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对林悟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从馐爱姚俊威,恨不得把人藏在自己怀里。我以为真正相爱的人都会像他们那样,有着强烈的独占欲。可为什么我有种错觉,觉得你在为袁雅制造机会,好让他接近林悟镕。难道你真愿意把心爱的人推向他人怀抱?”
雍言说完后房间里寂静无声,仿佛并没有生命存在。
许久之后,冯俭轻笑一声,雍言见了却不觉鼻腔发酸。
怎么会有如此苦涩的笑呢?
雍言觉得自己像是被最浓郁的黄连水泡了三天三夜,苦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问我为什么会把阿镕往袁雅怀里推,其实你问错了。是我根本阻止不了,所以才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从我选中阿镕做袁雅饲主的那一刻起,我就在阿镕的心里埋了颗种子。我亲手浇上水,培上土,却仍暗自奢望过种子不要发芽。不过很可惜,我的愿望强不过命运的力量,它还是破土而出了。
“虽然目前的幼苗看着很脆弱,可它的根扎得很深。要是想把它连根拔起,阿镕会伤得很重,会流很多血,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痊愈。既然是这样,我就只有坦然接受。我只是制造机会,让所有人都能看清自己真正的内心,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要看阿镕的决定。如果他能抵抗命运的力量,而不仅仅是逃避,到那时我一定会把他藏起来,让袁雅永远找不到他。”
第38章 42 被剖开的心意
雍言给自己连续倒了两杯冰水喝下,这才把心中的惊骇和烦躁压了下去。
他没想到冯俭会选择这种走钢丝的方式来逼所有人直面自己的内心。
要知道一旦林悟镕的心更偏向袁雅的话,他就面临满盘皆输的下场。
“你真的确认了吗?林悟镕真喜欢袁雅?”
雍言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要真是如此,为什么这么久,从不见林悟镕来看袁雅?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阿镕感应到我们有人受伤的事吗?”
“记得啊!你不是说那是因为当时袁雅被你逼上绝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才会让林悟镕有所感应吗?”
“没错。这种感应源自内心,而且只会发生在熟人之间。感情越深厚,感应越强烈。当初阿镕身陷火场,我和袁雅同时感应到了他的焦急和恐惧。我及时赶到,而袁雅为他提早破壳,导致昏迷不醒,差点救不回来。袁雅是唯一一个重生的毕方,根本无经验可循。但我推测,阿镕和他之间的缘分应该比其饲主和毕方间更深厚。
“这一次,当我在电话里告知阿镕袁雅受伤时,他即刻变得语无伦次。我本以为他是担心袁雅。可后来他发现我也受伤时,激动得太过异常,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尝试提出带他来探望袁雅,他却拒绝了,态度非常强硬。而且近一个月里我从未听他主动提过袁雅的名字。阿镕很善良,对身边的人都很好,这完全不像他会做的事。结合种种矛盾,我想只有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袁雅,但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在逃避,希望能靠空间上的距离来抹灭这份感情。”
“为什么要拒绝这份感情?”雍言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愿意和袁雅分享同一个爱人,你只要告诉林悟镕,你们三个就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啦。”
冯俭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他对林悟镕还是了解的不够。
“阿镕是个普通人,秉承的爱情观比较传统。目前在他就只能接受自己爱上一个人。如果真要他同时接受袁雅,他必须先先过自己这一关。”
听冯俭说一大段话,雍言大致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的确如他所言,这件事还真得看林悟镕的想法。
谁敢保证林悟镕一定能忘记袁雅?
就算他愿意主动相忘,将原本丰润的感情抖开,挂在墙荫里吹,等到水分全无,变得干瘪脆弱,再用力一揉,化成肉眼无法看见的粉尘散在凛冽寒风中,又要花去多少精力和心神?
因此造成伤害又应该由谁来承受?
雍言脑子转了两圈,脸上浮现出些许犹豫。
他咬着唇考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说:“有些话你听了别生气。我觉得林悟镕的拒绝是源自对你用情太深,怕伤害到你。其实,如果当初你别太用力,让林悟镕爱你那么深,会不会他接受袁雅能容易点?”
