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与元朝其实并无差别,都是外族入侵而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可不是我们汉人独有的,那些个满人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当朝与元朝唯一的差别便是,他们更会装了,手段更厉害了。”
“他们不直接夺了所有百姓的财物,还肯留给大部分汉人一口吃的,让他们不至于饿死,还能凑合着半死不活地拖着,不至于有心思、有力气揭竿造反。”
“他们套了个冠冕堂皇的‘满汉一家’‘满汉一体’的面具,皇帝还假惺惺地说什么爱民如子,呵,他是爱民如子,不过,爱的只是他满洲的民!爱的只是他八旗的子!”
“那些个八旗,便是什么不做,也有粮钱供他们挥霍享受。他们的钱从哪儿来?当然是从全国汉人百姓这儿来!从高昂的赋税、从加重的徭役、从圈地、从掠夺、从剥削里头来!”
“满人就像个贪婪的蚂蝗,趴在汉人的身上一刻不停地吸取他们的血汗,让他们全半死不活、病骨支离,以供养它那永不可能满足的胃口!”
“便是如此,满洲皇帝还担心,汉人里头那些骨头硬、有见识的读书人会识破他的诡计,或是那些个野心勃勃、不甘困苦的家伙会鼓动民众造反。”
“于是,他处心积虑之下,决定开科考,明面上说,招揽天下英才,可其实呢?”
“不过是为了让那拨野心勃勃的读书人看到,他们也有成为人上人的机会,从而能安抚住那些逐利的臭虫们,让他们老老实实当朝廷的应声虫,还能学着‘以夷制夷’来‘以汉制汉',让他们制住那些真正忧国忧民的汉人中的读书人,更能以此糊弄天下汉人百姓!”
“让百姓们以为,他们汉人也能有人在朝堂上当官了,能为他们说话了,而且各家的孩子们也有出头的机会了,哈!当真是好手段,好谋划!”
“可惜啊,这些看似美好的承诺和机会,不过是满清给出的画饼而已。便是汉人接了、吃了,也充不了饥。”
☆、第三十章 改变主意
听了腾雾的话,玉书眉头越皱越紧,而他的控诉还在继续。
“满洲皇帝看似给了汉人和满人同样做官、同样拥有权利的机会,但实际上呢?”腾雾恨恨道:“这不过就是打了个幌子罢了!”
“便说前次科举,满人中举人数几与汉人持平!可是,这个天下,满人才多少,汉人又有多少?若说这里头没有猫腻,哪个信呢?”
“便是不说舞弊,满人护着满人,便说满人的机会,他们要晋升,哪只科举一条路呢?他们能举荐、捐纳、世袭……机会多着呢!岂是汉人能比的?”
“另有,汉人便是做了官儿,有又何用?说是给了官身,看似有点权利,但实际上,清廷真正的权利中心根本没有汉人开口的地儿!”
“真正掌权的高阶官职,哪个不是满人正在担着的?官那满人是酒囊饭袋、贪婪成性、还是国贼禄蠹呢。汉人可以担着的职位,满人随随便便就能胜任,若是满人盘子里的东西,汉人连半分机会也无!”
“而且同样的巡抚,满人的巡抚愣是要比汉人的要高贵,比汉人的更有权。汉人的官儿,在朝廷里哪有什么地位可言?”
“汉官想说话,想提什么意见,那要再三思索了再说。不然说错了话,那可是全家掉脑袋!满人呢?别说顶撞皇帝、贪赃枉法了,便是那个‘欺君擅权’的鳌拜,又把他如何了?”
“那般罪大恶极的过错,就因为他是满人,他背后是满洲大族瓜尔佳氏,不过也就是被囚了而已,连脑袋都没砍呢!而瓜尔佳家族的人,还不是该当官当官、该选秀选秀,哪有半点妨碍?”
