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感官灵敏的秋宝受不了连打好几个喷嚏。
打亮灯泡一看,里边并没任何血腥的场面,全是麦草秸杆和干柴火,还有一个像是拿来喂鸡用的肮脏破碗。破碗旁边有三个小孩子,他们正挨着墙边睡觉。
见有人来,他们立刻掀开小被子坐直了。原来是三个残疾的小孩,两个大的约摸十一、二岁左右,小的有五、六岁。三人要么没腿,要么烫伤了手与半边身子,最小那个下半身奇小,畸形的。
三个孩子只是好奇地瞧了秋宝一眼,没吭声。屋里冷,哪怕他们身上穿着厚外套也抵不住那股寒意,所以互相靠得很近取暖。
看见此番情景,秋宝只是默默地眨了两下眼,然后被人放在地上坐着。
“嘿,铁鸡哥,这妞长得不错!洗脸会不会可惜了点?”瘦子一见她的真面目,顿时眼前一亮,弯下腰伸手想碰碰她肉肉的脸蛋。
秋宝不客气地闪开,刚被脏手捂过嘴想吐好久了,哪里肯再让人碰。
那铁鸡也看见了,蹲下身来,双手因兴奋使然不断地摩梭大腿两边,颊边两坨肥肉微颤,涎笑着也想捏把秋宝的脸蛋,“刚才没留意看,没想到一个傻子长这么好。”
肉在砧板上,对于秋宝的闪避铁鸡不以为意,他笑了笑,“可惜是个傻子……”
瘦子琢磨了一下,忽而献计,“傻子才好,傻子什么都肯做,够听话。最近那些大老板特别喜欢*的,大哥,这种皮相不做可惜,说不定她一个人赚的钱比他们多。”他下巴朝三个孩子点了点,意思很明显。
铁鸡却摆摆手,语气有些不爽,“赚得多有屁用,也得有命花。前阵子刚被大蛇哥发现咱们开私活弄了这三件,警告过不能再插足其他,否则怎么死的都不晓得。算了算了,先养着吧,大蛇哥过几天生辰,到时候把她送去。那人最好这口,让他们消消火。”
啊?!那人可是个大变态,最爱折磨幼童。唉,可惜了,瘦子遗憾地点点头。
“好歹得养她几天,大蛇哥不在乎处,咱们倒是可以先玩玩。”铁鸡嘿嘿笑道。
正在这时候,门开了,那个豆眼妇人和一位手里拿着一捆脏布的驼背男人进屋来。
“水来了,水来了。”
冷眼旁观的秋宝又打了几个喷嚏。娘的,味道呛成这样的算那门子洗澡水?分明是硫酸!这班鬼畜就是用这种洗澡水给孩子们洗脸?!
铁鸡好心情地朝三人挥挥手,笑容猥琐,让人看了感到无比的恶心。
“不洗了不洗了,你们先出去,我和小妹妹先玩玩。”
瘦子意会,笑嘻嘻地催促驼背男人与妇人赶紧离开。三人刚走到门口,那扇门忽然呯地自动关上,众人一怔,身后一声蛋碎的异响。
“呀!!”屋内的一声惨叫,把怔愣在门口的三人唤醒过来。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松开了皮带的铁鸡捂住下档在室内蹦蹦跳着。先前一直呆呆的小丫头很有精神头地一手紧抱铁盒子,一边挥舞着一根粗柴嚣张地望着他们。
砸蛋的凶器正是那根柴木棍,三人仿佛在棍上看到可疑的水迹。
“你你你,用水泼她!泼她!”蛋疼的铁鸡痛苦嚷着,痛得直不起腰来。
瘦子一听,马上抢过妇人端着的水朝小丫头劈头盖脸地一泼。但见她随手扔了柴木棍,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把旗子在她跟前快速运转如转盘,瞬间把那些酸水全数挡了回去。
那几人猝不及防被当头泼了一脸,顿时惨叫连连拼命地抹。结果越擦越痛,越痛越擦,并感觉手上越来越湿。
平时他们都是教唆无知小儿自己用手洗脸,换成他们自己中了招,因惊慌失措忘了最佳的解决方法,剧痛之下只知拼命擦。想逃又打不开门,只能躺在地上乱打滚。
那些无辜孩子经受的痛楚,如今也让他们尝个够。
秋宝瞅着嗷嗷叫的他们,心里默念:他们是猪,全都是猪,祭旗用的……担心这边的惨嗷引起外人的注意去报警,事不宜迟,秋宝把手中充当挡箭牌用的五毒旗一扔,五把颜色各异的旗子出现在四人上空,不断地旋转。
“啊!妖怪,妖怪啊!”
