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给徐春玲落了话柄:“这个杨端午,连八字都不愿意算,可见过了门一定是扫把星。重阳,你可不要怪大娘没提醒你,以后过的不好,也是八字不合的原因。”
倪重阳嘿嘿一笑:“倒也不是端午故意不给时辰,她说她忘记了。”
“哼,她忘记了,难道她娘也忘记了吗?只怕是糊弄你的。只怕她也知道她是扫把星的命,不愿意被我们测算起来吧。”徐春玲不屑地说。
“好了,好了,你少说一句吧。”倪鹏喝了一句,独自坐在屋角抽烟斗。
徐春玲冷哼一声:“不说就不说,对你们这么好,一个个不当我是好人心。”
何湘捷说:“姐姐,明天就是重阳订婚大吉的日子了,姐姐就让我们安静一会儿吧。”
徐春玲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哎呀你这个贱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么跟我说话了?怎么重阳不是我的孩子吗?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孩子啊。”
何湘捷平白被徐春玲骂了,看了看倪重阳,见倪重阳沉默不语,只好叹了口气,去收拾衣物去了。
“越儿,过来。”徐春玲叫自己的二儿子倪越,倪越是她亲生的,都十八岁了都一事无成,也不爱学习,从八岁上镇上的学堂,到现在还在上,每年徐春玲都哭闹着要倪鹏拿银子给倪越上学。
说是上学,其实每年倪越学的都是一样的内容,可是每次月考,倪越的成绩都是不合格。
倪鹏早想让倪越去学手艺,放弃上学算了,可是徐春玲总是哭闹着不同意,倪鹏是个服软的,也不得不妥协。
倪越生的性格孤僻,平时都不怎么呆在家,一回家就关上门,躲在家里,不闻不问的。
听到徐春玲喊他,低着头出来,他长得黑矮瘦小,小眼睛塌鼻子,嘴唇很薄,总是不笑,眉毛呈倒三角,眉尾呈扫把样。一脸上都是乖戾之气。
“叫你过来,怎么走路的。这么慢。”徐春玲厌烦地看着倪越,怎么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就相差这么大,一个高大英俊,聪明勤劳,一个矮小猥琐,蠢不可及。
倪越坐下来,倪重阳拿了张饼给他:“弟弟,这么久没回家,都瘦了,这是二娘做的饼,你吃一张。”
倪越拿起来就要啃,重阳嘿嘿一笑,往饼上面涂了酱料,“这个,涂酱料会好吃点。”
徐春玲看倪越这么笨,很生气,“我这么聪明,咋就生出个你这么笨哩。”
“明日你得给你大哥送聘礼去。你舅父不能过来,你是重阳唯一的兄弟,只能你过去了。”徐春玲吩咐道。
何湘捷知道徐春玲是故意刁难端午,不让徐家那边的大舅子过去送聘礼。这纳礼本来就应该是男方家大舅子做的事,不过,让小叔子做,也不是不可以。
何湘捷自己这边都是穷亲戚,她都没叫来吃酒。这订婚酒本就是白吃掉的,到时候还有结婚酒可吃呢。她的亲戚送的份子都太少,徐春玲肯定会嫌弃。于是便也不叫了。
倪鹏说:“春玲,这样不好吧。你徐家的亲戚,倒是一个也不叫,人家端午会怎么想?”
徐春玲冷笑道:“我可没这么好叫的亲戚,也是你倪家做的好事,你什么时候去看望过我兄弟们了?平时都不走动的,如今用的上了就传唤人家,你还真以为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啊。哼!”
