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祁澈带着尹越腾往外走,脚步越走越急。薛云待他走后,才往回走。门口的眉竹行了礼,叫了声“薛将军。“
卫荨也跟着行礼叫“薛将军”
“眉竹姐姐这叫我将军,让我听着好不舒服。”
眉竹牵起嘴角,依旧恭敬的说”礼数不能废。“
薛云泄了口气,又说”卫荨你就不要跟着叫了,叫薛大哥便可。”
卫荨行了礼,小心对薛云道“多谢薛大哥。”薛云完败,这和叫将军有何区别。
梅轻寒醒过来时,总算是清爽了许多,中途祁澈抱自己下车的时候还有意识,终始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卫荨……”
屋外的卫荨听到声响,便推了门进来,身后跟着眉竹。
“公子可醒了,都快到晚饭时分了。”卫荨挂好帐子,帮梅轻寒摆好脚踏上的鞋子。梅轻寒穿好鞋子,坐到梳妆台前,自己用玉簪挽好头发,眉竹便缴了帕子给他擦脸。
梅轻寒昨夜对眉竹的印象不是很深,今日一看,也是个水灵的,做事也机灵。看着样子,怪不得是祁澈自己的侍女。
擦了脸,便说”多谢“
眉竹伏了伏身,依旧淡定道”王妃折煞奴婢,这是奴婢应做的。”
梅轻寒笑着点点头“你是个机灵的,卫荨他手笨,你多担待。”
“是”眉竹应声,卫荨却在一旁想,自己是何时手笨了,明明勤快着呢。
“王妃,府里还有两位侧夫人,先前来见过王妃,王爷王妃还没回来,奴婢挡了回去,王爷之前吩咐过,您进门以后,不必理会她们。”
梅轻寒不语,心里想这是祁澈交代,还是眉竹为讨自己欢心。眉竹在王府这么多年,怎么看不出梅轻寒想什么“奴婢本是王爷的侍女,王爷让奴婢来听王妃差遣,身边只留了眉兰。”
梅轻寒想,果然是个机灵的姑娘,便说“我初入府,并不熟悉,以后还请眉竹姑娘多多指教。”
“王妃说笑了,奴婢惶恐。府中有两位侧夫人,宁夫人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三年前进的府中,现在住在南边的院子,巧秋夫人是王爷封王时就安排的通房,跟着王爷有些年头了,住在西苑。王妃的院子在东边,有一扇侧门可以通往北苑,北苑是王爷的院子,书房放着很多文案,没有王爷的允许,是不得入内的。”
梅轻寒点点头,表示明白,府中的院子,只有自己的与北苑的挨着建,可以通往北苑,其他人要去北苑,想必要经过花园,从北苑的正门才可以进入。不过,刚刚眉竹已经说了,没有允许,是进不得北苑的。
看了看门外,都快晚饭了,怎么不见祁澈回来“王爷呢?”
“王爷有事出去了,想必是去了吏部吕大人的家中。”眉竹放了帕子,卫荨便端着水出去了,梅轻寒本想祁澈可能是去办事,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去办事总不能留在吏部吃饭。
“王爷有没有说去做什么?”
