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已经种下,如今只能尽力弥补。毕竟只要他还姓陆,就无法脱离陆家。
太医院院首自然看出他心中所想,愈发不屑,干脆沉默不语,完全不给陆侯一丝面子。
黎熙到大厅时,看见的便是这样尴尬的场景。
“几日未见,二公子身体如何?”太医院院首率先起身向黎熙施礼,说是诊脉,那仔细程度却比给皇帝后妃还要慎重。
而后便将一盒药与帖子一同放入他手中。
“这是摄政王叫我交与您,并多嘱咐您一句,手伤不便,这些日子就早些安寝。那些烦心的事情,不理也罢。”
“替我谢谢王爷。”药盒上熟悉的清香让黎立刻肯定了昨夜来人的身份。
毋庸置疑,就是这个太医背后的主子,传说中的摄政王。
看来这次,又是他先找到自己,黎熙的心里不由自主泛起甜蜜,同时也存了一丝疑惑,到底要有多执着,才能在连记忆都没有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找到他?
摩挲着药盒,黎熙的眼底闪过一丝暖色。只是多的这个夜袭毛病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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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侯府上下是难得的平静。继侯夫人被挫了锐气,陆维耀也因为重伤一直昏迷,黎熙倒是踏实清闲了两天。可侯府外面,却是已经闹了个翻天覆地。
摄政王让太医院院首探望黎熙的举动并不隐蔽,甚至还带着几分昭告天下的意思。至于拜贴一事,更是偏颇的格外明显。除了黎熙的以外,其余人的拜贴都是摄政王府府上门人撰写发出。
京中每年殿试前都有举子宴的规矩,但却没有任何一年是在摄政王府举行。至于摄政王赠药和亲自写拜贴,那更是闻所未闻。
纵使当年名满天下的大儒亦不曾入了这位摄政王的眼,可这个小小的新晋举子之首,却似乎格外惹他青睐。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对黎熙的好奇之心与日俱增。可在看了黎熙的会考卷子以后,竟都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名不属实的疑惑感。
的确是做得一手好文章,字也是自成一格透着说不出的雅致风骨。可要说多么惊才绝艳,让人见之忘俗,却着实太过夸张。客观评价,不过勉强可在同龄人中展露头角。
所以,摄政王到底缘何会如此重视?难不成这个陆云晞还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
许是摄政王给人神鬼莫测的印象太深,世人虽皆觉不符合常理,倒也没人因为黎熙的双儿身份去联想些什么龌龊的角度。反倒将他的形象神话了不少。
摄政王府
暗卫首领将近期京都发生的大小适宜一一向摄政王回报,在提及黎熙之时,忍不住多劝了一句:“太过锋芒毕露总是不好,毕竟……陆少,不,是小主子的年纪还青涩些。”,“无妨。”似乎被他口中那句亲昵的小主子称呼取悦,摄政王的神色略微柔和了许多,而后,他将一本《大周时策》拿出递给暗卫:“看看。”
暗卫不解的接过,然而在翻开以后就立刻脸色大变。
同会试时偏向华丽的空泛风格不同,黎熙在这本书上的注解可谓是犀利无比,字字珠玑。看似戏言,却暗藏深意。
天生的政客!
