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问你从这套剑法中看出了什么,你告诉我,是‘无常’。但你如今练的是什么?”崇华的眼中仍是带着笑意的,但这笑过分漫不经心了。
“你在学我,学我的‘无常’,而我的‘无常’,又怎么可能是你的道呢?”
周皓衍听了这番话,默默地低下头,紧紧攥着手里那柄剑,指节都开始发白。
崇华没再说什么,他转过身,回到榻上静坐修炼。
第二日一早,崇华起身洗漱完,也没在屋里看到少年的身影。
他推开门,下楼去到客栈的厅堂内。
昨晚周皓衍离开房间,他就感觉到了,不过没阻止也没出声。
随意点了? ┏允常诖筇盟姹阏伊苏抛雷幼隆?br /> “尊主。”周皓衍小跑着过来。
崇华看他,眼睛还是如以往一样,亮亮的。
观他衣着样貌,还有那把提在手中的剑,崇华就知道,这家伙昨夜定是一个人跑出去练剑了。
离得不远,就在他房间楼下的那片露天院子里。
剑破空的声音,倒是让他昨晚睡了个好觉。
“坐下来一起吃吧,等下收拾好就该继续走了。”
“嗯。”周皓衍点头,认真地咬了口放在碗里的肉香大包子。
“啪”,突然有人冲过来,把剑往两人所在的桌上一拍,就急匆匆坐了下来。
“两位!”来人顶了个带纱的斗笠帽,声音又低又急,“在下仅是来此一坐,请勿出声。”
周皓衍早在这人出现在客栈门口的时候就警惕起来,此时剑更是差点出鞘,露出一丝明晃晃的寒光,但是他看了眼身边的尊主,把剑放下了点。
很快,门外就有三四个面色凶恶的人探头朝里面草草扫视了下,不知是因为三人所在的位置处于角落被遮蔽了,还是这几人有什么事,竟没仔细搜查就有匆匆离开。
带帽的人明显松了口气。
崇华对这一切倒是表现得很淡定,他端起店内免费提供的劣质茶水,毫不在意地啜饮了一口,慢悠悠问道,“这位姑娘……”
来人听到这个,身子僵了一半,一双眼睛隔着纱幕慌乱地看着他。
周皓衍也不惊讶,这人掩饰得倒还好,但眼神好的人轻易就能认出来。
“两位……”来人赶紧低声打断话茬,“我乃衡晗山庄庄主之女,白诗怡,观两位必是正道中人,应知我名。此番我遇歹人追杀,望两位包容,万毋暴露,事后我若能平安回去,定有重谢。”
周皓衍还真不认识这个人。
但崇华显然知道,他神色温和而正派,看向白诗怡的目光中带了抚慰之意,轻轻道,“白姑娘请放心,我们皆是正道中人,虽仅是散人,但也素来闻衡晗山庄仁义之名,自会相助。”
白诗怡对于这样的信任和帮助显然很感激,她点点头,这才发现对面之人的面容实在出色,那双温柔的眼睛更是让她出神。
“砰”,不知怎么,周皓衍拿在手上的剑突然磕了下桌角,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这在喧闹的大堂内没被什么人注意到,但白诗怡明显惊了下,收回原本的目光,低下头去。
崇华眼角带笑,瞥了眼周皓衍的方向,没作声。
桌上的早饭倒是很快被解决,白诗怡终于鼓起勇气再次搭话,“不知两位侠士接下来有何安排。”
她这话明显是在试探两人的行程,或许还想顺便组个同行。周皓衍皱眉,对于尊主之前的表现,他没什么意见,但是这个女人来历奇怪,行为也奇怪,他并不太想搭上她。
也不知道崇华是怎么想的,态度仍是很温和,“我们兄弟二人之后打算去摇夸山的武盟大会见识下。”
兄弟……周皓衍偷偷瞄了眼尊主的侧脸,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诗怡对两人的关系倒是没什么怀疑,听了他们的目的地更是欣喜,“那太好了,家父带着山庄的人也要参加武盟大会,我意外未能与他们一道过去,现下可否与二位侠士同行。见到家父,必重谢二位恩情。”
她之前私自出门,未想惹上祸事,自己的身份也不管用,幸好对方看起来有什么急事没有穷追着她。这会儿她正准备去武盟大会,与爹爹会合顺便找到庇护,但自己学艺不精,又有祸在身,一个人怕是不易。面前这两个人虽是散人,也不似多厉害,但能找到同伴总是好事!
