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穿的是短揭,窗户开着,凉风习习,也不热。
“怎么还不睡?都已经四更天了。”
林安白拘谨的平卧在床上,看着窗外冰蓝色的星空,摇晃着脑袋说:“我睡不着。我想你陪我聊天。”
“好啊。”谢玉竟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你有哥哥吗?”林安白忧愁的问道。
她一想到哥哥就不开心,那个在她眼中霸道而古板,不通人情的哥哥。
“我没有哥哥,我有姐姐,我有弟弟妹妹。”谢玉说的眼神暗下来了,不管过去他有几个弟弟妹妹,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了。
“要不是我哥哥,我现在应该还在京城,过着被人宠爱的日子。”她说的自然是谢策宠爱她。
“我觉得我的人生好悲惨。”她常说。
“我比你的更悲惨。”谢玉说。
“不好意思,我不刚让你想到你的伤心事。”林安白道歉,“可你不知道,虽然我看起来很幸福,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因为我娘在生我的时候,走了,所以,从小就没有人喜欢我,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把我送给京城的谢家养大。可偏偏,养大了又要把我要回来,还要我和京城谢家断绝往来。你说我哥哥是不是太霸道,太无情了。”
第202 父亲出现
正
谢玉不比林安白,虽然同样是锦衣玉食长大,可林安白还没经历的悲伤,谢玉已经经历了,便说:“太多的事,都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我们就生活在一个没有道理的世界。”
林安白再次叹气。
“你再叹气,可是要把你一生的气都叹出来了?”谢玉取笑她。
林安白果然不叹气了,笑道:“若是可以一口气把一生的气都给叹完了,也是好的。我以后自然都是开开心心的了。”
“安白,安白。”谢玉变着音调念叨着她的名字。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说,“没什么特别啊。”
“干嘛。”她很不高兴谢玉这么念她名字,这给她轻浮的感觉。
这一夜,他们就聊到天亮。
在天亮之前,谢玉就回到自己房里去了,免得被林家的人发现了。
瓦剌国的春末,可不比江南,花红柳绿的,大漠层层叠叠,连接到天边。
经常的,十里都不见一个人,甚至连个毡包都没有。这毡包二十一世纪叫做“蒙古包”。
辽阔的草原如一张起伏的地毯,把眼目所及的大地的每个角落都铺的满满的。空气中,是充满野味的泥土的馨香,偶尔还有原始马粪的味道。放眼望去,绿色的草地上零星散落着几点白色,那是游牧人的毡包,不知为何,这毡包总是白色的,也许蒙古族最崇尚白色吧。
蓝蓝的天空,白云如棉花絮般悠悠的移动变幻着,或如兔子,或如奔马,奇妙万千。
在毡包附近不远,都能找到一个水池,或大会小,但足以满足游牧人的生活需要。清澈的湖水倒映着空中的蓝天白云,犹如一颗镶嵌在大地绿色背景上的一颗明亮宝石,格外美丽。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挺拔的身材,如画的眉目,高鼻薄唇,宽厚的肩膀上背着一柄紫色的长枪,正朝一个毡包走去。
他实在是长的太英俊逼人,肤色虽是纯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皱纹,这两样放在他这样年纪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不自然。
如果不是知道他就是十年前,威名震天的杨康大将军,谁都不会看出来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看起来好像永远不会老一样,好像永远是二十多岁。
他穿着蟒黑色比甲,藏青色长衫,青丝挽起,青玉簪子别住——他在堂堂的瓦剌国,竟然也是汉人打扮。
此时,他走进一个毡包,对毡包里一个戴头巾的瓦剌族中年男子说道:“草原上要起风了,傍晚之前,必须要固定好毡包,不然就会有危险。”
那中年男子虽然年纪比杨康大了很多,可对杨康却是很尊敬,起身笑道:“我去把羊群都赶回来,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你应该回到台几身边去,避一避风头。”
台几,乃是瓦剌族对可汗儿子的称呼,当然是以后要继承王位的儿子。
“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离开您去找个避风港呢?我要留下来,和您共度难关。”
那瓦剌男子很是感动,“这次的风沙虽然是大了一点,可我们还是有经验的。既然杨将军一定要留下,我也会拼了命去保护您的。”
起风了。
杨康和那老汉坐在毡包里对着篝火喝马奶,吃乳酪,毡包里还有一只小羊。
杨康有好生之德,生怕小羊躲不开这么大的风沙,于是把它抱回毡包里,铺上稻草。
“十年了,杨将军吃马奶还习惯么?”那瓦剌男子从柜子里捧出一瓶米酒来,递给杨康。
杨康很是惊喜,开了瓶口闻了闻,这可是江南的好酒啊。“您这里怎么会有江南的米酒呢?”
