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想打我?呵,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钟满乐了,伸手在他脸上就是一通乱揉,调侃道,“既然看我不爽,你也可以不理我啊。”
“我确实这么想过,可是我做不到。”
钟满暗喜,“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钟满笑了笑,神情中有着难以掩饰的落寞。
……
两人从闹别扭到和好,经历了整整一个星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是让钟满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和袁一把话说清楚后,他忽然看开了许多。缘分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它如同风一般,总是飘忽不定,可以随时来,同样也可以随时散,你越是急切地追逐它,它就离你越远。
是你的,终究跑不掉;不是你的,怎么也强求不来。
事已至此,钟满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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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大地换上银装素裹,北方的小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袁一早起出门,天地间只余白茫茫一片,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而下,他只在雪地里走了一小会儿,头顶和肩膀上便覆盖了一层薄雪。
他走到路口,发现一辆银灰色越野车静静地停在前方,车身蒙着一厚层雪,看样子在此已等候多时。他笑着走过去,车窗几乎是同一时间降下来,钟满坐在里面冲他一笑,“早上好啊。”
“老板,你来得真早!”
袁一坐进车里,钟满帮他拂去身上的雪花,接着像变戏法似的递给他一杯热饮,“快喝吧。”而后瞧了瞧他,说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戴个帽子再围条围巾?脸都冻红了。”
“好麻烦。”袁一喝了一口热饮,“再说我家里也没有这些东西。”
“我等会给你买。”
“不用了。”
钟满揉了揉他的头,踩下油门,车子缓缓上路……
上班之前,钟满先把袁一带去吃早点,然后找了一家饰品店替他买了一套御寒装备,等他俩来到餐厅时早市已经结束了。
对于这种旷工的行为,袁一感到难为情,钟满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以下雪没生意为借口宽慰他的心。
刚踏进去,前台小姐对钟满说:“钟总,有人找你。”
“谁找我?”
“他说是你小叔的朋友,好像有东西要给你吧。”
“哦。”钟满突然想起,他那个长期居住在国外的小叔前不久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他爸,他当时还让他小叔邮寄回来,可他小叔说,过不了多久有朋友会回国探亲,干脆托朋友带给他。
看来,小叔的朋友已经回来了。
“他在哪儿?”钟满问。
“就坐在靠窗那桌。”
“嗯。”
……
钟满朝大厅走去,袁一紧跟在后面,目光扫向靠窗的位置,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安静地坐在那里。
男人一身素黑,看起来四十岁出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英俊的脸上透着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沉静和沧桑。
从袁一所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袁一总觉得这张脸看着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在哪里见过。
直到钟满走到男人面前打了声招呼,对方转过头来的一瞬间,袁一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霎时茅塞顿开……
他不就是那谁谁谁吗!
第19章 巧遇
袁一怕认错人,特地走近了一些,细细地打量着前方的男人。
那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嘴唇,以及隐藏在刚毅的下巴内侧的一颗不明显的小痣,他不就是老爸说的那个多年未见失去联系的老友吗?
袁一还记得,照片上的人大概是因为心情太好,笑得时候将头向上扬起,正好把下巴尖上的一颗小痣给暴露了出来。就凭这一点,袁一便能证实自己的猜想。
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人不光长得像甚至连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
是他,没错!
……
钟满拿到了他小叔捎来的东西,正在向眼前的人致谢,却见对方的神色有点异常。
那张英挺的面孔上隐约掠过一丝疑惑之色,黝黑的眼睛射出的目光直接越过他投向后方。
钟满不由自主地扭头朝身后望去,只见袁一像个树桩子似的杵在不远处,正咧着嘴儿冲自己身前的男人直乐呵。
钟满顿感无语,这小子一看见帅哥就发花痴的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这人的年纪都可以做你爸爸了,你给我收敛一点!
怕男人误会什么,钟满连忙打圆场,“他是我们这儿的小厨师,平时有点呆呆的,你别介意。”说完,大步走到袁一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老盯着别人看干什么?快把嘴巴闭上,无缘无故地笑什么笑?傻乎乎的。”
袁一学着钟满那样,刻意用气音说话,“老板,我碰到熟人啦。”
然后不顾钟满的反应,朝那个男人走去,边走边抬起手臂挥了挥,笑道:“嗨,你好啊。”
男人大概被他的热情给惊到了,微怔了一下,才平静地颔首,“你好。”
袁一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我认识你。”
“认识我?”男人那张沉静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抹类似惊讶的表情。
“是啊。”袁一故意卖关子,“不过你从来没见过我。”
“哦?”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此刻才将视线完全落在他的脸上,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袁一神神秘秘地眨巴着眼睛,“你是我爸爸的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给逗乐了,男人的眼里竟渐渐染上了一层笑意,“你爸爸是谁?”
