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众人被黎熙不留情面的话语激起血性,满口答应。
古凌昭的唇边更是笑意难掩。在他眼中,黎熙这就是在自寻死路。
当初魔宗放的那把业火,早已将古家烧的干干净净,他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自然是说什么便是什么,哪里还能有旁的证据。
如今这人把话说的如此满,他倒要看看,开棺之后,他要如何自处。
古凌昭已经等不及想要欣赏天罡门全宗上下一并引颈自戕的美景。
因为那景致,一定特别的让人心生欢喜。
一声呼哨,黎熙命令鸑鷟暂时把大阵收起。然后在两个体修的协同下,将青石雕刻的墓碑移到一旁,准备掘土开棺。
在盖土去掉以后,一个巨大的棺材慢慢展现在众人眼前。虽然花纹精致,但所用石材却极为普通。重点是,这是一个合棺,也就是说,古家先祖不论男女老幼,所有骸骨,尽在一处。
这简直是不敬至极,纵使买不起棺木只能用草席下葬的俗世贫民,也做不出这样的恶劣的举措。
“岂有此理!世代至交,竟连单独棺木都舍不得反用合葬。天罡门真是好样的!”众人议论纷纷。
而黎熙却好似听不见一般,径自抚摸着棺木上雕刻精致的梵文,再次询问:“当真要开棺?”
少年墨色的眼眸略带水汽,好似上等的黑蝶珍珠,精致不似俗世之物。而藏在其中的悲痛,却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怜悯和不忍。
“开棺之举,势在必行。若白小友心有顾忌,方才的约定便算了吧。”佛修老祖心声不忍。
“自然如是,相信大家也从未有夺人性命之意,只是怜惜凌昭势弱,望先人骸骨可以归还。”古凌昭随即打蛇棍上,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
可黎熙却摇头轻笑,掩去神色中的怅然,干脆利落的拒绝道:“别误会,天罡门并无所惧,我只是担心你们的脸太疼。”
说罢,他掌心用力,将棺盖掀开。
就在开棺的瞬间,众人皆大惊失色。
第3章 修身世界打脸万人迷小媚娃攻(3)
巨大的石棺内,尽是漆黑粉末,就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有。
而那股被业火灼烧后留下的焦臭味,也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古凌昭,古家先人的骸骨尽数在此,你可以取走。不过,”黎熙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其中属于我天罡门族人的,你必须留下,一分一毫都不能带走!”
“怎会这样!”众人哗然。
之前提到开棺,天罡门掌门便面露难色,神色阴沉。黎熙也是百般不愿,在兼之大家先入为主,都以为是心怀不轨,却不成想,竟是另有隐情。
可与此同时,他们也对古凌昭也多了一份怀疑。古家遭劫,古凌昭势必要帮着父母安葬,可看他的模样,竟像是毫不知情?
他确实不知道。
古凌昭脸色惨白,嘴唇嗫嚅,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当年古家遭难,他被天罡门主救回,而后便因白景墨退婚之事心生间隙,根本就没有参与下葬事宜。
如今要回父母骸骨不过是找个借口一报当年所受之辱。却不成想,如今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竟变成最大的笑话。
既无骸骨,哪里能够归还?
“呵,再看看这个!”黎熙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取出一块记录石扔在众人面前。
随着“叮咚”一声,记录石接入真元力开启。一幕幕惨烈的景象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脑海中,正是男主家变时的光景。
彼时古家败局已定。纵然有天罡门前来支援,但在来势汹汹的魔修面前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炽热的业火烧了整整九日九夜,古家老宅内一片尸山火海,宛若人间炼狱。
那些在战斗中丧命之人的尸体,也被煅烧成灰烬,就连灵魂都随之一同梵化,不得转生。
而此刻,被修真界誉为最风清月明的竹韵公子古凌昭,却搂着貌美的小厮藏在古家密室中厮混。美酒仙乐,不知今夕是何夕。
族难当头,族人皆浴血奋战,为保基业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连剑都拿不稳的稚童也拼了性命。更别提那些誓与友宗共生死的天罡门修士。
黎熙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嗓音中压抑着颤抖:“二十年前,天罡门遭劫,唯有隐居小南天方得安稳。而后古家被袭,无人出手,家父不忍袖手旁观,倾尽全门之力救援。最后若不是家父和几位长老拼死,古凌昭哪里还能站在这里?不为着自己贪生怕死不忠不孝悔过也便罢了。竟还因一己私欲,试图逼死救命恩人,古凌昭,你的良心都喂了狗吗?”
