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安顿好公子均,到一旁的侧厢去见医师。
这次来的并不是之前给公子均取出箭头的那个中年人了,中年人在赵会手下做事,他来是因为赵会的吩咐,他本人对公子均没有多少敬佩之情,此事一了,他也就告辞了。
想要继续让他来治疗,只有去求赵会。郑媛拉不下那个脸,谁知道他会趁机要些什么呢,一旦真的沾上身,除非对方给愿意撒开手,就别想脱身了。
“大夫眼下还是有些发热,”郑媛之前听雍疑说过这些医师所谓的办法就是让公子均硬扛,可是硬扛她看着还是心疼。
“至少你们也要想想办法,让大夫不这么痛苦吧?”郑媛问。
“主母,大夫的伤势已经在愈合,他起热臣也是无能为力。”医师们面面相觑,“眼下只能让大夫静养,远离女色。”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郑媛气的眼前发黑,瞬间有抓起什么朝他们丢过去的冲动。
“看来诸位的医术果然是高超。”郑媛怒极而笑,霍然起身,她冷冷的看着这些面色讪讪的医师,心中越发气闷,干脆掉头离开,免得看着这些人窝火。
夜里,郑媛和公子均睡在一起。医师之前嘱咐说病人不能亲近女色,但公子均这会离不开她,谁都不要,就要她一个。郑媛干脆就让人在公子均的寝席不远处再铺了寝席,到时候夜里有事她也好看着。
郑媛夜深了才睡,她非得看着公子均睡好了,才能睡得着。
夜深人静,就算是帷帐外听候吩咐的侍女们都东倒西歪靠在柱子上打盹偷懒,屋子里头静悄悄的。
公子均在席上缓缓的睁开眼,他睡得多,睡的也早。这会就醒来了,他动了动,发出些微声音,郑媛立即就行了。
她见着公子均醒来要起身,立刻爬起来,到他那里去。
“醒了,感觉如何,要不要让人送些膳食来?”郑媛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
“不,挺不想用的。”公子均觉得这会好了些,可是还是没多少胃口。他仔细看了看郑媛,“你瘦了。”
“啊?”郑媛摸了摸脸颊,她冲公子均笑,“瘦些不是很好么?到时候身子窈窕多姿的,听说楚国最喜女子细腰了。”
“楚国和我们又有甚么关系?你才要多吃些。”公子均见着她下巴尖尖,知道她没怎么好用过膳食,立刻转头对外头的侍女道,“让庖厨下拿些羊汤来。”
羊汤滋阴,对女子好处多多,喝了还能暖身,所以庖厨下经常预备着。
郑媛看着他的脸色,哪怕和之前一样还泛红,可是也没那么吓人了,她伸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发觉他的烧已经没有白日那么严重,只剩下一点。
“你好了……”郑媛手掌还贴在他的额头上,双眼里泪光点点,“你终于好多了。”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守在公子均身边几日,生怕他病情加重,最后烧成了个傻子,现在公子均高热已经退了,怎么叫她不高兴?
