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闭嘴!”愤怒的火苗蹿遍全身,杜非一把揪住陆羽的衣领大吼。陆羽冷眼瞥他,用力推开杜非:“我和广陵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不过是半路认识广陵才有了今天,少把自己当人物。”说完像拍灰尘似的拍拍衣领,一步步走近广陵。
“广陵,忠言逆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多爱他,为他牺牲多少,他一点都不在乎。对他而言,只要能上位,是你、是我、还是五六十岁的老男人,都一样!他会的、唯一擅长的,就是张开腿任——”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拳。陆羽被打倒在餐桌上,酒杯、酒瓶、花瓶等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广陵的手机被桌布扯着掉到地上,滑出很远,屏幕因来电亮着,震动的声音被陆羽发狂似的的嘶吼盖过:“我说错了吗?!说错了吗!!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醒醒吧广陵!他符修就是这么个货色!”
“执迷不悟的是你,不是我。”广陵伫立在一片狼藉中,无悲也无喜,“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会选择你。”
定格似的,陆羽愣住了,像被抽干灵魂的木偶般眼神无光,连刚刚冲天的妒恨与怒火都一并不见了踪影。
“你还要在过去里沉醉多久。看来你还是没有长大,陆羽,醒醒的应该是你。”
广陵踩过地上的相片,离开楼厅,杜非紧随其后。
陆羽怔怔扶着桌缘,喉间哽咽:“我醒醒?我醒醒……哈哈……那我这十来年的坚持算什么?!算什么!!”
他落下泪来。
☆、第 22 章
符修感觉很不好,身体里头因为运动直线升温像有火烧,皮肤表面却被冻得快要裂开。他大口大口地喘气,雪花前赴后继地落在脸上,脑袋晕沉,呼吸异常困难。
推开店门,店员及时递上一杯热水,符修摆手拒绝了,他喘了会儿,咽下喉间的酸水,说:“我是来取订的东西的。”告知店员详细信息之后,店员微鞠一躬:“稍等,我们给您去取。”
“抱歉,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符修问站在柜台后面的另一位女店员。
“我们上班期间不允许配戴手机,不好意思。”
“那能借你们店里的电话用一下吗?”
“可以,您请。”
符修拨通广陵的电话,可惜始终无人接听,打算拨第二次的时候,店员拿着一个黑绒盒子过来了。
符修打开,里面躺着两枚精致的镀金袖口,样式简约,椭圆状,明面上刻了几道花纹和名字缩写,最下面刻了一行很小的日期,是广陵的生日。符修抚着扣面,心里的焦灼总算减轻了些。
赶到和广陵约好的地方时,餐厅已经准备关门了,而广陵早已离开。
没赶上……还是,没能赶上。
他不敢去想广陵在这里独自等待了多久,更不敢想最后男人抱着怎样失望的心情离开。
符修扶着门,胸膛剧烈起伏,吸进去的空气一路凉过他的鼻、喉、胸腔,到达心房时仍旧没暖和得过来。口干舌燥,伴随着一阵晕眩,他几欲干呕。
广陵坐上沙发,皮质沙发面因挤压发出哀鸣。
“喝口水?你家厨房在哪儿来着?”杜非打开客厅的灯。
“不用,你回去吧。”
“广陵……”杜非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于是开了个头就没下文了。
男人脸上看不出悲喜,杜非知道,他又变回了以前的广陵——和假花一样毫无生气的广陵。而这一切拜谁所赐?
符修。是他背叛了广陵。
杜非想起那些照片就心头冒火。他就知道!根本不该相信那个人!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这样,一直糟践广陵的真心!住个院说转性就转性了!亏他还为广陵高兴!呸,原来全是阴谋!那个叛徒!
“广陵,他真的不值得你这样!你干脆——”杜非左思右想,不吐不快。
“我累了。”广陵下逐客令。
“你数数从过去到现在他都负了你多少次了,你为什——”
“杜非。”
“广陵!他背叛了你!表面上对你关怀备至,背地里却和别的女人、和陆羽厮混!我不明白这种人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广陵?”
