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有我家门钥匙,开门进来时正好看见这样一幅景象: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身披棉被,端着一碗泡面默默吸着,客厅里一片黑暗,仅靠电视显示屏上的灯光照亮,要多阴森又多阴森,一个作死少年正探头伸到微波炉里查看,电光火石的瞬间,微波炉爆炸,作死少年整个上半身被炸的支离破碎,脑浆四射。
我含着一口泡面转头看他:“哎,你什么时候来的?”,满嘴辣酱,好一张血盆大口。
“……”
那画面太美,吓得老板手一抖差点把闺女甩出去。他下意识捂住自家女儿的小脑袋,没敢带她进来,先把她放到门口,小声哄了哄,“爸爸现在要去斩妖除魔,你先乖乖在这里等一下哈。”
小丫头仰着小脑袋天真无邪的望着爹,一脸问号脸,“啊呀?”
老板大步迈进屋,先打开灯,大手使劲一拽沙发,把我连人带面一股脑全抖搂下来,给我摔得四仰八叉,怒了,朝他嚷嚷:“你干嘛?哎,我的面!我还没吃完呢!”
他把碗随手一扔,磨拳霍霍又要靠近:“吃什么吃,你胃不好不能吃这么辣的,这是人吃的东西吗…妈呀你这一身味儿,你几天没洗澡了。”
“没几天啊,我刚洗完”
“狗屁,你都要发霉了,把衣服脱了,洗澡去!”
“卧槽,你干嘛?别动手啊,别!扒我衣服干吗?”
“你闻不到自己身上这味儿吗?你闻闻,几天没洗澡了?恶心不?”
“我去臭死了,快拿走!”
“废话,这都是刚从你身上扒拉下来的,能不臭吗,洗澡去!现在立刻马上!”
“我等会儿再洗…哎,你干嘛…别拽我!,,,哎,我不要,我要泡澡…卧槽水冷死了!开热的啊!”
十分钟后,我埋头缩在满是泡泡的浴缸里继续装死,老板抱着他家姑娘走进来,小心的把小丫头放进浴缸。我呆滞了:“不是,你这要干嘛?你把她放进来干啥?”
老板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她就喜欢玩水,正好现在洗了,省的我晚上再给她洗,我家浴缸坏了。”
小丫头刚入水就扑腾开了,莲藕似的小胳膊划啊划,浑身软乎乎的,我都不敢使劲用力。只能双手捧着她的,小心让她玩。
老板坐在浴缸旁给我搓头发,“你和米歇尔到底怎么了?想聊聊吗?”
我把事情简单和他说了下,本来心情还挺平稳,最后越说越气愤,拍着水叫唤:“你评评理,到底这事儿我俩谁错了?反正我觉得自己一点都没错!”
“我就是不能理解,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为什么偏偏就是想要孩子!”
“我不能生小孩,不只是生理上,我这辈子,都不能要小孩”,说到这儿,我心里也难过起来,声音越来越小。
老板聪明,立刻听出我话里有话,轻声问:“是因为癌症吗?”
点点头,手不自觉一下下摸着怀里小姑娘的脑袋:“其实医生说没有关系,可我查过了,患过癌症我的人就算痊愈后也有复发的潜伏期。五年到十年内最好别要孩子,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可能会发育不正常。”
“本来就是同性恋的孩子,如果身体再有残缺,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干脆不要出生好了。”
老板听我这么说也沉默了,他也是同性恋,他的孩子身体不好,这其中的吃了多少苦,多少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什么出生了总比没出生好,要让孩子体验下世间的险恶好坏,狗屁呢,明明知道会不好,干嘛要生孩子,让他出来受罪。活着多辛苦啊。”
老板问:“如果不通过代孕要孩子,你有考虑过领养吗?”
