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筠不悦的哼哼:“不许半途溜走,待我醒时,要是看不到你,嗯,看我不……”
逢春直接拿手捂住姜筠叨叨个不停的嘴,连声附和道:“好好好,我半途也不溜走,你快点睡吧,别叨叨个不停了。”
姜筠拨开逢春的手,皱起英挺的双眉,又被某个词语刺激到了:“你说什么?嫌我叨叨?”
逢春几乎要仰天咆哮:“好二爷,你究竟怎么样才肯睡呀。”喝醉了,不安安静静的挺尸去,嘴里一直啰嗦个没完是闹哪样啊。
姜筠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朝逢春勾勾手指头:“过来,凑近点。”逢春忍着刺鼻的酒味,将脸凑到姜筠眼前,问道,“行了吧。”忽见姜筠嘴角一弯,逢春还没闹明白他诡笑个啥,颈间已经一沉,居然是被姜筠搂住脖子扣下去了,良久之后,姜筠松开逢春,呵呵笑道,“你和我一样难闻了,看你还嫌我不嫌……”
被舔了一口腔刺鼻酒味的逢春:“……”幼稚!
叨叨够了的姜筠,终于心满意足地睡下,手里还捉着逢春两根手指头,待确认姜筠真的睡熟了,逢春动作小心地抽出手指头,然后溜出了次间——总不能不让她去解决内急问题吧,姜筠这一睡,就到了掌灯时分,夏日悠长,嫤姐儿和晏哥儿吃饱喝足又溜达一圈回来时,发现老爹竟然还没醒,不由趴在炕床边,双手捧腮的一脸哀怨:“爹爹怎么还不醒啊。”
坐在流云蝙蝠圆桌旁看书的逢春,头也不抬的回道:“唔……你们去挠挠你爹的脚丫子,看能不能把他挠醒。”从下午唠叨完入睡,到这会儿的功夫,差不多也有两个时辰了,已经可以叫他醒了。
两个娃娃原本被母亲叮嘱了,不能大声吵爹爹睡觉,也不能伸手推爹爹叫他,晏哥儿还好,嫤姐儿却郁闷的抓耳挠腮,陡听母亲有了别的吩咐,嫤姐儿率先积极响应,小腿儿一挪,已跑到炕床床尾,小腿一抬,已吭哧吭哧爬上了炕,随手扯掉老爹的白色中袜,然后用小胖手在老爹的脚底板抠呀抠,晏哥儿站在原地没动弹,在自个儿老姐翻爬上炕时,他严肃着小漂漂脸,伸爪子去抠老爹的咯吱窝。
在一儿一女的混合双抠之下,姜筠打着呵欠醒了过来,见状,逢春搁下手里的书,也走到炕床旁边:“天都快黑了,酒醒了没?”姜筠迷糊着坐起身来,朝房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略醒了醒神后,姜筠拿眼瞪坐在炕床上的嫤姐儿,“你又扯爹爹的袜子了?”他一只脚还穿着白袜,另一只脚上的袜子却不翼而飞,闺女又蹲坐在床尾,肯定是这小丫头干的好事!
嫤姐儿大声辩解道:“是娘让我扯的!”——人家做坏事是得了命令的!
逢春将脸一板,义正言辞道:“胡说!我只说让你挠脚丫,没叫你扯袜子!”
嫤姐儿小嘴一扁,感到分外委屈:“扯袜子,才能挠脚丫啊……”逢春一脸认真道,“不扯袜子,也可以挠脚丫呀,不信你试试?”嫤姐儿将信将疑,一骨碌爬到了老爹腿边,伸出胖指头去抠老爹穿着袜子的那只脚,姜筠嘴角一抽,将傻丫头抱坐到腿上,笑道,“好了,傻妞妞,你娘逗你玩呢。”
晏哥儿皱着小脸看逢春:“娘,爹爹难闻,怎么还没洗……”
被姜筠抱在怀里的嫤姐儿,也撅着屁股往外爬:“是啊,是啊,爹爹难闻,不要抱,香了再抱,爹爹臭臭……”逢春以前给女儿洗澡时,没少说她身上臭臭,如今,说起爹爹臭也是一嘴的溜。
被儿子和女儿挨着个的嫌弃,姜筠初醒后的脸色,实在不咋好看,逢春哈哈一笑,几乎笑弯了腰,一手扯一个小娃娃,忍俊不禁道:“天已经黑了,和奶妈回屋里睡觉吧,等明天天亮了,你们爹爹就变香了,乖,回屋去吧。”
叫两个奶妈领走两个娃娃,逢春吩咐丫鬟备热水和皂巾后,又轻轻给姜筠揉起太阳穴,温声笑道:“头可好些了?已经不怎么晕了吧。”姜筠抱住逢春的腰,埋首在她怀里,声音懒懒道,“还有一点晕晕的余劲儿,姚铭、董临瑞那几个小子,挨着个的灌我……”
逢春缓缓给姜筠揉着头,再道:“在自己家里,多喝一回两回也不打紧,在外头,可千万别喝的醉醺醺的,我今儿才知道,你喝醉酒会说胡话,还特别唠叨,小心丢人丢到外头哦你……”
姜筠心头一动:“我胡说什么了?”
