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原一看,蔺衾的玉佩在微弱的月光下微微泛着绿光,面上的鸳鸯图案精致小巧,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却有些犹豫的说道“姐姐,别告诉俨哥哥这东西是我拿的!”
秋原连连点头,伸手拿了那玉佩,许泽儿支支吾吾道“姐姐,你不要怪俨哥哥。”
见秋原疑问的眼神,她轻轻转开头,似乎很不好开口“虽然,虽然俨哥哥说要同你断干系,但他是一个男人,他写了休书,是他自愿的,可你要是为了蔺县令,提出休书的要求,他纵然对你存的是亲情,也会觉得没面子。”
秋原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喔了一声,许泽儿转过来,抬起头来盯着她的衣领,实际上秋原要比她稍稍高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昨晚俨哥哥喝醉了,同我说这些事情,我知道姐姐从来不在乎这些世俗的眼光,但俨哥哥就是这个迂腐的性子,姐姐你也知道,姐姐别生他的气了。”
秋原点点头,表示自己没生气,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我就说我在路上捡的,绝对不会说是你给我了。”
许泽儿眼底散开一丝笑容,她从怀里掏出一双绣鞋,递给秋原,道“姐姐,这是我新给你做的鞋,你试试吧,合脚不合脚。”
秋原见那上头一株天竺葵栩栩如生,她伸手接过,许泽儿笑得越发甜蜜,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秋原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想,倘若他两人成婚了,还是分家算了。
喂不熟的白眼狼,滚了省心。
她叹了口气,推开自己屋子的门,抬头一看,苏俨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椅子上,拿着一卷书,就着烛火看得津津有味,身后是镂空的窗户,外面种了一丛芭蕉,风从外面灌进来,撩动他的发丝。
见了秋原,他搁下书,解释道“你的门原本是开着的。”
秋原握着门框上的手一顿,她从来就没有开着房门的习惯。
苏俨露出一个笑容,烛火印在他的眼眸里,熠熠生辉,秋原走过去坐下,他从怀里掏出个和田暖玉,上面雕刻着一丛兰花,蓝色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他轻轻往她面前一送,脸色微红,心中反复斟酌了千万道的话,此刻一句也打结了
“我,我在街上看见的,不贵,但是这上面雕的兰花极好,我将它与你。”
秋原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带着三分调侃“不贵?总不是十个铜板买的吧?啧啧,看这雕工,确实不怎样。”
苏俨的倒是淡定了,淡定的喝了一口茶,语气里已经松和了许多“是啊,我都靠你养着,自然要给你节约钱。”
“……”
第74章 初来乍到系列三
秋原调侃了他半天,苏俨脸蛋已经红透了,但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秋原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小俨,上次同你讲你和许泽儿的婚事,你两选个日子罢!不然,我可就要帮你们做主了。”
苏俨茶倒得极稳,声音也十分的温和,低低的,仿佛深山里的低落的泉水,“嗯。”
秋原再道“今晚你就将休书写给我罢!”
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笔墨纸砚,放在他面前。
苏俨手稍稍倾斜了一点,茶水就流到薄薄的纸上。
他从容不迫的用袖子擦了擦,努力佯装出一丝僵硬的歉意,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秋原叹了口气“小俨,这休书你倘若是今天不想公开,我就等你们成婚后再拿出来,也是一样的,我不在乎这点名声,至于蔺衾的玉佩在我这里,不过是我想要他的信物,借他的面子去给秋成请个久负盛名的教书先生,我同他没有半点私情,倘若有,我也定然会等你们成婚后,绝对不会让你丢了面子。”
苏俨听罢抬起头,一双眼睛看着她“既然如此,这休书在我和许泽儿大婚后也不迟,你何必急于今晚?”
秋原被他一噎,顿时哑口无言,半晌,她才觉得心凉,手指摩挲着他专门给她倒的清茶,半是玩笑道“小俨,你倒是一点也不信我。”
苏俨咄咄相逼“我不过才回来,你何故催促我同泽儿成婚?”
