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命丫鬟准备了小篮子,将几样新鲜的蔬菜放进去,交给顾伽罗:“待会儿给你母亲请安的时候捎过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活了大半辈子,从社会底层到上流社会,老夫人经历了太多,儿孙们的摩擦和争斗,她心里都清楚,但不痴不聋不为家翁,有些时候,老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闹出格子来,她一般是不会插手的。
姚希若和顾伽罗,都是她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伤到哪一边老夫人都会心疼。
伸手戳了戳顾伽罗的额头,老夫人低声道:“下次可不许这样顽皮了,希若到底是你的表姐呢,平日里对你也照顾,你还捉弄人家,小没良心的。”
顾伽罗嘟着嘴,不服气的说道:“谁让她先污蔑我来着。竟然说我瞧不起种田、做农活的人,还当着祖母的面儿说,她、她这分明就是给我上眼药呢。我给她一铲子泥都算是轻的,如果不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我、我定会跟她计较个清楚!”
说着说着,顾伽罗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恨意,很显然,‘顾伽罗’残留的意识又开始冒头了。
老夫人愣了下,不禁想到了昨日顾伽罗说的那些话,思忖片刻,低声问道:“希若真、真的对你说了些不好的话?”竟然挑拨顾伽罗和宋氏闹翻?
顾伽罗表情有些尴尬:“当年那些事也不能全怪她,主要还是在我。唉,许是我摔马车摔到了头,脑子竟有些不清不楚的,听了些风言风语,竟对母亲生出了嫌隙,真真不孝,更是蠢笨到家。这次在铁槛庵,静虚老贼尼将我关进了静心斋,我一个人在暗室里想了许多事,回想过往几年的言行,简直糟糕透了,我、我——”
顾伽罗知道,她回来后‘性情大变’,她必须准备好说辞。宋氏知道原因,可顾家的其它人不知道啊。所以,她借着跟老夫人大倒苦水的当儿,将自己为何会转了性子的原因说了说。
人在经历了重大变故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改变,老夫人见多识广,听了顾伽罗的话,倒也信了几分。
不过老夫人姜桂之性、老尔弥辣,很快便在顾伽罗的话里抓到了重点:“什么?你、你被那个老尼姑关进了静心斋?”
顾伽罗点点头,道:“或许我做人太失败,刚进铁槛庵,连句话还没说呢,就被静虚直接关进静心斋‘静心’,足足关了我六日,若不是我以死抗争,这会子孙女估计还在那暗无天日的静心斋呆着呢。”
老夫人脸色一变,静心斋是个什么地方,久居京城上流社会的她岂会不知道?而且铁槛庵里的猫腻儿,老夫人也心知肚明。
只听顾伽罗这几句话,老夫人就能断定,孙女是被人阴了,而且阴她的人恨她欲死!
眯着眼睛,老夫人将那日的事仔细回想了下,掰着手指扒拉了一遍,最后将怀疑的重点放到了姚希若身上。
但老夫人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外孙女会陷害孙女,嘴上只说:“这个静虚,还真是胆大妄为。伽罗,你放心,祖母定会为你讨个公道。谁害了你,祖母也会仔细调查,绝不会放过那个心思歹毒的人!”
老夫人这话仿佛是在说‘静虚老尼’,但顾伽罗知道,老夫人已经猜到了有人背地里陷害她,只是老人家还需要核实以及进一步的证据。
顾伽罗并不怕老夫人去调查,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就算老夫人查不到什么,也没关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悄悄在老夫人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要老夫人在心里怀疑上了姚希若,那么一切都好说,姚希若的许多事虽然做得隐蔽,可并不是完美无缺,倘或有人仔细探查的话,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顾伽罗如此针对姚希若,一来自然是为了报仇,姚希若可是铁了心要置‘顾伽罗’于死地呢,不管顾伽罗的芯子是哪个,但姚希若对顾伽罗这个身份的恨意确实实打实的,有这么一个敌人,不彻底消灭,总是个祸患。
二来却是‘洗白’名声。顾伽罗之所以有恶名,那也是因为有姚希若这个‘淑媛’做对比。再者那日姚希若一跪一哭的将当日的真相扭曲了,害得顾伽罗无法说出真正的事实。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姚希若的丑事一一揭漏出来,唯有彻底打倒姚希若,顾伽罗才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被姚希若陷害的。
so,洗白名声,先从打倒姚希若开始!今儿只是前奏,接下来顾伽罗还有更多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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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母女谈心
顾伽罗提着菜篮子,一路朝父母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奴婢请二小姐安!”行至正房院中,宋氏的贴身大丫鬟已经迎了出来,嘴里没口子的说道:“方才夫人还说呢,二小姐素来纯孝,哪怕是才回来,也定然记着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二小姐,快请进,夫人正等着您哪!”
