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钗黛]咸猪手,蟹黄酒完本[gl百合]—— by:司晨客

作者:司晨客  录入:02-13

孙穆受过贾家宴请,颇知贾家之时,知道宝钗所谓的凤嫂子王熙凤最是一个喜欢装扮的人物,每日里金的银的尽数往身上头上戴,弄得花枝招展,令人眼花缭乱的,却颇显俗气。
宝钗这么一说,孙穆便已知觉,她原本正在比划着往宝钗身上挂环佩的,闻言却是罢了手,端详了一阵子,笑道:“你和那凤姐不同。你比她沉稳大气,无论什么样的花色,你都压得住。”却将手中的环佩诸物一概放在了一旁。
孙穆又赶着为宝钗梳头,替她绾了个时下姑娘当中最流行的发髻,又替她插上一只金丝八宝攒珠簪,左右端详了一阵子,犹嫌不够,一转头看到院子架前一朵木芙蓉开得正艳,忙用剪子绞了下来,替宝钗插在鬓角。又仔细看了一回,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问莺儿道:“你们家姑娘常戴的那璎珞金项圈呢?”
莺儿尚未答话,宝钗忙说道:“师父,那东西沉甸甸的,有什么意思。我已是许多日子不戴了。虽说那上头嵌了几句吉祥话,但我觉得,这些日子不戴那东西,运道反而好了些。”
孙穆不知道那金项圈的古怪,只当她有意跟宝玉划清界限,含笑应了。她这边刚刚将宝钗打扮妥当,那边传唤的人就来了。
孙穆满意地撂了手,在后头屋里坐着喝茶等消息,宝钗由莺儿、小红簇拥着,去了前头。
那官媒姓连,坐在堂上,正在和薛姨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外表虽然客客气气的,私下里却很看不起薛家人。前些时被薛姨妈命人乱棍打出去的那位官媒是她的好姐妹,两人最是同仇敌忾的,在京城里说媒,一向颇受人待见,再料不到会在薛家受到这种待遇。
“我这半辈子积攒下的老脸,算是掉在地上再也捡不回来了。”连媒婆去探病时,她那老姐妹拉住她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道,“皮肉之苦倒是小事,我一个人丢了面子,也不打紧。只是我想不通,那薛家不过一个皇商之家,锦乡侯韩家的韩公子是侯爵家的嫡子,配他们家尽够了,若是有别的想头,不愿意也就罢了,可这般将我撵了出来,丢得可是我们京城众官媒的面子啊!”
因有了这番经历,连媒婆被薛家相邀,来为宝钗说媒之前,就已经派人向老姐妹知会过了,说天底下的事情既然有这么凑巧的,她少不得为老姐妹报了这一顿棍子的冤仇不可。
可是等到宝钗由莺儿、小红簇拥着,走进厅堂的时候,那连媒婆本是阅人无数的,却也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只见宝钗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眉如翠黛,唇若点樱,正是最端庄秀美不过的长相,况且稍作打扮,虽不显奢华,但配上她这通身的气派,正是锦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下凡尘,使人不由自主就想弯下腰去叩首跪拜。
连媒婆呆了一呆,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口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恭恭敬敬地告辞了。回到家中,竟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这些官媒手头都有一本册子的,写的是京城地界正值婚嫁之年的青年男女。故而连媒婆在登薛家门之前,早有了主意。打算把一户姓张的人家说给薛家。那姓张的乃是大名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说起来也勉强算官宦人家,这张家家中有一后生,二三十岁的年纪,身有隐疾,性子最暴躁不过,从前说过好几回亲事,女孩家里一打探,纷纷婉言谢绝。连媒婆看准了薛家薛姨妈不懂事,只怕不晓得其中底细,故而有意坑他家一回。
来到薛家以后,连媒婆和薛姨妈聊了一回,发现她急于嫁女儿,竟有几分来着不拒的光景,不觉心中自鸣得意,觉得这次那姓张的人家该好好封自己个大红包了。
岂料看到宝钗这般气派,连媒婆却不敢轻易造次了。她行走江湖多年,心中却也还存着几分敬畏之心,看见宝钗这分容貌人品,就知道这姑娘是个轻易折辱不得的,若是欺辱太过的话,恐怕会折了自己福分,故而不敢再提姓张的这回事了。
只是连媒婆到底曾跟好姐妹传讯,说要为她出气,心中虽有好的姻缘,却也碍于面子,不能轻易与了宝钗,故而左右为难,不知道怎样,才能寻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招数。
她家女儿最是伶俐,是有意栽培来接她衣钵的,见她几日里皱眉不展,问清事情原委后,倒笑了:“娘亲可是糊涂了?女儿却有个主意。”
连媒婆忙问其故,她女儿便道:“咱们京城中有户姓傅的人家。母亲难道忘记了?”