冯俭悠悠长长叹了一声,双手上下搓揉自己的脸,无可奈何说:“我懂你的意思,可我也是被逼的。师父临终前曾给过我一个警告,他算到我和袁雅会爱上同一个人。倘若那个人就是帮助袁雅孵化的饲主,那么我一定要努力,让对方离不开我。因为饲主和毕方间注定的缘分比世上任何关系都强大。记得我第一眼看到阿镕的时候,我就预感到自己会死心塌地爱上他。即便是现在,我能确信阿镕如我爱他般深爱着我,但仍会感到一丝丝后怕。要是当初我稍有懈怠,阿镕对我的感情浅淡些,对我不够依赖,他便可能完全走向袁雅,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雍言动了动唇,显然是想说什么,可偏偏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一分钟,他又张开嘴,却仍是没说话。
这样反复了三、四次,他终于泄气地说:“冯俭,我真是太佩服你了。爱情本就是最难理清的事,更何况你们还是三个。作为旁观者,我现在的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而你却想得如此通透,做那么多安排。我想老天爷一定不会辜负你这份用心,你们三个必定会有个圆满结局。”
“谢谢。”冯俭有些感慨。
这件事他独自承受了很久,现在能一吐为快,可以说是疏解掉了部分压力,让他骤然轻松了许多,也更加坚定了信念。
“归根到底,阿镕是被我拖进这个乱局中,我必须对他负责到底。更别说现在的他是我最珍视的人。花再多心思都不为过。”
“我明白。”雍言习惯性搭上他的肩膀,笑吟吟说,“放心吧,我会装作不经意,把地址泄露给袁雅。但愿他会忍不住去看林悟镕。”
“他一定会去。”冯俭坚信说。
搬进新家后约莫一个月,在林悟镕单位中传得纷纷扬扬的“谣言”终于变成了现实。
因为之前的那把火又死了人,单位原来的一把手被调离。
一个据说是出身于中X集团的新领导飞快走马上任。
这人显然没有孤军奋战的打算,进单位后一周之内连续把三名得力助手也调进了单位,安排的位置都是重点部门的副职。
林悟镕的部门也空降了一位“副主任”。
林悟镕见到这位刚满四十岁的新副主任第一眼,脑子里就嗡一声响,整个人僵在当场。
很久以前,在完全不认识冯俭的时候,他曾尝试过去GAY BAR找男朋友。
但很快被那里的风气吓跑了。
他还清楚记得,那时他曾和两位男士有过接触。
这位新领导,季舒平,就是其中之一。
第39章 43 别扭
在林悟镕的记忆里,当初是季舒平主动上来搭讪,而且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季舒平外貌中等偏上,气质稳重,有股学者的味道。
比起另一位说话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动手动脚的浪荡公子,季舒平的行为要礼貌得多。
至少他是在第二次见面时才隐晦提出了性需求,而且当林悟镕明确拒绝后,季舒平也就作罢,两人不了了之。
只是林悟镕依稀记得,那时季舒平告诉自己的并不是这个名字,好像只有两个字。
现在想想,这也很正常。
怪自己当时初出社会,思想太单纯。
出入那种地方的人,除他之外,大概没有什么人会在初次交谈时就把真实姓名告诉别人。
看着这样一位熟人给全部门开会,林悟镕窘得汗都冒了出来。
两道眼神死死盯住了面前的记事本,完全不敢抬起头。
直到每位员工自我介绍环节,林悟镕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望向领导席位。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季舒平的表情很平静,看自己的眼神和看其他同事的没有差别。
是没认出自己吗?
林悟镕不经想。
他壮起胆子小心观察,发现季舒平真没有什么尴尬或对自己特别关注的反应。
是了,一定是不记得自己了。
算起来这事发生在五年前,两人面对面的交流加起来还不到一个小时。
对方一看就不是宅男,肯定会接触很多人,怕是早就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了吧?
林悟镕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暂时安下心,慢慢适应新领导的工作作风以及单位的新变化。
林悟镕边拎着塑料袋往超市大门走,边和准备加班的冯俭打电话。
“抱歉,刚在里面太吵了没听见。你今天几点能回家?”
“可能得半夜,早点休息别等我。”
“好,别忘了按时吃饭。”
“嗯,你也是。买什么了?”
“一些吃的,还有洗衣液。今天正好搞活动,买一送一,我就拿了两瓶。”
“太重了,下次还是在网上买吧。”
“嗯,下次再说。”
挂了日常电话,林悟镕将塑料袋放到地上,揉了揉被勒红的掌心,弯下腰打算换个手。
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看到前面不远处电线杆子后面藏了半个熟悉的人影。
人影显然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见他要离开,林悟镕的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去。
“袁雅,别……啊!”
林悟镕一声惨叫,把半条马路上的人都给吓到了。
紧接着一个女人也大叫着:“花花,花花,快松开,松开……”
刚才林悟镕的大叫声惊到了路边一只散步的小狗。
小狗瞬间冲过来对着林悟镕的小腿狠狠一咬。
林悟镕就觉得腿上传来钻心的痛,还来不及反应,小狗就被主人拉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呀!出血了……”
“狗怎么不看好……”
“有狂犬病就惨了……”
“一定要打疫苗……”
狗主人慌忙不迭道歉,路人指指点点围过来看热闹。
林悟镕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拼命向前面张望。
没有!什么也没有!
被这场意外耽搁,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林悟镕觉得心里难受极了,连带觉得腿上的伤越来越痛。
“先生,先生,我送你去医院吧!”
林悟镕终于有时间看向自己的小腿。
薄薄的外裤上染着一小滩血迹,显然咬得不轻。
再看狗主人,是个年纪不大女孩子,一脸惶恐的模样,眼泪汪汪着实可怜。
林悟镕动了恻隐之心,刚想说不用,就觉得有人一把扶住了自己。
他扭头,看到了以为早就消失的人。
下意识间,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紧紧扣住了袁雅的手腕。
袁雅眼神闪了闪,皱起眉轻声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
林悟镕下意识拒绝。
没等袁雅开口,一旁热心的路人就插嘴说:“小伙子别嫌麻烦,快去医院打疫苗,不然感染上了狂犬病是要死人的。”
路人刚把话说完,林悟镕就看到袁雅的脸色瞬间变白,扶住自己的手也加重了力量。
他恶声恶气威胁说:“跟我去医院!不然我就抱着你去!”
