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季云有点无奈。
“好黑,”少年的眸子茫然无神,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手在轻颤着。
叶季云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外面,虽说还是清晨但也不至于是好黑吧?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叶季云伸手在少年面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头大,怎么会看不见呢?因为烦恼低垂的眼眸正好看见少年颤抖的手,叶季云顿了顿还是握住了少年的手。
心中叹息,顺势扶少年坐起,“你要吃点东西吗?”
少年紧紧拉住手中唯一的温暖,面上表情惊慌失措,眼睛微微发红,“好黑,好黑,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不怕不怕,”心中一紧,叶季云把少年半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少年的背,“没事,别担心。”
“……”没有回答,叶季云低头看向怀里,却发现少年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
“季云喝,”少年把水壶递给叶季云,虚空中停留感让他很是没有不安。
叶季云接过来,然后坐在少年身边。竹壶里的是稀释以后的灵泉水,叶季云不是医修,并不清楚怎么解决少年的眼疾,只好拿万无一失的灵泉水给少年喝。
“季云,花会,好看吗?”少年拉着叶季云的衣袖,眼睛不好的他听力就变得尤为出众。
表情懵懂好奇,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季落想去吗?”叶季云拉住少年的手,温柔的问。
少年一醒来心智便停留在四五岁,却不像四五岁孩子一样调皮任性,只有孩子的听话。沉默不语的时候就像个木偶娃娃。他忘了所有的事情,懵懵懂懂,连穿衣服也是叶季云手把手教的。
叶季云给他取了个和自己很像的名字,叶季落。落水而遇,因而取落。
“季落看不见,”叶季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但是季云看得见。”
叶季云可以清楚的看见少年面纱下的表情,没有自己看不见的埋怨,相反嘴角笑起,甚至眼睛里似乎都有了光亮。
“季落想让季云看,”少年倚靠到叶季云怀里,双手柔软的头发在叶季云的脖颈处蹭了蹭,少年的声音有点迷糊,“困,要睡睡。”
“睡吧,”搂上少年的腰,叶季云让少年靠得更舒服一点。
其他人并没有过多注意叶季云两人,也许是因为男风盛行,而娶男妻也很常见,所以大家并不惊讶。
但实际上,不要忘了叶季云是个多么怕麻烦的人。他和少年两个人的相貌实在是太出众了,所以叶季云很早就放了掩息符在身上。掩息符只会让其他的人下意识的忽略叶季云二人,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作用。但只有这个作用就足够了。
在桌上放下几枚铜板,叶季云等少年睡熟以后才抱起少年回到车上。
车内和车外大不相同,舒适柔软的软垫厚厚的铺在地上,所有有棱角的地方都被包裹起来,小木桌上摆放着色香味俱全的糕点。看上去就十分舒服。
将少年安置好,叶季云坐到外面赶车。
花会?南大陆第三领主下特有的盛大节日,似乎就在近期。想了想少年的灰暗的眸子,轻轻一叹,心里不舍让少年失望,叶季云还是换了个方向。
原本他们前进就没有固定的方向,只是因为叶季云怕麻烦,所以走的一直都是人烟偏少的地方。
花会举办的地方是南三都,是第三领主统治下最是繁华的地方。叶季云微微一笑,罢了,麻烦就麻烦一点吧,去繁荣一点的地方也好替少年置办一些东西。
青草幽幽,南三都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叶季云随意进了家客栈坐下,少年迷糊的揉揉眼睛,显然还有些困倦。
叶季云牵着少年坐在靠窗边,眼里是止不住的温柔笑意,“睡了这么久有没有饿?小二,有什么招牌菜吗?”
小二极有眼力劲,一听叶季云的话,各种招牌菜张口就来,“客官您来我们这真是来对了!我们悦来客栈的招牌菜可多可好吃啦!”
“所有来的客人们都必点的是招牌醉鱼,这鱼可不是普通的鱼,只有在我们悦来客栈才能吃到!还有的话有八仙烤鸭,七宝鸳鸯汤,六顺果子肉甜点的话就是桃花酥,那真真是一绝!”