“你这是污蔑!”古凌昭失口反驳。
“污蔑?”黎熙嗤笑出声:“这事整个小南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块记忆石就是大战后去救援的散修从你古家废墟中找出来的!否则你召集六界之人替你讨回公道,为何独独少了小南天的仲裁者?这些尚且不论,你古家先人骸骨尽在此处,我只问你,你敢跪在他们面前发誓说是我故意污蔑于你?”
“……”
这皆是事实。
古凌昭脸色惨白,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而他身旁的洛妄言也眼神闪烁,神情晦暗不明。
他其实同样知晓实情,但却毫不在意。甚至为了万无一失,还派人偷袭小南天仲裁者使其重伤不起。
因为在他看来,像白景墨这种折辱过古凌昭的卑鄙小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呵,看来洛门主也并不是一无所知,那便是故意陷害了。”黎熙似笑非笑看着诸人:“所以现在真相已经揭开,不知刚刚的赌约是否还做数?”
一片死寂。
少年纤细的身形修长宛若翠竹,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亦是绝艳无双。他的眼角眉梢皆充斥着愤懑的质问和讽刺的快意,可隐藏在这之下的哀戚却沉重让人透不过气来。
世交反目,宗门破碎,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死死的压在他的脊背上,重于千斤。那种悲愤的情绪,在破碎陵墓的映衬下,哀默到了极致。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亲手作成。
“自当遵守,是我们错了。”佛修老祖率先开口,语带苦涩。随后其他人也纷纷应承。
怀着最深切的愧疚,这些大能贤者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到破败的宗庙前,涨红着脸,虔诚跪拜。
轻信谗言,枉顾真相,凭借武力压制,竟差点就将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门派逼上绝路,毁为一旦。
听着黎熙一个一个叫出名字送客,这些尊者面上的表情都极为复杂。那些贤德无双的尊称再也不是荣誉地位的象征,反到变成狠狠抽在脸上的巴掌,让他们坐立难安。在草草道别之后,就逃也是的离开了天罡门。
至于古凌昭和洛妄言两个罪魁祸首,更是被佛修老祖压着,在宗庙前跪足了三天三夜,才允许回归宗门。
而回去之后,等待他们的,却是来自宗门的惩罚和漫天的谩骂。
那些在天罡门丢了大脸的贤德修士,在返回各自宗门之后,都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述说清楚,甚至还有个别宗门送去礼物拜帖道歉。
与此同时,小南天仲裁者也恰到好处的醒来,再得知天罡门一事之后,直接站出来痛骂古凌昭二人。顺便将多年之前黎熙因古凌昭不孝不悌,人品堪忧所以当众退婚的事情也一并说出。
真相昭然于天下,古凌昭和洛妄言的小人嘴脸也被彻底解揭开。
一个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修为高深,便公报私仇,无辜欺压弱小门派,给自家小情人儿出气,丝毫不顾天理人心。
另一个更是不孝不悌,忘恩负义到极致,满门被灭尚能饮酒作乐,甚至为了湮灭黑历史还要害死救命恩人。
洛妄言的声望一落千丈,非但被削去六界仲裁的权利,就连第一宗门门主位置也被削去,禁制在后山坐死关赎罪。若不是有着宗门第一高手的名号撑着,恐怕当场就会被宗门除名。