广陵和杜非循声望去,画面一下子静止了。
符修衣着单薄满身雪渍地站在玄关廊道,脸颊冻得通红,一看到广陵原本暗淡的眼神热切起来,从口袋里拿出盒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有些发怯:“对不起,我……去晚了。对不起,这——”他正欲把贴紧衣服的手臂抬起来,冷不防被杜非一拳打在脸上。符修本已体力透支,现在又遭杜非一击,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地,攥在手里的东西脱力飞出,滚进不知哪个角落。符修天旋地转中实在无暇□□去看。
“少假惺惺!知不知道广陵等了你多久?!知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杜非不依不饶,弯腰揪住符修的衣襟就要揍第二下。
“够了!”广陵拦4 下,眼神阴鸷,“杜非,出去。”杜非手腕被死死箍住,不服,卯劲挣脱,指着符修吼:“陆羽说的没错!他这种人渣根本配不上你!世上比他好千倍万倍的人多了去了!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现在,出去!”
头顶上两人的怒吼震耳欲聋,符修仰脸努力去看,却因为头昏眼花始终看不清广陵的表情。几分钟的对峙后,杜非甩身就走。
“既然承诺了就该好好负起责任,像个男人!符修,你干的就他妈不是人事儿!我看不起你!”
“嘭!”摔门而去。
广陵把符修扶起来,符修犹自不明所以,站起来的那刻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他迅速奔至卫生间一阵呕吐。中午到现在没吃一点东西,吐出来的大部分都是胃酸,夹着几丝血,大概是刚刚杜非那一拳打的。秽物浓烈的酸涩味席卷过整个呼吸道和食道,被打过的腮帮疼痛却被迫撑到最大,牵动肌肉压迫泪腺,挤出大量的生理盐水。广陵看着符修刚刚还通红的脸颊顷刻变得唰白,皱成一团泪水横肆,狼狈又脆弱,腿往前迈了一步又生生收回,偏过脸,手慢慢握成拳:“你收拾好……就休息。”
这句话在符修脑海中炸开,像是被人攫住了心脏,他忽然呼吸不过来。
这种、这种冷淡的语气……
他伸手去抓广陵,然而广陵已转身离开,空留一个模糊的背影。
第二天的早晨符修醒得很艰难。头晕脑胀不说,上下眼皮粘连在一块儿似的睁不开,浑身烫得要命,连呼出的气似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四肢宛如沉疴多年绵软无力。他咽了咽口水想缓解嘴里的干燥,喉咙却因此刺得发疼。符修心里发慌,努力睁开眼,看见床前有道模糊的人影。
“广……”被拳击过的面部肌肉一扯就疼,喉咙沙哑异常。
“符先生,你烧得很严重。不过刚从医院治疗回来,已经没事了。你尽量休息。”
不,不是广陵……
符修干裂的唇翕动了几下,抵抗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肖伯帮他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门外,广陵等着,见肖伯朝他点点头,冷峻的神色有片刻松动。
符修在梦境里沉浮,他梦见与广陵初见时的情景,梦见他和广陵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却谁也不理谁,梦见他和广陵两相对峙——
“你和陆羽在一起?”
“是。”
“什么时候的事?”
“与你无关。”
“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你以为他待你是真心的吗?!”
“少对我说教!总是虚情假意也好过你数倍!”
“和他分开。”
“光是身体还不够,现在你还想控制我的心?广陵,你未免太不知足了!”
“从今天开始不准踏出这个房门半步。”
“你要软禁我?!”