暗卫不禁在心里惊叹。而摄政王也顺势将书拿回到手中:“不必替他担心,他在藏拙。”
看似冷淡的语气却满是放纵的宠溺,摄政王摩挲着书页上的字迹,心中暗自盘算,很快就能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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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
继侯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事情的发展速度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不过数月前,陆云晞还落魄如斯,就跟个没人要的小冻猫子一般艰难地在自己手下讨生活。谁料事情竟会急转直下,反倒是自己落了下风,处境凄苦。
原本她试图利用假孕复宠,可黎熙却抓着墨书身份一事咬住不放,生生让陆侯这个盼儿子快疯魔的人对自己有了间隙,不闻不问。
而接下来,被黎熙以修葺祠堂需要宗族长辈做主的名义请来的两位族老,更是让她吃尽苦头。
非但被迫交出掌家之权,连府外庄子上用熟了的管事也被以贪墨的名义撤去不少。衣食住行都被限制,必须严格守着份例,就连屋内的陈设家具也以太过奢华不和事宜为由克扣了大半。这让习惯了奢靡的继侯夫人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
在兼之想到陆侯的冷淡和下人的怠慢,她心里的恨意就愈发难平,尤其在听闻陆维耀至今未醒的消息以后,更加恨不得将黎熙生撕。
只可惜,手中无人可用,又处处受制,几乎无法出头。
不能再任由他继续下去……
继侯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打出和黑衣人联络的暗号,继侯夫人悄声递给他一个纸条。
黑衣人面露诧异,继侯夫人却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法子虽有些惊险,但只能勉励一试。她已经不能在等,否则一旦黎熙出头被封世子,这侯府就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第71章 侯门世家打脸私生子男后(16)
傍晚,陆候从府外回来一身疲惫。最近家里的事情太多,继侯夫人又因为他的心生芥蒂形同圈禁,无法掌管后院事宜。
虽然有族内长辈过来主持,但毕竟是外人,大多涉及钱财之事都得他亲自处理。
因此,这不过才三五天的时间,就让他觉得疲累难熬。
这会子也一样,缘着要相看修缮祠堂的木头,几个掌柜带了样品过来,选样拣材折腾了他一下午,竟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叹了口气,陆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准备赶紧回房休息一会。
可偏在这时,一个穿着桃红色春衫的丫鬟从远处迎面走来,手里还小心翼翼的拿着个篮子。
只是那个神情,小心中带着紧张的诡异,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不禁心中起疑。
陆候皱起眉,打算吩咐身边侍从上去问问,谁知还没等他开口,那丫鬟便同他四目相对,而后就慌张的自反方向跑走了。
“侯爷,我追上去看看?”侍从见事情蹊跷主动请命。
“嗯,发现不对也别着急声张。先悄悄关起来,回头再审。如今家里人多口杂,莫要在旁生枝节。”陆候点头,又思及眼下侯府情况特殊,又不仅多嘱咐了一句。
“是。”侍从应声而下。
至于留在原地的陆候,心里的疑虑却变得愈发深刻。那丫头他隐约有些印象,似乎在继侯夫人院中负责洒扫。至于那丫头手中拿着的篮子,他也同样记忆深刻。
那篮子上的标识特殊,是京郊一个贩卖特殊药材的铺子所有。
那铺子地处偏僻,却缘着药材丰富所以生意却十分兴隆。然而更重要的一点,还是那个药铺背景神秘,竟有当今圣上许可,可以自由贩卖砒霜之类的毒药。只要做好登记即可购买。
侯府药品储藏众多,虽比不上太医院,但也是样样俱全。
什么天山顶上的雪莲,百年的灵芝人参都妥善的保管在库房中,数量也并不十分稀少。因此,若继侯夫人需要药材,直接去拿便可,根本无需出府。除非,她买的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她打算将这东西用在谁的身上,是挡了她路得陆云晞,或者,是他自己。
带着危险讯号的猜测让陆候心里一跳,随机便立刻将这个想法摒弃。毕竟夫妻一场,继侯夫人平日又是那般温柔小意,怎会真的如此狠心,想要加害与他?可内里到底还存着褪不去的怀疑。
毕竟一旦他和陆云晞双双出事,这个侯府,便归继侯夫人所有。莫名联想起继侯夫人先夫的突然病故,陆候的内心越发泛起一丝凉意。
而这时,那个引起陆候怀疑的小丫头,也沿着小路回到嬛琅院中。
“都办妥了?”继侯夫人靠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看她。慵懒的模样格外漫不经心,但手上涂着丹蔻的动作却十分精细。
“夫人放心,都按着您说的做了。”
“那便好。”放下手中的东西,继侯夫人拿起一旁的荷包扔到那丫鬟手中:“不过一点小玩意儿,拿22 去淘气吧。”
“谢夫人。”丫鬟跪下接了,垫了垫分量,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而后便谄媚着张脸,退出了屋子。
在她离开之后,黑衣人再次出现。他一面看着继侯夫人精心打扮,一面用不赞同的语气开口说道:“若是那陆候不像你算计好的那般反应,你该如何?难不成真的搭上条命?”