连媒婆问:“可是通判傅试家?他妹子傅秋芳,如今已经二十三岁了,因他仗着妹妹才貌双全,要与豪门贵族结姻,不肯轻意许人,所以耽误到如今。只是他们原是暴发,豪门贵族谁肯理他们?说起他家来,我正惆怅着呢。只是正说着这薛家的事,你提傅家做甚?”
她女儿笑道:“母亲难道忘了,这通判傅试傅大人新近死了夫人。如今正着急上火,想娶名门闺秀呢。因他家的名声不好,又是续弦,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便是众官媒,也认定了他家宠妾灭妻,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故而无论是哥哥还是妹妹,这傅家的亲事,没人愿意插手。母亲不如来个换亲,将这对兄妹,跟薛家那对兄妹牵牵线,没准就成了呢。那薛小姐既然是连母亲都敬畏的人品,嫁到傅家去,难道还治不住那几个蹦跶的小妾?没准就把火坑变成是富贵乡了呢。”
第129章
连媒婆低头想了一回,突然觉得她女儿的这个主张甚是合心意。傅家因了这些个缘故,没人愿意插手他兄妹的婚事,将这户人家与薛家说,无论成与不成,也就好与她那老姐妹交差了。与薛家这边,也是颇有说辞:宝钗若当不得傅家主母,遭遇凄苦,自是她看走了眼,倒也不足为惧;若是宝钗将那什么宠妾灭妻之事一概抹平,相夫教子,将那傅家扶植得日渐兴盛起来,她也好趁机去邀功,简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步好棋。
想到这里,连媒婆就先跑到傅家喝了一通茶,将结亲的意思微微透了点风。傅试起初听到官媒打算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子说给一个做皇商出身的薛家,心里就先有几分不喜。
须知傅秋芳生得花容月貌,原本在京城颇有才名,傅家根基浅薄,原本是想仗着她结一门好亲,趁机攀附的,谁知东挑西捡,标梅之期已过,上好的货剩在家里,不免气闷不已。期间傅试还打过贾家的主意,打探得贾家有个衔玉所出的公子哥儿,得史老太君怜爱,最是个喜欢在女儿堆里混的,就打发了家里的婆子们逢年过节地去贾家探望,将傅秋芳如何如何才貌双全讲与他听。岂料宝玉对所有的女孩家都是那样,听到傅秋芳好,也是心中好生敬重怜惜,却从未有过娶回家来的念头,白白费了傅试的一片心意。
这样如花似玉的妹子统共就年龄大了些,可是若是找续弦什么的,机会还是有的,故而傅试并未绝了同豪门联姻之心。那薛家又算什么?薛大呆子的名声京城之中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傅试又怎会甘心将妹妹嫁与他家?
不过一想到薛家的薛大姑娘,傅试又忍不住动了心思。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薛家小姐的身份,配他是绰绰有余了,他又早听说过薛家小姐嫁妆丰厚,最擅经营的名声,料得必定是个宜家宜室的,不由得心思活络了。原本似宝钗这样的家世容貌名声,他娶续弦是娶不到这等的,不过既然是换亲,也就不足为奇了。
傅试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那连媒婆道:“薛家小姐的名声我却也听过。只有一样,他家那般一个名声远播的好女儿,怎沦落到换亲的地步?”