“你做不到我自然有办法帮你做到。”
然后是无休止的、歇斯底里的争吵。
符修在这种焦虑和绝望中醒来。
明明是个睁眼瞎,怎么就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些话呢……当真可笑之极。
有人敲门进来,是肖伯:“符先生感觉怎么样?”符修这一睡睡到了下午两点,药效发挥得很快,比起早上明显精神了很多。
“想必符先生也饿了,我准备了清粥小菜,符先生是下床吃还是在房间吃?”
“我能下床,不用麻烦了。”
肖伯点头出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符修真正下地的时候还是有些飘飘忽忽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卫生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脸色灰白不提,被打的脸颊上着实青了一大块。
这是什么鬼样子……
“张婶已经年休,所以饭菜是从外面买回来的。符先生吃吃看合不合胃口,不喜欢可以换另一家。”
“谢、谢……这样就可以了。”面对这位不苟言笑的老者,符修总感觉莫名心虚,“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不用……”没有收到来自老人的任何回应,符修只能埋头喝粥。
安静地过了会儿,符修忍不住问:“广陵呢?”
“少爷回老宅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要看少爷的意思。”
“是吗……”
符修愈发觉得嘴里的清粥太过寡淡难以下咽。
原来广陵失望到这个地步么……连见都不想见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这个过渡段写起来实在没什么热情……我都想……
字数在下降……
☆、第 23 章
第二天的早晨符修醒得很艰难。头晕脑胀不说,上下眼皮粘连在一块儿似的睁不开,浑身烫得要命,连呼出的气似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四肢宛如沉疴多年绵软无力。他咽了咽口水想缓解嘴里的干燥,喉咙却因此刺得发疼。符修心里发慌,努力睁开眼,看见床前有道模糊的人影。
“广……”被拳击过的面部肌肉一扯就疼,喉咙沙哑异常。
“符先生,你烧得很严重。不过刚从医院治疗回来,已经没事了。你尽量休息。”
不,不是广陵……
符修干裂的唇翕动了几下,抵抗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肖伯帮他掖好被子,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门外,广陵等着,见肖伯朝他点点头,冷峻的神色有片刻松动。
符修在梦境里沉浮,他梦见与广陵初见时的情景,梦见他和广陵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却谁也不理谁,梦见他和广陵两相对峙——
“你和陆羽在一起?”
“是。”
“什么时候的事?”
“与你无关。”
“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你以为他待你是真心的吗?!”
“少对我说教!纵使虚情假意也好过你数倍!”
“和他分开。”
“光是身体还不够,现在你还想控制我的心?广陵,你未免太不知足了!”
“从今天开始不准踏出这个房门半步。”
“你要软禁我?!”
“你做不到我自然有办法帮你做到。”
然后是无休止的、歇斯底里的争吵。
符修在这种焦虑和绝望中醒来。
明明是个睁眼瞎,怎么就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些话呢……当真可笑至极。
有人敲门进来,是肖伯:“符先生感觉怎么样?”符修这一睡睡到了下午两点,药效发挥得很快,比起早上明显精神了很多。
“想必符先生也饿了,我准备了清粥小菜,符先生是下床吃还是在房间吃?”
“我能下床,不用麻烦了。”
肖伯点头出去了。
话是这么说,但符修真正下地的时候还是有些飘飘忽忽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卫生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脸色灰败不提,被打的脸颊上着实青了一大块。
这是什么鬼样子……
“张婶已经年休,所以饭菜是从外面买回来的。符先生吃吃看合不合胃口,不喜欢可以换另一家。”
“谢、谢……这样就可以了。”面对这位不苟言笑的老者,符修心里总莫名发虚,“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不用敬称。”没有收到来自老人的任何回应,符修只能埋头喝粥。
安静地过了会儿,符修忍不住问:“广陵呢?”