他说的这件事,玉书倒是知道的。毕竟是本朝的事儿,便是过了这么些年,还有人挂在嘴边呢。
她倒是从不曾想过这当中的门道,今儿这么一听,才发现,清朝皇帝确实对满洲官太过纵容。
怪道吏治越发坏了呢,犯罪成本这般低,那还有什么事这些满洲官不敢的呢?
“别说皇帝纵容满官,便说满官自身,他们哪个不是胆大包天,不拿汉人当人呢?”
“满官去剿匪,匪徒跑了,军-功没了,满官如何做得?他们砍了良民的脑袋,冒称匪徒,给自己晋升铺路!”
“满官去修河堤,河堤修没修成不论,可是,每次发大水,河堤必然会垮,百姓定要遭殃!”
“为什么这样?当然是没用真材实料,没花多少银子。那修河堤的银子都哪儿去了?当然是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满官去地方驻军,就可随意胁迫当地汉人成为自己的家奴,管他合法不合法,良民不良民。但是,事实上,就说法律,满人的法律都和汉人不同。同样的错,满人犯了,处罚必然会比汉人轻。”
“有这样的掌权者,这样的贵族阶层,汉人百姓又如何能够安乐?若非清廷皇帝纵容,满人又如何能够这般放肆!”
“别说还让爱新觉罗家掌权了,只要当权者还是个满人,汉人百姓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安乐!”
“康熙每次南巡还都要舔着脸,宣扬自己的仁政,说什么爱民如子,体恤百姓,我呸!”
“扬州十日血还未干透,嘉定三屠的冤魂还未平息,这些畜生转身就挂上温柔仁慈的面具,出来充人了?好大的脸面!”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非我族类’这四字而已。在满洲皇帝和所有满洲人眼里,汉人是奴隶,通买卖,与牲畜无异。只有同样的满人,在他们眼里才是同样的人。”
“那些看似给了部分汉人和他们一样当人的机会,不过是为了麻痹汉人而已,安抚汉人,减弱满人人少带来的劣势而已。”
“而且,那些满洲当权者,看似强横,视汉人为贱民,肆意践踏,心里头何尝又不是惧怕汉人的?在他们心里,满汉从来就非一家,若非如此,戴梓又如何会被流放?”
听到这儿,玉书插了句话,“戴梓?”
腾雾看向她,认真道:“是的,戴梓。主子,您不关注朝堂,可能不了解戴梓是谁。”
“首先,他是个汉人;其次,他以翰林院侍讲入了南书房;最后,他制造了‘连珠铳’和‘子母炮’。”
这般一解释,玉书便了解了,这位应该就是汉人中的武器制造专家了。听这两个名字,也能知道,这火器应是很厉害的。
虽然对清朝历史没什么太多了解,玉书还是知道,清朝后期之所以被八国联军打破国门,就是因为军备不行,武器不硬。
用大刀弓箭和□□大炮对砍?那不是说笑话么?当然只有被打了个屁滚尿流的份儿。
可是,如果戴梓现在已制出了厉害的火器,那清朝后期又怎会如此?因为戴梓被流放了?
又一转念,玉书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这戴梓是因何流放的?”
腾雾答道:“明面上,是因为南书房里头的洋人南怀仁诬告,但实际上,不过是皇帝不容而已。”
“皇帝不容?”玉书一扬眉,“这话如何说的?”
“当朝是如何起家的?如何打下这如画江山的?靠的就是满人的骑射功夫!可是,戴梓却能造连珠火铳,能造字母炮!这两种火器,恰恰是满人引以为傲的骑射的克星!”
“主子,您想想,若是汉人手里这种武器多了,满人再靠什么坐稳江山?如此,皇帝又如何能容得下他?”
“流放戴梓,不正是证明了,当权者心里头的惧怕?他们坐在亿万汉人头上作威作福,其实他们心虚着呢!”
因为自卑而自大?听到这儿,玉书一下子就想起了这句话。而且,她还想到,历史证明了,火器确实消失在了清廷的统治时期。
现在,她知道了原因,也知道,抵制火器,对当权者来说,已经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了,根本不能改变。
因为,这已经涉及到了清廷统治天下的根本,纵使对他们说了西洋有了火器这国家会如何的预见,先不说,会不会被认为,这是杞人忧天。
便是他们信了,又能有什么改变?
