看看那孩子,看起来是孩子的母亲。
而江淼,想来是充当了临时保姆的角色,帮忙抽不开身的母亲照看一下这孩子。
岳舞看着抱着孩子的江淼觉得颇为有趣,小孩怕生,一直在哭,加上语言不通,江淼一开始真可以说是手忙脚乱了,让她看的直发笑。
只是这家伙聪明惯了,哄小孩这种事也是手到擒来,没多久,那孩子的哭声渐止,又不知道他往小孩的手里塞了什么,那孩子竟然破涕为笑了。
岳舞看得出来,他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而后低下头伸手擦去小脸上的眼泪,十分的细致温柔。
这个时候,正好赶上了落日,高原上的光照本就比平地要强烈一些,落日余晖映在他身上,为背着光的江淼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他和怀里的孩子,似乎都在煜煜生辉。
岳舞望着这样的情形,不由得有些痴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江淼忽然也转头朝她这里看过来,于是,岳舞那还来不及做修饰的表情和眼神一瞬间全都落入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