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皇位上坐着的不过是福韵大长公主的侄孙而已,她与先皇一无支持之功,二无教养之恩,当今皇上和太后不过是碍于情面,对她摆出一副尊重的样子罢了,单单看这么些年来陈家的子弟都没有一个人在要职上做过官,只领着一些闲散的职务混日子便能看出一二来。
福韵大长公主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些年来又经常在自己的庄子上养着,还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吗?
孙忠在心底重重的哼了一声,只怕太后和皇上如了愿,福韵大长公主能够保留她公主的封号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福韵大长公主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中的怒意压也压制不住,过了片刻,才紧紧的抿了嘴唇道:“你说罢,他们到底要怎么样?”
孙忠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道:“皇上登基一来,一直有个宏愿,想整顿皇宫的禁卫军,认为他们的力量和素质实在是太差了,一日和太后说起此事,便想起了当年太祖皇帝曾创鹰卫和燕卫,时隔这么些年,虽然燕卫传到了皇上手里,但单靠燕卫一脉守护皇宫,还是薄弱了些,皇上便想着再设一个卫队,借大长公主您手上的鹰卫一用,用鹰卫来训练燕卫和新成立的卫队。”
他的话说的不紧不慢,脸上的神情也十分的自然,好似真的是真心诚意的想来借鹰卫一用。
他来之前,太后和皇上就叮嘱过他,让他不可直接跟福韵大长公主翻脸,只说借用鹰卫一用。
所以他故意模糊焦点,只说鹰卫也是太祖皇帝创建的,太祖皇帝创下来的东西自然
该留给他的子孙,反正福韵大长公主也不可能分辨说不是太祖皇帝创建的,真要分辨,事情都过去四十多年了,真假那辨的清楚?
福韵大长公主豁然变了脸色,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慢慢坐了下去,头也不抬的回道:“孙公公怕是找错人了吧,既然是太祖皇帝创的鹰卫,自然该向皇上去问,怎么能来问我要鹰卫?我一个老婆子怎么会知道什么鹰卫燕卫的事情?”
孙忠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福韵大长公主竟然会直接用他的话来反驳他?还有她根本就不承认掌握着鹰卫的事情。
这算不算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孙忠也不生气,他早就知道这趟任务不可能简单顺利的就办成,否则太后又怎么会让他亲自来跑这一趟?
越是复杂难办的事情,他越是能办好,才越能体现他在宫里独一无二的价值。
孙忠脑子转了转,换了个话题,“瞧我这张嘴,说错了话,当年谁不知道鹰卫是福韵大长公主您一手创办的,鹰卫个个都曾是您的亲卫军,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精英,如今时隔四十多年,燕卫的力量越发不如从前,皇上为此甚是心忧,才想着唯有您才能帮助陛下解此忧愁。”
福韵大长公主淡淡的挑了挑眉,并不接话。
屋里子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孙忠心里更加的烦躁,他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要为皇上分忧,福韵大长公主还不表态,难道她想造反不成,况且,她明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在自己的手上,难道她连自己的外孙女的性命安危都不顾了吗?
孙忠想了想,又加了一贴猛药,“说起来,刚才光顾着说您的外孙女了,倒忘了问,和您外孙女一起被救的那位公子是谁?福韵大长公主可知道?”
揣着明白装糊涂,福韵大长公主心里暗骂孙忠,到了这会子终于熬不住,将苏宸靖提了出来。
不过,既然他不说苏宸靖的身份,那就本公主来说吧。
福韵大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孙忠一眼,叹了口气,道:“本想着过些日子我就回京亲自向太后和皇上禀报此事呢,前些日子麻城府这边不是一直在说先皇有个二皇子流落民间了吗?不知道孙公公可知道此事?”
孙忠神情踌躇,不知道该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说不知道吧,福韵大长公主不知道下面会转向哪里,他已经没有耐心在同她纠缠下去,说知道吧,岂不是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停顿片刻,他才微微笑道:“说这话的人都是造谣,谁不知道先皇就只有当今皇上一脉骨血,哪里来的二皇子?想是大长公主弄错了吧?”
