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强父母一直觉得儿子能‘改邪归正’全是因为冬生和李九,对冬生特别照顾,对李九也特别敬重。李九还在的时候,每年他们家新收的稻米、种了什么菜、有养大的鸡鸭一定会往李九那儿送,李九过世的时候,他们家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两家关系走得特别近。冬生这次带回来的礼物,给他们家送了不少。
冬生学习好、长得好、打架特别厉害,村里的孩子怕他的同时,又很崇拜他,总忍不住想要模仿他。因此,冬生开始给村里的孩子们补课以后,孩子们比在学校里还听话。
学习讲究天分,也讲究方法,冬生把自己总结出来的学习方法,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小孩儿们,不说每个人都适用,但这些在冬生那儿补过课的孩子成绩都不错。
能不能考上B大不好说,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冬生在村里‘人气’很高。
冬生把礼物送完,回到家都快十一点了,拎回了一大堆腊肉腊肠、鸡蛋咸蛋,然后未来几天吃饭的地儿都有了。
推开宅院大门,隐隐竟然能听到热闹的唱戏声。
原来鸱吻为了讨新伙伴喜欢,在院子里弄了个小小的幻境出来,虽然那些跟它合为一体的厉鬼们全都被冬生超度了,但它依然可以回放记忆中的时光。
小槐一棵树在家呆久了,难免寂寞,虽然它可以自己开电视、看电视,但总归冷冷清清没点人气,哪有看戏这么好玩儿?
刚开始只是把鸱吻当‘小玩具’的小槐,这会儿总算把它放进‘小伙伴’的行列了。
冬生洗了澡躺在床上,不知是因为刚才喝茶喝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居然罕见的失眠了。
桐城没有暖气,房间里的温度反而比帝都更低,床铺被褥虽然还跟冬生离开时一样,并没有发发潮,但他躺在里面就像躺在冰疙瘩里似的,怎么睡都睡不暖和。
不经意的,冬生想起了‘老郑牌’超大号暖炉,暖呼呼的,似乎还能给他补充生气,与此同时,冬生也想起了阿黄的嘀咕。
心里,好像更烦了。翻个身,还没酝酿出来的瞌睡虫,也彻底飞干净了。
郑昀曜此刻也没睡着,原因是因为阿黄发的微信。
趁着冬生出去送礼物,阿黄悄悄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给郑昀曜发微信,它不仅把问过冬生的话,全部给郑昀曜发过去了,还以‘娘家人’的角色问了郑昀曜不少别的问题。
郑昀曜本来还在为冬生那个亲吻的图片偷着乐,阿黄一大串问题砸下来,直接把他给砸懵了。
他都不知道是该说阿黄干得好还是不好了,他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层窗户纸,好不容易看到点曙光,阿黄这一捅……
冬生会怎么想呢?他能接受自己吗?他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吗?冬生……应该不是对他毫无感觉吧郑昀曜无数次拿起手机又放下,曾经,无论多大数额的投资交易,他都没这么犹豫过,然而,一遇到冬生的事情,他就变得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变得都快不像他自己了。
郑昀曜几番犹豫,最终决定尽快跟冬生见一面,不论结果如何,先表白心意。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郑昀曜还没来得及订机票,郑家老宅那边就传来消息,郑老爷子突发疾病住院了。
次日一早,冬生刚起床准备煎两个鸡蛋凑合一顿,就接到了余瞳的求助电话。
他们家出事了。
第九十七章 狐仙
那晚聚会之后,余瞳因为冬生的提醒, 就一直担心他妈妈会出事,但同时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妈妈一直不肯跟爸爸离婚,固然有一点过去的情分和不甘心,更多则是为了给他争家产争家业。
亿万家产固然诱人,然而余瞳相信,就算没有这份家产, 他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妈妈过上好生活, 就像冬生说的那样, 让妈妈福在子孙。
余家现在看着风光, 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他爸爸是那个年代典型暴发户的代表——煤老板, 他没读过多少书, 最开始发财的确是靠运气, 手里有了钱以后,又趁机涉足房地产,在那个‘一千万可以做一个亿甚至十个亿’房地产生意黄金年代,他成为当地鼎鼎有名的大富豪。
