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梓晨勾了勾嘴,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比刚来的时候更习惯他的存在了,对他,她少了防备,多了信任,两人相处的模式似朋友,又似情侣。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说的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我在看书,你要看吗?”
孙晓曦的大眼圆溜溜的转了一圈,微笑着,她猛地点头。
廉梓晨让出位置给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拿起一本孙子兵法递到她手上。
孙晓曦翻看了一下,有些看得懂,有些又不太明白,皱着好看的娥眉,廉梓晨端着糖水边喝边欣赏她丰富多彩的表情。
糖水喝完,她还没有看完,廉梓晨放下瓷碗,看着她那张清秀的脸,心里闪过一丝刺痛。
孙家上下五百多个人十天以后就要被处斩,这件事情如果让她知道了……
啪的一声,孙晓曦把书放下,打着哈欠看向廉梓晨,她举双手投向。
“不行了不行了,我果然不适合拿起书装模作样,我们还是去劫富济贫吧。”说起这个,孙晓曦这阵子仿佛玩上瘾了一般,几乎每隔几天就在三更时分摸起来跟廉梓晨去贫穷的村落劫富济贫。
廉梓晨提步走到她的身旁,出手撩起她一缕发丝,放在手心上细细摩挲,他说:“只要你喜欢。”
孙晓曦愉悦得不得了,倏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突然之间,天地一阵旋转。
廉梓晨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伸手去扶她,语气紧张的问:“你怎么了?是那里不舒服?”
孙晓曦抬起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有点晕。”
廉梓晨弯下腰,将她一把抱起往床上走去。
孙晓曦捉住他的手臂,不依不挠,“我没事的,你不要大惊小怪。”
“我没有大惊小怪,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重要。”廉梓晨的面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听到他这样说,孙晓曦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任凭他处置。
廉梓晨将她安置到床上,拉过被子将她盖好,“你等一下,我现在就让下人把大夫带过来。”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了。”
“不行,不查出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头晕,我绝对不会再带你去行侠仗义。”
闻言,孙晓曦也只能乖乖听他的话。
大夫不一会儿就被请来了,为孙晓曦把完脉以后,表情一惊一乍。
廉梓晨也发现了大夫神色的异样,不等大夫开口说话,他已经让人出来。
“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廉梓晨背着手,表情比刚才更为严肃。
“回爷的话,姑娘她并没有得病,只是有喜了。”
其实女人家有喜不奇怪,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有喜却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所以他刚才才不敢多话。
听到大夫的话,廉梓晨的脸色也变得极差。
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他问大夫,“大概是几个月?”
“摸着脉象,应该是有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吗?果然是廉靖的孩子。廉梓晨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着无尽的感慨。
原本以为孙晓曦与廉靖缘分已尽,然而这个孩子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到来,这不是老天爷明摆了要撮合他们的吗?
那他呢?他和晓曦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难道现在就要让他放弃?
廉梓晨吩咐下人带大夫下去开药,而他则重新回到孙晓曦的身边。
“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孙晓曦伸手拉住廉梓晨的手,一脸急切的问他。
“晓曦,你怀孕了。”这件事情,廉梓晨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不瞒她了。
毕竟这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孙晓曦整个人浑然一震,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不清楚吗?她早就有点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敢去证实。
看着听到消息以后她整张发白的脸,廉梓晨的心里不忍,在她的床边坐下,伸手去握着她的手。
“无论你想怎么样,本王都会支持你的。”
孙晓曦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下,纤细的小手放在腹中,感受肚子里面的那一条生命。
“如果你想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本王保证,一定会让他幸福成长。”
孙晓曦睁开了眼睛,抬眸看向廉梓晨,“我不能这么做,他是你侄子的儿子。”
认叔叔做父亲,她自问还没有这么重口味。
“所以,你是想要回到廉靖的身边?”廉梓晨在心里苦笑,原来由始至终,她从来都只是把他当成廉靖的小皇叔看待。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孩子。”她没有必要因为孩子就回到廉靖的身边,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孩子而又失去。
“你想要孩子没有父亲陪伴长大?你想要接受众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你?”廉梓晨并不觉得她这样的决定是明智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心里一阵着急,孙晓曦抱着脑袋就冲他发脾气。
廉梓晨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入怀里抱着,“还需要本王说得多明显?本王就是想要照顾你和孩子!”
孙晓曦整个人都僵住了,两只手放在他的胸口上,推开他不行,不推开他,似乎更不应该。
“就算是利用本王也没有关系,本王心甘情愿,只要你和孩子能够好好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眼眶热乎乎的,眼泪倏地的一下就从脸上滑落了下来滴落到廉梓晨的手背上。
廉梓晨松开怀抱,低头看着她那张哭得水泠泠的脸,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说:“不要哭,无论什么事情,本王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孙晓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咽喉一阵刺痛,她知道,现在自己只要一开口,声音肯定沙哑无比。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子为自己?他越是对她好,她越是无以回报啊。
“好了,不要再哭了,再哭下去孩子也能感觉到娘亲的心情不好,它会以为你不想要它的。”他连哄带骗的开口,孙晓曦吓了一下,连忙止住自己的眼泪。
他让她躺下床休息,握住她的手,“先睡一会儿,等一下药煎好了,本王就叫醒你喝药。”
孙晓曦没有回答,只是垂了垂眸示意自己知道,闭上眼睛,满脑子想着的却都是廉靖。
如果让廉靖知道自己又怀孕了,他会不会高兴呢?还是说,他现在已经恨死不辞而别的她了?