“哦,”福韵大长公主斜睨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本公主年纪大了,昏聩无知,很容易被人糊弄了吗?”
孙忠面色一沉,却也不敢真的点头,心里暗骂福韵大长公主难缠,嘴上却撑着露出笑脸,“杂家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会,那还是说本公主弄错了?”福韵大长公主竖眉。
孙忠汗流的更多了些,摆了摆手,”不是,大长公主没有弄错。”
福韵大长公主面色一缓,露出一抹笑容,“那就是说刚才本公主说的是对的了?”
刚才说的什么?孙忠有片刻的茫然,他和福韵大长公主说了这么多的话,天热,他出汗又多,福韵大长公主却连杯茶也不给他喝,这会子孙忠已经有些头脑发胀了。
等他想到福韵大长公主说的是二皇子的事情时,刚想开口解释,福韵大长公主却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而是叹气道:“本宫在麻城府这几个月来自己调查了一番,终于确定了当年先皇的庄妃诞下的二皇子并没有死于元昌五年的大火,而是阴差阳错流落到了民间,你在南山救的那个男子就是先皇的二皇子苏宸靖。”
孙忠面色变了变,却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怒气。
这些事情他早就查了个七七八八,否则也不会在康家墓园设下埋伏对付苏宸靖和康妍。
他生气的是福韵大长公主啰哩啰嗦的刚才拿话故意套他,让他晕头转向之际,反而跟着她承认了苏宸靖的身份。
孙忠恼羞成怒,说话便没有了顾及,“想不到杂家一时起意,去城外游玩乘凉一番,竟误打误撞救了二皇子和您的外孙女,大长公主,这两位可都是贵人啊,您不妨考虑下杂家刚才的提议。”
福韵大长公主没有接话,似乎是在犹豫争扎。
“我若是不同意呢?”片刻,她抬头问道。
孙忠笑了,“那可就对不住了,二皇子和您的外孙女,哦,好像姓康对吧,杂家可就要将她们带回京城交给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想必也很想好好招待他们。”
“你敢?”福韵大长公主突然间疾言厉色,冷笑道:“孙忠,你敢在我的地盘上威胁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孙忠也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惧福韵大长公主的威胁,“来之前杂家就做好了准备,只要再过一刻钟,杂家没有从这庄子上出去,康姑娘和二皇子也许身上的伤就要更重一些了。”
福韵大长公主重重的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气的直打哆嗦。
孙忠冷笑着看着这一幕,既然都撕破脸了,他也不在乎要不要伪装什么的,反正他回了京城,太后和皇上会护着他的。
再说,没了鹰卫的力量,太后和皇上谁也不会再把福韵大长公主当回事。
福韵大长公主在屋里转了几圈,似乎心里很难下决定,半晌,方开口:“我要先见见妍儿和靖儿。”
孙忠摇头,“大长公主,杂家保证他们还好好的。”
言下之意,不许探望。
福韵大长公主咬了咬牙,又在屋里踱了几圈以后,才转身死死的盯着孙忠道:“好,借用鹰卫,可以,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孙忠皱眉,却也知道福韵大长公主已经有了让步的意思,便耐着性子道:“什么条件,你说吧,杂家自会回禀给太后和皇上知道。”
福韵大长公主想了想,才开口道:“第一个条件,我要皇上亲自下诏,承认靖儿和妍儿的身份。”
第二百二十四章 恐吓
孙忠早料到福韵大长公主不会乖乖就范,他来这趟一定会颇费周折,甚至一次都不一定能将事情谈妥。
是以,福韵大长公主提出她又三个条件的时候,他虽然不耐烦,可仍是耐着性子让福韵大长公主先说说什么条件。
当然,他也知道福韵大长公主提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容易的条件。