“你——”倪鹏气地嘴角抖动,何湘捷忙温柔地安慰:“夫君,端午一家都很好说话的,倪家的人都能到,就好了。姐姐那边,结婚时来就可以了。”
倪鹏还是很生气:“这是很不合规矩的,万一杨端午不愿意了怎么办?她可是个有主见的。”
“倒也不会,咱们聘金聘礼都一应俱全,还摆了酒宴,喜糖买了这么多,明日还要整个村分个遍,虽然不是很大排场,可我们的心意已经摆在眼前了。谢灵和端午都是明事理,讲道理的人,不会因此就不愿意的。”何湘捷温柔的话让倪鹏放下心来。
一宿无话,终到了纳吉日。
倪重阳被倪里正的马车护送着,车上还装有聘礼。
谢灵把他们迎进去,倪重阳亲自交上聘礼,倪鹏则给谢灵送上红纸包着的聘金。
按照乡俗,娶未婚女子聘金五百两。需是足锭白银,不可少一分的。
聘礼包括海味三牲,四色糖,四京果等等。江南大坟脚村还有独特的习俗,就是送了一对金桔糖,放在厅堂里。
端午穿着红衣服,安静地坐在谢灵身边,倪重阳看着她,真美。二丫端上汤圆,来的人都要吃一碗汤圆才可以回去,不然不吉利。
然后倪家马车又送两家人去倪家大院吃酒宴。
端午和重阳坐一起,谢灵和倪鹏一家分坐其旁。
酒宴吃的和其热闹,除了倪家的亲戚,村民们也都自发来祝贺重阳和端午。
他们中大部分是因为倪重阳曾经救了他们的命,医治了他们的疾病的。
当然,也是因为今日,倪家给村里每户人家都分了喜糖。
于是村民们来同庆。
当然议论纷纷的也有,很多人也是今天第一次得知倪重阳和端午订婚,那些把倪重阳当成天圣一样崇拜的女子们,就不乐意了,“什么嘛,我还以为是哪家姑娘有这么好命呢,原来是那个卖面女的妹妹。”
“还是很喜欢出头入面的丫头,伶牙俐齿的,只怕和重阳他大娘一样是个好磨嘴皮子的。日后可有得吵了。”
“可不是,据说她姐姐还是个和离女呢。”
端午听了,眉毛皱了起来,重阳连忙把倪越叫来:“二弟,你帮哥哥一个忙,且从哥哥抽屉里,拿出几盒胭脂,分给那几个女子,让她们快快离去,省的在这儿乱嚼口舌。”
倪越点点头,拿了胭脂照办,果然,那些女子都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端午笑倪重阳傻,白浪费了胭脂,另外也怀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在家里藏胭脂。
重阳似乎看出端午在想什么,说:“这都是我大娘最爱的,我每次去镇上都会给她买。可大娘用了一种款式没几日,就不要了,想要新款式,所以那些旧的,都被放抽屉里。”
“你还真疼你大娘。”端午看看徐春玲打扮得一脸脂粉,而何湘捷则素面朝天,朴素得很,倪重阳却也不心疼何湘捷,一味地求两个娘一团和气,嘴角勾起,冷笑了一声,并不多评论。
谢太婆年纪太大了,没有过来,倒是谢运和黄添儿来了,两个人也勤快,没吃20 几口就去帮谢灵分喜糖。
这是两家亲戚合起来摆的订婚宴,两家都要分喜糖的。
喜糖里还有一些随喜钱。
美丫和逸辰第一次见过这么大的喜庆场面,很高兴,吃了很多零嘴,那些喜糖也被拆开,村里的小孩和乞丐都过来抢。
何湘捷于是很大方地分了糕点给所有来的人,哪怕是乞丐,也拿了很多回去。
徐春玲见了很不舒服,这分明是拿倪家的银子做好人,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
满座的人,只有徐春玲是铁青着脸的。
谢灵都看在心里,眉毛一皱。
也有些小孩,见端午长得好看,纷纷上前拉端午的衣角:“姐姐,姐姐,你好美,重阳哥哥好有福气哦。”
端午低下头,笑了。
这些孩子有眼光,一人赏一颗糖。
可是重阳却是个傻憨的,见端午高兴了,马上给孩子们一人十个铜钱,“回去再多买几颗糖吧。”
真是浪费啊!端午心里对重阳直诟病。看来日后的相夫大任,可艰巨了,首先要教倪重阳的智商。
很快,午时过去,订婚宴结束了,重阳先送端午和孩子们回去,留下谢灵,和倪鹏商量婚期事宜。
秋雨淅淅沥沥,带来阵阵寒意。被吹落在地的树叶,在雨滴的敲击下,慢慢的钻进了泥土里,慢慢的腐烂,为来年的收成,贡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
看着长势喜人的萝卜,端午很是欣慰,现在秋燥既已经过去,那么萝卜的收成,是必然的了。