满洲权贵只是将汉人当奴隶而已,不能让奴隶造主人的反,这是肯定的。其他的,有外来入侵者,便拿奴隶的命填便好了。
纵使填不满,也可以分享啊。不然,哪来的慈禧那句“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相比于外敌,满洲权贵们更不能容忍的是,被他们视为奴隶、贱民的汉人会重新夺回江山。
骨子里,他们就没拿汉人当成同样的人罢了。
如此一来,玉书若想要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真正安居乐业,不受外侮,那最首要去做的,就是推翻现在这个朝廷,让满汉真正成为一样平等的人。
而推翻朝廷,那就必须得让爱新觉罗家滚下皇位——这是她想实现目标的最大前提。
只要这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的一天,那么,腐坏的吏治便得不到改变,满汉不平等的地位得不到改变,与西洋相比越发落后的军备也更得不到改变!
让爱心觉罗家继续当皇族,还是保这天下百姓安乐?这冲突的两个目标中,玉书只能选择一个。
想到这儿,一直皱着眉头思考的玉书这才舒了口气,在这两个当中选择,对她来说,没什么为难的。
要去做这两件事,她不是闲的无聊,而是要偿还因果。
这两件事都关系到她的因果偿还。而现在,这两者间有了冲突,那就只有两害相权取其轻,选择那个对她来说,牵连较大的目标去实现。
至于爱新觉罗家的因果,玉书眯了眯眼睛,冷光一闪而过,她换别的法子也就是了。
那么,接下来,她就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在伤害最小的情况下,用最低的代价来让当朝真正下台了。
想明白了,玉书停了轻叩桌子的食指,目光扫了一圈在座几人。
“我已决心推翻清廷,诸君可有什么建议?”
没想到,第一个发言的,竟然是绝地这个暴力萝莉。她站起来道:“主子,这有什么,咱们训练足够人手,灭了他丫的就是了,何必如此为难?”
果然是暴力萝莉,遇到所有事情,都想着要直接武力解决。
玉书也没驳斥她,而是面带微笑,冲她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武力确实是要有的,你先坐下,听听别人怎么说。”
而后,俞辉站了起来,“主子,要造反,需要的无非是钱粮、人手和武器,若这些都完备了,那大事可成。”
玉书点点头,直接道:“钱粮无需担心,武器我也能解决,这般一来,也就只差人手了。”
其他几人也没怀疑她的话,更不问这些钱粮武器从何而来,各自思量起来要怎么凑够人手。光靠善堂这些人,想要造反恐怕是不成的。
玉书又道:“我并非当下就要推翻朝廷,要做这事儿,估摸着还得等到十年后。”
听完这话,俞辉几人眉头一松。
超光道:“主子,若是十年之后起事,那时善堂应已开遍全国,光靠善堂聚拢的人手也足够做好先期准备了。”
“到时候,我们先以善堂人手占据半壁江山作为根基,再号召汉人百姓共同起事,想必大事可成。”
俞辉和腾雾也认可地点点头。
玉书面上不可置否,心里头却另有想法。她手里可是有龙腾商铺系统这个大外挂的,便是起事,也无需这般麻烦。
不过,人手确实是最为紧要的问题。
于是,她问:“那诸君对善堂经营,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第三十一章 善堂经营
说起善堂经营,最有发言权的,还是俞辉、超光和腾雾三个,他们日常正是管理这方面的。
于是,三个人各自思量起来。
没想到,仍是绝地率先站了起来,“主子,属下有话要讲。”
玉书一颔首,“嗯,说吧。”
她铿锵道:“属下要说的是,属下认为,善堂中现有的政策对女孩子们在某些方面十分不公平!”