而古凌昭的境遇则更为不堪,原本他在第一宗门的地位就是因洛妄言而来,如今洛妄言失势,他便成了丧家之犬,人人都可以落井下石,直逼得他不得不离开第一宗门,另寻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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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白景墨!”客栈内,古凌昭狠狠地将手中的杯子砸碎在地上,气的眼睛发红。
他自幼娇养,一路顺风顺水,即使遇见困境,也很快得以解决,唯二挫折都是来自白景墨一人。
而这次更是当众出丑,失了靠山不说,就连积累多年的美名也毁于一旦。这对于享受惯了众人追捧的古凌昭来说,比死了还让他难受。
“生这样的气不值得。”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古凌昭身后。
“什么意思?”男人一向言之有物,古凌昭心中一动,多了些期冀。
“白景墨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说话的男人正是古凌昭最早救的魔尊敬敏之。敬敏之为人阴狠毒辣,不留余地,却偏偏再被古凌昭所救之后一见倾心。不仅将所有温情尽数奉上,甚至为了他,愿意容忍并和其他人分享。
仙魔不两立。
之前古凌昭去天罡门,缘着队伍中有佛修老祖的存在,敬敏之怕被识破身份才没有跟着。而后得知事情始末,特意去天罡门转了转,欲为小情人儿报仇。
只可惜护宗大阵固若金汤,唯有无奈放弃。不过也确实被他发现了些端倪。
“怎么会?”古凌昭面露惊诧。对峙那天他看的清清楚楚,虽然是靠着神兽和护宗大阵,白景墨才勉强有在众人面前解释的机会。可直到他们离开之时,白景墨都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丝毫不见孱弱。纵有些损伤,也不至伤了根本。
“自然是真的。”敬敏之肯定道:“鸑鷟乃是神鸟,即便残魂也不是凡人能够驾驭。白景墨那种修为想要驱使,必是用了血祭之法,以自身本源力修补神鸟之魂,用阳寿换得神鸟灵识。本源的损伤无法逆转,如今六界唯独医仙尚且有些办法,但即便是医仙,也行不了逆天之事。”
“竟然是这样!”古凌昭面上的诧异慢慢退去,眼里也多了些许兴奋。他闭目沉思,良久方有了算计,对魔尊耳语道:“那敏之哥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敬敏之听罢,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点头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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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经历大劫之后的天罡门也暂时恢复平静。只是这份平静,来的着实太过艰难。
妖兽缩小身形落在宗门旁折断的石柱上。
“值得吗?”它歪头询问看着众人修整宗门的黎熙。
“当然。”黎熙轻笑,脊背挺的笔直。
他的面容依旧高傲明艳如往昔,可那及膝的墨色发丝,早已变作雪白。
“犯我天罡门者,虽远必诛!”少年的声音干净清越,还糅杂着些许笑意,但暗藏其中的锋芒却锐利的让人不敢触碰。
“……”鸑鷟沉默,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无限滋生:“五年之内,若不能破丹成婴,纵 使仙君下凡也救不了你。别忘了,除去在炼器一道上的天赋异禀,你不过就只是个四灵根的废材!”