但是,当福韵大长公主说出第一个条件的时候,孙忠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变了。
让皇上下诏承认他们的身份,福韵大长公主可真敢提啊。
要是太后和皇上愿意承认他们的身份,他孙忠怎么可能会来麻城府。
那个康妍也就罢了,一个女子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给个好听点的封号,将来找个人嫁了,若是心里不待见,让她远嫁也就是了。
可苏宸靖却不同,他是先皇切切实实的二皇子,如果真的承认了他的身份,很多东西皇家都很难交代清楚。
这里面有可能要牵扯出很多宫里的秘事来,这些都是太后娘娘不愿意见到的。
况且,若是承认了他的身份,皇上至少也要给他封个亲王的爵位,在此之前,皇上是先皇唯一的血脉,即使有行差踏错的时候,朝臣们也不愿意掀起太大的风浪,但若是先皇还有个皇子在世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将来对于帝位的稳固会有很大的影响,朝里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是以孙忠的脸色骤然就变了。
“福韵大长公主,您觉得现在是和我谈条件的时候吗?”孙忠尖利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夹杂着毫不掩饰的不耐。
面前这个老夫人莫非是老糊涂了,难道她忘了康妍和苏宸靖在自己手上吗?
福韵大长公主竖眉冷笑,“ 笑话,我活了一辈子,还没有人能威胁得了我,你以为就你的几个人能阻挡得了我的鹰卫吗?本公主还愿意坐在这里听你狂吠,不过是看在太祖皇帝的份上,看在大梁江山的份上,否则早将就你扔出去了。”
一番话说的又快又狠,孙忠倏然跳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厉害,却又不敢真的开口跟福韵大长公主叫板。
他自打太后还是皇后时便侍奉在身边,算起来二十多年了,除了刚开始的那几年,他只是个小太监的时候,有人欺负过他,指着鼻子骂过他,后来他费尽心思爬到皇后的总管内侍,又替皇后办成了那件事,彻底成了皇后的心腹,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他不敬过。
现在福韵大长公主却暗指他是只狗,孙忠怎么能不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他的大脑却惊醒起来。
同时他的心中却升起一股寒气,他怎么这么大意,莫怪乎自他进来后,福韵大长公主便一直陪着他打太极,好似并不着急的样子。
直到他实在没有耐心了主动提出了康妍和苏宸靖的事情。
他却忘了,福韵大长公主的人都还在外边呢,他们在这里说话的同时,说不定鹰卫早就潜入他住的地方,暗中去救康妍和苏宸靖了。
康妍和苏宸靖已经死了,他现在不过是在诈福韵大长公主而已,看能否将鹰卫弄到手,来麻城府之前,皇上前交代万交代的,要让他务必想办法将鹰卫的指挥权弄到手。
反正只要将鹰卫的指挥权拿到,到时即使康妍和苏宸靖死了,福韵大长公主也不是可惧之人了。
老虎再厉害,被拔了牙也就成了纸老虎。
可若是鹰卫先一步去他那里救康妍和苏宸靖,发现了他们死了,或者根本就不在他哪里,这件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福韵大长公主若是知道了自己是在诈他,只怕第一个要消灭的就是他。
他这次来麻城府带的人虽不好,可这次来见福韵大长公主却没带多少人。
孙忠念头一转,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急着回去看个究竟,自然也没有心思再去同福韵大长公主讨价还价,“兹事体大,杂家做不了主,需得先向皇上和太后禀报之后再做定夺。”
福韵大长公主冷哼了一声,“着急什么,本公主还有另外两个条件没提呢?”