“姐姐,姐姐,我刚才看见一只好大的老鼠!”端午刚踏进门,妹妹便亟不可待的跑到跟前。眼神中,甚至泛出一丝惊恐。
“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啊。”端午抚摸着妹妹的头,安慰道。
“不是啊,姐姐,那个老鼠真的好大,而且,是从那个养蚕的棚子里出来的。”妹妹说的起劲,还拿手比划起来,见那样式,那老鼠真有她手臂那么粗。
“蚕房?!”端午的脸一下子凝住了。
没等妹妹再说什么,端午小跑着进了蚕房,目标不是别的蚕,而是凝聚了端午最多心血的天蚕。
看见天蚕的卵还完好的躺在原地,端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姐姐,老鼠偷吃了我们的蚕!”妹妹突然大叫起来,语气中有些愤怒。
只见,一个养蚕的筛子上,竟只剩下一半的蚕,而且,里面还参杂着些许黑色如米粒样的老鼠屎。
“可恶!”端午表情凝重,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如果不小心谨慎,这些蚕就要都变成老鼠的美味了。得想个法子,治治这些老鼠。
“听说蚕房里有老鼠?”晚饭的时候,谢灵关切的问道。
端午看了眼妹妹,肯定是大嘴巴的妹妹跟谢灵说的。
“嗯,我会想办法的。”端午点点头,这根治老鼠的办法,一下子却还没想好。
“只要把这个老鼠喂饱了,就不会伤害到桑蚕的。”谢灵似乎很有信心,“明天,我煮一大锅粥,最好在放在猪肉在里面,保准老鼠吃饱了就不会乱来。”
“喂饱老鼠?”妹妹瞪大着眼睛,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鼠,怎么喂的饱啊?今天一只,两个月后就一窝了。这个办法不行。”舅母也是直摇头。
端午也是很诧异,但谢灵一向稳重,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
“那就麻烦母亲了。”端午心中依然有些怀疑。
翌日,谢灵早早的起来,将上好的大米浸泡在水中,又亲自切了一块又白又肥的猪肉,把猪肉切成丁,放在加了粗盐和酱油的碗里腌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谢灵便将大米混和着猪肉末,一起倒进窝里煮。倒不是用大火,而是用小火慢慢炖。
当端午过来的时候,沁人心脾的米香已经满屋子飘香。
“这老鼠也太有口福了!”端午笑着对谢灵说。
“这是我以前学到的一个风俗,但凡养蚕的人家,如果出现鼠害,都可以这么做。”谢灵解释道:“只要把老鼠喂饱一次,就可以永绝后患了。”
“真有这么灵?”
“当然,在喂食的时候,还要加句咒语。”谢灵故作神秘道:“老鼠啊,老鼠,如果你吃了这些粥还要吃桑蚕,你就断子绝孙!”
说罢,谢灵便把准备好的猪肉粥,送进了蚕房里。
☆、072 做老板
正版:
第二天,谢灵和杨端午早早来到蚕房一看究竟。只见那猪肉粥几乎见底了,可是蚕房里的桑蚕,却毫发无损。
原来这是江南一带的风俗。家家户户每到老鼠多了要吃蚕的时候,就会一边煮粥一边念咒语:“登高糜。挟鼠脑。欲来不来。待我三蚕老。“
这个也叫“逐鼠”。
入冬,杨端午发现院子里凿的温泉水太冷了,决定去后山重新寻找适合凿温泉的条件。
当然谢灵不同意,过去没有温泉,他们不照样过日子吗?如今这小温泉里的水也不是就不能洗,谢太婆年纪大,洗的话太冷,可是他们年轻人有什么关系。
想当初他们都还是用布一挡,连个水池都没有,还不照样洗浴了?
甚至一条毛巾从头擦到脚,也可以当洗身子了。
杨端午摇摇头:“娘,不是这么说的,过去是没条件,如今咱们条件好了,理应洗浴洗的舒服点。再说了,外婆这么喜欢温泉,我重新挖个温泉,照顾外婆,也是应该的。”
谢灵被说服了,于是和杨端午一同爬上山,寻找可以挖温泉的地方。
进了山,草木在寒风中一片衰败,杨端午看到一处低洼,四面都是高丘围绕,而低洼处隐隐可见水源。
走下去一看,这正是高山深谷的地形啊!周围都是一些矿石。
这样的地形,会对储藏在地面的水,进行低压的加温,水在矿石的二次加温下,会达到远远高于当地气温的温度。
“找到了。”杨端午招呼谢灵,“娘,你看,这里如果挖出一口温泉来,我还可以找倪里正谈谈,我来承包这个温泉。”
谢灵一怔:“端午,你怎么就知道这里有温泉?”