“有什么想吃的吗?”叶季云揉揉少年的头发,眼含笑意的看着少年纠结的轻咬下唇。
“来一份醉鱼、七宝鸳鸯汤和六顺果子肉,分量都小一些,嗯,再来一份桃花酥,”叶季云伸手把少年的下唇解救出来,语带宠溺的对少年说,“今天先吃这些,下次再尝尝别的好吗?”
小二寻得菜单也识趣的不再打扰两人。
“好。”少年落出纯真明媚的笑容,一刹那惊艳的天地都失色了。
叶季云知道少年手里不抓着什么便会极没有安全感,于是主动的拉着少年的手,语气温柔的给少年讲南三都有什么有趣的地方,或是一些奇特的习俗。
少年少言少语,但从他的神色中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在认真的听。甚至在听到有趣的地方时还露出浅浅的笑容。
叶季云欣慰不已,其实他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但看到少年的笑容,叶季云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少年从醒来开始就不大爱说话,更不要说笑了。少年沉默的时候就像个木偶一样,叶季云不忍他这般沉闷总是逗着他玩。但也许是以前的伤势还没有好全,少年一天12时辰里有七八个时辰都在睡觉。也因为这,叶季云不止一次后悔以前没有好好看一看医修的基础知识。
没等多久,饭菜便上来了。叶季云先给少年盛了一碗汤,拿着勺子搅了搅,等到汤的温度刚刚好才端给少年,“小心烫,慢点喝。”
“嗯,季云也喝,”少年乖乖点头,小口小口的喝着汤,微微眯眯眼,“好喝。”
叶季云夹了一块鱼放在碟子里,细心的把鱼刺都挑了出来,把鱼肉放在小勺里喂给少年,“好,季落来尝尝醉鱼。”
少年把勺子含在嘴里,“好吃!季云吃!”
“多吃点,喜欢下次还带你吃,”叶季云看着少年一手拿碗一手拿着勺子,样子乖巧极了。却没想到一勺鱼肉递到了自己面前,看着少年期待的样子,叶季云握着少年的手把那鱼肉喂到自己嘴里,虽然知道少年看不见,他还是露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很好吃。”
听到这话,季落嘴角露出一个开心极了的笑容,仿佛做了天大的事情一样,那窃喜的小模样看的叶季云心里痒痒的。
☆、第 11 章
吃完饭少年又有些犯困,叶季云给少年盖上薄被,起身。
“季云,”少年空洞的眸子望着叶季云方向。
虽然明明困倦的很却依旧不肯闭上眼睛,虽然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却依旧望着叶季云。
叶季云重新坐在少年身边,微暖的手放在少年的眼睛上,睡吧,我就在这里。”
“好,”季落两只手把叶季云的手紧紧的抱在怀里,还是不肯闭上眼睛。
无奈一笑,叶季云上床侧躺在少年身侧。
季落嘴角露出一个孩子心愿得逞的笑容,迅速的窝到叶季云的怀里才乖乖闭上眼睛。
叶季云失笑,怀里的少年对自己越来越依赖,虽说在季落刚醒来时就很粘自己,可远没有现在这般。那时的少年就像是一个孩子见到了陌生人,虽说听话却不会随意撒娇粘人。
淡笑着勾起少年一缕银白的发丝,也不知道少年恢复心智后还记不记得现在的状况,这算是黑历史吧?
筑基期以后,叶季云又恢复了时刻修炼毫无停歇的日子,既然知道了这个大陆并不安全,叶季云就不可能再放任自己懒散。
对了!季落有没有灵根呢?叶季云目光转向季落,想起储物袋里有测灵根的灵石,叶季云打定主意一会让少年测一下。
陪着少年一起的叶季云难得休息,本以为睡不着的他却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这么睡到了下午。
季落睁眼,眼前是一片黑暗,怀抱着自己的温暖怀抱驱散了那些冰冷的不安。
季落支着手臂,面朝叶季云,手指轻轻抬起,朝他预期的地方摸去。
早在季落睁眼的时候叶季云便已经醒了,看着少年期期艾艾的样子,叶季云无声的微笑。
手指轻颤着落下,是柔软的衣服,眨眨眼睛,季落手指向上,碰到脖颈处温柔的皮肤,季落手指颤的更厉害了。
“季云,”少年手指终是落到了叶季云的脸上,嘴里含糊的叫着叶季云的名字,表情欣喜异常。
叶季云脸上的笑容消失,但是眼里的温柔却愈加深邃。
“季落,”叶季云抓住少年想要缩回去的手,拉住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一寸寸抚摸过去,然后微笑着把少年揽在怀里,笑着问,“这就是叶季云,你记住了吗?”