那几个人中,只有瘦子的眼睛还能看东西,见状,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叫着向门口挣扎爬去。但是,凡人之躯岂能逃得过五毒旗的威力?
接下来的场面,连秋宝自己也看得心惊肉跳。
只见五毒旗光芒炽盛,被圈在中间的四个人身上的肉被一点一点分解抽取,供五把旗子共同分享吸纳,乃至渐渐见骨。尤其是血水被吸收的过程中,漫天红霞在空气中飘散,那场景甚是美丽惊艳,一丝诡异的气息迅速漫延整间屋子。
☆、第48回
在此过程中,那四个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气息奄奄时仍不忘喃喃求救,“救、救命,救……”
秋宝闭上了眼睛,分工合作,五毒旗源源不断地吸收业力,她默念心法将之转化成自身的灵力。
屋里的三个孩子眨着眼睛一动不动。以往他们只要动一动马上换来一顿打,久而久之,不管在屋里看到什么都不会吱声,一切听从大人们的吩咐就对了。
所以,那四人求救无门,完全是自己作的孽。
祭旗的步骤看似缓慢,实际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屋里便清静了,地上四个活生生的人已完全消失。屋里死了人,地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哪怕是一点血星子或者碎肉。
首次祭旗,旗与旗主灵气大增。秋宝自顾自地坐在屋里打坐,平心静气调节体内沸腾翻涌的灵气。五毒神的心法正邪难分,打坐期间无需护法,若有人心怀不轨企图她可以随时吸收。
正常来说,这是一个逃命的最佳时机。可那三个小孩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三人拥躲在小被子里异常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哭也不闹。
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麻木。
那年纪最小的孩子闻到铁鸡带回来的宵夜散发的味道,犹轻轻对年长的那个说了句,“哥哥,我饿。”
那位小兄长一把捂住她的嘴,拽进怀里三人缩成一团装睡。经验告诉他们,逃是逃不掉的,不如赶紧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可以去开工不用看脸色了,大街上也没人会打他们。
没一会儿,他们仨真的睡着了。
这时候,秋宝睁开了眼睛。摊开右手,五道亮光闪烁跳跃,颜色鲜艳的五把小旗子在掌心上轻快地旋转。
新的开始有新的体验!她看到了,看到旗子里边发生的一切。
那四人被分了肉身与灵魂,肌体不够胡乱凑合,在每把旗子里边重新组合成形,个个身有残缺灵魂不全。他们再也没机会出来进入三界轮回,只能在旗子里的世界10 重操旧业,轮回不息。
更让秋宝意外的是,那些人被吸纳后,他们之前的思想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尤其是铁鸡的,他脑子里的信息让人诧异。
原来,铁鸡曾是那位大蛇哥结拜兄弟的人,大蛇哥是地头蛇,其组织里的一些秘密铁鸡很清楚。偏偏铁鸡对大蛇怀有二心,现与大蛇的死对头私下有来往交易。
也就是说,铁鸡是双重身份吃两家茶饭,两边的情况他均通晓一二。
如果把这些消息报给相关部门……秋宝把目光投向墙边睡得正香的三个小孩。她来到他们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三人。
她现在这样不方便露面,与相关部门打交道更加危险。
秋宝手一掀,一道微风掠过,把三个孩子的被子掀开一边。孩子们瑟缩了下,没醒,只是互相靠得更近。
望着三具残缺的小身躯,秋宝眼神闪烁,表情略显犹豫之色。