崇华看了下身边少年皱眉的小模样,略做思考,答应了白诗怡的同行请求。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考完试……
这章迷之多,两千字实在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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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6)
自答应了白诗怡一起同行后,几人的速度便减慢了许多。
本来崇华和周皓衍仗着不俗的轻功和脚力,预计两日就能到达摇夸山。然而加了白大小姐这么个半吊子,估计得到第三日正午才能将将到达。
周皓衍拎着剑,不爽地看着身后那个勉强提气跟上的女人,又不时看看一脸惬意的尊主,只能继续跟着向前。
夜间因为赶路,没能找到什么客栈居所。
停下脚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荒芜的田地,显然早已没什么人在此生活了。
倒是白诗怡转了一圈,高兴地通知两人附近有间废弃草屋,可以去捱过一宿。
两人跟着去看了下,草屋虽然破旧,但到底是个室内之处,可以挡去些风。于是三人便随意收拾了下,就休息下了。
夜里,崇华睁开眼,意料之中地没看见自己的小护卫。他起身,绕过睡得不知人事的白诗怡,走了出去。
门外的空地上,有个少年抱着膝,静静发呆。
崇华有些意外,竟不是出来练剑的?
“怎么还换了件衣服,半夜里去胡闹了?”崇华凑近他,笑着发问。
少年竟似被吓了一跳,慌张地站起身,傻傻地叫了声“尊主”。
“怎么了?”崇华觉得自己像个关爱儿子的父亲。
“……没什么,”周皓衍沉默了会,有点落寞地低下头,“我方才练功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故而擦洗后换了件。”
崇华看着眼前那个黑黑的小发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不想和白诗怡同行?”
“我知道尊主有自己的考虑。”
呵,这小家伙。崇华心中无奈,难得主动地解释,“我也不是想干什么,只不过她家的衡晗山庄有点意思,带着她方便日后可能要做的事罢了。你若不喜欢……”
啧,不喜欢又能怎样,带都带上了,明日到了地方就能分开。他真是傻了,怎么这阵子净想着迁就这小家伙。
“没有!尊主不必为我为难,”周皓衍急着抬起头,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了尊主,“是我太任性,只不过是个护卫……”
“咳,”崇华轻轻嗤笑,“什么只是个护卫,在我身边呆了这些时日,我可没拿你当单纯地下属看啊。怎么说,也是我的……嗯,朋友吧。”他其实想说,是儿子。
“真的?!”少年惊喜地瞪大双眼,没想到,自己心中最喜欢最尊敬的人,竟然能将自己视作朋友。
“当然,当然。”崇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嫩脸,“好啦,赶紧回去睡会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说罢,他便走回屋内。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对这孩子这么与众不同。
延执宫的门人,都知道他虽然脾气有些奇怪,但还算是个温和的人,可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什么人能得尊主真正亲近。
对于下属,他向来是信任而不亲密的,更别提说出这种“是朋友”的话了。真的是太奇怪,也极不符合他的性子。
而仍立在门外的少年,则是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脑中又回想起刚才那个梦。
火红的衣,精致的眉眼,温柔的嗓音,和……赤、裸的身体。
在梦中,他被自己最敬仰的人抱住,粗粗的喘息,火热的温度,他好像是发了狂,只想一次次进入那天堂一般的地方。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那个人是、是……
是朋友吗?如果是朋友,是不是可以……
翌日,白诗怡醒来,发现同行的兄弟二人都差不多收拾好了东西。
她双颊一红,急急理了下发丝和衣衫,而后偷偷地瞄了眼崇华,“周大哥,准备走了吗?”
