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杨端午跑过去,“终于见到你了。”
周琳琳很奇怪的看着杨端午身后的谢策,吃惊的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娘,你不要奇怪,其实这次,要不是因为少世子殿下的帮忙,娘娘只怕还出不来。”杨端午说,“娘娘没事就好。”
周琳琳听杨端午简单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对谢策行礼致谢。
谢策摇摇头:“你不必谢我,我救你出来,不是为了你。”
周琳琳大方答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可是,得到好处的终归是我。伦理,这是应该的,请少世子殿下,受我一拜。”
谢策说:“既然如此,也好。也让你心安。”
然后杨端午要带着周琳琳走。
谢策问:“如果你是想把周贵妃带到知府大人府上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皇上知道了,一定会迁怒于知府大人,会连累知府大人的。”
“我没这样想过。”杨端午眼中带着深意,“周贵妃不见了,皇上一定会派人搜查,天下都是王土,还能藏到哪里呢。我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想让娘娘去谢府上住段日子。”
“什么?”谢策一怔,“不好,这不好。”
这样若是被发现了,谢策可就惨了。
“你放心,你不会被发现的。”杨端午说,“我自有打算。只要少世子都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一定可以保护住娘娘,对自己也没有害处。”
“你就这样自信,我一定会听你的么?”谢策冷笑道,“周琳琳的死活,我并不如何关心。我凭什么要送她来我家里,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呢?”
“因为少世子殿下是个明白人,这次的事件,其实要想查出是少世子您做的,很简单。可是大家都不敢对你怎么样。而娘娘若是留在少世子身边,除了皇上是没有人敢动娘娘一下的。我们只需要瞒住皇上一个人就可以。可若是娘娘被置于别处,从而被抓住了,那查起来就惨了,这件事,不查就没有人敢怀疑到少世子您头上来,可若是查了,就也不能不惩罚您以立军威。所以,这件事您想撇开都不行了,只有保护好娘娘,您才能最大可能的没事。”
杨端午的这番分析,简直是头头是道,谢策甚至连反驳的能力都没有了。
“你不去做状师,真是委屈你了。”谢策最后感概道,“那么周琳琳,你可以跟我来,不过,你要留在我身边,做个丫鬟。从贵妃娘娘降级为丫鬟,你先问问你可不可以胜任?”
周琳琳听杨端午和谢策两个人刚才一来一去的对话,基本上也是听明白了。
可是,她刚刚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今虽然是知道了,可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杨端午说:“娘娘,您要为了大局着想啊。”
周琳琳看着杨端午,握紧了她的手,说:“既然是端午希望我去,那我就去吧。横竖,在冷宫里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丫鬟呢。我想,谢府上的丫鬟,总不会太难做吧。”
杨端午对谢策说:“娘娘毕竟是第一次做丫鬟,你有什么事就多担待一点,少让她做点事。免得露出破绽。”
谢策说:“你就放心吧。若是我接过了这事,这事就是必然成的。”
然后,杨端午拉周琳琳到一边,和她单独说话。
“娘娘,我已经找到雨公公了,他现在很好。”杨端午和周琳琳讲了下雨公公的情况。
周琳琳大喜:“他总算是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这真的好。”
杨端午低头说:“也不算太好。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需要雨公公出来作证。这是我之前找到雨公公的目的。可现在。我却不忍了。”
“雨公公是当年事发的最直接证人,再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做证的了。你不是一直都希望为你父亲的冤案平反吗?那为何——”周琳琳无法理解了。
杨端午眼中露出几丝眷恋来,“我和雨公公相处个把月,发现他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好人。如果他去做证,就算是成功了,他也会遭到仇人的追杀。如果事败了,他也会跟着连累。我若是真的为他好,又怎么会希望他来作证呢?”