“女婢只知是吕大人遇刺身亡,不知王爷去做什么。”
“什么,吕大人身亡了。”梅轻寒说着,忙整理了下衣服便往外走。边走便交代眉竹和刚进门的卫荨“王爷若是回来,便说我去看完吕二公子了。”
院中的薛云看到梅轻寒急匆匆的往外走,忙跟上,对后面两人说“你们留下禀报王爷,我跟着王妃。”
薛云赶上梅轻寒,不敢去拉他的衣服,便拔高声音道“王妃,别急,王妃要去哪里,我去赶车。”
梅轻寒知道薛云是祁澈身边的心腹,急道“多谢,我要去吕大人家,马车太慢,麻烦牵马过来,我们骑马过去。”
薛云愣了愣说“王妃随我来,我们从后门骑马走。”
急急忙忙的牵了马,梅轻寒自己跨上马,便疾驰起来。薛云本以为王妃是个柔弱的莲儿,却不想梅轻寒马术虽不比强者,却不输给寻常男子。黑色的披风在风中飞驰,让薛云觉得,这是一匹蛰伏的豹子,随时能给人致命一击。
到了吕府,薛云先上前表明身份,门卫没敢阻拦,进了门,四处都是白绸和凄厉的哭喊声。梅轻寒没去前厅,直奔后院而去。
梅轻寒和吕童自小就是一个先生教导的,两人身份都不算低,只是吕府不比丞相府。吕夫人是个厉害的主,对庶出的吕童百般打压,吕童本去年就要嫁与赵将军的独子,吕夫人却欲自己的女儿出嫁,对吕童更是苛刻至极,更是放话说吕童身患疾病,要静养。
如今,还算疼吕童的吕庭去世,吕夫人肯定想尽办法不让吕童出面,告诉京中世家,吕童不得宠爱。
果不其然,吕童的门口四人把守,门被捶的咣咣直响。梅轻寒径直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堵在梅轻寒身前“公子,我家公子病重,不便探访,请回。”
梅轻寒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大汉,厉声说“大胆,你可知我是谁,滚开。”语气掷地有声,大汉显然也被吓到,颤了颤魁梧的身体,想继续挡着,却又不敢。
房里的吕童听到梅轻寒的声音,哭得更厉害“轻寒,轻寒,快让我出去。”
薛云紧了紧手中的剑横在胸前,守门的大汉互相看看,退到一边。梅轻寒两人未曾见过,薛云他们却是认识的,王爷身边的红人,和安王一样主宰杀伐的人,两人看薛云横剑,哪里还敢阻拦。
“钥匙拿出来。”
其中一个大汉从怀里拿出钥匙,梅轻寒一把抢过,便去开门。吕童早已哭成了泪人,门一开就往外跑,被梅轻寒紧紧的拉住。梅轻寒知道,吕童若此时冒失的跑去前厅,吕夫人必然要找话说吕童,吕童在外的名声已经不堪入目,再被吕夫人找理由,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吕童,你听我说。”
吕童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哪会听梅轻寒说话“你放开我。”
“吕童!”梅轻寒提高声音喊了一声,不仅吕童,连一旁立着的薛云也下了一跳,看来温文儒雅的王妃,果然不是个善茬儿。
“轻寒,你让我过去,父亲他……”
梅轻寒握着吕童的两只手,看着吕童哭红了的眼睛,深切的说“吕童,你这般冒失的跑过去,吕夫人不知道又要怎么对付你,吕大人身故,不会希望你再遭到为难。”
“可是……”
“听我的,平静一些,和我一起过去,我刚刚进门时,听到王爷还在前厅,他总有办法让你参加入殓。”
吕童垂着眼想了片刻,一眨眼睛,眼泪又流了下来“父亲昨夜还问我功课做的如何,怎么……”
“朝中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放心,吕大人不会白死。”梅轻寒知道吕童这是答应了不冒失的跑去前厅,回头示意薛云跟上,自己扶着吕童往前厅去。
吕府的前台一片哀嚎,吕夫人的声音传的内内外外都听得见,不时还有祁澈威严的声音隐隐传出。梅轻寒先让薛云进去通报,说自己来了。
“王妃怎么来了?”
薛云凑到祁澈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祁澈点点头说“让他们进来。”
梅轻寒扶着吕童进了门,吕童立马挣脱梅轻寒,上前扶着棺木又哭了起来。吕夫人看到吕童,凄厉的哭声立马变成了叫骂“你个丧门星,你还敢来,都是你,你娘那个小贱人被你克死了,你两老爷也不放过……”
“放肆!”祁澈低沉凌厉的声音阻止了吕夫人继续骂难听的话,“是本王让他来的,吕夫人这是在骂本王不识实务?”
有权利的好处就是,你要给一个没有权利的人安一个罪名,是很简单的事情。吕夫人听祁澈这么说,哪里还敢继续叫骂“王爷这是冤枉臣妇,可怜臣妇才死了丈夫,还有我可怜的孩子啊”说着又凄厉的哭了起来,吕夫人旁边的吕大公子还有三小姐也跟着嘤嘤的哭泣。
梅轻寒走到祁澈旁边,看着扶棺而哭的吕童,满脸的担忧。祁澈为他把披风重新拉好,责备的说“你让薛云过来就好,外面这么冷。”
梅轻寒心里感激祁澈,祁澈对人的关心总不会表现在面上,就像进宫时,没让自己去和太后用膳,而是去了紫竹轩,其实就是不想自己面对太后,继续受气。
“不来怎么行,吕童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如今吕大人身故,他若是再呆在吕府,不知道怎么过。”
“那你觉得该如何?”
