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知道,她也不允许姚子那这件事来说。
“那就对了,妱之事和我没有关系,那么媛之事于吾子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要知道,吾子并不是君夫人。”姚子浅浅一笑,她年纪和徐嬴差不多,但是看起来却要比徐嬴年轻一些。
最后一句如同一把长剑,将徐嬴的心刺的鲜血恒流。
这是她们所有人的痛。她们并不是正妻,说是贵妾,但这都是痛。
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郑媛之前一直躲在帷帐之后,她身形纤细,又没有出声,所以徐嬴一直都没有发现她,等到徐嬴一走,她就从帷幄后出来。
因为徐嬴还是她的庶母,她也不能对徐嬴如何。别说手里没有人证物证,就算是人证物证都在,她也不能在明面上拿徐嬴如何。
因为徐嬴是长辈。
就凭借这一点,她就不能怎么样。
“看来一段时日,徐嬴是不会来了。”姚子拉着女儿在面前坐下,叹道,“都这会了,还有甚么可争的?容颜再好,也比不得你君父的新宠,何况她还有儿女,将心思放在自己孩子身上不是更好?偏偏就是看不惯旁人过得好。”
“母亲,这世上的人千奇百怪,甚么都有。”郑媛自然是不奇怪,这世上就是有看不惯别人过得好的人,当然徐嬴也是见着自己还有自己女儿一直都被情敌压着,临到头只有自己有儿子这么一个比的过姚子。
如今有些风吹草动的,可不高兴?
“你和母亲说,你与那个楚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中意宋国的公子均么?”姚子不会拦着女儿和其他年轻男子来往,只要那些男子不是和郑国一样的姬姓贵族,家里也没有娶妻,样貌品行端正,那么就可以了。
连周人都认为男女之情如同饮食一般自然,出自殷商的子姓,自然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
只是郑媛前脚才和公子均一同游猎,后脚就亲自送了楚国的行人去宾馆,这做法就连姚子自己都看不明白。
“我对那个楚人没意思。”郑媛立即就为自己辩解,“只是那日他帮了我,在城郊的时候又听着我直看,我不能把他丢在那里不管。”
的确是不好丢在那里不管,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楚国来的人,心多大才把人扔在那里?而且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的确是该谢他。”姚子点头,那夜里的事姚子也知道,在那之后的几日,她都抱着女儿不敢轻易放开。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出事她要怎么办?
“那他对你如何?”姚子问。
这话也不用问,若不是无意,哪个男子会一直盯着女子看?
“应当是有意,他那会还送我玉韘,不过我没接。”对着姚子,郑媛就没有不能说的。那会才受了惊吓,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还顾得上旁人的示爱?
“楚人……楚人啊……”姚子皱起眉头来,“楚人不好,性情暴烈,不是良配。”
楚人和商人早几百年前就是死敌,这会当然不是说往事,而是因为楚人真的很霸蛮。
在女色上也是如此,两代楚王看上了貌美的女子,直接带走,都不顾礼法的。姚子宁可女儿和公子均往来,也好过和这些不讲理丝毫不将礼法放在眼里的楚人。
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没那个心思呢。”郑媛没把觉得屈瑜有些好玩的想法告诉姚子,姚子要是知道她觉得屈瑜这个楚人好玩的话,估计会吓晕过去。
“那就好,日后对他,只要礼仪上做的足够就行了。”姚子吩咐,“母亲不想你去楚国。”
郑国说是和楚国毗邻,但是楚国要比郑国大得多,郢都也要离新郑要远。她不想女儿离她太远。
“嗯。”郑媛心头有些酸涩,她投入母亲怀中。
“再过不久你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后,便不能像眼下这样了。”女子及笄之后要学礼节,而且一般很快就会有贵族来求娶,运气好的做正妻,运气不好遇上哪个诸侯娶君夫人,又恰好不是同姓,指不定就会被带走做了媵妾,不过这个也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一开始还会担心,可是时间久了,也就不怎么担心了。因为她就算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决定这件事的也不是她。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姚子不希望女儿嫁给哪个诸侯,诸侯众妇盈室,而且都有夫人了,去了也只是和一群女人争,何必呢。
嫁给一个公室,或者是卿族,就可以了。
姚子的希望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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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人居住的宾馆内刚刚送走了郑伯派来的人,事来告知楚国行人入宫的时日。行人来传达自己国君的话,也得和人约定时间郑重其事的进入公宫。
“这郑人就是事多,好好的一句话直说不久行了?”郑国人走了之后,宾馆内的人便抱怨起来。这中原看起来气候比楚国要好上很多,但是众人还想着尽早的回到楚国去,毕竟到郑国又不是打仗,若是跟着楚王出征还能有功劳,可是这个又算是什么?