第4章 修真世界打脸万人迷小媚娃攻(4)
“不会。”黎熙的语气十分笃定,眼底的神色也变得深沉。
五年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于他已经足够。
说到底还是要感谢这具身体的绝世悟性。废材四灵根那又如何?不过都是世人短见而已。
器修的仙道可不是一个小小灵根就能阻挡。
只可惜现在时机未到,还得在等等。
“但愿如此。”似乎感到了什么,鸑鷟匆匆结束话题,展翼离开。但在脱离黎熙视线的瞬间,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突然失去了灵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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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仙宫之中。
正在闭关的仙君突然睁开眼,自分身传来的莫名思绪让他无法如同往日一般淡漠。
就好似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接连不断的提醒他,要他去寻找,去赶到那个人的身边。
白色的广袖法衣纤尘不染,衬得那张雅致冷肃的脸也多了几分柔和。
修长的小指上,一根姻缘红线若隐若现,摇摇延伸至天际。只是另一端传来的气息比平时要微弱几分。
仙君的脸色变得凝重,他将神识分成细丝,小心翼翼的触碰红线。
熟悉的感觉将他整个人笼罩,少年素衣白发的模样顷刻在脑海间浮现。
看着少年所剩无几的本源力,仙君的胸口无法自控的燃起怒火。
强大的气势瞬间爆发,竟让整个仙界都为之战栗。
此时此刻,仙界中人无论在做什么,都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跪倒在地,充满畏惧的朝着仙宫方向叩首。
而仙宫之中,却早已空无一人,徒留一抹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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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修真界那边,古凌昭早在魔尊的护卫下到了医仙所在的幽月谷。
幽月谷距离小南天不远,水木明瑟,风月无涯,是最与世无争之地。
医仙柳静仪为人也素来与世无争,若想问医求药,只要病情足够严重,并答应三件事,便可以请人出山。
此刻他正被门下弟子带着去瞧一个急症。
弟子语焉不详,但话里的焦急之意尤甚。
医仙信以为真,匆忙跟上,并没有发觉那名弟子眼中机械的空洞。
竹林内,破旧的木屋腐坏不堪,根本无法遮风避雨。而一个面容惨白,神色哀戚的少年正跪坐在床上。
他纤瘦的脊背宛若翠竹,一身狼藉的模样越发让人忍不住心生疼宠。
尤其是不着寸缕的脚背,雪色肌肤不知被什么利器划伤,血迹尚未干涸。他华丽的衣裳也凌乱无比,染上肮脏的污秽。
这般无害又孱弱的姿态轻而易举的触碰到了医仙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竟下意识被他吸引,走上前去。
“这是怎么了?”
“不要管我,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古凌昭半低着头,满脸绝望,手中的短剑划破胸口的衣衫,却因手指颤抖的太过厉害而无法刺中。
“快住手!”医仙上前将人拦住:“小小年纪,缘何有这种心思?”
“仙师有所不知,凌昭也是被逼无奈……”古凌昭双目含泪,将天罡门之事和盘托出,却独独隐去了是自己污蔑在先,逼人灭门在后。
在古凌昭的欲言又止中,医仙自以为是的脑补了这样的场景。
文弱少年父母双亡失去家族庇护,又被昔日攀附宗门摒弃,寄人篱下,受尽屈辱。好不容易找到靠山想要报仇,却又遭反手陷害,挨了一身脏水,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医仙鲜少出谷,偶然个别急症也是瞧了便回来,因此对古凌昭的事情不甚明了。如今听他哭诉,便先入为主,生出了些许同情,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
“事情经过大致便是如此。如今六界中人皆认为凌昭不孝不悌忘恩负义,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妄言哥哥也因我连累,被惩罚坐死关。我上无法为父母族人讨还公道,下无以福泽亲友保全自身,仙师您说,像我这般无用之人,还如何有脸面活在这世上?”见医仙被他所惑,古凌昭连忙顺从的将身子依偎在他怀中。
他这一番话自是用了十足十的心思,虽是泪眼盈盈,却只有凄楚不见狼狈。
月下看美人总是显得更美些,更何况这美人还眉目含情。
医仙本就怜惜他身世坎坷,又见他这幅全然信任的模样,一颗古井无波的心也被戳中,只觉可怜可爱,下意识伸手将古凌昭搂得更紧。完全没有发觉角落中的香炉里,不知何时燃起了淡粉色的薄雾,带着一股子奇异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浸染了每一个角落。
暧昧和情欲的味道越发浓厚,古凌昭带着水意的眸子也媚得惊人,偏偏那眼神却是极为干净纯真。
医仙无法再自控,抬手将古凌昭滑落至肩膀的衣衫脱下,和他唇齿相依。又在箭在弦上之时,怜惜他柔弱,不愿伤害,干脆由着古凌昭翻在自己身上。
屋内气氛正好,呻吟和喘息不绝于耳,期间还有小声的嘤嘤哭泣。
窗外的魔尊见屋内渐入佳境,便潜进屋偷偷将香炉藏起。
古凌昭恰巧转头,透过破旧的窗幔直直的看向他,抿起唇好似十分悲伤,可神色间的那份歉意却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