顾伽罗点点头,没说什么。她瞧着这丫鬟有些眼熟,却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想来也是,顾伽罗离开了四年,四年前,这个大丫鬟或许还只是宋氏院中的一个小丫鬟呢,自是入不了顾伽罗这个二小姐的眼。
不过在那大丫鬟帮忙掀帘子的时候,顾伽罗还是客气的说了声:“有劳姐姐!”
那丫鬟愣了下,显是没想到向来跟夫人不对付、且整日高高在上的顾二小姐会跟她这个‘狗腿子’道谢,但很快反应过来,更加谦逊的笑道:“二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尽本分而已。二小姐,请~~”
顾伽罗也不以为意,洗白名声也好,重塑形象也罢,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让世人接受一个‘全新’的顾伽罗。
随手将菜篮子交给那丫鬟,来到正间,顾伽罗没在房间里看到宋氏,她也不用丫鬟引领,习惯性的进了西次间。
果然,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宋氏正端着个瓷盅吃着什么。
“女儿给母亲请安!”按理说,寻常时候来晨昏定省,顾伽罗只需行个福礼就好。但今日,顾伽罗却郑重的跪在了炕前的空地上,甚至都没有让丫鬟拿蒲团,膝盖就那么硬挺挺的跪在了青石地板上。
宋氏拿着调羹的手顿了下,叮当一声,调羹落在了瓷盅里,溅起了点点燕窝粥,宋氏全然不在意,她愣愣的将瓷盅放下,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角……表面上,宋氏的动作亦如往日那般高贵、优雅,但人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宋氏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嘴唇也忍不住的哆嗦。
“你、你回来了?!”宋氏道。
顾伽罗用力叩了个头,眼中已经滚下来泪来,泣道:“香儿不孝,这几年,香儿让母亲忧心了……”
顾伽罗抬起头,白皙的额头通红一片,她含泪道:“母亲,香儿回来了!”
“香儿,我的香儿!”宋氏再也撑不住了,抬腿从炕上下来,一把拉起顾伽罗,双手不住的拍着她的后背,嘴里骂着:“你个狠心的丫头,一去好几年,撇下父母亲人,还、还让那么个东西……”
宋氏猛然住口,哪怕知道‘那东西’已经不见了,她还是有些忌讳,不愿再提及,转而询问顾伽罗:“你快点儿告诉母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你又去了哪里?”
顾伽罗被宋氏拥着来到炕边坐下,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女儿也不知道,那日跟着母亲从潭柘寺回来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车上跌落下来,女儿直觉眼前一黑便没了感觉。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静心斋了。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女儿一概不知道哇。甚至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铁槛庵、还被关进了静心斋,女儿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宋氏皱眉,双手忍不住抚上了顾伽罗的头,爱惜的摸了摸:“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当年那个‘顾伽罗’醒来的时候,虽然行止有些怪异,但顾伽罗原有的一些记忆,‘顾伽罗’应该是知道的,否则,发现她是冒牌货的就不只是宋氏一个人了。
顾伽罗点点头,又摇摇头,“起初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女儿在静心斋待了六日。静心斋是个什么地方,母亲应该也有所耳闻。在那里,女儿睁眼闭眼都是黑暗,为了不让自己被逼疯,女儿便拼命回想。没想到,还真让女儿找到了些许记忆。只可惜并不齐全,只有一段段的画面——”
说到这里,顾伽罗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腮帮子咬得死死的,恨声道:“女儿真是没想到,‘她’竟会做了这么多蠢事!”