余家往上三代贫农,余父余天福从农村里出来,他是老大,下面弟弟妹妹还有四个。余天福发财以后,他的弟弟妹妹、家里拐弯抹角的亲戚纷纷到了他的公司里上班。这些人参差不齐,不多久就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为此,袁春花跟余天福闹过很多次,余天福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去。后来,还是这些人搞出了大乱子,差点弄出人命,余天福这才不得不开了一些人。
这些被开掉的人,不恨余天福,反而怪袁春花,怪她有钱了心眼也坏掉了,不肯帮衬亲戚。余天福刚愎自用偏偏有时候耳根子又特别软,该听的听不进去,不该听的几句耳边风就给吹动了。在弟妹父母的唆使下,余天福找个借口,把袁春花的弟弟妹夫也给开了。
这下不仅婆家那边的人怨他,就连娘家人也把她给怨上了。
袁春花有苦说不出,后来,余天福一次次出轨,婆家、娘家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出来替她说话。婆家人也就算了,娘家那边,让她忍,弟妹、妹妹还说风凉话——男人嘛,谁还没有个偷腥的时候?能嫁个那么好的男人,知足吧。
在外人看来,余天福那样有钱有势的男人,养小三小四小五根本不叫事儿。袁春花要长相没长相,要文化没文化,余天福发财以后还留着这么个糟糠之妻,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还觉得余天福很仁义,袁春花很有福气。袁春花的泼辣凶悍,为外面那些‘彩旗’跟余天福闹腾,在这些人看来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作。
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持有这种价值观的人,并不是少数。
如果不是余瞳争气,袁春花早就让婆家人、让余天福养在外面的那些狐狸精挤兑得没地方了。
原先,余瞳在老家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袁春花因为余天福偷偷掉眼泪,袁春花也给他灌输过很多——诸如要争气,将来继承家业,不能便宜了外面那些狐狸精和野种。
这种话听得多了,余瞳潜意识里也受了一些影响。
直到来到B大读书,完全脱离过去的生长环境,见识了一系列光怪陆离的事情,余瞳渐渐意识到,与其回去继承家业,不如另起炉灶自己在外面闯荡打拼,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而冬生的提醒,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燃起了对未来的另一种期待另一番计划。
余瞳一路上都在想如何收服固执的妈妈,不曾想,回到家以后,事情完全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急转直下。
袁春花疯了。
前不久才来帝都看过他的妈妈,这才短短二十天不到,竟然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余瞳回到家,刚进门就看到家里的东西几乎快被砸光了,家里的保姆战战兢兢的收拾东西,袁春花被人绑在床上,双目充血泛红,一个劲儿嚷着要杀这个要杀那个。
余天福根本不在家,余瞳只能问保姆到底是怎么回事。
保姆告诉他,前几天,余天福养在外面的狐狸精,找了一大帮人在街上把袁春花给堵了,说是她有了余天福的孩子,让袁春花识趣点赶紧跟余天福离婚,给她腾位置。
袁春花从根子上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当场就跟那些人骂了起来,袁春花骂得十分难听,后面不知什么回事,就动起手来了,不知是谁使了阴招,把袁春花给打晕了。这些人都是混子老油条,一见袁春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脸色非常不对劲,他们怕惹上大麻烦,立马一哄而散,围观的吃瓜群众根本拦不住。
迟来的警察把袁春花送到医院,结果半路上袁春花就醒过来了,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一番连药都没给她开就让她回去了。
袁春花吃了这么大的亏,当晚就去找余天福闹,余天福开口闭口就拿离婚说事儿。袁春花咬死不离婚,还放狠话说要让那狐狸精好看。余天福当场扇了她一个大耳刮子,两口子当时就打了起来。
袁春花天生就有一股蛮力,余天福这些年纵情酒色,身体早就不如以前了,让袁春花给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顿。
不知哪个缺德鬼把这事儿给录了下来,还发到网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余天福圈子里的朋友哪个认不出他和袁春花?明里暗里,余天福听了不少闲话。余天福是多爱面子的人?哪能受得了这个?