逢春附到姜筠耳边,轻声说道:“你说能和我做夫妻生孩子真好……我听听倒还罢了,要是叫外头的人听见了,我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还有呢,你喝醉酒后,简直就是一脑袋浆糊,俩孩子就站在你旁边,你说他俩怎么站那么远,醉的都认不清人了,还一个劲儿的说话,哄都哄不应。”
姜筠趴在逢春怀里闷闷发笑:“……我以后再不喝多就是了。”他还真是没多大印象了。
逢春揉揉怀里的大脑袋,笑叹道:“好在二爷喝醉酒,只是喜欢唠唠叨叨,你要是喝醉之后有打骂人的癖好,我可要遭大殃了,真是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姜筠抬起脸来,面色微有些不善,逢春扯扯他的耳朵,轻轻笑道,“热水备好了,快洗去吧,嗯……你身上这么难闻,还三番四次的告诫我,不许离开,一定得陪着你,要是醒了见不着我,就会给我点颜色看看,唉,你喝醉一回,可真是不消停,都这个点了,我连饭还没吃上呢。”
姜筠笑了一笑,然后伸手揉揉逢春的肚子:“好在,这里还没娃娃。”说着,伸腿下炕去穿鞋,临起身前,又和逢春咬了一句耳朵,“晚上继续生娃娃,不许娇气的求饶。”
逢春朝姜筠皱皱鼻子,轻哼一声‘讨厌’,径直离屋叫丫鬟们准备摆饭。
姜筠考上秀才后,算是和姜筑站在了同一起跑线,府里的两位老爷一合计,索性让二人变成了同窗兄弟,一起读书备考明年的秋闱,姜筠遭逢大难之后,还能有此造化,姜夫人内心极是安慰,不过,自打儿子中了秀才之后,姜夫人发现小儿媳时常一脸疲累,不是没睡好的疲倦,作为过来人,姜夫人自能辨出那一脸能滴出水来的娇美模样,是夜生活太过丰富的缘故。
某一日,姜夫人含蓄地提醒小儿子,晚上读完书早些睡,别总熬的太晚,夜里睡的太迟容易伤身,又道你媳妇每夜陪你读书,娘看她这几天精神不好,应是跟着你熬太晚累着了,以后要注意一下,姜筠咳咳两声,微红了耳根子嘀咕道:“娘,嫤姐儿和晏哥儿想要个小妹妹,我这不是想让逢春早点怀上嘛。”
姜夫人沉吟着笑道:“你想再开枝散叶,自是好事,不过,两个小孩子为什么想要小妹妹……”
姜筠笑着回道:“嫤姐儿说,她已经有小弟弟了,所以想要小妹妹,晏哥儿就一句话,我要小妹妹,问他缘故,他也不答,就说我要小妹妹。”
姜夫人掩唇笑了一笑,然后眉笼清愁——出嫁快一年半的闺女还在愁孕中,说来,女儿自小身体健康,太医请脉,也没诊出有什么不妥,怎么就一直没好消息呢。
在姜筠和逢春努力造人时,清平侯府的大夫人裘氏,在八月初产下一子,喜讯报到长公主府,说是一个嗓门极洪亮的大胖小子,韩雅悬了数月的心,终于稳稳的落下,两日后,韩雅回娘家看新出生的小幼弟,姜夫人和逢春均不过去,只待满月酒时再过府相贺。
又快到中秋佳节,姜筠挑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领着漂亮老婆,拎着一双粉团似的儿女,去定国公府探亲外加送节礼,好巧不巧的,逢瑶恰也在那日过来,经过在清一庵三个月的劳改,外加陶老夫人的教育和恐吓,逢瑶的确文静秀气了许多,想是看到妻子有所改好,这一日,韩越也随着逢瑶同来,且,还带着他们一岁多的儿子栋哥儿。
妇以夫为天,逢春没得到姜筠的指令,也不好与逢瑶重搞外交,便如之前一般,依旧淡如白开水似的不交流,至于栋哥儿嘛,姜筠解下扇子上戴的月牙儿玉坠,给了栋哥儿做见面礼,逢春甚囧——真搞不明白姜筠的想法,清平侯府的众人之中,姜筠除了厌恶逢瑶,好像待别的人都比较亲近客气。
中午,回来探亲的两对姑爷姑奶奶,就留在福安堂吃饭,共分两桌,以一架四折的绣梅兰竹菊的屏风隔开,女桌这边人多些,儿媳妇曹氏、施氏和几个孙辈媳妇都在坐,男桌那边人也不少,逢邦、逢林、逢谦以及曹氏的嫡长孙陶斌在坐相陪。