梅轻寒想了想,祈求的看着祁澈“王爷,让他和臣回府肯定是不行,不知王爷有没有别院,能不能让吕童去那里暂住?”
祁澈点头,低声道“有,在城外,这几日我让人过来看着,出殡后,便送他过去。”
梅轻寒抱了抱拳“多谢王爷。”
祁澈皱眉,不满的说“我们之间有必要这么生疏吗?”
“啊”梅轻寒不知道怎么回答,习惯了礼节待人,不自觉对祁澈也以礼相待“臣,只是习惯了,这……”
祁澈板着脸转过头不再看梅轻寒,转而对薛云说“去调两个信得过的护卫到这里看着,别让任何人找吕二公子的麻烦”
“是”薛云听命离开,梅轻寒却不知道说什么,祁澈好像是生气了,可梅轻寒真不知道如何道歉,让祁澈不生气。
☆、怒火
入了夜,天气更冷了,薛云带着两名护卫到了吕府,祁澈才准备带着梅轻寒离开。梅轻寒拉着哭了一晚的吕童到一旁,严肃的嘱咐“吕童,这两天会有王府的人看着你,吕夫人不敢找你麻烦,你别和吕夫人硬碰,等吕大人出了殡,你到王府的别院住一段日子,我们再从长计议。”
吕童看着正中紫红的棺木,无力的点点头。父亲过世,吕府自己不可能呆下去,可以后又怎么办?
祁澈是骑马过来,梅轻寒和薛云也是骑马过来,出了门,祁澈自行跨上马,一扬鞭子,马便轻快的跑了起来。梅轻寒回头看了薛云,一脸的毫不知情。
其实祁澈也不是真要生气,赶着吕庭遇刺,梅轻寒对自己这般恭敬。祁澈的闷气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
薛云笑了起来“王妃,其实王爷这个人心很软,哄哄就好了。”
梅轻寒叹了口气,更加无奈”这哄孩子还行,王爷都二十有三了,怎么哄?“
“这就看王妃了。”说完也自自行跨上了马,梅轻寒只能抱着一肚子的疑问上马回府。
梅轻寒从来便把人清清楚楚的看在心里,明面上装作不知道,是善是恶,能不能相与,梅轻寒从未看错。可自昨日开始,梅轻寒便对祁澈这个人捉摸不透,连祁澈的性情都摸不透。
自己虽说对祁澈有意,可祁澈的心思又怎么猜得到。他究竟是因为自己有用,才对自己好,还是因为自己已经嫁入王府,祁澈只是尽责罢了。
自接了圣旨,梅轻寒便知道,自己一直渴望的平淡,一儿一女一双人,早已是妄想。父亲同意赐婚,肯定早已想到,自己必定要牵扯到朝中。
自昨日见到祁澈,梅轻寒便处处小心,只因为,祁澈难以琢磨。祁澈对自己无处不关心,不到位,可梅轻寒总觉得不对,每一处都不对,祁澈,祁渊,汤仡,以及王府的人对自己接受得太快,让人不安。对希望自己祝他们一臂之力的事情只字未提,此时,祁澈又无故生气,梅轻寒想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没有想的简单。
薛云策马在前,两人很快便回到王府,薛云没跟着回东苑,牵了马去马棚就不见了。梅轻寒自己回了院子,没见到祁澈,于是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凡事勉强不得就是了
眉竹和卫荨迎上来,看自己王妃恹恹的,也没敢多话。眉竹把窗子关上,又把炭火从外间搬到里间,才大着胆子问“王妃走得急,没用过饭,可要让厨房准备吃的。”
梅轻寒听着外边风越刮越大,不禁想起,府里还有两个夫人,不知道祁澈是不是去了其他院子,才没有见着人,今天到底哪里惹了他,竟然生气了。
“卫荨,你去吩咐厨房弄些吃的,一人份即可。”卫荨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性,这副沉思的样子,恐怕是不高兴了,应了声是便出去吩咐厨房。
眉竹哪里能不知道梅轻寒在想什么,到外间的桌子上端了点心和热茶放在梅轻寒面前“王妃先吃点桃仁酥,奴婢记得王妃可喜欢吃了,再喝点热茶,这外边这么冷,周折了一下午,脾胃寒,厨房的汤怕是晚饭的,热了味儿不对,王妃喝点热茶暖暖,以免伤了胃。”
梅轻寒知道眉竹意在让自己别多想,难道自己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想了想,拿起一块桃仁酥,顿了片刻才问“眉竹,你跟了王爷许久,他若是生气了,该怎么办。”
梅轻寒本来不打算问,着明摆着告诉眉竹,祁澈生自己的气了,可眉竹算是了解祁澈的,这时候只能从眉竹这里得到蛛丝马迹,怎的也不能让祁澈这么气下去。
“诶哟”眉竹倒了一杯热茶,语气欢快了起来,王妃在乎王爷,不知道是多好的事情,“我们哪敢让王爷生气不是,都小心着呢,王爷更不会生您的气,疼您还来不及呢。您要是担心,现在就去北苑看看,让王爷一起用饭,王爷绝对不会再生您的气。”
梅轻寒咽下嘴里的点心,小心的问“当真,那万一王爷不在北苑呢?”