这可是在荒凉的北方啊。处处都是大漠,瓦剌人根本不会酿造米酒。
“一个月前有一个汉人客商,偷偷运进一批米酒,可惜没有人要。我想起了杨将军您,就给买下来了,等着杨将军回来喝个痛快。”
“原来如此。”杨康看了看,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复又拿起了那马奶,“十年了,我已经不爱喝米酒了。我已经喝惯了马奶。”
“不对,杨将军每次喝马79 奶的时候,想到的却是米酒。杨将军是把马奶当做了米酒来喝的。”
看那男子认真的样子,杨康感慨道:“终归还是你了解我。可是我怎么能喝的下去呢。以前,我都和我的大儿子,我的妻子一起月下共酌,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喝了这味道,还会想起我早就死去的亲人。我何必要喝呢。还是马奶好,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
那男子见杨康说的凄凉,也不勉强,“夫人和孩子们都失踪那么久了,杨将军就请节哀吧。”
原来,当年,杨康奋力杀出重围,可是身负重伤,正好被一个瓦剌客商所救。
那瓦剌客商说来,和杨康也有点因缘。
当年杨康率军和瓦剌对战,杨康杀的只有瓦剌军人,从来不会对瓦剌平民百姓动之分毫。
甚至还带军队保护他们的羊群。
瓦剌感恩于杨将军,于是救了他,得知官府的人正在通缉他,于是就把他装进货车里,运到了瓦剌国。
杨康伤好后要回去找亲人,瓦剌怕他有危险,只好编造了他亲眼看到杨夫人和五个孩子已经遇难的谎话。
杨康后来也托人去查,哪里还查的到他家人的消息。而此时,那瓦剌人得了热病死去。
杨康以为亲人真的都死了,从此就留在了瓦剌国,而现在和他对坐的瓦剌人,正好是当年那个带杨康到瓦剌国的瓦剌人的亲弟弟。
杨康为了报恩,对这个瓦剌人也很好,此时,瓦剌国在招收英雄,杨康无意间被可汗世子台几发现,抓他回来,不顾蒙汉区别,希望杨康为他所用。
杨康已经对大铭朝皇帝死了心,可他却不愿意协助瓦剌国攻打自己的祖国,于是,为了生活,暂时留在台几幕府里为他出谋划策。
但杨康还是经常回毡包住,他还是觉得毡包的生活,最适合现在的他。
次日,风沙停了,杨康和那瓦剌人去视察羊群,竟然发现在羊群里,躺着一个汉人。
他浑身都是伤,嘴上还有血,瘦骨嶙峋,巩怕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二人都是对汉人有感情的,马上扶那人去毡包,杨康掂了掂那人的脉息,虽然微弱,可却也是能救的。
于是,亲自去找药来医治。很快那个人就醒来了。
当然,当时的杨康还不知道,他救起的这个人,名字叫谢清柠。
谢家要办五月节了。
和往常一样,还没办就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杨端午也听说了。
到知府大人宅子里时,就和倪重阳商议:“谢家这次要把五月节搞成一个做善事,积累名声的机会,所以,派了奴仆在金陵各大街市分发免费的酥油饼。我听说,每年的五月节,皇上也会派他的代表过来,基本上都是某个皇子会奉皇上的命令过来。如果到时候,我能从中作梗,挑拨谢家和皇子之间的关系,那么,我的计策就成功了。”
倪重阳连忙摇头:“我反对,这样你不是要去参加谢家人的五月节了。你也知道你和你爹爹长的很相似,而五月节,谢太傅也会在,朝廷很多老臣也在,若是他们看到了你,你不是会被怀疑了吗?不,这不行,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端午说:“谢家的五月节,虽然去的人很多,可因为都是朝廷显要的人参加,所以,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去的。只怕是我想进去,还是没有机会呢。”
“你进不去,我就放心了。”倪重阳长长舒了一口气。
端午喝了一口铁观音,清了清喉咙,说:“我虽然是不去的,可我也有办法,让谢家和过来的皇子生隙。”
倪重阳点点头,“我当然是相信娘子有这个能力。可有需要为夫帮忙的?”