“怎么可能?”继侯夫人不屑的勾了勾唇角:“那种贪生怕死之辈,最在乎的便是那条能让他享尽荣华富贵的命。更何况……”
她顿了顿,然后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褪下身上的外衫走到屏风后,踩着木阶跨进准备好的浴桶中,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扭转乾坤,便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我这不需要你伺候,赶紧下去准备。”
“但如你所愿,可若你失败,我会立刻带唯耀离开。”
“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拨弄着水中的花瓣,继侯夫人眼中的狠毒之色更甚:“因为耀儿是注定会得到侯府全部财产权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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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尾随着丫鬟的小厮也到了嬛琅院。
果不其然,那行事诡异的丫鬟已经踪影不见,只是之前她手中拿着的篮子到巧,竟就放在偏厅的桌子上。只篮中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侍从将篮子拿起,仔细查看,正巧发觉有一些白色的粉末还留在篮子藤条的缝隙间。
侍从用手沾了一些仔细分辨,而后就立刻白了脸。
竟然是烈性毒药,见血便能封喉!
大事不好,继侯夫人竟有谋害陆候之嫌。
这样的念头让侍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而接下来,门外丫鬟的对话越发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们似乎刚从库房回来,手中还抱着一个精巧无比的木盒。透过镂空的雕刻,隐约能看见里面放着一把银质小壶。
其中,一个紫色衣衫的丫鬟不解的问另一个:“姐姐你说,夫人巴巴的叫我们翻这劳什子作何?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们千万别拿错。不就是个普通银壶,哪里用得着这般慎重。”
“嘘!主子的事儿也敢瞎琢磨,不要命了吗!”另一个丫鬟低声训斥道:“你不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壶,是把阴阳壶。一个壶里能装两样酒液,壶肚儿内有东西可把这两样酒液隔开,只要动动壶嘴,就能随意更换。整个大周也就两把,一把在宫里,就是当年元帝建国后杯酒释兵权用的那个。另外一个就在咱们府上了。我记得,是大前年夫人生日,人家仿了给夫人把玩的,不过夫人看见了以后,便瞒着没有列在清单上,而是直接命人放到库房藏了起来。”
“这样啊,那咱们确实要小心……”紫衫丫鬟惊讶的说道,不由自主的压低了音量。
之后的声音随着两人的走远而渐渐低了下去。但前面泄露的讯息却足以让侍从猜出话中的未尽之意。
见血封喉的毒药,机关百变的酒壶,若说继侯夫人没有什么恶毒心思,那是连傻子也说服不了的,必须立刻回复侯爷。
侍从匆忙将篮子放回原地,悄然从继侯夫人院内离开,快速返回到陆候屋里。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完整的落在听命于继侯夫人的黑衣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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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阁
继侯夫人院中的风云诡谲丝毫没有影响到黎熙这里,此刻,他正饶有兴致的站在桌案前作画。
其实白日便有门人回报,说继侯夫人派了个粗使丫鬟出府,隔了大半天才带着个药铺的篮子回来,感觉十分可疑。
但黎熙却并没有打算出手理会。
同陆候的怀疑不同,黎熙在听到“出府”和“药铺”两个词语时,便立刻明白了继侯夫人的打算。
害死陆候?那就562是天方夜谭。
先不论实施起来的困难重重,就单陆候死后的善后就麻烦无比。
陆候好歹是个侯爷,又在朝廷领着俸禄。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在家中,按照当今圣上的行事作风,必然会差个水落石出。介时,继侯夫人便会被立刻抓捕归案,连推卸的机会都没有。
这可不是后宅女人争风吃醋那点鸡毛蒜皮的小间隙,关上门怎么折腾无人管辖。涉及朝堂之上,那便是家国大事,不容半点疏漏。