周琳琳说:“我明白。这样的事,谁都不希望发生。可如果发生了,就需要有人挺身而出。让雨公公坚持活下来这么久的,只怕就是这种挺身而出的精神支柱了。若是你不让他做他喜欢的事,他会更加失落的。”
杨端午是不明白,她不明白难道这世上,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雨公公宁可死,也要去做这样的事。
雨公公后来的回答是,为了“义”。
难怪杨端午无法理解,因为,在她穿越之前的二十一世纪,是不存在这个“义”字的。
“那么我听娘娘的。”杨端午说。
“娘娘不要担心跟着谢策,谢策为人虽然看起来满身邪气,可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则。所以,这样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一个弱女子的。”
周琳琳点点头:“我之前什么都经历过了,难道还怕做丫鬟不成?若是余生可以一辈子做丫鬟,过平静的日子,我觉得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你们说好了没,本公子等了很久了。”谢策垛着脚,上前几步皱着眉毛催道。
杨端午说:“好了,刚刚还在娘娘面前夸你,你就露出马脚了。你可真经不起夸呢。”
谢策听见杨端午刚才夸他了,不由的高兴起来,“哦,你夸我?你夸我什么呢?”
“你可别吓着娘娘。不然娘娘若是有什么事,你也知道结果。”
谢策又生气了,刚刚高兴起来马上就又生气了。
好吧,又让她威胁一次了。谢策不敢惹杨端午,就狠狠瞪了周琳琳一眼。
“你这样看着娘娘做什么,你这样我还不让娘娘跟你走,任凭官府来找送官府算了。”杨端午继续威胁着谢策。
谢策咬咬?2 溃担骸澳愀摇!?br /> “你敢我也敢,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可是谢公子,你是块玉,和我这泥灰一起死,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谢策知道他是说不过杨端午的,就说:“都是一起做事的朋友了,还为了小事置气做什么?”
周琳琳最后叮嘱杨端午:“我已经不是娘娘了,你就不要再叫我娘娘了。你也没有进我们周家的门,所以,你就叫我琳琳姐好了。”
杨端午叫了声“琳琳姐”。
周琳琳于是就跟着谢策过去了。
杨端午回到家,把这事只说给了倪重阳听。并没有和雨公公提起,免得雨公公说漏嘴说出去了。
六月的太阳,已经显得火热。清河县内,大大小小的河流里,都有人头攒动,其中更多的是孩子,天真无邪,常常是脱的全身光溜溜的,如泥鳅般在水里嬉戏,孩童的长辈倒也心大,基本是不闻不问,只等饭点的时候等孩童们自行回家。
街市巷子口,各种水果摊多了起来,西瓜常常是卖的最快的,许是口感甜又多汁吧。可还是有不少老者认为瓜果太寒伤阳气,而喜欢喝茶解暑。
炎热的天气,最难受的恐怕是妇人了。男子们大可光着膀子,奈何妇人不可,为了避暑,也常常将濯衣等事挪到清晨或傍晚去做。
林家染坊内,工匠们依旧井然有序的忙着。因为林家染坊的生意好,能在里面找到份差事,那都是令街坊邻居羡慕的事,因此,在里面出工的人,也都兢兢业业的,非常爱惜这份工作。
故此,林家染坊里出来的货品,在市场上也有极好的口碑,更是常常脱销。
这一切,离不开林安静的努力,还有林安夜的用心经营。
“大家都过来,少爷请大家吃西瓜了。”张叔一声喊,工人们便一个个从位置上汇集到了院子中间的一个亭子里。
“最近天气炎热,辛苦各位了。”林安夜亲手端了一块西瓜,递给一个挂布的工人。
工人受宠若惊,连忙双手相迎,接了过来,嘴里不住的称谢道:“谢谢少爷,少爷有心了。”
“我今日来,是有件事跟大家商量。”林安夜缓缓的说,“最近染坊里不算太忙,我想给大家放个假,也趁这时间多陪陪你们家孩子。”
“使不得,我家人还等着我的工钱开锅呢,我可不能休息,要不然他们吃啥。”一个瘦高个说道。