“当然是离不了你帮忙了。”端午附在倪重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倪重阳自然是马上答应下来。
然后端午去太医院,对董院使说道:“这次的五月节,谢太傅一定要花掉不少银子吧。院使只怕也是要过去参加的吧。若是可以帮太傅省点银子,那么太医院一定可以更加得到董院使的照顾的。”
董院使说:“这是谢太傅的家事,我想堂堂的谢家,应该是不差银子的。不是我应该管的事。”
“可是小生替谢太傅想出了一个既能让谢家人有面子,又可以省钱的好办法,如果可以由院使大人引荐给谢太傅,那么小生也没有白忙一场了。”
董院使看了端午一眼,“你怎么忽然这么关心起五月节的事了?”
董院使以为端午是利欲熏心,为了可以进入五月节,不惜讨好与他。
“大人不如先听一听我的妙计。”端午把她对整个五月节彩排的设想,告诉了董院使。
董院使很是诧异,端午小小年纪,怎么对这么大型的彩排吃的这么透,不得不说,刚才她所说的,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此事我还要禀报一下少世子殿下,我不能做主。”董院使打算把端午的计策当成是他自己的,在谢策面前邀功。
“那多谢院使了。”端午说,“若是能帮到谢太傅,我也算安心了。能进入太医院,都是谢家帮的忙。”
董院使鄙夷地笑了笑,真是个傻孩子,还感激谢家人,不过是在利用她而已,看来果然是太年轻的缘故。
“好,你的意思我一定帮你传达。”
董院使走了,端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董院使以为她是个傻子,其实董院使才是她的棋呢。
她知道董院使一定不会在谢策面前提到她,他会居功与他自己。
这样好的彩排计策,只怕是一般的人都想不出的。
所以,如果这彩排最后出了问题,惹了谢太傅不高兴,那么,谢家的人,绝对没办法找她算账,他们会找董院使。
当然,如果董院使没有贪念,会如实告诉谢策,这彩排是她想出来的,那么董院使就不会遭殃了。
可是,虽人心难测,可董院使的心思,端午怎看不出。
要不是他处处讨好谢家的人,他又如何能做院使这个位置。
而他也是踩惯了别人的肩膀上去的,所以也不差端午一个。
自然,这个彩排表面看起来,的确是完美无缺,毫无漏洞,可是,越是完美的往往越是暗藏汹涌,绵里藏针。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当然最后还要倪重阳帮个忙。
端午只要最后看着谢家的人出丑,就是了。
此时,谢家庭院里,谢花宝正跪下来哀求谢世子夫人,不要许配她给一个富商儿子。
“花宝,媒人给做的这家,可是家产万贯,并且就那么一个儿子,你若是嫁过去,可是最舒服的少奶奶,只管享福就是了。这还是我给了媒人不知多少好处费,她才为你找到的夫婿啊。你为何不愿意呢?”谢世子夫人是真的疼爱谢花宝的,所以见谢花宝年纪不小了,就主动为她找好的婆家。
谁知谢花宝竟然来哭了。
“世子夫人,花宝知道你疼我,可是,花宝还记得父亲的嘱托,父亲最不喜欢的就是让女儿嫁给商人,父亲希望女儿可以嫁一个好官人。虽不求大富大贵,可也不辱没谢家的一世英名。”
商人再怎么富有,终归是贱商,谢花宝自从和林安夜接触婚约之后,眼光就更加高了,非当官的不嫁。
谢世子夫人虽然觉得谢花宝的理由提的过分了些,谢花宝不过也是商人的女儿,之前还和人订过婚,甚至还有不好的传言,这样的女子,除非是哪家的官人要纳门姨娘,不然,又怎么算是门当户对呢?