继侯夫人虽有野心,但却不傻,自然不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举措。因此,黎熙猜测,她多半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并凭此重新复宠,扳回一城。
毕竟后宅中的那些个争宠手段,总结一下,无外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是不同的是,聪明的女人会让男人心疼,愚蠢的女人只能引起厌烦。
而继侯夫人,恰恰是会算计人心的那种。
可惜的是,他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放下手中的画笔,黎熙招手将侍从进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叫嬛琅院的人仔细了,若是陆候去了,就等半个时辰,然后在……”
“!”似乎被黎熙的吩咐震惊,那侍从略微睁大的眼,而后又因为“半个时辰”这个时间限定略有疑惑,歪了歪头看着黎熙。
原本就是个样貌清秀的双儿,这般模样倒是带着几分别样的稚气和可爱。
“噗。”黎熙忍不住被他逗笑,亲昵的捏了他的脸颊一把,却没有多做解释:“不懂就直接照着我的意思去做,爷自有道理。”
“是。”侍从应声而下。
而独自留在书房的黎熙却敏感的察觉到屋内突然变得有些寒凉的气场。看了一眼桌角的沙漏,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竟已是该换药的时间,看来某个每天都要藏在暗处监督的人也会准时出现。
所以,现在是缘着自己和侍从太过亲近,所以醋了?
若是这般,看来自己还真得好好哄哄。黎熙忍不住低下头,将唇角狡黠的笑容藏好。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得能够吃得消……
第72章 侯门世家打脸私生子男后(17)
恰是掌灯十分,卧室的灯火便灭了一半。月色透过窗户朦朦胧胧的洒在室内,倒也不觉十分昏暗。
纱幔之后的床上,被子叠的铺得整整齐齐,一套内衫摆在枕边,然而床上却并没有人在。
透过旁边的屏风,隐隐约约,似有水声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水声便渐渐停了,卧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高大的男人自暗处走出,正是因为不放心黎熙伤势而来的摄政王。
他皱起眉看着映在屏风上的剪影,眼中的疑虑更重。
往日黎熙沐浴,都有侍从伺候在侧,今儿那双儿侍从被他派去办事,倒弄得他身边无人。平时这会子也该出来了,今儿是不是时间长了些?
摄政王的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担忧,而后又犹豫了一会,见黎熙没有起身的意思,干脆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浴桶中的水尚且温热,有水汽自桶中升起,弥漫在周遭的空气里。
黎熙半靠着的姿势十分危险,若是在稍微滑下一点,整个人就会被淹没。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反而合着眼,睡得十分惬意。
这样不行,再过一会水温降了恐要着凉。摄政王眼中的忧色更重。干脆下定心思,走到浴桶旁边,打算将人从水里抱出来。
瓷白的肌肤被热水染上几分艳色,在水汽的氤氲下,红润的唇愈发艳丽,引人遐思不断。
似,似乎不大好,可毕竟情况特殊。
摄政王别扭的别过头去,却因为触手滑腻的肌肤触感而不禁红了耳朵。
快步走到床边,他打开被子,小心的将黎熙放在床上,并帮他盖好被子。
湿哒哒的头发一触碰到床铺,瞬间就留下了明显的水印。他皱了皱眉,又绕到屏风后取了干布巾为黎熙擦头发。
墨色的发丝柔软而顺滑,摄政王心翼翼的擦拭着,竟不自觉地有些上瘾。却没有发现,半抱在怀里那个睡着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并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盯了两宿,现在又夜闯民宅,竟就为我擦个头发,亏不亏啊?”原本清越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慵懒的暗哑,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人惊醒。
“怎么不说话?”语气里带了些笑意,黎熙反客为主,翻身跨坐在摄政王身上。
原本裹在身上的被子顺势滑落到腰际,衬着月光,露在外面的肌肤竟如白玉一般,温润中透着诱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