林安夜微笑道:“这个不用担心,休息期间,你们的工钱,我照给。”
众人一听,顿时感动的连声称谢。
这样,林安夜将每道工序上的工人都分成两班,实行轮班制,轮休的一班人,可以连休一旬。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清河县的大街小巷,大家纷纷给林家染坊和林安夜称赞。
大坟脚村,田间的稻谷在太阳的烘烤下,显得有些发焉。倒是村里的那口池塘,荷花争相开放,引来数只蜻蜓留恋不已。
通往山顶的山路上,各种杂草几乎将路都燕麦了,各种虫子欢快的叫着,小小的蚂蚁却一声不坑的干着大事,竟全体动员,抬着一只死掉的蝗虫往蚁穴里运。
傍晚,村口的大树下是人最多的地方,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来这里纳凉。一壶茶,一碟瓜果便能聊很久,看看天上的星星月亮,讲讲美丽的传说故事。
可大家似乎更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轻松氛围,一旦倪里正过来了,大家便都安静了。
“聊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倪里正的衣服敞着肚子,手里拿着一把大纸扇。
被看得不好意思的一个中年男子这才接了话茬,慢慢的说:“给娃儿讲故事呢,这天太热,屋内受不住。”
“这两日的确热,”倪里正点点头,说道:“你们也不要光给孩子讲故事,偶尔也要教他们数数,这数数,以后更重要。”
“好的,好的!”男子马上点头应和道,生怕动作慢了,会让倪里正觉得不尊重他。
往日里,大家发生个什么事,都是想到找倪里正评个理解决事情,可自从他民声不好后,大家对他,也都是敬而远之了。
“怎么才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倪里正一脸不满的对贺丽君喊着,“不就买个菜的事情,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
贺丽君不敢回话,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倪里正发脾气。
其实贺丽君出去没一会儿,买了菜也是半刻不敢休息的往家赶,可倪里正就是习惯了要开口骂两句,似乎不骂不舒服似的。
“今日儿子可要过来,你也要收敛下你那臭脾气了。”贺丽君提醒了一句,便进屋做饭去了。
很快,屋内便传出阵阵米香。
倪里正就这么一个儿子,奈何儿子不住在一起,倪里正常常感觉失落,得知倪鸡鸣会来,倪里正赶紧整了整袖口,提着杆烟枪走到了村口去接。
好一会儿,倪里正终于看到了倪鸡鸣,便开心的把烟枪朝鞋底上狠狠敲了两下,别在腰间便迎了过去。
“鸡鸣,怎么样,当差都还顺利不。”倪里正笑着脸问倪鸡鸣。
“就那样,一个破地方,能有多大的事。”倪鸡鸣一脸不屑的样子。
“没事就好,当差也就拿几个钱,”倪里正自言自语的说道。
很快,两个人便进了屋。
“鸡鸣,回来啦。”贺丽君听到门响,提着嗓子说话。语气中,满是期待的喜悦。
“嗯,娘,我回来了。”倪里正似乎跟贺丽君的关系要好一些,也更亲近些。
很快,在贺丽君的招呼下,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家里难得有第三个人一起吃饭,贺丽君虽然忙里忙外,可脸上却是笑的很开心。
第209 父女相见(第二更)
正
“多吃点,看你又瘦了些。”贺丽君夹了块大鸡腿放在倪鸡鸣的碗里。
而倪里正则给倪鸡鸣倒了杯酒,父子两也是难得喝上一杯。
“又大又甜的西瓜,卖完就没了。”埠头,一个戴着斗笠的商贩站在船头高声吆喝着。
岸上,一个少女也在卖西瓜,将鲜红的西瓜一块块摆在桌子上,顿时吸引了不少行人。
“来一块,来一块。”不一会儿,少女面前的西瓜便被一抢而空。