我摇摇头:“我本身就不喜欢孩子,如果不是我自己的小孩,我无法保证全心全意的去爱他,这样对那些孩子太不公平了。”
“说不定有孩子后你就改变主意了呢,我之前也不喜欢孩子,但是自从这个小家伙来了后,发现有人需要我关心的感觉其实也挺好的。”,他给我搓完头,洗净手,开始给小宝宝搓,动作明显轻柔很多,怀里的小伊娃被爸爸揉的很爽很舒服,幸福的趴在我胸口一脸享受。
看着老板,我苦笑着说:“我办不到,我真的办不到啊,就算我能接受,我也不想领养孩子。现在大家对同性恋并不是完全接受,一大部分人依旧很反感,又怎么会接受同性恋的孩子呢。我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因为我的性向被人欺负,你知道校园暴力有多可怕吗?很多孩子都因为这种事想不开自杀。”
老板瞪了我一眼:“那照你这么说我不得担心死,想那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
我耸拉下脑袋:“亚当,我没有你那么坚强。”
怀里的小宝宝被伺候的很开心,朝老板张着小胳膊要抱抱,老板笑笑,用一条大毛巾把她裹起来,放在膝盖上小心的擦。
他边擦边说:“Asher,你太小看自己了,你很坚强的,你只是现在被米歇尔宠的忘记怎么坚强了而已。”
泡了一个多小时,吹干头发,舒舒服服的走出浴室。客厅已经被老板打扫干净,地毯吸得一尘不染。他见我出来,把带来的塑料袋打开,拿出里面的餐盒,把食物装到盘子里。
“你不是要吃牛排吗?快来吃,好像都凉了。”
这是我这几天难得一顿正经饭,一口进肚才发现自己饿了很久,牛排味道很好,芝士蛋糕也好久没吃了,一通狼吞虎咽后推开盘子,打着饱嗝继续回沙发上躺尸。
我刚刚吃了奶酪蛋糕和奶油白汁牛排,整个人散发着奶香味儿,很受小宝宝喜爱。小伊娃探头探脑的往我这边爬,小舌头伸啊伸,嘴角流下一串晶莹的口水,小手扒拉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啊啊啊。
我问老板:“你家姑娘这是咋了?快给我翻译翻译。”
老板笑了:“她这是以为你那儿有好吃的呢,馋了,让她闻闻味儿就好了。”
小丫头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我,小鼻子左闻闻右嗅嗅,跟小奶猫一样寻找着香味来源。也不能怪这孩子馋,她现在都1岁多了,和她同龄的娃娃都已经可以开始吃辅食,小伊娃还只能喝母乳和奶粉。有次队长看他家闺女瞅别人吃冰淇淋和饼干,馋的口水纵流,心疼的要死,偷偷给她喂了点巧克力牛奶,结果当晚小宝宝就开始腹泻拉肚子,发起了高烧,被送去急救室,在医院住了两天才允许回家。
那个晚上老板边哭边吊打队长,被痛揍一顿的不靠谱爹当晚跟闺女一块儿住的医院。从那以后两人再也不敢给她吃除了奶粉以外的任何其他事物。我边逗她边吃零食,一没留意,小丫头立刻逮着机会飞快抓了一小角蛋糕,死死的握在手掌心里不撒手。被我发现了,小心握着她的小拳头,轻声哄:“乖,这个不能吃,脏脏了,不能吃了”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扁着嘴,圆溜溜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白托泥~~~”(please)
我有点为难:“这…真的不能吃啊,你手还没洗呢,脏脏的,吃了药拉肚子的。”
她依旧眨着大眼睛卖萌:“白托泥~~~QAQ”
“……”
我被叔传染的变得对萌物特别没有抵抗力,眼看她要哭,心一下就软了,转头问老板:“吃一点点,应该没问题吧”
老板闻声走过来,一看到这架势,脸色刷就变了,板着脸严肃的摇摇头:“她之前因为喝了半杯巧克力牛奶,还是有机的那种,还闹得肠胃感染,打了两天点滴。不能吃,什么都不能吃!”
小姑娘看到爸爸摇头,包子脸立刻瘪下去,气呼呼的嚷嚷起来:“啊啊!no!no!papa!no!”
老板美目一挑,生气的瞪着她:“我说不能吃就是不能吃,你敢给我放进嘴里试试看!”
小伊娃被爸爸凶了,委屈的扁着嘴,更加难过的攥着小拳头,无声的掉着小眼泪,模样甚是惹人疼。我看着都心疼,老板却狠着心,嘱咐我道:“一会你按着她的胳膊,我把蛋糕弄出来,千万别松手。”
我小心按着她的胳膊,看自己双手被束缚,小丫头一脸震惊的望着我,眼泪唰唰的掉,可怜巴巴的哀求:“no,no!白托泥!no!”