“怎么哭了?”公子均吓了一大跳,他手慌脚乱的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珠,结果不小心就擦了她一脸,原本一双妙目,生生被他擦得红彤彤的。
郑媛推开他,“干嘛呀,好疼!”她捂住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惜这一瞪不但没有多少威慑,反而楚楚可怜。
“哦,还疼吗,我给你吹吹。”公子均凑过来,就要往她脸上吹气,郑媛挡住脸,不让他碰。
“才不要你!”她说完,嘴一瘪,抱住公子均扎到他怀里大哭。这么几天的担心终于又了个可以发泄的地方。
公子均抱住她,手在她背上拍了又拍,哄了好几回,也不见她收泪。
里头夫妻两人的动静,让外头守着的侍女赶过来,侍女们连连告罪,然后端来早就温着的热水给公子均。公子均挥手让她们退下,怀里的人哭的哽咽着打嗝。
“我没事难道不高兴么,为什么还要哭呢?”公子均低头轻声问。
“我这几日都快要吓死了,你不知道我怕你哪天就真的傻了,傻还算好的,要是你……”郑媛泪眼婆娑抬头,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脸,顿时心头涌上一阵酸楚,“要是你没了,我……我……”郑媛终于没有说下去,公子均抚摸她的脸,肌肤仍然光滑细腻,可是她的眼下已经有浓厚的青涩,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你当时不是说,若是我敢这么轻易死了,到时候没有子嗣祭祀我,真正的断后了吗?”公子均手指揩拭掉她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就凭你那句,我就不能轻易的死了。”
死后漫漫黄泉,且不说没有她,他的万丈雄心也只能付诸流水。
他将她拥的更紧了些,怀里的人也瘦了不少,原本的柔软中多出了骨骼的坚硬感,郑媛伸手抱住他,喉咙里吞入几声呜咽。
*
赵会拆开郑媛送过来的信,匆匆看了一遍之后,脸色发青,这上头依然还是之前的那套说辞,祷祝他好,祷祝赵氏在晋国的前程远大。看上去都是些套话,没有半点实质内容,而之前他送去的那份信,立刻可是实实在在的试探过。
“这女子看来是根本没有用心。”赵会笑道,他脸上在笑,可是他双眸冷到了极点,“罢了,既然书信不管用,也只能和她见一见。”
家臣不明所以,“可是主君,我们还又一段日子就要回晋国……”
“我知道,所以才要抓紧。”赵会抓起案上的信帛揉作一团,狠狠丢掷在一旁。
这女人无视他,就要用到别的手段了。
第109章 勾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不知道是我抽还是晋江抽,反正昨天的那章字数翻倍,所以今天把昨天那章替换了,可以先看前一章的内容
公子均昏昏沉沉了几日之后,终于烧退了下来,他人还是有些虚弱,可是比起之前只能躺在席上,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华匀之前在外头忙着给公子均找医术高超的医师,听得公子均恢复的消息,他连忙赶了回来。一到公子均的居室,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他听到公子均半真半假的抱怨,“我不是好了大半么?为何还要喝着苦药。”
他话语才落,郑媛的声音就响起来,“是好了大半,可是没有好完全呀,所以还是要喝。不喝的话,万一复发了怎么办?”
华匀站在那里,脸色发青。他在外头忙死忙活的为公子均寻找良医,结果一回来就遇见公子均和叔姬两人如胶似漆。他们怎么不多替他想想呢?话说之前应该有人进去禀告过了吧,怎么还这样?
寺人俠脸上讪讪的,对华匀解释,“大夫刚才到了吃药的时候,所以主母……”
华匀从袖中抬起手,冲寺人俠摆了摆,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过了一会,郑媛带着人出来,碰见帷帐外的华匀,华匀之前不是没有见过她,可是再见着她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这段时间,因为全心全意照顾公子均,她下巴都尖了不少。楚人以女子纤细瘦弱为美,尤其是以纤纤细腰为判断女子美丑的重要条件之一,可是中原诸国不是个个都和楚国一样。如今郑媛下巴尖尖,腰肢比之前还要纤细,几乎不堪一握。行走之间,弱柳扶风似得,让人恨不得好好保护她。
华匀看她的目光里带了些许痴迷,郑媛行礼之后,冲他点点头,从他身旁直接绕过去了。
“咳咳”寺人俠见着华匀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不由得重重咳嗽了声,把这位的魂给拉回来。
华匀被寺人俠的咳嗽声一拉,他面色尴尬,看了寺人俠一眼,寺人俠嘿嘿一笑请他进去。
公子均瘦了不少,颧骨都差点凸出来。不过华匀知道公子均这还算是好的,他见过不少病势沉疴的人,最后瘦的都脱了人形。浑身上下只有一层皮盖在骨头上。
“看来,叔姬将你照顾的不错,身上还是有点肉。”华匀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点头赞许。
“苦了她了。”公子均说起这事,心怀愧疚,“她为了照顾我,也瘦了不少。”
华匀听着公子均的话不由得想起方才在帷帐之外看到得那抹纤细窈窕的背影。他猛地回过神来,掩饰似得重重咳嗽了声。
这女子真的是和当年那个灭了赫赫宗周的褒姒一样,举手投足间吸引着男子的视线。
“怎么了?”公子均有些紧张,“该别是病了吧。”
“真病了就不会到你这里来了。”华匀瞪了他一眼,他正了正神色,“说起来,这次的刺客查出甚么眉目了么?”