季落霎时红了脸颊,心跳早已乱了节拍,愣在叶季云怀里傻傻的点点头,手指收紧握在胸口,想要留住手指上那残留的温热触感。
叶季云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圆润的石头放在季落手里,“握紧它。”
季落最是听叶季云的话,纵使还神游天外,但下意识还是紧紧握住了手里的东西。
软软的触感,感觉手劲一大就会被捏爆。
叶季云沉默的看着,灵石是极坚硬的原木石制成的,可现在却,被少年像捏馒头一样在手里玩?在少年握住测灵石的一瞬,他周围爆发出极多的各色元素。
“季云,软软的,好好玩,”少年开心的揉搓着手里的石头。
少年的声音打断叶季云的思索,是五灵根,在修仙界算是最差的灵根,虽然种类多,但修炼的进度确实是慢得要死。有些人更是一辈子都修不到筑基期,叶季云心中一叹,幸好不是参差不齐的,不然在修炼上就更加困难了。
如果想给少年修炼,叶季云是不愿拿次品功法来给季落的,本来修炼速度就慢,再拿本不好的功法算什么回事。
可是叶季云是变异冰灵根,身上怎么也不可能有五灵根的功法,更别提质量上乘了。
“我们出去买点东西,回来给你更好玩的,”叶季云起身给少年整理好衣服。
日落黄昏,叶季云牵着他的少年慢慢的在街上走着。
街上人来人往,叶季云半搂着少年,护住他不被人碰到。
“季落,你有喜欢的颜色吗?”叶季云低头在少年耳边问。
“……”季落耳朵微红,在他短暂的记忆里世界是有颜色的,而以前他喜欢什么颜色呢?好像是红色吗?叶季落捂着额头。
“怎么了,头疼?”叶季云带着季落走进店小二推荐的南三绣房,伸手揉着少年的额角。
“头疼,季云,头疼!”季落抱着头,感觉脑袋里好像有针在扎一样。
叶季云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让季落疼痛的头平静下来。季落紧紧抱着叶季云的腰渴求着他身上的温暖。
叶季云运灵力于指腹,尽量纾解少年的痛苦,“好点了吗?”
“不疼了,”少年埋头在叶季云怀里。
“来,我们很快就回去了,”叶季云心疼的抱着少年。
“好,我已经没事了。”叶季云轻轻摸了摸叶季落的头发,想买些好点的衣物,自己穿什么倒是没有关系,他想让叶季落穿得好一些。
在修真界时曾收集了一阵蚕丝,是十色蝉特有的十色锦。
十色锦做成的衣物是上好的防御法器,堪称极品,这东西给一个凡人穿上倒是有些浪费了。
要是叶季云的师父知道还不得气死,可叶季云却一点也不心疼。除去十色锦还有五色锦,也就是年份的问题,五色锦做成的法器只能勉强算是上品。
叶季云手里的十色锦倒是能给季落做几身衣服。
不忍让季落等太久,叶季云先挑了几件成品上好的衣物,再挑了几缎上好的布匹加上自己的十色锦交给了绣房最好的绣娘,让他们按照自己给的图样制作。
其实如果有材料的话,叶季云更想让少年穿上自己专门给他炼制的衣服。
交了定金,然后便带着季落往回走,叶季云在十色锦和图样上都施了小小的法术,一方面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叶季云更担心的是被这里的同道中人发现,毕竟不管十色锦还是图样都是修仙界特有的。被不知是敌是友的同道中人发现会给普通人带来危险,也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本就嫌麻烦的叶季云,现在带着季落更不想遇到麻烦。
“旁边有很多人在放花灯,”经过拱桥,河两边密密麻麻的蹲着站着很多人。
“花灯?”少年疑惑,“用来做什么的?”