这下子,余天福心里本就对袁春花所剩不多的感情,彻底转化为浓浓恨意,在其他人枕头风、耳边风轮番吹动下,他连余瞳这个儿子也厌恶上了。
而袁春花打了余天福之后,一回家就病倒了,烧了足足三天,醒来之后就变得不正常了。
脾气变得古怪暴躁,渐渐地,她开始摔碗砸东西,动手打人,拿刀见人就砍,如果不是保姆跑得快,差点被她砍伤。保姆吓坏了,找了物业保安过来,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合力才把她制服,暂时绑在家里。
保姆给余天福打电话,打了好几十遍才打通,问余天福到底怎么办,余天福当时正在打牌,以为是袁春花想的什么花招,很不耐烦的说让她把袁春花送精神病院去,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保姆是袁春花的远房亲戚,平时受了袁春花很多照顾,袁春花虽然差点砍了她,但她觉得袁春花并不是故意的,而且她觉得袁春花病得很蹊跷。保姆老家也是农村里,农村人普遍比城里人迷信,而且听过的、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多,她觉得袁春花不像是得病,反而像是中了邪。
保姆留了个心眼,没立刻把袁春花送医院,而是给余瞳打了个电话。得知他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老家,她怕余瞳担心,就没把袁春花的情况告诉他。她找了个社区医生给袁春花看,医生上门以后,袁春花又清醒了,配合医生做了检查,医生很纳闷的发现袁春花的身体非常健康。
医生建议袁春花去医院好好看看,袁春花却跟保姆想法一样,觉得自己是中了邪。跟保姆单纯的猜测不一样,她是真有那种古怪的感觉,她对自己做的事情还有一点印象,而在那个过程当中,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一样。
袁春花让保姆连夜给她找了一个大师,结果大师一来,她又‘发病’了,差点没把大师给活活掐死。大师吓得要报警,保姆好说歹说,给了不少钱,他才心有余悸的离开。
余瞳回家以后,袁春花短暂的清醒过一会儿,之后又陷入了魔障,不停挣扎,念念有词嚷着要杀了余天福和养在外面的狐狸精。
保姆和袁春花谁都没给余瞳提中邪的事儿,余瞳也没往那方面想,他觉得可能是妈妈受了刺激,导致精神上出了问题。就给医院打了电话,让救护车过来,送妈妈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结果,医院的医生来了以后,见袁春花精神明显不正常而且充满了攻击性,就先给她注射了镇静剂。等袁春花昏睡过去以后,他们准备把人往医院,哪知刚解开袁春花身上的束缚,她忽然醒过来,推开医护人员,冲了出去。
余瞳找了大半夜才把昏迷不醒的袁春花找到,当时袁春花手上脸上都有血,余瞳以为她受了伤,立马将她送去了医院。医生给她系统检查以后,只说她有点贫血,根本没有受伤,暂时也没有检查出来别的什么毛病来。
余瞳不知道该怎么办,为求心安,就把冬生给他让他给他家人的护身法器,给袁春花戴在了脖子上。
袁春花戴上法器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冬天衣服穿得多,法器贴身戴着,余瞳发现不对劲已经是大晚上了。
铜质的法器染上了一缕漆黑的颜色,而且微微有些烫手。
余瞳这才意识袁春花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很可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余瞳知道冬生已经回老家了,不想麻烦他,就找了一个当地很有名气的大师。大师瞅了半天,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又是做法又是贴符还给袁春花灌了些符水,钱也没少收,可是袁春花根本就没有醒来的迹象,护身法器上的黑色还在慢慢扩散?6 余瞳实在没办法,这才一大早就给冬生打电话求助。