男桌那边言笑晏晏,女桌这边气氛有些诡异,回来的两个姑娘丝毫没交流,弄的一桌子女眷略显尴尬,坐在上首的陶老夫人,瞥过一眼逢瑶后,在心里默默叹气,只怕这丫头还是没转过筋来,她要是真明白过来了,就该与姐姐斟茶认错,姐妹俩重归于好,一点表示都没有,难道等着姐姐给你抛橄榄枝么。
饭毕,姜筠与逢春先告辞离去,陶老夫人留下逢瑶,与她再说一番体己话,逢瑶听罢,扯着帕子垂着脑袋回道:“五姐夫不待见我,不许我与五姐说话交谈……”她要是主动赔礼认错,姜筠那个二傻子不给她面子怎么办,岂非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再遭羞辱。
更何况,她心中简直恨不得陶逢春去死,早知,她和母亲今日会落到这种地步,早在几年前陶逢春落水性命垂危之际,她就该和母亲直接弄死她,要不是她讨了姜筠那个二傻子的好,姜筠这个二傻子也不会专门针对她和母亲置气。
藏在帕子底下的指尖嵌入掌心,陶逢春已经够讨厌了,夫家居然又来了一个什么陈梅香,她打第一眼看到这个陈梅香,就讨厌的要死,而且,夫婿居然待她十分客气,逢瑶纵算心里气翻了天,现在也只能耐着脾气过日子,她再也……不要去清一庵那个鬼地方了。
第94章 逢春V
嫤姐儿趴在窗前欣赏热闹街景,晏哥儿伏在逢春腿上懒懒打盹儿,逢春摸着儿子嫩滑的小脸,轻轻拧着眉头咨询姜筠:“二爷,你说我七妹妹,像不像改邪归正了?这一整天,瞧着都挺低眉顺眼的。”
姜筠斩钉截铁一口道:“不像。”
逢春挑了挑眉,诧异姜筠为何回答的如此肯定:“为什么这么说?”莫非这哥们还有读心术不成。
姜筠嘴角弯出一抹颇为讥诮的笑容:“装乖巧扮老实,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呀,她若真是浪子回头幡然悔悟,哪怕你不主动与她说话,她也该向你认错致歉,好吧,就算她有些心气傲劲,拉不下面子先低头,行动神色上也该有些认错的表现吧。”见逢春呆呆地看着自己,姜筠眉毛一挑,问道,“你和洛文熙熟不熟?”
“洛文熙?”逢春一脸纳闷地反问道,“你说的是我大姑家的庶子,我六妹妹的丈夫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我和他熟不熟,你还不清楚么,除了逢年过节时会碰到,平时根本见不着呀,仔细论道起来,我见他的时间,只怕还没你见的长呢。”逢年过节时的宴饮,都是男在外女在内,姜筠兴许和洛文熙把酒话聊过,至于她,除了礼节时的问候,压根就是零交流嘛。
姜筠口气冷淡道:“那年,你六妹妹出嫁,你刚巧有孕不能回去,我不是去了么,逢瑶指使两个清扫恭厕的老婆子,嚼你和洛文熙的舌根,说你们两个早有私情,很巧的是,这话偏偏让我听了个正着。”
逢春大吃一惊,失声道:“竟有这事儿?”逢春在接受填鸭式培训时,曾被教养嬷嬷郑而重之的告诫,除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外,不管是公公、大伯子、小叔子、表哥表弟等亲戚,还是所有非亲戚的外男,一律都要保持距离,不能肆意说笑,不能拿眼乱瞧,否则,会被视为不守妇道,善了个哉的,逢瑶竟然还在暗地里阴过她?
“就是罚她禁足福安堂三个月那一回?”逢春理了理时间思路,问道。
姜筠轻轻颔首,脸色平静道:“那一年,也是她将笄之龄了吧,一个大家小姐公府千金,她会不知道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倘若我听进去了呢,一个心里藏着别的男人的妻子,你说我还会喜欢么?”
——当然不会!