“里面承载着人们美好的愿望,是很多地方都有的习俗,季落想要放吗?”叶季云拉着少年走到人比较少的地方。
“季落想放,”愿望?少年脸上笑容大大的,期待的望着叶季云的方向。
“好,想要什么图样的?”叶季云走到小摊面前。
“想要一盏灯。”
“要写什么字呢?”叶季云拿起唯一的一盏灯状花灯,提笔,“我帮季落写还是季落自己写?”
“我自己写,”季落接过叶季云递过来的笔,手指在灯盏上确定好位置才下笔。
少年的笔迹意外的灵动,字体行云流水,但最让叶季云动容的还是他落下的字。
愿永伴君旁。
叶季云看着少年的脸,这一刻的季落丝毫不像孩子。
叶季云和少年一起放了那盏花灯,看着花灯越来越远后,叶季云才牵着季落离开。
回到客栈的时候季落又困了,叶季云不想他现在睡过去,一会还要再起来。
从储物袋里拿出两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是制作测灵石的原木石。
叶季云捏着手里的东西来了一点兴趣,比下午那软软的东西手感更好了。
“这个可以捏成你想要的任何形状,”叶季云依旧拉着少年坐在靠边的位置,点了几个招牌菜。
“恩,好玩,”少年的睡意稍稍散去。
等到菜上来该吃饭了,少年才不舍的放下手里的东西。
“还没饿吗,”好笑的看着少年,拿着湿毛巾给少年把手擦干净,“我们吃完再玩。”
晚上上的是另外几道招牌菜,味道也不错。叶季云看季落吃的差不多才招呼来小二。
“客官你有什么事?”现在已经不是吃饭高峰期。
“给我们讲讲你们这的花会吧,”叶季云本来是想下午在少年睡着时打探一些消息,不过现在问也无妨,左右也不着急。
递给小二一块碎银,看着小二这才喜笑颜开滔滔不绝的讲起。
“客官,你这次来看花会可选的不是时候,”小二摇摇头,一副说书人的架势。
“恩?”季落从碗里抬头,疑惑。
“客官你们还不知道吗?花会是五年一次的,但自从上次花会结束后,各地陆陆续续出现死人的情况。而且一死就是一大片,跟瘟疫一样蔓延。”小二表情夸张的抚着胸口,“但幸亏都在偏远地区。”
“官府没查么?”叶季云揉揉少年的肚子,确认他吃饱了。
“怎么没查,几乎每个领地都有发生,几个领主还聚在一起商讨,但好像也没商讨出来什么结果。”说罢小二一脸恐惧,“听说那些人的死相都极为可怖。”
“所以大家都不敢来花会了吗?”叶季云打断小二,季落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没有被吓到。
“哎,是呀,有一些人觉得是花会上流出去了什么才发生这事的,当然也有人胆子太小不敢出远门,所以今年来参加花会的人比以往少多了。他们倒把这怪到花会上来了,真是无理取闹!”小二一脸可惜,要知道人少了他赚的也就少了呀!
“今年花会办在哪?”叶季云若有所思,五年前?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今年是在桃花岛,离我们客栈不远的,坐车也就一个时辰。不过客官您要是想去的话就得尽快了,虽说现在离花会还有半月余,但再晚几天去可就排不上住宿的地方了。”小二摸摸怀中的银子还是将实话告诉叶季云二人,“花会持续一月,要是没有地方住就只能来回跑了,而且到时候像我们这地方的客栈都是天天爆满的。”
“好的,多谢你了。”叶季云微笑,再递给小二一块碎银。
“客官说笑了,这是我们的本该做的,”小二满意的揣着银子离开。
“季落,我们明日再去买点东西,后日便去桃花岛可好?”叶季云支着头倚在桌子上看着少年,虽知道少年的回答,但叶季云还是想要询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