说到这里,公子均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乌黑的眼睛里也浮上浓厚的阴鸷。“那些刺客对于他们的主人还真是忠心,公子蛮派人抓住他们的时候,他们竟然提剑自刎了。”
“看来对方派来的是死士。”华匀蹙起眉头,“到底是谁和你有这么大的仇恨?”
“在郑国,应该没有人恨我到如此地步。”公子均摇摇头,“若是说宋国那边,大张旗鼓派死士过来,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
“说的也是。”华匀讥讽一笑,“如今商丘的那位,可谓是自身难保。我最近和家中长辈通信,说是国君又有动作,公族对他很是不满了。”
“嗯。国君对付公族就已经腾不出手来了,又何必对付我呢。”
华匀抬眼盯他一会,突然道,“会不会是为了叔姬?”
公子均不解,“和她又有甚么关系?”
“叔姬貌美,都说齐姜貌美,可是那些齐姜加在一块,恐怕都不如她。”华匀话语说的有几分漫不经心,可是公子均已经深深的皱起眉头,“若是有男子对她有意,可是她已经嫁为人妇,为了霸占她,对你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是谁呢?”公子均放在膝盖的手抬起来,握成拳压在唇上轻轻咳嗽了声,贪图郑媛的美色向他下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新郑里头绝大多数是姬姓人。”
同姓不通婚,这是周人立下的规矩。就算有男人被女色所迷,愿意娶同姓女,那也要看郑伯答不答应。
华匀摊开手,“这可就真的想不到了。”他突然脸色一敛,“你知道这段日子,有个晋国人频频给叔姬送信么?”
“晋国人?”公子均皱眉,眼里迅速漫上一层杀意,“是谁?”
“赵会,”华匀说完看着公子均,“也就是给你送良医的那位。”
公子均心中生出的杀意顿时消弭,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华匀,“你啊……”
华匀摊开手,一脸的无辜,“我可不是随便说说,那个晋国人的确给叔姬送过书信,我还撞见一回信使呢。”
公子均垂下眼来,眼中光芒晦涩莫名,“他有恩于我,说实话,我也该见见他。前段时间不能起身,所以不能招待他,现在等好些了,一定会亲自拜访。”
“嗯?”华匀听着这话很正常,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行人在新郑呆不久了吧?”公子均突然道。
华匀点头,“的确,他似乎也快要回晋国了。”
公子均点头,“那就好。”说完,他推开身上的被子,在席上坐正了,“那我要快些好,赶在他离开新郑之前,送他一程。”
公子均也不是不知恩的人,他那会人虽然不好,但心里知道的很清楚。如果不是赵会派来的医师,说不定他还要多吃些苦头,可事情关乎妻子,原本再多的感激,也要带上一丝警惕。
华匀拿不准公子均这会想要做什么,公子均的心思他也不能完全琢磨清楚。
“此事我知道怎么处置。”公子均道。
*
郑媛等华匀走了之后,她才进来,华匀来见公子均又不是来见她的,何况她这几天的时间,瘦成一道闪电,看着铜镜里头的自己,都觉得这脸色实在是看不得,哪怕擦了粉,她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多露面。
“他来是有事吗?”郑媛手里拿着巾帕,给他擦拭了双手,无意问道。
“要说有事也无事,他之前在外头替我奔波,听说我好多了,就来看看我。”公子均说着,顿了顿,“你和晋国行人是不是有书信往来?”