“是啊,”化名周华的男人目光温和地望过来,“刚想着叫醒白姑娘呢,正好,是时候该出发了。”
“好好,”白诗怡赶紧起身,草草整理下东西,不好意思地跟在两人身后走出去。
有了昨夜的一番对话,周皓衍对她也没什么感觉,但见她此刻对着尊主的娇羞模样,还是大为不爽。
抱着剑,他还是决定跟着尊主身后,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
三人紧赶慢赶,恰好在正午时分到了摇夸山。
武盟大会于明日一早在摇夸山山顶举行,这时候倒也有不少人准备上山。
不过也没什么人认出这一行人的身份,他们打扮简朴,也没什么显露身份的东西放在外面。更别说白诗怡这几日被追踪又忙着赶路,一身形象早就变得不太像样。
就这样,没引起什么注意,三人快速地上了山。
到了山顶,白诗怡显得很兴奋,她四处张望一番,而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急冲冲地跑了过去。
崇华扫了一眼,正是衡晗山庄的所在。
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带着身边的小侍卫朝那个方向走去。
那边,白诗怡抱着自己大师兄的手开心地诉着衷情,见到崇华二人过来,又脸红红地放开师兄,介绍道,“大师兄,这是周华和周舟兄弟,我在路上遇难就是靠他们二人相助,才能顺利赶来这里。周大哥,这是我的大师兄,蒋庆华。”
蒋庆华看了看两人,抱拳作了个揖,“多谢两位侠士,小师妹幸得你们相助,此情衡晗山庄必会回报,还请两位给蒋某个面子,允许我代为招待。”
这番话说得彬彬有礼,但周皓衍直觉这个看似温良谦恭的男子对自己二人抱着点莫名的敌意。
崇华大概也感觉出了什么,只回了个礼,婉言拒绝,“多谢蒋兄盛情,不过我们兄弟早已同其他几位朋友约好,之后怕是要去同他们会合,只能告辞了。”
蒋庆华没做挽留,双方随意互相敷衍了几句,就各自离开。
倒是白诗怡颇为不舍,叫着说等明天武盟大会开始后,她还会来寻,让庄主父亲再做感谢云云。
衡晗山庄的庄主,白旗汗估计在忙着同自己的老朋友叙旧,此处只有山庄里的几个弟子候着,接应陆续赶来的同伴。
崇华也不在意,他不急着见白旗汗。白庄主定然是认识他的,只不过之前两人交集不深,现在借着白诗怡这层关系,日后倒可以发挥一下。
延执宫的人也早就到了此处,各个重要势力都会被安排进几处宅子,好生招待,想必他们都到了地方。
这住处打听起来也算容易,很快,崇华就到了延执宫人被安置的地方。
门外守着的人立刻认出了自家的尊主,忙将两人迎进去。
“尊主。”到了屋内,一个身形高大,面目严肃的男人快步走到崇华面前,恭敬地行礼。
“好了,也别拘着了,安排下吧,今日没什么其他事,就等着明日大会开始了。”崇华交代下去,却发现一贯严谨的下属,赵昰临正皱眉盯着自己身后的周皓衍。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这文也是冷到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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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以这个数据,是不是没什么人能看得到这篇文啊ORZ
☆、Two(7)
赵昰临盯着周皓衍看了会儿,也发现崇华注意到自己,便恭敬地附身,“尊主此次行程可还顺利?”
“顺利……”崇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过路上遇到了点有趣的事,故而到得晚了些。”
“那属下就放心了,不过望尊主下次能带些可靠的随侍。”他这话是对着崇华说的,但话语中的矛头明显指向了旁边的周皓衍。
果然,少年听了这话眼睛微眯,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临敌时才出现的防御状态。
崇华见他这样,倒是有点好笑。赵昰临的意思,他心里清楚。
这个向来严肃的男人出身与周皓衍相似,都是父母因事故去后被带入延执宫内,磨砺了十几年,才成为崇华手下重要的亲信之一。
他的性格说好听了是坚定忠心,说难听了就是固执认死理,对周皓衍这个不到一年就异军突起,一跃成为尊主身边近侍的家伙,就有种天然的敌意。也不是嫉妒,就是看不惯。他是自己一步步踏踏实实走上来,才得到尊主信任,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快就单独跟着尊主出门?