连媒婆最擅察言观色,在薛家时,见薛姨妈一副只求打发女儿、腥的臭的来者不拒的姿态,就猜得宝钗必然是和亲生母亲不妥,心中其实暗暗有几分为她抱屈。不过连媒婆经过的事情多了,再悲惨的遭遇在她眼睛里也不算什么,心肠早就是冷硬如刀,当下笑着解释道:“还不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拖累的。她哥哥一直没寻到靠谱的人家,她又是个孝顺的孩子,也不好就这般嫁人,不顾娘家死活。因我想到府上老爷和小姐都到了说亲事的时候,这才想着撮合一回。”
傅试心中已是千肯万肯,却向连媒婆推说总要自己亲自看过了姑娘家相貌再做决定。这却不合规矩,不是正经人家能干出来的事情。连媒婆心中早将傅试骂了千万回,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客气的样子,向他说道:“府上可有什么长辈女眷?不妨由老婆子安排,去相看一回,便知端底。”傅试却叫不妥。他父母早亡,亲近的亲戚中并无什么靠谱的女眷,否则,也不会任由他如此胡为了。
连媒婆只得又冥思苦想,实在推脱不过,方出主意道:“若是老爷想相看别人,老婆子却是束手无策。只是这薛家,既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薛家大小姐偶尔也到铺子里走动,老爷想看时,只怕就着落在这上头了。”
傅试一听有理,42 遂赏了些连媒婆茶水钱,遣了小厮去薛家的铺子前打探。小厮去打探了几日,回来方说:“薛家铺子乱得很,大部分都是被那薛家大爷呆霸王管着的。只有两间铺子归薛大姑娘管,不过没管几年,却已经发展成好大一片了。常见她家人进进出出的,小的只远远看见过一眼,那气派,便是宫里的皇妃也不过如是了。”
傅试打听得清楚,想到自家妹子已经二十三岁,估计靠她攀附显贵之家,只怕已是没指望了,倒不如用妹妹换了薛家这摇钱树回来,也算是派些用场。虽说那薛呆子在京城之中名誉不佳,但是有薛家大小姐在手,倒也不怕他对自己妹妹折辱太过。遂派人去跟那连媒婆说,要她上门说和。
那连媒婆得了准信,忙去薛家将那来龙去脉跟薛姨妈说了,薛姨妈起初听到未来姑爷是有官职的人,说不定能够提携薛蟠,先就有几分高兴,结果再一打听,说那傅秋芳已经二十三岁了,是个老姑娘,心里就开始嫌弃起来,语意迟钝,推三阻四。
连媒婆原本兴冲冲地双赢之举,结果被她这么耽误下来,不说成,也不说不成,只是一味拖延,连媒婆见惯了世事的人,又有什么不懂的,当下回家就向她女儿吐槽说:“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怨不得她老公宁可早死也不要她!也不看她那儿子什么德性,有姑娘家愿意嫁就算烧了高香了。若不是薛大姑娘名声好,这门亲事原也落不到她家头上。居然还敢拖着,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女儿年纪虽小,却是个鬼机灵,于是又跟她出主意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听闻那个薛呆霸王,最贪恋美色,只要皮相略好些,别的他是不顾的。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你从他身上下手就成了。”
连媒婆一听果然有理。傅秋芳每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便是去京城贵女名媛之家闲逛,走的也是谨慎的路子。那薛蟠又怎有机会得见。不过她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为了做成这媒,也颇下本钱,特别是已经做到了一半的份儿上,自然更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因打探得薛蟠在锦香院有个叫云儿的相好,就使了些银钱买通伺候云儿的小丫鬟,趁着那薛大爷歇在锦香院时,将傅秋芳的美名在他耳边念叨念叨。接着又在薛蟠的随侍小厮那里放出风来,说是傅家有意做亲,奈何薛姨妈不许。
薛蟠从锦香院听得傅秋芳美名,心中痒痒得如被猫儿挠过一半,怎奈那傅秋芳乃是官宦人家的淑女,不比锦香院这种开了门做皮肉生意的人家好肆意轻薄,心中正在遗憾着呢,不承望他那小厮竟透露出傅家有意做亲的消息。
薛蟠闻讯大喜过望,忙奔回家去责问薛姨妈,言道如何如何,死乞白赖着要薛姨妈促成这宗亲事。那薛姨妈老寡妇一个,就指着儿子过活,故而平日不分来由地溺爱,此时见薛蟠这副模样,哪里抵得过,不过三言两语就改了口风。
