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挽笙怔在原地,胸口郁结的怒气忍不住出现在面孔上,林妍望着他的神色,轻声道:“相公?你是不是怪我误会你,我也是担心……”
“没事,咱们回去。”
萧挽笙瞬间大笑起来,他将林妍放下,亲昵的用右手揽过她的肩膀,林妍羞涩一笑,进而依靠在萧挽笙高大宽阔的胸膛上——其实比起自己那个嫁给皇帝的姐姐,林妍还是觉得嫁给萧挽笙很幸福,毕竟萧挽笙是摄政王的手下,而摄政王又向着她,这侯府全府上下,哪个人不得看她的眼色!
更何况萧挽笙风流识趣,生的又如此高大英武……
林妍红着脸低头,丝毫没有发觉,萧挽笙的左手依然紧握,在他粗糙有力的手背上,已满是暴起的青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食用!!
本来想日更的,可是这个榜单有字数限制,而且我这个人废话比较多一不小心就写多了,所以我决定一周五更,休息两天存稿。
给各位大大比心了!(跪)
☆、山雨欲来 15
书院里快要散学,少年们也开始偷摸着打打闹闹,决云生怕魏棠硬拉着他去找什么‘武功秘籍’,于是借口如厕跑去书院回廊处,等着散学后偷偷离开。
夫子沉重的嗓音慢慢停下,少年们嘈杂的声音变大,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决云抱着廊柱探出半个头,一直等着同学们尽数离开才回到教室。他害怕裴极卿久等,于是飞快收拾好自己的书本杂物,小跑着出了书院门,可书院门口渐渐散去的车驾中,居然没有那个缩着双手的瘦弱身影。
裴叔叔一向提前来,还每次都要唠叨着决云贪玩出来晚,可今日天寒地冻,却来的这么晚,难道是在报复他?
决云鼓着脸转来转去,慢慢便有些不太高兴,外面突然起风,他抱着书跑回教室,决定叫裴极卿进来寻他。
教室里,夫子还在握着笔不知写什么,他抬头望了眼决云,柔声道:“怎么跑回来啦?”
“接我的人还没来。”决云“啪”的把书堆在桌上,伸出小手蹭蹭火炉,带着点哆嗦的奶音道:“外面太冷了,又刮大风了。”
“哎呦,这还有位少爷。”书院小厮提着扫帚水桶推门,笑道:“我们得洒扫了,麻烦您几位先出去?”
决云只好抱着书站起来,小厮接着说:“您先到院子里玩一会儿,可别走太远,往南走就是乱葬岗了,脏东西太多,别冲撞了您!”
“说什么神神鬼鬼的。”夫子瞪了眼小厮,抬手摸摸决云后脑,轻声道:“不过夜深了,倒是挺危险,你去顾先生那里等吧。”
决云点点头,向着夫子鞠了一躬,又抱着自己的东西上了阁楼,顾鸿鹄既是书院的先生,又是书院管事,平日便住在书院阁楼上。
决云绕过阁楼繁复的书架,远远看到顾鸿鹄屋里摇晃的烛火,他敲了敲门,轻声道:“顾先生。”
顾鸿鹄似乎在睡觉,半天都没有动静,决云被冻的手脚发麻,忍不住推了把房门,木门没有上锁,“吱呀”一声打开。
屋内酒气氤氲,顾鸿鹄趴在桌上,杂乱的书籍里倒着四五个空酒壶,他听到动静,勉强抬起头,眯着惺忪睡眼望望决云,决云捏着鼻子走近,顾鸿鹄迷糊道:“郞决云?!你来干嘛?”
“接我的人还没来,教室关门了。”决云捏着鼻子,语气中带了些奶音,“外面太冷,夫子叫我来这里等。”
“外面冷啊。”顾鸿鹄笑眯眯的拉他坐下,举着酒壶道:“来,喝点我的梨花白,一下子就热乎了!”
决云皱着眉头转身,顾鸿鹄继续拉他的胳膊,大声道:“男子汉怎么能不喝酒,你娘还是胡人?胡人哪有不喝酒的!”
决云听到顾鸿鹄提到他娘,心里的闷气与郁结一时涌上心头,他抢过顾鸿鹄的手里的酒壶,一口灌了下去,顾鸿鹄看决云仰着小脸喝酒,还醉醺醺的与他干了一杯。
这梨花白虽入口甘甜,后劲儿却有些冲,决云捂着胸口,登时觉得心底火烧火燎,顾鸿鹄看着他红彤彤的小脸,眯眼道:“不行了,你这酒量可不怎么样啊!”