顾伽罗愧疚的看向宋氏,“‘她’甚至还数次伤害母亲,母亲,我、我——”一想到‘房客’zuo的那些蠢事,顾伽罗就想拿块豆腐撞一撞。呜呜,‘她’做了那么多,糟蹋了顾伽罗的名声,如今却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了一大堆的烂摊子让她收拾,顾伽罗越想越觉得苦逼。
宋氏从小将顾伽罗养大,对这个女儿最是了解,她见顾伽罗的神情,便知道孩子心里非常难过。伸手揉了揉顾伽罗的头顶,宋氏叹道:“那些都是‘那东西’造的孽,与我的香儿无关。说到底,香儿也被她给带累坏了,我悉心教养的好女儿,如今竟……唉,过去的事也不必说了。世间多奇事,古有黄粱一梦,显见这鬼神之说也是有的。之前的四年荒唐,亦或许是一种‘孽缘’,如今你回来了,那噩梦也就醒了!”
宋氏对于顾伽罗的‘奇遇’,心里也有些打鼓,但她笃信佛法,相信因果报应。顾伽罗是她精心教养长大的孩子,从小就善良、端方,当年摔下疾驰的马车都能醒过来,足以证明佛祖还是垂怜真正善良的好孩子。
虽然过程出现了偏差,但现在正主归位,‘那鬼东西’魂飞魄散,一切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显然也是佛祖庇佑——宋氏可没忘了,顾伽罗是在铁槛庵‘苏醒’过来的。
铁槛庵不是纯粹的庵堂,但也是佛门圣地,据说最初平阳公主在庵里静养的时候,为了把样子做足,宫里特意赐了一尊极灵验的鎏金南海观音。据说那观音像可以镇邪祟、驱病魔、消除一切孽障。
而巧的是,那尊观音像就收藏在静心斋斜对面的山顶大殿里,每每太阳升起,阳光洒落山间,金灿的光线照射在鎏金观音像上,折射出更加金灿明亮的光芒。坐在下方的石壁上,仰望观音像,感觉自己也被无边无尽的佛光笼罩一般。
其实,这才是平阳公主命人兴建静心斋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观赏‘观音佛光’,而绝非‘静心’。
但后来继任的庵主出于某些见不得人的目的,将静心斋变成了‘小黑屋’,也有些误打误撞——每天沐浴在‘观音佛光’里,任你心中有怎样的污浊、不忿以及种种负面情绪,都能彻底安静下来!
宋氏却想到了观音像本来的功效——镇邪祟、驱病魔!
在宋氏想来,那个侵占了顾伽罗身体的孤魂野鬼,定是受不得‘观音佛光’,被金光打得魂飞魄散。如今又听了顾伽罗的说辞,宋氏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此一想,宋氏真的放下心来,看向顾伽罗的目光也充满了怜惜与疼爱。
顾伽罗却有些心虚,因为她隐瞒了自己穿越到后世的那段过往。不是她不想跟母亲说实话,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倘或她真的对宋氏据实以告,宋氏定会胡思乱想,没准儿还会把顾伽罗再当妖怪!
宋氏了解顾伽罗,顾伽罗也了解宋氏,她知道她这样说,宋氏反而更会相信。
果然,宋氏已经彻底放下了心防,拉着顾伽罗的手,细细的询问:“香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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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含恨重生
顾伽罗沉默了片刻,然后郑重的说道:“母亲,我想回齐家!”虽然齐谨之这个夫君是‘顾伽罗’看上的,但齐顾两家已经成了亲家,顾家与齐家西府也缔结了同盟,如果此时贸然和离,齐顾两家即便不会反目成仇,但往昔的合作关系必将中断。
顾伽罗是真正的世家女,不会一味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她考虑最多的还是家族、还是父母亲人的利益!