“袁清远,你认得吧?我应该没认错人吧?你们是好朋友对吗?”
袁一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可男人并没有及时回应他。
默默地等待了片刻,他发现对方脸色有些不对劲,好似覆上了一层暗影,显得极为沉肃。
“你怎么了?”袁一试探着问,“我认错人了?”
“没有。”男人垂下眼帘,复又抬起,脸上恢复了常色,“我们是朋友。”
“咳,吓我一跳!你突然不说话,我还以为我搞错了,认错人真的好尴尬的。”袁一喘了一口大气,又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陆越泽。”
“那我叫你陆叔?”
“嗯。”
“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吧,叫他过来见一见你,我听他说你们好多年没过见面了,前段时间他还在我面前念叨过你,估计他挺想你的。”
说话的同时,袁一掏出手机,刚把电话簿翻开,却听陆越泽说道:“下次吧,我还有事情要赶去处理,马上准备走的。”
袁一把重点全放在“下次”上面,“那我们约个时间吧,明天行吗?晚上一起吃饭?”
陆越泽:“……”
“你明天没空吗?要不后天?或者你说个时间。”
瞧见袁一一脸真诚的表情,陆越泽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等我忙完了再联系你们。”
“好啊。”袁一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陆叔,把你的号码报一下吧,我打给你。”
“……”
陆越泽深呼吸,慢慢报出一串号码。
兜里很快传出手机来电铃声,陆越泽颇为无奈地看着袁一,“行了吗?我要走了。”
“行了行了。”袁一笑得像朵花似的,“陆叔,等你电话哦。”
“嗯。”陆越泽站起身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披在身上,袁一感觉自己的头顶顿时笼罩了一片小阴影。抬眼一看,才发现对方长得高大威武,将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遮挡了一大半。那长款风衣傍身,并无拖沓臃肿之感,反而为他增添了不少的风度,再配上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成熟男人的魅力在这一刻里被释放得淋漓尽致。
袁一个性耿直,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人的崇拜,闪着星星眼说道:“陆叔,你好帅啊!”
陆越泽低头看他,目光一点点地暗沉下来,眼里似乎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须臾,说:“谢谢夸奖,你很可爱。”
接着又补上一句,“你长得很像你爸爸。”
“是吗?大概是因为我太胖了,很少有人说我长得像我爸,不过我爸说我小时候倒是挺像他的。”袁一不好意思地摸头一笑,“我爸比我好看多了,他现在看起来还跟三十岁一样呢,而且他天天跳舞,身材也没走样,你改天看到他就知道了,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夸张。”
“好,再联系,我先走了。”
陆越泽说罢同钟满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直到这时候,被晾在一边的钟满才有机会将满肚子的疑惑全问出来。
袁一把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给他讲了一遍,他听后,说:“我小叔先前说过,他朋友这次回来主要是探亲过年,应该很清闲啊。不过别人的事儿也说不准,说不定他每天有聚不完的朋友聚会呢。”
“嗯,有可能,难得回一次国,肯定要和朋友好好的聚一聚。”袁一点头附和,想了想又说,“可我爸也是他的朋友啊,我感觉他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积极。”
“你爸和他这么多年没联系了,即使原来关系再好,长期不来往,感情也会淡啊。”钟满像看笨蛋一样瞥了他一眼,“我发觉你很三八啊,你爸和他朋友之间的事情应该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啊,两个当事人都没发话,你替他们瞎安排什么?”
袁一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爸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我怎么安排他都不会嫌我多事的。”
“……”钟满好想冲他翻白眼,“好吧,你开心就好。”
“那我去厨房了。”袁一见没什么事了,也该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等等,”钟满喊住了他,“你刚才对那男的说什么来着?‘陆叔,你好帅啊’?你是不是二啊你?”钟满边说边用手指戳他的脑门,戳得他连连往后退,钟满就步步紧逼,“他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吧?你一会儿冲他傻笑,一会儿夸他长得帅,不觉得很唐突吗?含蓄、矜持你不懂吗?你的情商都被狗啃了吗?你每天出门的时候能不能把脑子带着?以后我要再看见你做这种傻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袁一被逼到墙角,无处可退,只好讪讪地笑,“老板,我每次夸你帅,你都很开心啊。”
“……”钟满被噎住了,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开心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钟满虎下脸。
袁一如同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你明明笑得脸上都快长褶子了……
下雪天,人们都不爱出门,餐厅的生意自然冷清。
钟满在办公室里待不住,时不时地跑去厨房转几圈,有两次在门口碰到了陈士铭,对方摆出一副洞察一切的嘴脸,也不说半句话,只是冲他饶有兴味的笑。
钟满琢磨着,等过完年再开家分店,然后把这家伙调去守分店。
真是讨人厌!