冬生很清楚护身法器的威力,一般二般的厉鬼连靠近都做不到,更别说让法器变黑了。从余瞳的描述来看,袁春花遇到的东西极有可能不是厉鬼,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先别着急,把你那儿的地址发给我,我尽快过去。”冬生冷声道。
第九十八章 狐仙
冬生带着万般不乐意的阿黄来到余瞳老家,已经是一天以后的事情了。
短短三四天不见, 余瞳憔悴了很多,眼中全是血丝,胡子拉碴的,完全看不出跟冬生是同龄人。昨天,余瞳跟冬生打完求助电话以后,有人给余瞳通风报信, 说余天福已经知道袁春花疯了,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余家这两年虽然开始走下坡路了, 但余天福多年经营的人脉依然好用, 袁春花如果被送到精神病院, 一旦坐实她精神有问题,余瞳再想把她接出来, 就困难了。
因此, 余瞳得到消息后, 第一时间以转院的名义,将袁春花接出了医院,安顿到他名下的一套房子里。
这套房子是余瞳刚上高中时,用平时积攒的零花钱、压岁钱等买下来的,地段非常好,他本意是用作投资。从买房到装修全都是袁春花帮他忙活的,他只管出钱,装修好了只住过几次。这套房子只有余瞳母子知道,对外谁都没讲,就连余天福也不知道。
余天福晚一步到医院,扑了个空,打余瞳的电话,余瞳没接,后来索性直接关机了。
余瞳去帝都以后,重新办了张帝都的电话卡,余天福只知道余瞳在老家的号码,冬生却两个号码都有,并不妨碍他们正常联系。
余瞳买下的这套房子地段很好,面积有将近两百个平方,袁春花专门请了设计师帮忙设计装修,给人的感觉非常温馨舒适。
不过,一进门,阿黄就在皱起了胖脸,在冬生耳边嘀咕:“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儿,快熏死喵爷了。”
冬生也注意到,房子里的气不大正常。
房子的装修整体比较符合风水格局,个别小细节上的确存在不足,但绝对不可能让屋内聚集如此多的阴秽之气。
阴秽之气,俗称秽气,意为腐烂不洁之气。人有时候觉得倒霉或者遇着什么倒霉事儿,就会骂一声秽气,在普通人眼里,秽气几乎等同于倒霉、不吉利的同义词,无形无味。但是在玄门之中,秽气有形有味,长期生活在充满秽气的环境中,不仅会影响到自身健康,还会让人的气运渐渐发生改变,简单通俗来讲,这也就是普通人常说的倒霉。
人的气运不是一成不变的,既有先天格局,也受后天影响。后天影响又分为很多方面,比如生长环境,有些父母、祖辈可以福荫子孙,有些则恰恰相反,做了坏事最终报应落到后代身上;又比如一个人的行事,人的一生中面临诸多选择,人又存在无法避免的劣根性,善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人的气运也会随着善恶抉择发生变化;再来就是外力。
外力有很多,比如之前抢夺郑昀曜气运的鬼蛊;又比如余瞳家中的秽气。
余瞳原本‘气’势如虹颜色纯白,短短几天不见,余瞳的‘气’势暂时还跟原来一样,但气运的颜色却像蒙尘一般,染上了一层灰色。
余瞳请来家里照顾袁春花的保姆曾阿姨,气运本来就不强,颜色也有些驳杂,现在受到秽气影响,气运变得相当灰败,如果再不处理,不日便会大难临头。
“先把所有门窗打开,透透气。”冬生冷声道。
曾阿姨不知道冬生是余瞳请来的高人,用带着浓重当地口音的普通话,蹩脚结巴道:“天气这么冷,如果把……门窗全打开了,房子里……热乎气就没了。”
冬天天气冷,为了保持屋内暖和,大家都习惯了不开门窗,尤其是北方,天气比南方冷得多,屋子里又开着暖气,门窗一开热乎气可不就全没了?从科学的角度讲,长期关闭门窗,空气不流通,容易让人生病,让人情绪发生变化。从玄学角度讲,长期关闭门窗,容易让秽气滞留屋内,长久下去,不仅会生病,连运气也会变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者也算是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