而且,平心而论,齐谨之的条件也不错,当年顾伽罗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的时候,曾经在齐家的梅花宴上见过齐谨之,他比顾伽罗大三岁,遗传了齐家人的好相貌,才十六岁的小小少年,便已长成了六尺伟男儿,一身家传的武艺打遍京城纨绔界无敌手,齐谨之也不是个鲁莽武夫,他自幼师从大儒名士,十五岁那年便考中了秀才,一时成为京城权贵子弟的模范。
长得好、家世好,文武双才,如果撇开齐家门里的各种污糟事儿,齐谨之绝对称得上京城数得上的钻石王老五。
‘顾伽罗’也正是相中了齐谨之,所以才会死活都要嫁给他!
顾伽罗必须承认,‘顾伽罗’是个不作不死的主儿,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所以,接续‘接手’齐谨之这个夫君,她倒也不反感!
宋氏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这才是她从小养大的香儿,不自私、重大局,且绝不认输!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齐家,却不是良配啊!”
当年齐子孺一夫娶二妻,东府原配有公主儿媳撑腰,西府娇/妻有几大国公府做靠山,两边旗鼓相当,为了个爵位(或者说为了一个嫡妻嫡子的说法),齐家东、西两府争斗了六七十年,这期间,女人们在内宅各种较量,什么安插眼线,什么下毒用药,各种‘人为意外’轮番上演。
六七十年的时间里,不知多少妇孺做了两府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女人在内院里折腾,男人在朝中较量,齐铿、齐锵以及其子孙相互使绊子、相互陷害,场场大戏在朝堂上轮番上演。不止如此,遇到关乎家族命运的大事时,两府也不忘互掐:东府支持宠王,西府就支持太子,总之两边绝尿不到一个壶里!
几十年下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齐家的爵位也戏剧化的在东府和西府之间转化。
而且这种争斗一直持续着,‘顾伽罗’出事,未尝不是两府另一种形式的争斗!
“清河县主是我的闺中密友,但我也要说一句,齐家,绝不是个理想的亲家!”宋氏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就有些不愿意,可‘她’寻死腻活的非要嫁过去,甚至还放出风声,说我这个继母恶毒,见不得前头夫人所出的嫡女嫁个好人家……”
提及‘顾伽罗’的种种作死,宋氏满心的无奈,‘唉’了一声,继续道:“正巧那时我忌惮‘她’,怕‘她’祸害家里人,便想把‘她’嫁去齐家也好。”没准儿还能帮清河县主祸害祸害齐家东府里的敌人呐。
只可惜,‘顾伽罗’是个窝里横的主儿,自家各种作,嫁了人却变‘怂’了,刚过门没两天便吃了平安大长公主的几次暗亏,最后更是被齐勉之害进了铁槛庵。
“……”顾伽罗无语,再次为‘顾伽罗’的言行买单,她愧疚的说道:“母亲,都是香儿不好,让您受委屈了!”
宋氏摆摆手,“与你无关。香儿,你真的想回齐家?”
顾伽罗用力点头:“我是齐家三媒六聘求娶进门的媳妇儿,与齐谨之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虽然没能入洞房,却已经是正经夫妻。我若不认这门亲,唯有和离一道,然而女儿现在的名声母亲也知道,贸然和离的话,对我绝没有好处。”
顾伽罗很理智,一条条的分析:“再者,清河县主求圣人开恩放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我跟齐谨之和离,而是想让我继续做齐家西府的大奶奶。”并且让顾伽罗‘知恩图报’,继续跟齐家东府争斗,若是能和平安大长公主那一家子死磕到底,那就更好了!
宋氏当然也猜到了清河县主此举的意图,长叹了一声,道:“即便这样,你也先不要急着回去,且在家里休养些日子。”
宋氏想着顾伽罗刚刚‘回来’,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趁手的下人、得用的丫鬟婆子,还有那些封存的嫁妆,都需要一一打理。
还有一点,宋氏有些担心,顾伽罗离开了四年,有些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教导,比如管家理事、人情往来等主母必修的课程,还需要她细细说给顾伽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