“快了。”屈瑜从里头出来,他方才在铜镜里头将自己好好的审视了一番,发现自己年轻俊美,比起许多男人来都要好,他今日换了一身结衣,越发显得他身材挺拔。配上长剑,更是姿容非凡。
“你这么一身,是打算去哪?”有人见着屈瑜这么衣冠楚楚的,不禁问道。还没到去见郑伯的时候,穿这么好是要做什么呢?
“还用说,自然是去见美人!”有人高声道,这一句出来,立刻众人都笑起来了。
所有人都还记的那日在蒹葭水泽之旁见着的女子,娇艳非常啊,见着她,平常那些女子都被对比成了平庸姿色。
可惜那样的美人脾性也怪,看一看,试探着亲近一下已经是极限,若是真的靠上前去,那么可要花费好一番功夫。
“……”屈瑜面带微笑,心里得意。
“不过那美人恐怕也难以常常见着吧?”有人见着屈瑜得意,立刻就道。美人怎么会日日在外头呢,尤其看样子那位还是女公子,虽说郑伯依附于楚国,可是也不能直接就闯入公宫去。
“出去看看而已。”屈瑜伸手将衣袖上的褶皱拂平,他说完这句直接就出去了。
新郑之内还是很热闹的,毕竟在几国的交界之处,晋国和楚国都相邻,许多做生意的商人都会路过郑国,新郑中也十分热闹。
郢都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当年管仲向楚人求鹿,楚人吃了管仲一个大亏。但是这亏也不是白吃的,之后楚人和中原之间的往来也逐渐增多,郢都之中也常见别国的商人。只是新郑里格外多些。
屈瑜不是头一回到新郑,不过上次是跟随大军进入新郑,那会郑人们大气都还不敢出,城中更是安安静静,城中安安静静,门户禁闭,哪里有眼下这么热闹?
屈瑜站在车上,看见一个小儿抱着一个袋子跑在路上,脚下不小心踢到了块石头上,差点摔一跤。
屈瑜差点喊出来,不过瞧着那孩子又摇摇头跑远了。他转过头来,抬起眼就见着对面一辆车行来,上面的人不是别人,正好就是那日在蒹葭边的男子。
那男子长得十分出众,身量也高。那一日他一身武服,加上那耀眼的容貌,惹眼的很。反观他那一日却是狼狈到了极点。半身都被泥水给泡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辛亏身上衣物多,不然叫美人看了去,他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事后想起来,他应该是赶快去换衣裳的,但那时也忙不过来,只是白白的给人做了陪衬。
公子均自然也记得屈瑜,他回去之后让雍疑打听了一下这个前来的楚国行人,各国的行人的氏名还有出身不是什么需要人藏着的秘密,一定能够打听的出来。
他知道那日直直盯着郑媛直看的楚人是出自芈姓屈氏的子弟,屈氏出自熊氏,乃是楚武王公子屈瑕之后,在楚国虽然比不上若敖之族那么权势赫赫,但也在出司马左尹,不是简单的角色。
就是这样,所以才更加不甘心。
两人遥遥对视,哪怕没有拔剑也没有操起手里的铜戟向对方啄去,可是对视之间的交锋却已经不下任何一场决斗。
男人看男人,总是能够看出最本质的东西。
屈瑜一下就从这个美男子身上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他勾起嘴唇就是一笑,“吾子不如和我比试一二。如何?”