秋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嘴角一丝苦笑被她用茶杯挡住,半晌,她才说道“小俨,一家人平平安安,衣食无忧,我只求这个,你明白么?”
苏俨嘴角笑意微微泛开,手指扣在桌子上,笑得人畜无害“秋原,这一家人如何就不平安,还是你觉得,我回来,让你和蔺衾,感到不安?”
纵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她的性子就是经不得激,倘若她愿意忍,那是她心情,但此刻她心情十分不好,所以就不必忍了“自然是令蔺衾和我感到不安,但这休书你写与不写,无甚区别,最多有了休书,我回头光明的嫁给他就是,倘若没有,我俩地下情也无所谓!”
苏俨脸上的笑容越发笑得灿烂,道“秋原,我不过是同你掷了几句气话,你瞧你,胡说什么!”
他笑起来极其好看,就像是一朵盛开在清水里的莲花,带着一点点腼腆,又带着一点点木讷,他伸手给了她添了茶水,又是温和的声音
“你手上的绣花鞋不错,给许泽儿做的?”
秋原不耐烦的将那双鞋子丢得更远些“许泽儿给我做的,苏俨,我今天挺累,你去休息罢。”
苏俨抿了一下唇,走出了门外,秋原从里面关上了门窗。
掌心微张,那完整的白瓷杯瞬间化为渣滓落在地上,手心流出鲜血,他胡乱的用袖子裹了。
第二天一大早秋原就将许泽儿喊过来,询问她的意见,许泽儿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娇羞的说了一句任凭姐姐做主。
没成想秋原才同天香楼定了日期,第二日,一群衣冠楚楚的小厮就进家来了。
秋原从铺子里回来,见着的就是满院子的箱子,同一位站在院子里身形挺拔的白发苍苍的老头。
秋原进来,他身边的中年男子轻轻凑到他耳边轻轻嘀咕,他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秋原一眼。
秋原却觉得他是用鼻腔看人的。
等会儿从屋子里走出三个人,却是两个标志的丫鬟扶着许泽儿,缓缓走出。
秋原眯起眼睛,今日的许泽儿不同往日,更加光彩照人,虽然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颜色不错,但比起她来,差的不止半点。
老头子见了她,身上的傲气全然无半分,深陷的眼窝里流出了两行浊泪,许泽儿咬住下唇,呆呆的站在那里,老头子慢慢的挪了两步,最后迫不及待的跨了一大步,声音已然颤抖“孩子,孩子,你受苦啊!”
秋原觉得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看着那位老人,又看着一屋子的人,对徐青吩咐道“别看了,去准备吃的,没看见这院子一堆人么?”
徐青连连说是。
方才站在老头子旁边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微微一笑,正要上前同秋原说话,徐青去提前一步将他拦住了,一眨眼秋原的身影就不见了。
到了黄昏,却是有人敲门,她道了声门没锁,许泽儿推门进来,但那一双平日里胆小怕事的眼睛底,却连连泛着冷笑。
她转身落了锁,
秋原正在看话本子,被她的阴影挡住,她才道“看方才那个仗势,我不曾想你身份这样尊贵,苏俨同你,倒是我乱点鸳鸯了,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夫君总归是自己的,我觉得苏俨还是不错。”
许泽儿眼底的笑意嗖嗖的蔓延开来,“如此,姐姐要我嫁?”
“这个自然!”
“那你又要我如何我嫁!”她突然歇斯底里道“秋原,你真让我恶心!”
秋原半个瓜子卡在上下牙齿中央,她莫名其妙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平日里一张温婉的面孔变得狰狞,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然而她脸上却泛着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秋原见她这个样子,心中颇为不耐烦,抬脚就要走,许泽儿却一把将她拽住,秋原没曾想,她一个巴掌就落了下来。
平日里的那只小猫,竟然给了她一个爪子!