柏凌昱带着孙晓夕入宫面圣,廉靖似乎早就料到孙晓夕会来一般,表情阴冷的看了两人一眼,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朕还想着,你会不会去劫法场呢?”
“皇上,我用我一人的性命换我孙家上下五百多条人命,可以吗?”在廉靖的龙威面前,孙晓夕的傲气消灭殆尽。
“你凭什么?”廉靖的语气淡然,从高处俯视孙晓夕的目光却透着如霜的寒意。
“凭我是孙晓曦的妹妹。”
“那样不够。”廉靖面带惋惜的摇了摇头,黑眸突然变得冷厉,“你不是她!”
他从头到尾,想要的人只是孙晓曦!
孙晓夕急红了眼眶,噗通一下声响,她直直的跪在廉靖的面前。
“孙府上下老老小小,他们都是无辜的,皇上怎么能因为我姐姐而滥杀无辜呢?!”
“朕不管这些!”廉靖一手将书桌上的奏折全部挥落下地,两手撑着桌面俯视着渺小的她,“除非孙晓曦回来,否则,孙家上上下下五百多个人的命,朕一个也不留!”他的目光如炬,说话的声音更如刀刃一样冰利。
“皇上!”站在孙晓夕身后的柏凌昱也跪了下来。
“如果皇上一定要孙家上下五百多个人的性命,那臣也恳请皇上,到时候将臣一并送上断头台。”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孙晓夕死在他的面前,与其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自己,他还不如陪着她一同离开。
听到柏凌昱的话,廉靖突然昂天大笑,笑容凄厉冰冷。
“郎情妾意是吗?!好!朕成全你们!”再也不看柏凌昱一眼,廉靖一开口就是下令,“来人!将这个两个人都拖出去,听候问斩!”
“是!”
第二百四十五章 相见之时
五天里,在廉梓晨悉心的照顾下,孙晓曦的身体渐渐得到了恢复,脸色已经不再苍白,完全被红润取代。
勺子碰到瓷碗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廉梓晨将最后一口安胎药喂到她嘴里,然后便用手帕为她拭擦嘴角的药渍。
“谢谢。”这是孙晓曦这些天来,对他说得最多的话,廉梓晨听着都有点腻了。
“与其空口说谢谢,还不如给本王一点实际的奖励。”
孙晓曦想了一想,微笑着点头,爽快答应,“好啊,你想要什么?”
廉梓晨把目光投向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勾了勾嘴,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本王要做这个孩子的干爹。”
闻言,孙晓曦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干爹?可你跟这孩子,有血缘关系啊。”
“你已经不是廉靖的妃子了。”廉梓晨一而再再而三的耐心极好的提醒她。
“就算不是,血缘关系这种东西,还是没有办法磨灭啊。”孙晓曦嘟着小嘴,低声反驳他。
廉梓晨目光极深的看着她,看了许久,只见她低垂着脑袋一直在躲避自己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没有办法跟她计较,他干脆端着药碗就离开了她的房间。
看着廉梓晨离开的背影,孙晓曦才完全放下心来,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他那些让人为难的问题。
窗外飞来了两只喜鹊,孙晓曦心里一喜,看着那两只喜鹊互动,它们相互磨蹭,尖尖的嘴相互碰撞像极了男女之间的亲吻,心下一暖,她又想起了廉靖。
嘴角的那抹微笑渐渐消失,她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自己这样的矛盾,既然都已经逃出来了,何必还想着宫里,还有宫里面的人?
耳边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晓曦以为是廉梓晨回来了,谁知道是鄴研神色慌忙的走进来。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问:“怎么了?”
“晓曦姑娘……”鄴研喘着气,额头布满了汗珠,目光紧紧的盯着她那张什么都不知道的脸,她突然迟疑了。
王爷都没有告诉她,她这样贸贸然的告诉她真相,王爷知道后一定会责罚自己吧?
鄴研的脸色很难看,孙晓曦的心也随着她这样慌张的神色而变得慌张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五百多条人命与廉梓晨的责罚相互权衡,鄴研闭了闭眼,最后决定……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不要激动。”鄴研伸手握住她的手,“皇上将孙府的人都捉回了廉都,五天之后如果你依旧没有出现在皇上的面前,那孙府上下那五百多个人,都会被斩首示众。”
这个噩耗将孙晓曦的心击碎,她整个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胸口一阵窒息,她呼吸不上来,只能不断的揪紧自己的胸口。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廉靖要这样做?五百多条人命,他就是想要用这种方法逼迫她?!