他也不耐烦说那么多弯弯道道,干净直接。
“甚好。”公子均欣然应战。
屈瑜出门还没一会就回来了,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带了个美男子。这下楚人们可真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而且那个美男子长得可一点儿都不比女子们差,肌肤白皙,眉清目秀,要不是那身量不是平常女子能有,还真的以为这是哪个女子壮着胆子穿了男子的衣裳。
不过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也着实让一群看懵的楚人差点没吓一跳,“请。”一个字,但是有男子的浑厚嗓音。
哪家女人说话是这样子的?
楚人们瞧见竖仆们搬来箭靶,顿时就兴奋起来了,楚人尚武,尚武的程度恐怕也就秦国能和其一比高下。
见着屈瑜和公子均要摆开架势比试,顿时在后面安分坐下,全神贯注。
“我听说吾子是宋人。”屈瑜让竖仆拿来自己惯用的弓,手指在弓弦上轻轻拨动了几下。
“嗯,正是。”公子均点头,“我是宋国先君庶子。”
第34章 泛舟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不过还有比鳄鱼更可怕的。”屈瑜有心和郑媛多说话,“那兕就比鳄鱼凶悍多了,前头的独角可以把一匹马的肚子给拨拉开。楚人对这些东西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没甚么好怕的,要是遇上了,直接十多人围上去杀了便是。不管是鳄皮还是兕皮剥下来还能去做皮甲。”
郑媛听着津津有味,她在郑国也看不到这些,“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没有?”
“多得是,这些时常出没在山野水泽中,哪怕不想看到都难。”屈瑜一边说,一边看郑媛。
郑媛坐在舟中,她手臂支在膝盖上,手掌撑着脸,四处张望,看着水面上的波光粼粼。
“有鱼!”她偶尔无意的垂首,见着水中似乎有几条鱼游来游去,她不由得俯身过去看了几眼。
“这鱼还是有些太小了。”屈瑜自幼就跟着父亲在封地上见识过不少鱼蟹还有肥硕的龟,这鱼实在是不入他的眼。
“看来楚国的鱼很肥硕了?”郑媛抬头笑道,她那一抬头,那瞬间泄露的艳色让屈瑜怔怔的呆在那里,甚至手里的楫都没有划动。
“要是郑姬想看,那么就一同入楚如何?”他听到自己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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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瑜和公子均的比试不相上下,公子均长得秀美,可是贵族男子们的六艺学的丝毫不差。
“可曾上过疆场?”屈瑜问。
公子均淡淡的瞥了一眼屈瑜,“还未曾。”公子均还没有亲自上过沙场,宋国周围都是周天子设下的包围宋国的姬姓诸侯。如今周天子只有天下共主之名,而无天下共主之实,那些姬姓诸侯自然有人不会依照周天子的命令时时刻刻监视宋国,不过宋国和这些姬姓诸侯的确是很少有征战,除了郑国之外。
“那可少见。”屈瑜瞧着公子均心里正不舒服,后面又听到自己的同伴说公子均样貌好,和心上女子在一起正好,他火气正旺,嫉妒和男人的争强好胜,让他眼下如同一头发怒的年轻雄虎,想要从对手的身上找出蛛丝马迹来。
“我们楚人十五六岁之后,和你们中原人一样也要学习御和射,像吾子这般年纪之时,就已经跟随国君征伐在外了。”屈瑜说起这个,满脸的得意。楚国尚武程度,非中原可比,楚王三年不出兵,死不从礼。所以楚国国内对外的征伐十分频繁,国人们年纪轻轻就跟着楚王一同出征。
屈瑜话语里头轻蔑之意,几乎扑面而来。而那些楚人们也没有制止,而且也在笑,“此言甚是,我们楚人一年到头闲不下来,一年里头有半年的时日都在外征战,不像中原人,还能在国都内那么长的时间。”
那些楚人的雅言腔调怪异,勉勉强强能够让人听明白,不过这话里头的意思可没有那么好。