许泽儿平日里柔弱惯了,是以速度就慢了半拍,秋原截住她的手,怒气上涌,一个巴掌就结实的扇在她的脸蛋上。
许泽儿等着满是眼泪的眼睛转过来,秋原揪着她用力一丢,就扔在地上。
许泽儿突然哭了起来,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到处勾引人的村姑!每次看见你对蔺衾笑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秋原冷冷道“此刻,我看见你也挺恶心的,我一直想你是个白眼狼,你倒是一点也不辜负的我期望,许泽,倘若你有点良知,就滚出这个家,从此不要回来,不要同这个家有任何瓜葛,我以后不认识你,这个家也从来没有住过一个叫许泽儿的人。”
……
秋原在天香楼喝酒,蔺衾逮着机会又过来蹭饭。
他才坐了一炷香,饭桌上的东西几乎扫荡了一片,秋原道“慢慢吃,不够我再点。”
蔺衾吞咽的动作更加迅速,急忙求证道“真的?”
“真的!”
秋原又灌了一杯酒下去,顺带给他也倒了一杯酒。
蔺衾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喝,秋原道有酒才有菜,否则,人滚蛋,他犹豫了一会,终究是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连连被秋原灌了几杯,他话也多了起来,看着秋原颓废的样子,道“没想到你同许泽儿的感情还挺好的,虽然我不喜欢她,诶,其实她找到了亲人也挺好,你又不是再也见不着,怎么搞得像是生死离别似得。”
秋原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很快蔺衾就晕乎乎的了,秋原揩了一下嘴边的油渍,喝了酒,人的手有点抖索,摸了半天,她摸出个苏俨几年前给她的玉佩,递给已经醉得迷迷糊糊的蔺衾。
蔺衾还以为是自己的那一块,嘿嘿笑了两声,道“一共多少天来着,我不记得了,但是银子我算着,一共是三十……”
他的话陡然卡住了,被他收入怀中的玉佩再度被摸出来,他的醉意立马就清醒了一半就,就着烛火一比,剩下的酒意就差不多被吓没了。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问道“秋原,你这哪里来的?”
秋原趴在桌子上,顿时迷茫的看着他“古玩上掏得,说是高仿,特地给你瞧瞧,开开眼界,你说道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咦,我就说,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宫里头那些皇族专用,即便是黑市上偷着卖,也得特别偷着,诶,我说这东西你玩玩收着点,虽然我们这里跟皇城隔了老远,但还是得注意一点。”
他一颗小心脏终于放慢速度,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秋原喝的都是好酒不能浪费了……
半夜三更,苏俨终于找了过来。
彼时秋原正在下楼梯,但是楼梯实在太晃,她只好趴在扶手上,一点一点的滑下来,苏俨站在楼下,脸色阴沉,她脚步一个不稳,不知究竟是怎么个跌法,她跌落在了他的怀里。
秋原被他打横抱起,她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壶,痴痴道“小俨,你来了,之前你喝醉,现在我喝醉,咱就不相欠了。”
苏俨没说话,抱着她走在空寂的大街上,她望着漫天的星星,其实意识还很清醒,但是管不住自己。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声音稍稍带了一丝请求“我希望这个家平安,我一手经营起来的东西,谁要是敢给我造反,苏俨,我会灭了他!”
听不见他的回答,秋原挣扎着要起来,其实他的脸蛋还稍稍有一些稚气,所以看起来很温和,而无害,他道“不要胡闹!”
“瞧你,当我是小孩子了。”
“你喜欢他?”
“蔺衾么?”
“……可能,也许,很喜欢,你要知道,他是县令,在这里城里头,是一个硬靠山,我们经商的,有他罩着,生意就会源源不断,你晓得什么叫做狼狈为奸,官商勾结么?”
说道这里她突然想起一个段子,痴痴笑道“不是狼被围奸,一定不要听错啊!”
“……”
他将她往上一送,抱得更紧了些,在她底边低语道“秋原,整个大荣国,没有比我更硬的靠山!”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早一点更,虽然我最近的收藏都在告诉我你要扑街了,但文绝对不坑,宝宝不坑!
第75章 初来乍到系列三
秋原宿醉头疼难忍,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去院子里吹风,见苏俨在那里下棋。
见了她,笑容艳丽,秋原忍不住抖了一下,她好像依稀记得两人最近比较膈应,装作没看见似得准备离开,苏俨却道“你不想要玉佩了?”