老板无视女儿的哭喊,小心的一根根掰开她的小肉指头,擦干净她的小肉手,小姑娘扒拉着小脑袋,使劲够着那么一小块蛋糕,眼泪汪汪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吃到。蛋糕刚被拿走,小丫头立刻张嘴嗷嗷上了,老板从我怀里接过她,抱在臂弯里小声的哄,小伊娃攥着小拳头不依不饶的在老板怀里大哭,小爪子啪啪啪的打着爸爸的脸,老板的脸颊上很快出现一小圈红印。
他没有生气,依旧耐心的哄着:“别哭了,乖,别哭了,我给你泡牛奶喝好不好。”
小娃娃哽咽的喊着:“no!no!牛奶 no!”
“好了,好了,乖,我们喝牛奶好不好,我用你喜欢的粉色小瓶子给你冲。”
看他哄得这么艰难,我不禁感叹:“带孩子很辛苦吧”
他无奈的笑笑:“可不是吗?现在我完全不用节食健身,每天跟着她屁股后头转,一个月能瘦七八斤。”
“多累人啊”
“是啊,累死了”
老板呆到晚上快五点,该走了,走之前,小伊娃还因为蛋糕的事和老板生气,扭着屁股背对他,不理不睬。老板上去抱她她也不起来,抱着茶几腿儿不撒手,死活不想和他走。他没辙了,凑过来和我小声说,我先把她放你这儿几分钟,一会再回来拿。
说完拿起包,不带一丝留恋,潇洒的走人。听到关门的声音,小丫头紧张的回过头,撑着小身子仰着脑袋找爸爸,半天没看到熟人,她茫然的皱着小眉头,疑惑转头看着我,“啊…papa?…”
我走过去把她抱起来:“你爸爸他走了…”
“啊啊?”
“你爸爸他走了…”
小姑娘慌了,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啊啊!papa,papa,papa”,声音宛如一只和母亲走失的小兽一样无助。
“没事的,你爸爸一会还回来,别叫了”,我拿起一块蛋糕诱惑她,“正好你爸爸不在,你想吃点蛋糕吗?我可以偷偷让你吃一点”
小伊娃看都不看蛋糕,依旧叫着爸爸,扭头四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papa,papa…呜…哇啊啊啊啊啊”,她喊着喊着,开始哭了,这次不比之前蛋糕被拿走的时候,真的是哭的撕心裂肺,打从心底的难过。
她哭了不到一分钟,老板开门进来,朝她笑眯眯的张开手:“papa在这儿呢。”
前一秒还和老板生气的小宝宝立刻停止哭泣,委屈的冲他张着小胳膊,生怕爸爸又走了:“papa,papa, papa” 不停的叫着撒娇。
也许这就是亲情吧,即使没有血缘,两人之间也有着无法替代的纽带,这种感情是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无法被取代的。
在某些情况下,老板真的比我和叔,都更适合当爸爸呢。
第45章 继续
被老板劝过后,我心情好了一些,却没有主动联系米律师。在这件事上,我需要他自己做个选择,我无法容忍和别人分享他,这么说可能很自私,但感情这种东西,有的就有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孩子一直是我心里的痛,这是唯一一项就算我有心想做,也无能为力,根本办不到的事情。叔很想要小孩,也计划过以后代孕或者领养几个。我不认同领养的孩子,又不能生自己的小孩,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小孩,怎么想都对我太不公平了。
一个周末,老板叫我去他家吃饭,顺便路上买个lady m蛋糕。我带着蛋糕过去了,进门后看见米律师也在沙发上,他见到我脸色腾就变了,别扭的站起来想要和我打招呼,被我忽视,冷冷的扭头就要走。老板从厨房探出头,挥着锅铲命令:“你想干嘛去?安德鲁,去把Asher抓进来。”
得令的队长套着粉红色hello kitty围裙就冲出来了,直接把我连人抱起扔到沙发上,特别不客气的拿过蛋糕:“哎呀你看你,来做客还买啥蛋糕。lady m多贵啊”
我一头黑线:“你老公昨天给我发了12条短信嘱咐,说如果没带蛋糕就用菜刀捅死我,我敢不买吗?”