此时,修车铺门口传来一阵阵敲门声。听动静约摸有两三个人站在门口,从对话中得知是附近的邻居来了。天寒地冻,他们本不想多管闲事,见先前惨叫连连,后又了无声息,感觉不太寻常才相约一起来瞧瞧。
敲门没人应,因为店主的脾气比较暴躁,尤其是那妇人的,所以邻居们不敢乱闯。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报警。
这下子,秋宝不再迟疑,朝三个小孩挥动五把小旗……
约十多分钟之后,警车来了,大家破门而入。在后院发现三个四肢健全的小乞丐睡得正香,邻居们纷纷说没见过他们。想找店主夫妇问,却不知他们跑哪儿去了,大家都在附近搜寻着。
阵仗太大,吵醒了三个孩子。当发现自己四肢健全时,不太适应的两个孩子惊恐得哇哇大哭起来。
只有最大的那个男孩瞪圆了眼睛,表情木讷地看着耐心安抚的人们。
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子见他年龄最大,便过来蹲下身,正准备向他询问几个问题时,那个男孩忽然开口,“叔叔,快去,还有几个地方有好多小伙伴在等……”
“诶?”那男子一愣,猛地发现这孩子的眼睛居然没有焦距,而且说话的时候,表情一派木然……
……时间一晃,就到了元宵。
冬日的暖阳,从天空倾泄而下,人们在凛冽的寒风之中贪婪地汲取那一点点的暖意。车子从山边经过,山上一些不知寒意来的花儿点缀着整个冬天,让人不禁想起一句话来:
岁月静好,心安然;花开无声,静默温情。
平坦的山路上,一辆牛板车正咯哒咯哒地缓慢前行。车上坐着一个大爷和躺着一个小丫头,大爷坐在前头不时挥挥鞭子,不时回头瞧瞧孩子,担心小家伙睡着睡着滚下车去。
他是下陈村的长辈,来山的另一边探望朋友,回来路上巧遇上陈村迷失方向的儿童,故而顺道一起走。
这迷路的儿童正是秋宝,之前刚得到一些灵力,结果为救三个孩子又耗费了一半。
连夜离开那里之后,她昏头昏脑地飞着,结果飞错了方向,只得苦逼地下来搭乘汽车,住旅馆,向人解释为啥会走失……总而言之,一言难尽,就这么折腾了好些时日。
好在她是成人灵魂,知道怎么坐车回来。身上车资虽少,让她搭顺风车的好心人蛮多的。
巧遇隔壁村的大爷,经过邻镇时给她买了一只烤蕃薯吃,吃完没多久就瞌睡了。仙草在边上晒着太阳,空气中的阳光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秋宝呈大字形豪爽地躺着,睡得呼呼的,眉目舒展平和,安然入眠,一棵棵长得老高的树从边上掠过。她掩藏在又厚又长的袖子里的小手腕上,戴着五串链子。
左手戴两条,一条是父亲的檀木珠,一条是大哥的黑曜石。
檀木珠隐隐散发清香,沁人心脾,像极父亲那沉稳爽朗的性子;黑曜石清亮似水,质地细润,与大哥的温文儒雅甚是相衬。
右手她戴着三条,母亲的红玛瑙色泽鲜丽娇嫩,一如她在父亲眼里,永远是初见时的惊艳;姐姐的珍珠手链柔美莹润,与她身上的娴静淡雅十分相配。
还有连丹的白玉菩提珠,上边仅有的一颗粉色琉璃珠让整串链子显得俏皮可爱。记得父亲说过,三兄妹中数她最调皮,该动时动,该静时静,倒是性子最为正常的一个……
☆、第49回
大爷的人缘真不错!
送秋宝回家的途中,他不知拒绝了多少人家邀请上门作客的好意。大爷早年丧偶,儿女在外打工没空回来陪他过年,所以他是独自一人在家。逢年过节时,相熟的人个个都希望他能过去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见及此,秋宝打算让他送到家门,然后让他留家里吃饭过节算了。
谁料,认识秋宝的人也不少。起码附近的小孩都认出了她,想来也是,上陈村的狗头军师谁人不识?
所以,她刚出现在村口就被几个小孩拦住了,刚好大爷被一个老友拉住唠叨。秋宝识趣地下了车,谢过大爷之后,目送他和老友一块驾着牛板车继续探亲访友。
“啥?狗蛋找我?他知道我今天回来?”得知小伙伴们拦她的目的,秋宝大为惊讶。
难道这条平凡的小村子除了她,还有不平凡之人?