崇华随意帮腔了句,“昰临是想我带你一起出去?”
“不论是否是我,只望尊主可以慎重选择,门人中还有许多资历老道、武功上乘的人。”
这话说的就有点冒犯了,不过赵昰临一贯耿直,也没人好说什么。
倒是被隐隐针对了许久的周皓衍开口了。
“赵前辈无需担心,小子我自认比大多人都可靠。”
这话一出,四周都一片寂静了。
实在太狂了。
以他的年纪和在门派内的资历,万万轮不到说出这种话。即使他的天赋是公认的出色,但到底差了时间的积累和底蕴。
“看来周小兄弟毫无自知之明。”赵昰临也压着火气,刻板的俊脸上一片黑沉。
“有没有自知之明不是由赵前辈来判断的,尊主选择了我就是信任我的实力。”周皓衍毫不怵他,还透着青涩少年气的脸上只余镇定。
崇华看了会儿戏,才慢悠悠开口阻止,“好了,你们一个小家伙,一个老家伙,杠什么?我选人自有我的安排,赶紧回了,别杵这儿了。”
被称为“老家伙”的赵昰临只好不甘地退下,目送着尊主带着那可恶的小家伙走开,瞧那背影,竟还似带着点得意劲儿。
……
这夜过得挺安详,第二天一早,延执宫的人都开始各自准备起来,出发去武盟大会的聚集地。
周皓衍也起得很早,但他坐在床上对着自己下、身发了好久的呆,才满脸通红地去洗漱换衣。
等到了正经地方,人已经来了很多了。
历届的武盟大会都是由中立一方的段山阁负责举办,也因着这个,此门派在江湖两道都吃得开,颇受尊崇。
也是专门为了容下来来往往的诸多江湖人士,段山阁修建了一片巨大的场地,有模有样地搞了个大台,周围围着许多座位,来招待地位较高的各门各派,总之排场弄得很大。
也有人好奇段山阁哪来这么多钱,劳事搞这么一套,但江湖传闻大多说此派幕后是一巨富,在天下各地边敛财,边想着谋个绿林地位。
真真假假,反正不得而知。
而延执宫作为江湖地位神奇的一个门派,自然被安排在了地段颇好的一处位置。
崇华本人就喜欢看热闹,来这种场合还特意换上了一件周皓衍没见过的大红衣衫,张扬得不行,一时之间惹了不少目光。
周皓衍是不太明白自家尊主对红衣的喜好是哪来的,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这模样实在是好看。
于是少年看似满脸认真地站在崇华身后,脑中却不知道在冒什么心思。
这会儿倒是有不少人跟走街串巷似的,游走各处打着招呼,套着关系,基本也是这种大会上的普遍现象了。
延执宫因为迷一样的作风和地位,敢过来叙旧的不是很多。幸好崇华也不耐烦这套,百无聊赖地等着大会的开始。
也确实没等多久,段山阁的人就出来主持了下局面,宣布武盟大会正式开始。
说来好笑的是,虽然这大会的真正目的是正邪两道关于恩恩怨怨的扯皮,但开局却硬是要搞出一个什么比试。邀请与会的各大门派派出几个优秀的后辈,去中间的大台子上比来划去地动手动脚一番,才肯开始。
不过即使这比试的由头莫名,但经过数届的发展,竟也成了江湖上年轻小辈成名的好地方。
因为老家伙们是不好拉下面子去参加这年轻小鬼的打架,所以小辈们也就不怕受到太过分的碾压,而一旦在此显露身手,就能得到大半个江湖的承认。
冲着这个,每次总有一大票人冲上来要比试。
延执宫是没兴趣凑这个热闹的,说真的,他们的功夫拿出来基本都是好手,但大多不怎么求名求利,要切磋长进还不如跟自家师兄弟玩两把,也就没什么人去参加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