老板端来水,把一直躺在婴儿床里扑腾,无数次企图越狱翻出来的小宝宝抱来,塞到我怀里:“菜还没好,你先玩会儿。”
我抱着小伊娃一脸呆滞,“……”
米律师也挺尴尬的,坐在旁边不敢说话,一个劲儿的斜眼偷瞄。我在蛋糕店吃了一块蛋糕,还喝了巧克力牛奶,鼻子尖的小宝宝仰着小脑袋,小爪子扒拉着我各种闻味儿。
米律师抓住她的小肉胳膊,阻止她想要继续往上爬的架势:“伊娃,不可以,这样你会踩到Asher的胃。”
他伸手想要接过孩子,小伊娃屁股还没沾地,立刻攥着小拳头嗷嗷上了,“啊啊啊!呜啊!”,一双小肉手啪啪的朝叔脸上拍,表示抗拒和反对。
米律师哪儿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大手一拦,把孩子压在怀里,别扭的哄着:“好了好了,我抱抱你不行吗?”
小姑娘扁着嘴,鼓起脸,深吸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o(≧口≦)o !!!papa!papa!”,各种大喊大叫,翻腾着小身子就是不肯乖乖坐在米律师腿上。
闻声赶来的老板手里还拿着一根黄瓜,看了一眼见没啥大事儿,又骂骂咧咧的回厨房了:“这不玩的挺好的吗?瞎叫唤啥?把她哄好了,多大点事儿。”
叔被吵得满头汗,无奈只能又把孩子还给我。回到我怀里的小伊娃瞬间不哭了,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扒拉着又开始找香味儿。
米律师见我和小宝宝玩的开心,感觉自己被孤立了,眼巴巴的望着,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讪笑着凑上来:“你,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瞪他一眼:“你把精子给玛格丽特了吗?”
米律师沉默了,米律师怂了,米律师很快开口:“还没…”
“哦…那我最近过得还挺好。”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小声问:“那,那我能回家了吗?”
“你还打算把精子给玛格丽特吗?”
米律师又沉默了,米律师又怂了,米律师这次没说话了。
见他没回答,心里那点小火苗立刻又蹿老高了,抱着伊娃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成,你要是还想着这事儿就一辈子甭回来!”
他降低音量:“我们能再谈谈吗?”
“这有什么好谈的,我对你无话可说,要孩子没我,要我没孩子。你选吧!”
“我就不能两个都要吗?…”
“人不能太贪心,我之前跟你说了多少次,如果这世界上敢出现一个有你血缘的孩子,我就走。”
叔被我嚷嚷的也有点上火:“你不愿意代孕,也不愿意领养!你明知道我以后想要小孩,你要我怎么办?”
“那你又要我怎么办?我之前就和你说了,我现在不想要孩子,你非给我整这些事儿干吗?”
“你现在不想要,那你觉得你以后想要吗?我以后是打算要孩子的,无论是亲生的还是领养的,我肯定要当爸爸的”
“好啊!你去当啊!找个女的结婚让她给你生个十个八个,还能组成篮球队足球队,每周末一起踢球呢!”
两人越吵越激烈,夹在中间的小宝宝左看看我,右看看他,在一片骂喊声中委屈的缩成小团,攥着小拳头大哭起来:“哇啊啊啊,papa,papa!我要papa!哇啊啊啊啊!”
老板这回听到孩子哭声不对了,立刻跑出来,从我怀里接过孩子,搂着轻柔的哄,又捂住她的耳朵,怒视我们教训道:“就你俩这样的还想要孩子呢?钢打的孩子都得被折腾死,都别吵吵了!该吃饭了!”
我生气的起身就要走,老板指着我连名带姓的叫道:“Asher Zhang,你今天敢给我踏出大门一步,以后看我还会不会带着牛排去你家,给我坐回来,洗手乖乖准备吃饭,今儿我一定要你俩把事情解决了。烦死人了,每次都得给你们擦屁股,整这些烂事。”
米律师走上来拉我:“Asher,别走了,先吃饭吧。”
我看着他,没甩开手,半响才说:“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自己想吧。”
午饭吃的很尴尬,老板特地找来个方形桌,这样我和叔就不得不靠着坐,或者面对面,怎么样都无法避开对方。四人沉默的吞咽着食物,这么安静的吃了一会,老板受不了了:“我叫你们来是为了解决问题,你俩这都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