决云望着顾鸿鹄生满胡茬的醉颜,将书全部抱在怀里,嫌弃道:“我出去了,他也许来接我了!”
顾鸿鹄也顾不上看他,抱着酒壶便倒在桌上,决云瞥了一眼,右脚刚刚迈出门槛,就看到魏棠气势汹汹的赶来,急忙扭头关门,魏棠飞起一脚踏在门框上,厉声道:“你想跑去哪里?”
“我、我才没跑!”决云仰头,望着他身后还带着几个小厮,反驳道:“我去了茅厕,回来你就不见了,难道不是你先跑的吗?”
“我绕着书院找你去了,你却躲在这里。”魏棠气愤道:“你说的‘武功秘籍’,不会是诓我吧。”
“当然不会。”决云转转眼珠,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贴到魏棠耳边,轻声道:“你带了这么多人,难道想让他们看我的秘籍?”
“当然不是了!”魏棠想着有理,扭头道:“你们先回去!去书院外面等我!”
那些小厮虽是下人,却也穿着不菲,可见魏棠也是有些身份的人,见小厮们全都开始犹豫,魏棠怒道:“我说话你们都敢不听?!”
小厮当然不敢惹这位主子,他们忙快步退了出去,决云见只有这娇贵的魏公子一人,便也松了口气,他望着魏棠期盼的面孔,神秘兮兮道:“我的秘籍藏在乱葬岗的古墓里,你敢去嘛。”
魏棠的小脸上出现些胆怯的神色,决云颤抖着抱着书,期待着他说句“不敢”,可魏棠犹豫一阵,居然拍胸脯道:“有什么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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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云一是怕魏棠带着的一伙小厮,二是到底是个孩子,不想让魏棠看扁,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他一起钻出书院后门。
决云手里提着灯笼,与魏棠并肩走在无人的小道上,此时又起了一阵风雪,积雪的枯树枝随着狂风猎猎作响,树枝一时不堪重负,直接砸在了两人面前,魏棠小脸煞白,猛地钻到决云身后,小手已忍不住抱着决云的胳膊,却还强作镇定道:“你把灯笼打高些!”
决云本就指望魏棠能在路上害怕,和他一起打道回府,于是顺理成章道:“你要是害怕,咱们就回去吧!”
可魏棠却反被激了一下,他挺挺胸膛,大声道:“小爷怎么会害怕,你快点带我找,找到了我也练成武功,就能打过我舅舅了!”
决云不可思议回头:“打过你舅舅做什么?”
“我舅舅总是管着我,要不是他,小爷才不用去什么破书院!”魏棠说着激动起来,伸手折下一根枯枝,照着树干猛抽了一下,大喝道:“要是我学会绝世武功,就把他打的屁滚尿流!”
决云:“……”
突然,一队人拉着辆马车穿过树林,身后还跟着只大狼狗,狼狗仰头,发出一声似狼似犬的嚎叫。
决云望着他们,故意道:“魏棠,你看那边,像不像打家劫舍的马贼?!”
“你别吓我!”魏棠猛的退了一步,忽然反应过来,厉声道:“京城都戒严了,连我都不能进出,怎么可能会有马贼?!”
“你?”决云望着他因为害怕而瞪大的圆眼睛,不屑道:“对了,你到底是谁啊?”
“我告诉你,我……”魏棠骄傲的挺挺胸脯,忽然又停下了,低声说:“我可不能告诉你,反正,我就是很厉害!”
决云翻了个白眼,继续硬着头皮向前走去,他望向前面的山丘,打算到那里就告诉魏棠,自己的武功秘籍就埋在这里,然后等他向下挖的时候,再惊讶的告诉他:东西被人挖走啦。
想到这里,决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他揽过魏棠的手臂,狡黠道:“‘武功秘籍’就在前面,快点走!”
魏棠一听也来了兴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大,脚步也比刚才快了许多。
这时,树林忽然传出一阵“沙沙”的响声,杂乱的脚步声也慢慢变大,魏棠和决云先是强作镇定,后来终于忍不住,两只冰凉出汗的小手猛地握在一起,魏棠望着决云,决云也望着魏棠,一齐颤声道:“有……鬼吗?”
“哎呀呵,小少爷咋说有鬼呢?”