连媒婆那边得了信,忙去知会傅家,故而两家都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宝钗是直到薛蟠回家闹薛姨妈的时候,才知道端地的。她从前在王子腾女儿下帖子办的赏花宴上见过傅秋芳的,知道这是一位品格出众,人物脱俗的好姑娘,和前世里薛蟠娶的夏金桂决然不同。故而得知换亲的消息之后,心中固然痛惜薛姨妈对自己的漠视,但想到若薛蟠能娶得傅秋芳这样的好姑娘为妻室,自己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故而亦有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想法。遂装作不知。她心中盘算着,傅家就算是龙潭虎穴,但她也未必寻不来一线生机。
谁知薛家这边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傅家那里出了纰漏。傅秋芳姑娘虽然被自家哥哥耽误,大好韶华虚掷,却是个有主张的。她乳娘打探得她哥哥做主要将她许配给薛家,忙去外头细问了那薛蟠的性情行事,傅秋芳当时就不乐意了。这姑娘竟披麻戴孝去见哥哥傅试,坦言若是傅试敢将她嫁给薛蟠,她就一头撞死在他面前。傅试原本就对傅秋芳有些愧疚的,虽然想着依靠她攀个好亲戚,却从来没想过让她死,一时慌了手脚。亲事从此作罢。
宝钗打探得这个消息,深为哥哥薛蟠惋惜,却也暗中松了一口气。傅秋芳那般花柳之姿,若是果真嫁进来,于薛家来说,固然是好事,但岂知会不会是另一个香菱呢?如今她性情刚烈,拒了这门婚事,宝钗固然颇感遗憾,却也安下心来,少了一层忧虑。
然而薛姨妈为宝钗寻觅亲事的心思却从来没有停歇过,反倒越发丧心病狂。
宝钗固然一派坦然故我,可她身边的人却都禁不住为她的未来担忧起来。她是出了一笔银子,和长公主、韩奇、王家某位庶出的表哥等人一道做生意,商议着海上生意的,这日她刚刚去长公主府拜会,长公主殿下就叫住了她,一脸担忧地问她,知道不知道薛姨妈打算不顾一切发嫁女儿。
第130章
家丑不可外扬。宝钗只是看重这海上贸易获利甚丰,只可惜国家禁海之传言此起彼伏,重重关卡、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不得已同长公主殿下合作,也是借重她身份,方便做生意而已,并无跟她推心置腹、深交的打算。于是只是避重就轻,一语揭过此事,又道:“听闻宫中两位圣人和皇太妃娘娘身体欠安,不知可寻了什么名医诊治不成。”
提起此事,长公主也是秀眉微蹙,很是不安。长公主今日的荣光怎么得来的,她比谁都清楚。说是先为朝廷和亲,又在战事中提供重要情报,立下大功,可是这各色各样有功劳的人多了,朝廷是赏是罚还不是一句话。有的时候一开始赏了,过几天再反悔,寻了个什么是由,罚了家破人亡的,也不是没有。正是所谓雷霆恩泽,俱是雨露。她之所以能在京城众贵妇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支持至今,一来因为身边有个唤作桑落的伶俐丫鬟,事事提点,二来则是因为她投了这两位圣人和皇太妃娘娘的缘法。
站队这种事情,最是微妙不过。她的侍女桑落就不止一次地告诫过她,她已是两位圣人身边的人了,自然而然惹那坐在龙椅上的人厌恶忌惮,这种厌恶,是她再小心翼翼、挖空心思地讨好都没有用的。故而只能趁着两位圣人尚在的时候,早早给自己谋求后路。她想着发展海上贸易,正是为自己谋的后路。意在赚够了钱,跑到个小国,女扮男装,隐居起来,好享福过日子。可是,出海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不晓得商队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此时若是她宫里头的靠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一切都会泡汤。
宝钗度其气色,趁机在一旁说:“听闻两位圣人和皇太妃娘娘都是得了痰症。可巧我有个堂弟,他母亲也是得了这种病,前几日有个女先生给治好了。公主殿下莫如试上一试?”
宝钗此语也是费尽了斟酌。其实论情理,她和宝琴的关系更近一些。之所以说是堂弟的母亲,把宝琴刻意撇清了去,是因为知道这长公主殿下素来有些不妥的毛病,最爱年轻美貌的女子,风流花心之名,传得很远,再被京城里那一起子盼着她倒霉的贵妇们编排,被她看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故而隐去宝琴,只说薛蝌。
长公主听了,略略来了些精神,正欲说话间,她旁边那受宠的大侍女桑落已经冷冷说道:“宫中御医妙手尚无济于事的,你荐一个女先生来,又能派什么用场?难道你竟不知道,这荐人入宫,是要担大干系的,若治得不好时,莫说你我,就是长公主殿下,也要吃罪责。你只管把这些事都放到一边,专心致志替公主殿下打理生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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