金陵城内,但凡看见长的漂亮的少女卖东西,基本上生意都不会差。
很快,船上的男子又送上来好几个大西瓜,他们,本来就是一家的。
炎热的天气,让路上的行人减少了不少,午正的时候,金陵城的百姓们,更喜欢待在屋内,品尝用井水降温后的甜美瓜果。
傍晚,金陵城显得比往日更加热闹,许是白日里被闷坏了,秦淮河边,更是夜夜笙歌到深夜,
无数痴男怨女,游走在岸上船上,寻找着自己的安慰。
只有那忽而吹来的凉风,才是清醒的,也提醒着还没有深醉的人。
一个中年男子,头上戴着低檐帽,身穿普通蓝色布衣,手里提着长柄银枪,走进了秦淮河的一家酒馆子。
他面堂如月,眼如水银,虽手臂有力,却生的腰长肩宽,高瘦身材。
虽不再是青葱少年了,可却比青葱少年更多了一份成熟美。
他就是杨康。
此时,他叫了一坛酒,一盘牛肉。
低下头吃了起来。吃的很安静,所以一般的人也都不会注意他。
“小二的,这里到清河县,要怎么走?”杨康已经有十年没来过中原了,金陵城是家乡,所以还会走,可是,清河县却很不熟悉了。
既然他的家人在清河县,他当然要去清河县找的了。
只是,金陵也和过去改变了很多,要不是他在梦里回来过多次,只怕也是找不到路了。
小二说:“客官,此去清河县可是很远,至少要两天的行程,您看今天也晚了,不如在客栈里休息下把。晚上,也顺便听听秦淮河的歌声。”
杨康想了一想,也对,他这一路上风雨兼程,日以夜继的赶路,自然有些精力不济了,又听说去清河县要两天的路程,便答应在客栈先住下。
小二于是给他办理了入住手续。
“客官,你好生休息,对了,今晚,穆大人做善事,要给京城的百姓开仓送药草。据说,从几个月前,京城郊区开始的痘疾还没好。穆大人也是怕这痘疾传播开来,就提前发放药材。”小二说。
杨康顿住了:“穆大人,哪个穆大人?”
“就是礼部尚书穆大人。”小二说,“你是外地人吧。怎么连穆大人都不知道。他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啊。”
“是不是就是穆风?”杨康一怔。
小二说:“哎呀,你这个人可真不懂规矩,穆大人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记得到时候去领点药材防病就是了。”
小二走后,杨康的心情很不平静。
穆风,他见过,也算是他的侄子,虽然并不亲,可到底,当年的穆家,可是他的岳家。
在北国的这十年,他也听说了,穆风投靠了谢太傅,帮谢太傅扫清了杨家的“余党”,所以得到了谢太傅的信任,也在谢太傅的重用下,穆风官职得到了晋升。
“这痘疾从来没有可以治愈的药材,更没有防止的方法,穆风这次分发药材,只怕不过是做做形式来博取民心罢了。这个虚伪的家伙!”杨康骂道。
冥府。
穆风来知府大人宅子里做客。
知府大人把倪重阳也叫了过去。
三个人,奴婢们都退下,门合上了,茶香袅袅。
穆风先开口的:“本官也是知道,这痘疾自古就没有治愈的药方,就算有也已经失传。可是金陵城二十里的小村庄,已经有人感染,并且持续半年又有加重的样子,所以,本官也只有发点抵抗的药材,权当安定民心。”
知府大人说:“这治病的事,下官不懂。倪重阳,你有何见解?”
倪重阳说:“可是分发这些药材,对于预防痘疾是没有一点作用的。”
“那倒未必,这药材分下去了,百姓的心理也安定了一些,这心安了,抵抗力就好了,痘疾的感染就没那么容易了。再说了,面对痘疾,我这个做尚书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穆风哪怕面对下属的反驳,也是平淡不惊的。
倪重阳一怔,那么穆风的意思是,百姓能不能得到真正预防,他是不管的,可他要在百姓面前树立良好的民心的,哪怕只是形式上“骗骗”老百姓,也是可以的。
倪重阳自然是不能认同,医者仁心,对的就是对的,错的怎么能是对的呢?可是知府大人拍了下倪重阳的手,倪重阳会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