“她心里估计只想着,怎么才能让你遭到我的厌弃吧。”姜筠勾了勾唇角,“不管她是不是得授高氏之意,她心里但凡存有一点良善,就干不出这么龌龊歹毒的事来,我若嫌你了,厌你了,哪怕你那一回给我生一串葫芦娃呢,我心里还是会留疙瘩……傻丫头,说白了,她就是见不得,你比她过的好。”
半晌,逢春动动嘴唇:“那个时候……二爷为何相信我?”
姜筠挑了挑眼角:“我不相信我的枕边人,难道相信两个老婆子的闲言碎语?我就那么偏听偏信昏聩无脑?你七妹妹对你做过的坏事,怕是不止我知道的那些,她要是真的良心发现,悔悟自己之前的行事,就该与你好好道个歉,而不是现在的……无动于衷。”
她就是真的道歉了,不好意思,他还会怀疑逢瑶道歉的诚心度,总之,逢瑶的所作所为,已让他满心厌恶,他根本不准备让逢春与她再续什么姐妹情分。
晏哥儿已趴在腿上睡着,逢春吃力地将他抱躺在怀中,若有所思道:“我瞧祖母的意思,似乎想让我俩和好。”一家子姐妹,闹的跟陌生人一般,长辈们瞧着自然别扭些,“嗯,算了,若是祖母当真出面劝和,我就把二爷亮出来,说你不许。”逢瑶之前羞辱她的往事,还历历在目,她也不想与她虚与委蛇扮什么好姐妹。
姜筠嘴角一弯:“好说!若是你实在推辞不过,顺势与逢瑶和解也无妨,回头我做场戏,再叫你俩不得不掰,坏人我来当……哼,反正我瞧她就不是个好东西!日久见人心,我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这个儿媳妇,韩二太太早就不想要了,便是如今她‘改邪归正’,韩二太太也不会立即就当她是个好媳妇,还有的慢慢磨呢。
正趴在车窗前看闹街之景的嫤姐儿,忽然扭过来一颗俏丽的小脑袋,语气疑惑道:“爹爹,你当坏人?为什么当坏人……”
姜筠朝小丫头招招手,嫤姐儿脚下挪动几44 步,就趴在了老爹身上,姜筠捏捏女儿的小脸,笑道:“爹爹当坏人,就可以在嫤姐儿睡着后,偷偷挠你的小脚丫玩呀……”嫤姐儿咯咯笑道,“挠脚丫痒痒,爹爹坏,不许挠……”姜筠轻轻嘘了一声,“嫤姐儿睡会儿觉吧,你看弟弟都睡着了。”嫤姐儿嘟嘟小嘴,“那爹爹哄我睡。”姜筠笑意温和,“那是自然。”
陶老夫人的确存有让逢瑶和逢春和好之意,两个丫头总这么跟陌生人一样,也是有点不像话,是以,在逢瑶搬出‘五姐夫不待见我,不许我与五姐说话交谈’的借口后,陶老夫人凝眉斥道:“你五姐夫为何不待见你,你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么?还不是你三番四次挑唆寻衅,惹了他的脾气上来,你若是与你五姐一直和和气气的,他会那么针对你?”
经过一番训斥剖析后,逢瑶答应以后尊重逢春这个姐姐,且会与她和和睦睦相处,于是,在中秋节过后,逢瑶乘车前往长公主府,在门房递帖子拜访逢春,门房管事一看逢瑶的帖子,当即冷冰冰的表示:“二奶奶不得闲,今日不见客。”
上前投拜帖的大丫鬟赔笑道:“我们二奶奶与贵府二奶奶是姐妹,今日特意过来探望,劳烦管事往里头通报一声吧。”看门的连回都不回,大丫鬟约摸明白里头的猫腻,但身为一个丫鬟,还是得把该做的都做了,若是人家真不往里头通传,主子也不好拿话训她不是。
角门的小门房管事扬了扬眉,再道:“实话与你直说吧,我们筠二爷早两年前就吩咐过了,陶家三太太、韩家二奶奶,都是府里的禁客,来了一律不用通传,直接打发走,这吩咐下来的命令,至今也没撤回,所以,你们还是请回吧。”
门房的声音清朗明亮,直直传入还在车内的逢瑶耳中,逢瑶攥了攥拳头,然后命车夫去定国公府,到了福安堂之后,逢瑶一脸委委屈屈的柔弱表情,表示——我去找五姐姐登门致歉,谁知,连门都不让我进去。
陶老夫人拨着手里的念珠,只说——慢慢来吧。
在嘉宁长公主府门口吃了个闭门羹,回娘家又碰了软钉子,坐在回家车内的逢瑶,恨恨的扯着手里的帕子,为了叫家里看着和睦锦簇,想叫她和陶逢春和好,那你怎么不让陶逢春先软和态度,她顺坡下驴答应和好,却一直叫她低矮着姿态,找陶逢春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