“您放心,当真,王爷常年不在府中,回来了也不怎么去两位夫人那里,所以从未对谁这般好,您今儿个下午可是王爷抱回房的,两位夫人平日连王爷的身都难近。王爷要是还气,您说几句软话,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眉竹心里一高兴,话便多了起来。在祁澈身边呆了几年,眉竹深知,自家王爷对王妃,绝对不是对其他燕燕莺莺那一说,从下旨的时候就看得出来,王爷虽说不愿意,却不是不愿意把王妃娶进门,而是不愿意取王妃进门的时候,是为了镇压朝堂那一班子贼人。
梅轻寒心里计较,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好,正好趁此机会,好好谈谈。想着便放下手中的糕点“眉竹,你去厨房,让厨子多准备点吃的,最好是王爷喜欢吃的,重新准备一份汤,若是来不及,白菜汤也行。”
语毕,便起身理了理衣服,出门朝北苑去。入府前,梅轻寒看了王府送去的地图,安王府中,只有王妃可以直接去北苑,梅轻寒走了片刻,看到连接两个院子的小门,直接从小门去北苑,连拦的人都没有。
一路走,心里又不断想,见了祁澈要如何说,进王府才一天,一直忙各种事情,自己和祁澈未曾好好的谈过话,如今自己的身份,该从何着手帮忙。
北苑的格局和东苑也异曲同工,只是东院里栽了很多桃树,北苑的院子里却是栽了几颗梅花,天一冷,梅轻寒看着树梢上已经开始冒起了花苞。在王府的院子还可以看到梅花,梅轻寒觉得着算是一种安慰。
裹着披风走了一会儿,还没到书房,梅轻寒便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还有薛云。
“夫人,末将真的不能让您去见王爷,王爷和越腾正有要事,说了谁也不见。”
“你让开,我要见王爷。”
梅轻寒早就得知,宁芷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性情泼辣,而江巧秋是丫鬟出身,是个沉得住气的,看来正在吵嚷的便是宁芷,江巧秋没那么大的胆子深夜跑到北苑闹。
梅轻寒没想过进了王府要如何入手,可现在摆明了,不管从那个角度讲,自己都不能置身事外,为吕童,为梅家,为自己,为祁澈,为了天下苍生,自己都不可能身处其中而不管不顾,这就是父亲要一直没能离开朝堂的缘故。
那么,既然身不由己,就先从王府内部入手。梅轻寒放开裹着披风的手,深深叹了口气,从回廊走到院中,冷声道:“薛将军,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吵闹。”
薛云没想到梅轻寒会突然从后面过来,吓了一跳,而且还会这么义正言辞的说这种话。可这么多年在外不是吃白饭的,立马想到,宁芷中午就已经去过东苑,这王妃是想先发制人呢,便恭敬的答道:“是宁夫人要见王爷,可王爷吩咐过,和越腾有要事,谁也不见。”
梅轻寒点点头,看向宁芷,宁芷也立马屈膝行礼,心里即便一百个不愿意,当着薛云,宁芷也不敢废了礼数“见过王妃,今日去东苑,王妃没醒,还想着明日再去,这就见到了。”
“不必多礼,既然要见王爷,我便去问问,王爷要是闲了,自然会见姐姐。”宁芷进府早,梅轻寒叫一声姐姐,算是抬高了她,可也明摆着告诉宁芷,王爷没有见你,却会见我,我比你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