钟满仗着自己的boss,是最高管理者,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一整天,大家就见他一个人在餐厅里瞎晃悠,最终晃来晃去都晃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人表示很苦逼,作妖啊,你一大老板不去享受生活,把我们盯这么紧干什么?
即使没生意,大家也要装出一副努力的工作的样子,心好累有没有!
钟满一门心思都扑在袁一身上,他根本就没感受到大伙儿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怨气。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有时候找袁一闲聊两句;有时候趁人不注意捏捏袁一的脸蛋;还有些时候故意分散袁一的注意力,偷摸袁一的腰身、大腿和屁股。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人察觉得到,可是有一次陈士铭来厨房拿东西,正巧看见他的手似有若如无地拂过袁一的屁股。
陈士铭没吭声,拿了东西便走到厨房外面等他。
不久,见他出来了,对他不怀好意地一笑。
他心中警铃大作,有种丑事即将被曝光的感觉。
」唬判σ獾霓揶砩炱穑澳慵⒖柿耍俊?br /> “……”
陈士铭自言自语,“看来,我得找个时间给圆圆提个醒,叫他小心提防身边的色狼。”
钟满:你是在逼我明天就去找店铺吗!
下雪的第一天就这样悠闲地度过了。
袁一下班回到家里,首先把自己遇到陆越泽的事情告诉了袁清远。
袁清远当时正在切菜,听完袁一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手上传来痛感他才猛然清醒。
低头看下去,指关节那儿切掉了一块肉,几乎能看到骨头。
鲜血正不停地往外涌,他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捏住伤口,猩红的血便顺着指缝往外渗,滴在身上、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小花。
此时袁一才觉察出一丝异样,走近了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袁清远的两只手上全是血!
“爸,你的手被割伤了怎么吱都不吱一声?”袁一随手取了一条毛巾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
“我没事。”袁清远心里空落落的,也感觉不到疼。
二十几年没见面的人突然现身了,他竟然没有一丁点喜悦之感,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抽空了一般,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
这么多年来所承受的压力与委屈仿佛在这一刻统统涌上心头,随后化成一潭苦水,又将空荡的心填满,他说话时,甚至能感受到喉咙里好像有苦涩的味道溢出来。
耳边是袁一慌乱的声音,“怎么会没事?!伤口这么深,走,我们去看医生!”
袁清远本想拒绝,又怕儿子担心,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出了家门。
没多久,他们来到了离家最近的中心人民医院。
从挂号到检查再到缝合包扎,袁一一直陪在袁清远的身边,医生先叮嘱了一下注意事项,又开了几盒药,最后告诉他们可以回去修养了。
袁一心疼袁清远,不想让他跑上跑下的缴费拿药,便让他在大厅等着自己。
来到取药处,袁一竟在这里巧遇陆越泽。
对方正站在窗口前排队,鹤立鸡群的身高让他非常显眼,可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身上隐隐有种生人勿进的骇人气场。
不管他看上去有多么难以接近,能再次遇到他,袁一还是感到很惊喜的,连忙走上前打招呼,“陆叔?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来拿药的么?”
陆越泽转过头来,一看是他,也很意外,“是的。”
“哦,我们早上才见过面,现在竟然又碰见了,真是好巧啊。”
“嗯,你呢?为什么拿药?”
“我爸受伤了,切菜时一不小心把手指给切了,切了一大块肉呢。”
陆越泽皱了皱眉,没回话。
袁一瞧着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照理说两人是朋友,听到朋友受伤,即使是虚情假意,也会随便说几句关心的话吧,可他居然不闻不问的,真是难以捉摸。
眼看着陆越泽拿了药准备走,袁一不死心地叫住他,“陆叔,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爸?”
第20章 相聚
问出这句话,袁一悬着一颗心等待了一会儿,却没等到陆越泽的答复。不过他也没走,低头掏出一根烟,拿在手里把玩着,好似在思忖着什么。
见他不冷不热的,袁一猜不透他的想法,总觉得这人的举止古怪,好像很难沟通的样子。
这时轮到袁一拿药了。
袁一怕他走了,又不能陪他站在这儿老耗着,免得耽误大伙儿的时间,只好对他说:“陆叔,我去拿药,你等我,千万别走了。”
说完,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袁一感到心塞,也不想再理他了,两步走到窗口前拿药。
活了二十一年,袁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自带冷场体质的人。
你和他说话,他要么简单的应付几句,要么不予理睬,无论你多么的热情,也得不到他的响应,反而被他弄得意兴索然。
他用冷漠为自己筑起了一道围墙,拒绝墙外人的靠近。袁一感觉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也够自来熟的,却无法冲破围墙,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拿完药,本没抱多大希望的袁一转身便看见陆越泽正站在前方等他。
四目相对,一股喜悦感油然而生,袁一止不住咧开了嘴。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只觉得这个冷漠的男人能够答应他的要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