“我们中原人不轻易举兵事。若是举兵,一定事出有因。”公子均倒也没有因为屈瑜的话勃然大怒,他依然如常,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发动兵事,一者诸侯不从礼,二藐视天子,三则不事天地鬼神。既然无人触及这三条,自然也不必出兵。”
“哦,那么当初齐襄公要助陷害兄长的卫侯复位呢?”屈瑜不怀好意问道。
楚人们也不是个个对中原一无所知,既然要问政于中原,那么就必须知道中原的那些事,楚人自武王之后,也有行人往来于诸国之间。
“卫侯行事不端,此事由卫国国人来决断,齐襄公无视道义,帮助无道之人。外不能取信诸侯,内不能取信国人。杀鲁君,于亲妹私通。所以才会有如斯下场。”公子均道。
屈瑜听着公子均这么洋洋洒洒把齐襄公说的罪恶滔天,心里撇了撇嘴。
中原人嘴上的本事还真的不容小觑。
“那么照着你说的那套,前任齐侯又是怎么回事?”屈瑜道,前任齐侯就是齐桓公,也是被周天子任命为诸侯之伯的那位。那位早年还行,可是管仲死后,就越来越不行,到了最后竟然被宠臣关在公宫内,死了几十天都没有人过问,诸公子们为了君位大打出手,没有一个来看看,尸体上的蛆虫都爬出宫门了。
“齐桓公有德行之时,天下莫敢不从。南征北伐,迁卫都,驱逐山戎。可是万年亲小人远贤臣,能将亲子杀了的人,他都亲近。德行全失,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公子均看上去年轻,可是口上的本事一点都不小,说的几个楚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楚人们论打打杀杀在行,可是这辩论,还是要精通此道的人来。
“可惜如此世道,可不是凭借一张嘴。”屈瑜听道这话,笑了笑,“吾子果然能言善辩。”
“只凭武力,不能长久,唯有武德并用才是长久之道。”公子均笑道。
两人对视,面上的笑容不变,可是旁人莫名觉得脖颈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一阵阵发寒。
公子均不多时就告辞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这两人可不仅仅是话不投机那么简单。两人之间更是情敌。
公子均除了宾馆的门,直接上了车。雍疑见着公子均面上半点笑意都没有,不禁有些担心。
“公子还好吧?”
“我很好。”公子均在车上,回头看了楚人居住的地方一眼,眼神冰冷。
雍疑瞧见这样,就知道大不好了。今日对上那个楚人,双方各有胜负,不过这没有大获全胜,换了哪个男子,恐怕都不会高兴。
“公子,还是照着臣之前说的。”雍疑道,“只要叔姬中意喜好了,那个楚人他能怎么样?”
两个男人争夺一个女子,自然应当把精力放在女子身上,和男人争斗多少没太多的意思。就算赢了那个男人,要是女子不爱,这不白费功夫了么?
“你倒是清楚。”公子均听到这话,笑了一声。
雍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因为他母亲就是侧室,侧室争宠的那些手段,他可是从小耳濡目染啊。
“公子?”雍疑还记得自己和公子均说过的话。
“我知道了。”公子均转过头去,再也不回头了。
屈瑜坐在堂上,看着竖仆们在那里收拾箭矢,箭矢射中了虎头,要拿下来收好下次再用。两人的力气不小,竖仆们将木头上的箭矢拔下来费了不少的功夫。
“那人还算是不错。”有人在他背后说。
楚人评价人的不错,更多的是从武力出发,公子均的射的确不逊于善射的楚人。
“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只有一张脸的,怎么做我的对手?”屈瑜笑了笑,公子均和郑姬的亲密,他看的出来,所以他才会愤怒,会嫉妒。如今郑姬还没有及笄,他也没有行委禽之礼,所以郑姬和哪个男人亲近,不是他能管的。
“如今你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郑姬。”
这句顿时就让屈瑜愤怒了,他都能够进郑国的公宫了,怎么会见不着她呢?
怎么可能见不到?
他顿时就坏起来的脸色把周围人给吓了个够呛,尤其是那些竖仆,手里拿着才拔下来的箭矢,回头就见着自己的主人黑着脸,似乎要拔剑把某个人给砍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