几个高大的身影从树林里缓缓钻出,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手里提着把长刀,他毫不客气的上前揪起魏棠的腰带,一把将上面的佩玉取下,赞叹道:“小少爷,身上这块玉成色可真好。”
“你们想要干什么?”魏棠颤抖着退后两步,决云咬牙将他挡在身后,低声道:“你不是说京城戒严了吗?怎么还有坏人?”
“京城是戒严了,可如今城门又开了呀。”那大汉招招手,七八个人便围过来,他走到近前,轻声笑道:“恭喜小少爷了,给咱们‘坏人’兄弟开个张!”
说罢,他取出张草纸,将炭笔塞进魏棠手里,微笑道:“麻烦哪位写个求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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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极卿赶在点心铺关门之前,买到了最后一盒牛乳酥,提着东西急匆匆赶到书院,此时的门口已然一片寂静,只剩下魏棠府上的马车停在路边,还有几个小厮正在门口扫地洒水。
裴极卿将灯笼搁在门口,拍拍肩上落雪,轻声道:“几位辛苦了,我来接我家少爷,今日散学早啊,都听不到学生们吵闹。”
“今日散学不早,是因为下雪,家里人怕学生们贪玩摔跤,所以早早接走了。”小厮笑道:“你来接郎少爷?教室锁门了,郎少爷在顾先生房里等,你去阁楼吧。”
裴极卿道了句谢,便急匆匆奔向阁楼,他昨日刚说了决云贪玩,今日被萧挽笙耽误一阵,自己却的确迟到了,不知道决云会不会闹脾气。
不过这牛乳酥做的香甜纯正,决云也没吃过,应该会开心。
这么想着,裴极卿客气的敲敲顾鸿鹄的门,却许久没人应答,他心中疑窦纵生,皱眉将门一把推开,却看到满脸胡茬的顾鸿鹄抱着酒壶,正瞪着朦胧睡眼,没好气的望着他。
裴极卿也不理他,开口喊了句“云少爷”,屋内却完全无人应答,他扭头瞪着顾鸿鹄,道:“顾先生,我家少爷呢?”
顾鸿鹄晕晕乎乎道:“出去玩了吧,和那个小侯爷。”
这时,外面的小厮突然跑进来,紧张道:“顾先生,刚才那两个少爷从后门跑了,到现在都没踪迹,现在魏少爷府上人来找了!”
裴极卿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手中的点心猛然砸在地上,顾鸿鹄突然酒意全无,他一把抓住小厮衣领,喝骂道:“谁让你们放人出去的?他要是找不到了,我这脑袋就也没了!”
小厮委屈道:“是他们非要跑……”
“等等!”裴极卿突然想到了门口的车驾,惊讶道:“你刚才说,出去的是什么人?”
“小侯爷啊!”顾鸿鹄拍了下桌子,酒杯也跟着掉在地上,“什么魏棠啊,那是宣平侯爷唐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唐唯听起来像唐唯……可是前面提到过,也不好改了,就这样吧……_(:з)∠)_
谢谢食用!
☆、山雨欲来 16
顾鸿鹄呆滞在原地,狠狠踢了地上酒壶一脚。
决云跟着不见,裴极卿也是五内俱焚,他随手抢了一盏灯笼,对小厮道:“他们上哪儿了?走了多久?”
小厮刚想开口解释,狼狗一声长啸,在众人的惊慌中钻进后门,将一张沾着口水的草纸扔在地上。
裴极卿和顾鸿鹄听到动静,连忙急匆匆绕下阁楼,正看到那张纸躺在地上,二人飞快将纸打开,那上面用简陋的炭条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大意便是若想要人,便找一千两银子送到乱葬岗。
顾鸿鹄顿时心凉了半截,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下完了。”
“一千两,我想想。”裴极卿攥着灯笼,额头上冷汗急下,他刚想盘算一下从哪里找这一千两,思路却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
顾鸿鹄也跟着裴极卿抬头,望向面前刚刚走来的人。
那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身锦缎黑袍,腰间还挎着把银色长剑,他大约三十出头,眉目锋利鼻梁硬挺,大约是由于赶路,他的额角和眉毛都挂了一层细汗。
他一把夺过裴极卿手中的字条,望望字条上熟悉的字迹,眉头不自觉拧起来。
“夏将军!”顾鸿鹄腿脚一软,瞬间跪在地上,语无伦次道:“我们……这也……”
夏将军?裴极卿抬头,望着这个麦色肌肤的高大男人,不由道:“夏承希?”