他此言一出,整个心都吊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站在商丘公宫中听候宋君命令的时候。只是轻轻几句话,却能让他置身水火之中。
郑媛给他擦拭的动作停了停,她抬起头来,神情格外清纯无辜,“的确有这么回事。”
公子均吊起的心顿时放下来,他勾起嘴角,眼里似乎含着一缕柔风,“怎么不和我说呢。”
郑媛给他擦拭干净双手,让侍女把她手里的帕子拿走,她叹了口气,“想和你说,可是怎么说呢,那会你昏昏沉沉的,除非是天大的事,也不好告诉你,免得耽误你养病。”
“既然是他,怎么样也该告诉我一声。”他话语里带着丝丝嗔怪,可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含笑,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下次来,我就让人告诉你。”郑媛给他整理好,仔细端详一二,才点了点头,“好了,看起来精神多了。再养一段时日,就和之前差不多了。”
“我想等身子好些之后,亲自去拜访他。”公子均道,他似有所思,“这次受了他的恩惠,他又不能长留新郑,还是我亲自上门拜访道谢。”
“嗯。”郑媛点头,她看着他,“那到时我就去阿嫂那里,阿嫂那里听说新买了些玉器,我看看好不好,若是好,就买回来给宋国那几位的女眷送过去。”
郑媛说是薛任买的,其实是公子蛮买来送她。她都已经结婚了,不能和以前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收兄长的东西。薛任面上不说,可是私下对着她的时候,已经很不满了。郑媛也不是什么恶毒小姑子,想着嫂子看不惯就到兄长面前告状。她另外送钱给薛任,把帐抹平。
“好。”公子均点头,他眉眼弯弯,“就这样吧。”
过了一段时日,公子均身体有了很大起色,就在他准备去拜访赵会的当口,赵会却亲自上门来了。
郑媛听到赵会前来,立刻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一样,可她也不可能将客人给打出去。郑媛还是和公子均一道在家门口迎接。
“见过行人。”公子均双手拢在袖中对赵会一拜。
赵会也是彬彬有礼,“见过宋大夫。”两人见礼过后,赵会上上下下将公子均打量了一番,他似乎放心了似得,长长松口气,“看见大夫安好无事,我也能够放心了。”
“臣能无恙,还是多谢了行人。”公子均笑道,他为了迎接赵会,特意换上了玄色的衣裳,庄重无比。
赵会摆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能让宋大夫言谢?”
郑媛看着两个男人在那里你拜我我拜你,她拢着手在一旁干瞪眼。
“此事还要多谢行人。”公子均此话说的发自肺腑,他往旁边一站,“行人请。”
“不敢不敢。”赵会连连客气,他客气的时候眼睛没有闲着,看了旁边站立的女子一眼。身段比之前见到她的时候,更加纤细苗条,添了几分瘦弱,似乎一阵大风就能将她吹倒。他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怒意: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她折腾到这种地步?
若是他的话,唯恐她有半分不快,更别提让她瘦弱到如此地步。
郑媛后背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脖子上的寒毛直竖。她向赵会看过去,赵会已经和公子均走到堂上去了。郑媛跟在后面,保持着女主人应该有的姿态,上了堂。
“我能痊愈,有一大半是行人的功劳。”公子均高兴的和赵会说道,“我听内子说,之那位医师善于治疗箭伤,想必吾子也一定曾经和犬戎等蛮夷交手过吧?”
男人的话题,不是女人就是打仗。郑媛还坐在这里,不说公子均有没有那个胆子在她面前提起别的女人,就是赵会,也不见得有那个脸皮。
果然,两个人就打蛮夷说的轰轰烈烈。赵会听公子均说起郑媛,不由得向她投去一眼,郑媛的席位和公子均是一样的,也就只有个左右的区别。公子均见赵会视线绕过自己去看身旁的妻子,立刻不动神色的俯身过来,将赵会的视线挡了个结结实实。赵会视线所及,除了公子均那伟岸的身姿之外,他只看见妇人的一片衣角。
“秦国和晋国和犬戎等蛮夷临近,和蛮夷交手是在所难免的事。”赵会收回目光,浅笑道。
“我前段日子正好在鲁国驱逐狄戎,这些蛮夷是越来越狡猾,竟然还学华夏造车,当时我险些被狄戎的酋首给刺下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