一听这话,剩下几人一愣,同时看向她。
绝地便道:“只要是咱们善堂的孩子,无论男女,在基础课上,都可以学习很多东西,也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向深造发展。”
“可是有一些课程,却并不存在于女生的基础课中!尤其是武艺,属下认为,这十分不妥,这是对女孩子们的不公正。”
玉书眉头一皱,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果基础课程并不曾教过,那你是如何……”
绝地道:“属下能习得武艺在身,还是在小时候,发现了善堂中的习武场,才知道这件的。”
“属下本身对武艺比较痴迷,十分坚持,而且师傅也发觉属下根骨和悟性都是上佳,不忍心浪费了属下这身资质,这才有了属下的今天。”
玉书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将目光转向俞辉,“我记得,当初定规矩说要有基础课程的时候,并没有区分男女。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听出玉书对此有些不虞,俞辉站起身,迟疑道:“这……男主外,女主内,由古至今,一贯如此。”
“现今善堂有些女子课程已是十分出格,再如何,属下也觉着,打打杀杀这种事情,也不应该让女子去做。”
玉书闭了下眼,也知道这是现在这种时代大势所趋的观念。现在这个世道,没办法实现自我价值、经济独立的女人们,只能是男人的附属品。
这个社会,是彻彻底底的男权社会。于是,男人限制女人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不该做的事情也太多。
尤其程朱理学盛行以后,女人的自我和价值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女人本身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完完全全成了男人的附属品。
如果女人不甘、不想照着做,那就成了不守妇道,成了出格。于是,在这个男人们说的算的社会里,就会对这样的女性处以最严厉的谴责与惩罚。
在这些男人眼中,女人最必要的技能就是取悦男人并且给他管家而已。其他的能力根本不该有,女人应该为了男人奉献一切,最好连自我都没有。
这就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价值观。
贞节牌坊不就是这么来的?
俞辉他们也是男人,更是这个时代下的男人,会这般想,玉书半点也不意外。
但是同样作为一个女性,虽然她很自私,很冷漠,可是在她现在有能力改变这一悲惨局面的情况下,她也愿意伸一伸手,让女人不要经历那么久的悲哀。
于是,玉书直接道:“先前是我没定下章程。从今天起,我规定:基础课,善堂里的所有孩子都要经历相同的教育,男女生并无区别。”
“深造学科仍由他们自己选择,善堂管理人员和教育人员可以给出建议,但不得强迫。另外,善堂所有女孩都不许进行程朱理学教育,更不许女四书这类书本出现!”
“而且,女红、厨艺这类技能,要开在手工课中,对女孩子不做硬性要求。管家理事这一类,算在后勤管理教学中,不单独列为女子独有科目。”
她环顾一圈,问道:“如此,清楚了吗?”
几人立刻道:“是,属下明白。”
“嗯,”玉书点点头,“谁还有其他建议吗?”
这时候,腾雾站了起来,“属下有个想法,主子不妨听听。”
“嗯,说。”
腾雾看着玉书的眼睛,道:“主子让善堂开粮店,属下猜测,安排善堂人员是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还是为了达成先前目标。是吗?”
玉书点头,承认了他的说法。
“经过刚才一番讨论,主子应该已经放弃了用粮店赈济百姓这件事了,对吧?”
“所以?”
“既然粮店现在只剩下了安置善堂人员这一功能,何妨将善堂的经营规模扩大,不要再局限在粮店上呢?”
“这样一来,便有两个好处。”
“一是,对孩子们来说,在不同种类的商铺中,他们会锻炼出不同的能力,学到不同的知识,可以开阔眼界。”
“第二,以我们的目标来说,以后,这天下都将是主子的。善堂中的孩子们正是以后建立朝堂的官员储备。他们要想,身居庙堂高位,就要更多见识民生,了解民风。”
“第三,这样能培养出高官苗子。如果我们经营的规模够大,那么不同部门,能爬上主管位置的人,便都拥有了足够的管理能力和经验。那么日后,我们事成,他们可以成为朝堂高官时,也不至于一下子就不知所措、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