“不知道呀!不过他和大家每天都在找你,你家人也在找。你到底藏哪儿去了?好厉害!大家都找不着。杨婆子和梅婶婆她们说你被人卖掉了,秋爷爷家要绝户了,非让大傻牛认莲姨做妈,结果被莲姨打出来了。”
哦?亲妈还在?秋宝怔了一下。
婆子们的痴心妄想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必理会。并非另有奇人,秋宝就放心了。没办法,一个红狐已经把她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再来一个她恐怕吃不消。
本想先回家一趟,免得家中老人担心。可惜晚了,其余几个小伙伴早已分头通知狗蛋,他带着春妮儿等人浩浩荡荡地过来迎接军师的荣归……
这群小孩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先解决公事,再料理私事是组织里的一条铁规。嘿,小屁孩能有什么大事?不外乎偷鸡摸菜,外加作弄坏人罢了,小事一桩,分分钟搞定。
当秋宝被一行人带到自家门口时,呆了。
“哈?把这车拆了替你们报仇?!”指着门前的那辆车,秋宝吃惊不小。
原来,她家院门前的空地停着一辆约摸八成新并改装过的吉普车。来的路上小伙们已经告诉她了,说亲妈给她带了个后爹回来,这是那个后爹的座驾。
很接地气的一辆家用车,比不过亲爹座驾五成的奢侈与豪华。
秋宝与一众小伙伴躲在车子的另一边,省得被家人看见。
“话说,这辆车哪儿得罪你们了?”秋宝挠挠脸。能发展到拆车的地步,想必事情很严重。
狗蛋哼了声,春妮儿立马接话吧唧吧唧答,“不是它得罪,是它主人太拽!我们真心去找他玩,他居然哼都不哼一声就走人了,大家都瞧他不顺眼!”所以想拆车出口恶气。
“对,阿宝是城里人,你一定知道该怎么拆车吧?”狗蛋期待地望着秋宝。
其余小伙伴纷纷点头附和,“对,阿宝肯定懂。”
懂个麻豆!
秋宝汗,谁说城里人一定懂得拆车?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懂。
但是,跟小孩子是解释不通的,她若推搪,大家只会认为她叛变了,然后受到众人的排斥。再说了,难得大家如此看重她,总不好教大家失望。毕竟她与这群孩子才是青梅竹马,而后爹与她不熟。
秋宝摸摸下巴,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说:“拆车不行,现在的车都有照相机,被拍了照咱们就得把房子赔给人家。”记录仪什么的说了他们也不懂,只好胡诌一通。
众孩一听,顿时哇然。
“有这么严重?”狗蛋略表疑惑。
秋宝郑重地点头,见大家表情失落,她加了句,“不拆车,咱们可以扎轮胎啊!扎破轮胎他们就开不了车回家了。”如果车主没备胎,如果此刻正趴在车顶上偷听的小屁孩不去打小报告的话。
众孩儿一听,眼睛一亮,脸上表情活络起来。正想分头行动,忽听头顶一声冷哼:
“就凭你们?想扎我家的车胎?做梦!”
冷不防的声音着实把小伙伴们吓了一大跳,立即分散退开,愤怒地瞪着车顶上的拽小孩。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约十一二岁。从他弹跳而起的身手来看,动作灵敏有力,应该从小练过基本功。
他扬扬嘴角,一一打量着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农村娃们,如成年人那般深沉一笑,语含讥讽道,“就你们几个?连替我洗车子的资格都没有。”
秋宝正在单手拍打身上的沙尘,闻言抬头,倨傲地一笑,“是么?那就扎轮胎!”手一挥,“大家上!”
狗蛋等人收到命令,马上捡石子的,捡树枝的,跑回家拿刀子的……什么动作都有。这还不算,有两个较小的孩子干脆拿石子扔车子~
气得少年大喝一声,“住手!”他从车顶跃下,朝秋宝扑去。
擒贼先擒王,小小年纪的他已懂得这个道理。
“不好,先保护阿宝!”狗蛋见状大吃一惊,迅速做出相应的保护措施。电视迷入戏太深,懂的道理不少,知道一支队伍中除了他,死谁都不能死军师!
秋宝脚下打了个摆,险些笑出声来。为免误伤小伙伴,秋宝率先跃上车顶,少年随之跟上,两人在车顶上拳来脚往打了起来。
当然,抱着铁盒的秋宝一只手也可以秒杀少年。但是,闻讯赶来围观的大人们当中,混有几个陌生人的气息。
军师亲自上阵,狗蛋表情严肃,语气沉重地一声令下,“继续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