林悟镕知道今天肯定是拗不过这人了,只得答应。
临走前他拒绝了狗主人的同行和赔款的提议,只是建议对方下次遛狗时最好牵着绳子。
两人打车来到医院,急诊室医生检查完后询问他们要选哪种疫苗。
袁雅脱口而出要最贵最好的那种。
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嘱咐林悟镕注意饮食和休息,而且叮咛说一定要按时打完所有针剂。
袁雅在一旁听了会儿,飞快跑出了房间。
等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抱歉,能不能再讲一遍,我怕记不住。”
医生被袁雅认真的表情逗乐了,还真就按他要求仔仔细细又说了一遍,甚至还帮他把后四针注射的日期全都算了出来。
袁雅一个字一个字地记着,医生边说边瞥林悟镕,眼里满是笑意,看得林悟镕脸上发烧。
不过,他倒是意外发现袁雅的字非常好看,应该练过书法。
等打完第一针,袁雅把林悟镕扶到走廊的座位上,自己也挨着他坐下。
“不回去吗?”
林悟镕觉得奇怪。
“等冯俭来接你,你在里面打针的时候我给他打了电话。”
“不是说过他在加班,不让你打吗?”
林悟镕有些不悦,明明之前已经说过一? 危趺凑饷纯炀屯恕?br /> 袁雅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地说:“我要把纸条亲自交给他。”
林悟镕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医院的凳子并不大,两人并排坐着时肩膀便靠在了一起。
透过单薄的衣服,林悟镕感受到从袁雅身上散发出来的的热量。
似乎,很温暖,令人安心。
“你的伤,好了吗?”
林悟镕半低着头,轻声问。
“好了。”袁雅抿了抿唇,“我还以为,你并不关心我。”
“嗯。”
听到这个感叹词,袁雅立刻瞪起眼,看着林悟镕问:“你嗯是什么意思?”
林悟镕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轻易嗯了声,自己应该是有话想说,可看着他生气的表情,他又忘了想说什么。
袁雅被他的沉默激起了心火,以为他承认了那句话。
于是噌一下站起来,想要扭头离开。
可当他看到林悟镕眼神中闪过些许不安时,一腔无名火又渐渐熄了。
他紧抿着唇,找了另外的座位坐下,离着林悟镕只有两步远,却故意不看他。
直到冯俭出现,林悟镕再也没有接触到袁雅的目光。
第40章 44 淡淡的痕迹
从袁雅手里接过人和纸条,冯俭说:“走吧,我送你回雍言那儿。”
“不用。我自己回去。”袁雅断然拒绝,转身前终于没忍住,视线在林悟镕的脸上飞快扫过,低下头默默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冯俭这才上了车。
准备点火出发,冯俭发现林悟镕在发呆,于是便提醒说:“阿镕,要开车了,把保险带系上。”
林悟镕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双眼呆滞望着前方,看上去没有焦距。
冯俭干脆侧过身帮他拉出了带子扣上。
林悟镕这时才回过神,轻声说了句谢谢。
车开出一会儿,林悟镕仿佛回了魂,主动对冯俭说:“对不起,打搅你加班了。”
冯俭笑了笑,伸出手飞快握了下他的手背,“干嘛和我还这么客气!”
“等会儿你还要回公司吗?”
“还要回去。抱歉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当心伤口,回家别洗澡,擦擦身就好。换下来的衣服都留着,我明天洗。”
“啊对了,洗衣液,我忘记拿了。”林悟镕突然想起买的东西都放在了路边。
“忘了就算了,回头再买。”
“嗯。过了这么久,估计也没了。”
林悟镕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吗?”
“刚才袁雅在电话里说,他在路上偶然看见你被狗咬伤,就送你来医院了。”冯俭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是完全接受了袁雅的说法。
听到这话,林悟镕的眼神晃了几下。
他侧过头,看着冯俭英俊而宁静的侧脸。
视线从额头滑到鼻尖,滑到唇角,滑到喉结,每个细节他都熟悉,熟悉到已深刻于脑海,让他觉得安心,觉得从容,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放手。
虽然眼睛一直看着前面路况,冯俭仍是感受到了林悟镕灼灼视线,不觉笑意更深,“阿镕,你再这么看下去,就该发生交通事故了,因为我会忍不住想吻你。”
听到冯俭的打趣,林悟镕没有收回视线,反而看得更专注。
“冯俭!”
“嗯?”
“我爱你!”
“我知道啊,你说过很多次了。”
“可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
也说给自己听……
冯俭把袁雅写的纸条贴在了冰箱上,到打针的日子就拖着林悟镕去医院。
林悟镕每次打开冰箱前都会看两眼上面的字,差不多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