“不知好歹的东西!”顾鸿鹄看到裴极卿直呼其名,立马拉了下他衣角,厉声道:“这是夏将军!”
“我外甥,是和您家的孩子在一起?”夏承希没有生气,他指着字条望了裴极卿一眼,道:“外甥顽劣,给您添麻烦了。”
“不顽劣,不顽劣。”看到夏承希,裴极卿也松了口气,一是他不必再思虑着怎么赶到锦州,二是夏承希家大业大,现在看来也是讲理的人,那肯定不用他谋划这一千两了。
于是裴极卿立刻道:“您筹备这一千两,需要多少时辰?您家的小侯爷金贵……”
“一千两自然不在话下。”夏承希皱眉道:“只是京城刚刚开放,便有马贼进来,我怕是有所针对。”
裴极卿却是皱眉摇头,顾鸿鹄本就看他没有眼色,立刻照他脑门打了一巴掌,接着道:“你个下人懂什么,夏将军说的极是。”
裴极卿猛的挨了一下,雪白额头沾上一层红印,他瞪了顾鸿鹄一眼,轻声道:“绑匪将字条送到书院,却没有送到府上,想来不是不知道小侯爷身份,就是不想将此事闹大。”
“有理。”夏承希点点头,扭头对着身后一个同样武将打扮的男人道:“连朔,回侯府准备一千两,千万别惊动夫人。”
“是。”连朔答应了一句,又犹豫道:“不告诉夫人,这一千两怎么要啊?”
夏承希揉揉额头,轻声道:“我姐要是知道他儿子被人绑了,能直接将城门拆掉,你就说是我要,请客吃饭,快去!”
顾鸿鹄听着有些好笑,裴极卿却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什么将军,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
连朔无奈退下,夏承希从裴极卿手里取过灯笼,便扶着长剑向外走去,裴极卿和顾鸿鹄立刻紧跟在后,夏承希牵过黑马一步跨上,他伸手一指,扭头道:“乱葬岗是向这个方向?”
“夏将军。”还没等小厮说话,裴极卿已经开口,他仰头望着夏承希,道:“夏将军,可是要去寻人?”
“对。”夏承希点头道:“银子虽然备好,可马贼俱是穷凶极恶,我外甥说话做事很是任性,我怕他有事。”
顾鸿鹄心想,您外甥不是“很是任性”,他都快要上天了。
“夏将军稍慢。”裴极卿望着夏承希,突然拍了拍顾鸿鹄的肩膀,轻声道:“我借一匹马。”
夏承希猛然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裴极卿单薄的样子,似乎听出了裴极卿的弦外之音,他有些鄙夷的用马鞭指向裴极卿,皱眉道:“你这是信不过我?”
顾鸿鹄看了眼裴极卿,轻声道:“你什么意思?”
裴极卿心里焦急,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道:“小侯爷是夏将军的外甥,自然身上有功夫在,可我家少爷不过七八岁,脚上又有扭伤,我怕将军只顾及了小侯爷,反倒……”
“不必担心。”夏承希将马鞭收回,沉声道:“区区马贼而已,这里诸人见证,我一定会将你家小主人带回来,你等我家人送来银两,与他们一道去。”
裴极卿连忙道:“谢谢将军。”
夏承希一勒缰绳,骑着黑马迅速掩于黑暗,顾鸿鹄拍拍裴极卿肩膀,轻声道:“胆子也忒大了,你家少爷再金贵,怎能与小侯爷相提并论,若不是夏将军讲理,一鞭子便要了你的命。”
“我家小主子可比他金贵的多。”裴极卿压低声音喃喃几句,扭头给了顾鸿鹄一个巴掌,愤愤道:“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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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黑如墨染,一个大汉跑进乱葬岗附近的一间破庙,将麻绳捆着的酒壶放在草垛上,对着刚才的马贼道:“旭哥,兄弟们都布置在外面了,可一直没动静。”
决云和小侯爷唐唯正挨着佛像坐下,两人的手脚均被困在身后,小脸被冻的通红。
马贼喽啰都被这位旭哥安排到了树林,此时这里只有他一人,决云慢慢靠近香台锋利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搓着手腕,试图把绳子一点点磨断。
可唐唯平日娇生惯养,连一丝委屈都不曾受过,他被捆在这里将近一个时辰,此时手脚都已发麻,精神也有些恍惚,他白嫩的小脸上糊满鼻涕,还在不住的打喷嚏,鼻尖都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