可看谢花宝提到了她父亲,以为谢花宝一片孝心,就心软了,答应不支持这门亲事。
“那我再为你找找吧。”谢世子夫人摸着谢花宝的手,叹道:“多么好看的一双手啊。可惜啊可惜——”
谢花宝伤心地哭了起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谢世子夫人的面前。
第203 女子有毒
正
“你快起来,你在我府上几个月来,我那样不疼爱你了,倒是比亲生女儿还要宠溺,你为何还跪下来,外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呢。”谢世子夫人嗔怪道。
早有奴婢上前去拉谢花宝:“姑娘,您起来说话,别跪着了,让人看了也不好说话。”
谢家的奴婢,都是聪明的,谢花宝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她明白,如今这种处境的她,已是只有谢世子夫人一个人可依赖了。
非常时期,她要用非常手段。
“花宝知道世子夫人您比亲娘还要疼我,所以我也只有斗胆求世子夫人了,花宝如今已经是一无所有,父母亲入狱,哥哥颓废,若是连世子夫人也嫌弃我,我就在世子夫人面前一头撞死,也好遂了那些人的心意!”
看谢花宝说的刚烈,谢世子夫人生怕她真的自寻短见了,忙让奴婢们扶着她,一面皱了眉毛说:“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就算是在这里,你有我呢,又有谁敢对你怎么样的。”
谢花宝哭着说:“明白的,都知道是世子夫人您宅心仁厚,不明白的,还以为是我谢花宝讹上世子夫人了。可是我就是死了,也都是清清白白的诚心待世子夫人您的,不然就是天打了雷劈了,也无怨无悔的。”
说的谢世子夫人心都软了,忙抱住谢花宝流泪说:“我的心肝儿,你休要说这样的话。从今以后你若是哪里受了委屈,只管和我说,谁要把我身边唯一的体己人都给欺负了去。我绝对是不放过的!”
谢花宝把头埋进谢世子夫人的怀里:“世子夫人若是明白我的心意,就断不要再想着将我出嫁了。我谢花宝情愿在世子夫人跟前,服侍一辈子,也比成商人妇来的好!”
这话说的谢世子夫人感动不已,愧疚不已,想不到谢花宝有这样的心志,真是难得,不觉承诺道:“花宝,如今我且放下一句话,我若是活着,必定给你物色一门极好的婚事。我就不信,我认了你为亲身女儿,贴出去一大笔嫁妆,倒是没有哪个官家子弟瞧得上你。”
谢花宝这才放下心里,可表面上还是说不愿出嫁,想这谢世子夫人跟前服侍一辈子。
谢世子夫人抓了她嫩白的手说:“你的模样生的好,只怕哪家的公子见了你,自己会来求娶,只是你门路少,这个我自会为你安排的。五月节你出席就是了,我也带你见识见识。”
那谢世子夫人见谢花宝这么孝顺,她的大女儿嫁入宫中长年不能归宁,她的二女儿为了避开风头选秀失败被强行送到外城住,她思女心切,眼前的谢花宝又温柔乖巧,她自然是生了要扶她的决心。
若是谢花宝嫁的好,以后感念她的恩惠,对谢家也是有帮助的。她的几个叔叔都有儿有女,她的两个女儿是已经毁掉了,可她可以培养一个干女儿啊!她认为,谢花宝一定是个感恩的人。
当下,谢花宝和谢世子夫人一来一去,都给躲在花丛中的谢策给听到了。
谢策回到自己书房,愤怒的摔了茶杯。
“这个谢花宝,真的太会演戏,倒哄的我母亲心甘情愿押上后半生为她婚事奔波,还赌上我们谢家的名声。我之前真的是太小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