还有两个?孙忠气的倒仰,心里暗暗后悔,他到底还是小看福韵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请说。”他咬着牙根道。
“第二个条件,我要皇上下旨给靖儿和妍儿封诰,”福韵大长公主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至于第三个条件嘛,就是将来太后和皇上不许干涉他们的婚姻之事。”
孙忠皱眉,第二个条件还无所谓,如果第一个条件太后和皇上同意了,认可了苏宸靖和康妍的身份,第二个条件也就不会那么为难了,何况封什么爵位,封号,品级,还不是太后和皇上说了算。
他心里暗自庆幸,福韵大长公主只是提了要封诰,却没有提要什么品级的,这里面还是有文章可做的。
只是这第三个嘛,他心里暗暗吃了一惊,福韵大长公主还真是老谋深算,第三个条件看似只是不允许皇上和太后插手他们的婚事,实际上这就杜绝了太后和皇上往他们中间安插人的机会。
何况,若是那个二皇子真的自己与权势之家联了姻,这对皇上可不是好事,等于往皇上头上悬了一把刀。
他脸上露出踌躇之意,不敢开口说什么。
福韵大长公主冷笑,脸上浮起一抹讥诮之色,“怎么,本公主一手调教的鹰卫是那么好要的吗?想要鹰卫就要付得起代价,这还是本公主看在太祖皇帝的情分上才愿意退让一步,否则,哼.......”
否则会怎么样,她没说,可孙忠这次不敢再出言讽刺了。
他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大长公主,您知道这样的事杂家真的做不了主,必须得请示皇上才可以。”
福韵大长公主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天,我跟你三天时间,没有音信,鹰卫就会全面出动,孙忠,别以为你拿住了妍儿和靖儿,就可以威胁本公主,本公主若不是念在太祖皇帝和先皇的情分上,连见都不会见你,更不会听你罗嗦,你可以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太后和皇上听。”
说这话的时候,福韵大长公主双目犀利,脸色冷然,浑身弥漫着一股凌厉的杀气,好似在战场上浴血而战的将军一样,让人心生战栗。
孙忠刚才起的那些轻视的念头统统都不见了,暗自后悔自己轻敌。
“可是,大长公主,三天的时间是在太短了些,这传递消息,一来一回的?”孙忠脸色有些勉强。
福韵大长公主面露鄙夷,“怪不得要打本公主鹰卫的主意,怎么,从麻城府到京城,三天的时间连个消息都传不回来吗?皇上这些年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些人。”
孙忠敢怒不敢言。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孙忠见没有妥协的余地,也不敢再辩,况且他心里记挂着鹰卫会不会去他住的地方搜索,也不敢久留,匆匆告辞走了。
看着孙忠略带急促的背影,福韵大长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的嘲讽之色却更加的明显。
任时顺悄悄的走了进来。
“主子,他会上钩吗?”任时顺盯着孙忠的背影,低声问道。
福韵大长公主点头,“放心吧,孙忠在太后身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早没有了太多的警戒之心,不过自以为聪明而已,况且乔知府找的那两具足以以假乱真的尸体,他会上门来见我,便说明他信了那是妍儿和靖儿,他心里本就对我存了轻视之意,我稍稍吓唬两句,说话再硬气点,他便信了,等着好消息吧,哼,想算计本公主,他还太嫩了点。”
任时顺放下心来,他是知道的,主子既然说没事,就肯定会没事。
论谋算人心,主子任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不过,稳妥起见,你还是派人盯着点孙忠,另外,你悄悄去趟南山书院,告诉我师兄,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福韵大长公主吩咐道。
任时顺点头记下。
福韵大长公主略松了口气,到底是上了年纪,陪着孙忠演了这一场戏,身子觉得疲惫不已。
“妍儿和靖儿可都安排妥当了?”
任时年躬身答道:“您放心吧,时年将他们安置在柳石山南边的凤阳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让他们养伤,时年会一直在那边守着,传信过来说,姑娘的伤势不太要紧。”
孙忠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以为早就死了的两个人,却在柳石山南边的一座县城里安安静静的养着伤。
福韵大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从康妍失踪,知道她受伤,她心急如焚,后来又想着抓住这次机会为苏宸靖谋划,她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现在看来事情总算是布置的差不多了,只要京城那边有了消息,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