“晓曦,你冷静一点!”鄴研扶住她不断颤抖的身体,“现在只有你可以救那些人了,所以你一定不能垮下啊。”
眼泪不受控住的涌现,孙晓曦捉紧了鄴研的手臂,想要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喑哑。
廉梓晨放完药碗回来便看到她这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手就将鄴研无情的推开。
“该死的!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廉梓晨大怒,铁臂用力的抱紧孙晓曦,声音却怒吼着鄴研。
“王爷,属下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那多么人惨死而不管不顾,皇妃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你给本王闭嘴!”
她居然告诉了她真相?!居然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孙晓曦揪紧了廉梓晨的衣服,她哭得抽抽噎噎,“梓晨……求求你……带我回去……带我回去……”
她不能看着这么多人因为她的自由而丧命,她不能践踏着这些生命度过余生。
廉梓晨扣紧了她的后脑,用力的将她压在自己的怀里,眉间蹙起了一群丘壑,心里百般不忍。
“廉靖不会这么做的。”他不敢。
“他会的……他会的……”廉靖连孙夫人都能杀,区区几百条命在他的眼里又算得上是什么?!
孙晓曦揪住他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的连说话都不能顺畅,只是一味的求他带她回去。
廉梓晨不想让她回去,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一次放她回去了,那以后他再想拥有她只会难上加难,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发生了一点点改变,眼见着她已经要对自己心软了,怎么能够因为廉靖的一个威胁,而让他在她身上所付诸的心血都白费掉?!
他不甘心啊!他绝不能放她离开!
手起手刀落,孙晓曦就这样硬生生的被他砸晕了,鄴研看出了廉梓晨的意图,连忙站起身来。
“王爷,你难道是想要……”
“你给本王出去!”不等鄴研把话说完,廉梓晨已经开口喝停了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多嘴将这些事情告诉孙晓曦,他现在根本就不必要对她下狠手。
鄴研一阵心酸,她只不过是想要帮帮晓皇妃而已,又有什么错了?
“王爷,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晓皇妃,可是你根本就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你看着孙府那些人被送上刑场,你看着皇妃的家人一个个死去,其实你跟皇上也没什么区别。”
说完这一番话,鄴研压抑住内心的苦涩,转身就离开了客房。
鄴研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话言犹在耳,不断地在他的脑海盘旋。
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心里真的很不想被廉靖得逞。
他辛辛苦苦将人从宫弄出来,他举手投足的一个命令就可以将她逼得如此地步,他怎么能够妥协?
侧眸看向床上的人儿,她就算是昏睡过去了也依旧眉目紧皱。
“不要……”她的手脚乱舞,摸索着空气,仿佛想要捉着些什么。
廉梓晨连忙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她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嘴唇微启,一直喃喃着,“对不起……”
她是一个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可是他知道,她的心比谁都要善良,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别人因为她而死呢?
她当初不就是因为廉靖的残暴才从他的身边逃走的吗?
如果他现在硬是将她扣在这里,那他与廉靖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孙晓曦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廉梓晨时,她整个人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她又恢复了防备之姿,廉梓晨的心不可能不受伤的。
“晓曦,你知道本王不会伤害你。”所以,不要如此防备他。
“我想要回去。”孙晓曦不想再跟他说废话,只想要回去救那些人。
“你这一次回去,你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出来,这样的代价,你愿意?”
“我……”孙晓曦闭上了眼睛,这已经不是她的意愿的问题了,她不可能以那些人的生命为代价去换取自己的幸福的。
“我愿意的。”
廉梓晨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安静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时,眼底一片的不甘。
“那本王呢?你就从来没有为本王想过?”
“梓晨,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好得让我愧疚,但是……”她顿了一顿,告诉他,“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因为在我的心里,你就算不是朋友,也是我的家人。”
皇叔就是皇叔,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没有将他当成对象。
“梓晨,真的……很谢谢你。”
廉梓晨已经不想再听了,从凳子上站起来,“够了,你想要回去,那就回去吧,不过本王是不会送你回去的。”
话音一落,他转过身就离开了。
看着廉梓晨那落寞的背影,孙晓曦的心更觉得难受,深呼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她应该要想办法让孙家那些人脱离危险才行。
距离行刑的时间只剩下五天,清晨一早,孙晓曦便要求回到廉都,奈何廉梓晨迟迟都不现身,就如他昨晚所说的那样,他是绝对不会送她回去的。
“晓曦姑娘,王爷虽然不出来送你,但已经吩咐老奴为姑娘准备好马车了。”
孙晓曦勉强自己扬起一抹微笑,礼貌的对管家说谢谢。
鄴研背着包袱从走出山庄,“皇妃,王爷让我随皇妃一起回宫。”
孙晓曦会意的点了点头,就算他不送她,但也还是会担心她的安危的,所以才让鄴研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