秋原暗想她已经得了玉佩,怎么苏俨——不对,苏俨这厮炸她呢!
她转过头来,装傻道“什么玉佩?”
苏俨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秋原后背起了毛毛汗,抬脚要走,突然想起许泽儿,她转过头来,两步并作一步,苏俨执的是棋子,她就只能执黑子了。
但她的棋艺实在不怎么样,没两下就要全军覆没,纵然苏俨已经偷偷让了她许多棋子。
秋原咳嗽了一些,胡乱找了些话茬子,苏俨一直听着,听到最后,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想要问什么?直说便好。”
被戳穿了的秋原很是窘迫,手在膝盖上搓了好几道,干干笑道“我就说泽儿被她亲外公找到的事情,你事先知道不?”
他落下一子,一头如瀑的长发从肩头落了几丝,眸子里一团墨色“我如何能知道?”
“她不是你师傅的女儿么?”
“师傅从来不提起师娘,我也是昨儿才知道许泽儿还有亲人。”
秋原手一抖,棋子落在棋盘上,干干笑道“手滑!”
她想既然是师傅的女儿的亲外公,如何昨天一天都没有露面?大约是怕被人认出来。
苏俨跟着落下一子,这样一来,原本身处绝境的她又可以在挣扎一番了。
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倘若定输赢,苏俨早就可以将她将死了,但每每到了绝地之处,苏俨 总能下错一步巧妙的棋,她既不能赢,却也输不了,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尤其是知道这么多事情后。秋原心中苦,实际上她只想全身而退,可当前的一切,都不是能全身而退的兆头。
苏俨道“你心不在焉,迟早要输。”
秋原心想,怕是老娘招惹你这只白眼狼的时候,就特么输了。
麻的,小时候长得那么人畜无害,如今怎么一句话就让她坐立不安?
仔细想想,她对他虽然算不上好,但也是不差啊,没打没踢,还管饭,帮他带小弟小妹,还帮着他找媳妇,纵然他好像不满意这个媳妇,但是她也是一片好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她纠结着,身旁的朱瑾红红火火,招来许多的蝴蝶,苏俨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人,秋原安分下来,他觉得不能再度沉默,道“你瞧你,要是在行军打仗中,你不晓得掉了多少城池!”
“掉了就掉了,又不能当饭吃!”
“也是,收复的城池,确实很棘手。”
“有什么好棘手的,担心城民造反?干脆的话,杀光就是,倘若想更好一点的办法,在他们信服的人中找一个头,辅佐为他们的首领,建立一个傀儡政府,什么都搞……”
秋原手一顿,自觉对面有一道目光直直射向自己,她快速的落了一子,面上不着声色道“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平民老板姓的,过好自己的日子,那些行军打仗的,就交给那些将军,说实在的,我最讨厌战争。”
头顶上他温和的声线“嗯,我也挺讨厌的。”
黄昏的时候秋原趴在账本上打盹,梦里看见苏俨一身大红色的华服,带着无数家丁走到了院子里,身后的小厮排成长长一条,抬着许多的金银珠宝,他走进来,握着她的手笑得甜甜的,感动的眼睛里留着热泪,对着她说“谢谢你这么多年抚育之恩,这些金银珠宝,都是你的,今后你就是我的姐姐,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麻烦,只管报上我的名字,我罩着你。”
苏虎和秋成也听得热泪盈眶,苏柳儿抱着他的大腿,糯糯的喊道“大哥大哥,我要芝麻饼我要糖葫芦。”
秋原也很感动啊,她感动得涕泗横流,坐在椅子上,哭得一抽一抽的,结果把她抽醒了。
窗户忘记关了,怪不得她觉得冷。晚上苏虎从教授武功的师父那里回来,一家人早就吃过了,秋原特地给他留了晚饭,她同他坐在桌子边,想起以前的一桩事情,问道“小虎,你还记当年小俨被疯子砍的事情么?”
秋原一直觉得,疯子固然力气大,砍人不顾自己,加上有苏虎在旁边,苏俨受点伤也是正常的,但倘若你怀疑一个人,那他做什么你都会多问上一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