“少爷回老宅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要看少爷的意思。”
“是吗……”
符修愈发觉得嘴里的清粥太过寡淡难以下咽。
原来广陵失望到这个地步么……连见都不想见到他。
广陵开车回到老宅。广心月大为吃惊,自从广陵的母亲去世,多少年过去了,每年过年广陵都只是年三十回来,过完年初一就走,像这样过年前几天回来的情况前所未有。
“小姑。”
广心月是广陵父亲的亲妹妹,在大学任美术教师,丈夫是同一所大学文学系的老师,有一儿一女,女儿上高中,儿子还在上小学。广陵和这个小姑很亲,因为广心月的性格和广陵母亲很像:性子恬静,温柔婉约,把家庭看得很重。
“广陵……你怎么……算了算了不重要,回来就好。先坐,我去给你切点水果。”广心月喜出望外,往厨房走,经过客厅时跟趴在客厅茶几上乱涂乱画的小儿子低语:“快去告诉爷爷,广陵表哥回来了。”广麦冬画笔一扔,蹭蹭上楼。
广陵没在一楼多作停留,径直去了二楼他母亲的房间。
屋内的陈设未动分毫,因为有人定期打扫也没有落灰,然而一打开衣柜、抽屉就能闻见的樟脑丸味毫不留情地告诉他:再如何设法维持原样,也无法掩盖这间房、这间房里的时光已垂垂老去的事实。
十五年了,那个生他养他护他爱他的女人走了十五年了。再不会夸他功课好,不会欣喜地笑着往头上戴他粗制滥造的花环,不会坐在花园的摇椅上朝他挥手:“阿陵,太阳很好的,过来晒晒。”即便她后来整日蓬头垢面闭门不出,不语、不动、不食,甚至精神错乱试图自杀,广陵记住的仍然是她生前最美丽的模样。
是啊,那可是他的母亲,他前半生一切温暖的来源。
“你每次回来第一个进的就是嫂子房间。”广心月打开房门,看见广陵凝视着桌上那张他和他母亲的合影。那是广陵小升初的入学仪式的时候。照片上广陵的面庞青涩稚嫩,但笑得很开怀——那时的广陵还会笑。
“我给你切了点水果,下来。”
下到一楼,不出意外的,老人端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中央,白发苍苍却又威严无比——是广陵的爷爷广建远。
广建远的一生说顺遂不顺遂,说传奇也不尽然。年轻时经历过动荡的□□中国,熬过国民经济严重倒退的那十年,1978年改革开放,他毅然加入了下海经商的浪潮,白手起家,凭借灵活的头脑和一股拼劲终于捞到了国家政策带来的第一桶金,起起伏伏之后最终成就了他的商业帝国。广建远性格说一不二,从一名乡下毛头小子到古稀富豪,发号施令的习惯深入骨髓,大男子主义逐渐演变成大家长主义,家里从来都是他说了算,无人敢反驳。广麦冬还可能跟他撒撒娇。要说还有谁和老人关系最好,那就是广陵了——当然,是十五年前的广陵。
以前广建远常说:“我没有像样的儿子,有这么个孙子继承我的衣钵也知足啦!”小时候的广陵几乎是广建远的翻版,聪明活泼,从小就表现出经商天赋,因此广建远很注重培养他,而广陵最令人欣慰的一点就是从未让他失望过,广建远一直引以为豪。所以即便有时广陵淘气,老爷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重苛,对广陵的疼爱可见一斑。
然而弹指一挥间,懵懂快乐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和睦蒙尘怨恨滋生的那一年来临,一切都被颠覆。广陵渐渐成长为现在的广陵,广建远腐朽成现在的广建远。一见如敌。
“还知道回来,只当你早把这个家忘了。”老爷子说起话来声若苍钟又中气十足。
广心月察觉到气氛紧张,出来打圆场:“广陵,坐,别站着。”
与老爷子冷战的这十来年,面对这些冷嘲热讽少不更事的时候会沉不住气,但现在广陵已司空见惯。
“怎么要走了?”广心月拉住广陵,“今天就住下吧。你难得回来,况且再过两天就是年三十了。”看了眼老头子,压低音量,“听小姑的。衣服你房间里都备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