“我可以保证。娘,你放心,只要这个温泉造好,我也找里正谈好,我们就可以当老板了。日后又多一个赚钱渠道了。”
杨端午很有信心地说。
谢灵还没弄明白呢,“那么端午,我们什么时候开凿呢?”
“娘亲啊,女儿本来是想挖个温泉自已用的,可如今这完全可以用来赚钱,所以,要让大哥回来,好好谈谈,挖个温泉可要一个月至少呢,还要下不少成本。”杨端午说着就拉着半知半解的谢灵走了。
杨宗闰在杨端午的催促下,三日后就回来了。一听端午说起挖温泉的事,他竟头一个同意。
谢灵不解:“宗闰,你三妹妹不过是看了一眼那山谷,就唧唧哇哇地说可以赚钱,你咋也跟着捣乱呢?”
杨宗闰笑道:“娘,那地方我跟杨端午看过,可以凿出很大面积的温泉来,这温泉可不是我们院子里的水池,大的算地上一条小溪了,哪怕明天就开始凿,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么久?那冬天都过完了。”谢灵说:“温泉是冬天才有用,都到了春天了,还造什么温泉呢?并且还说能赚钱,有谁会这么傻,放着河水不跳进去免费洗澡,倒是跑到温泉里花钱洗呢?”
杨端午说:“娘,虽然要造好这个温泉,要用很久的时间,你刚说的到了春天就不会有人来洗温泉了,这些都对。可是,如果这个温泉能治病保健呢?并且温泉边上还可以喝茶吃点心呢?您认为,咱们村的村民,会舍得花钱来泡温泉吗?都是镇上或者村里的有钱人家才会。所以,就算过去了冬天,也不会没法赚钱的。”
谢灵听了杨端午这么讲,总算是明白了,“可是端午,我们何不过了夏天再开始呢?娘不是就怕血本无归吗?”
“娘亲,这做生意,总是有亏本的可能的,不过,只要计划周密,就不会有问题。至于为何一定要马上开始,而不过了夏天再进行这个生意,娘亲,咱们可以想到这个计划,那么别的人也一定可以。我听说在京城就已有好几处温泉了。商机抓住了就要赶紧,不然就会被别人抢走的。”杨端午说着说着,内心已经有了一个周密计划。
“娘,我在林安夜身边呆了这么久,对做生意也多多少少学会了点,我凭直觉认为端午说的完全正确。所以,我打算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支持端午挖温泉。”杨宗闰说着,从衣袖里掏出几个银子,放在桌子上。
谢灵点了点,这么多啊。
杨宗闰说:“其实这些银子,有一半是端午帮我赚的。你们还记得端午帮林家设计了丝绸固色剂的事吗?林家就是因为这,才把我的工钱翻了一翻,如今端午想做生意缺银子,那我的所有都可以给端午!”
声音振耳,杨端午很是感动,的确,要造这么大的温泉,还有前期的宣传,维护,都需要大笔银子,如果没有杨宗闰的支持,这个计划就会打水漂。
“宗闰,这也太冒险了吧。”谢灵还是喜欢稳稳当当地打工赚钱。
“娘,我也不小了,您看林安夜和我一样大,他就已经是生意场上的高手。我活到现在还没做过一次生意呢。娘,你就相信我和杨端午,让我们试一次吧。”杨宗闰很耐心温和地和谢灵讲,最终说服了谢灵。
当然说服谢灵还不够,还要说服倪里正答应那块地由杨宗闰承包。
倪里正不知道杨端午要承包那块地做什么,村里正没钱呢,这承包就有银子赚,倪里正当然同意了。
杨端午和倪里正签订了一份承包合同,规定每半年付给大坟脚村五两银子,那块地所带来的一切收益归杨宗闰所有。
这个价格自然是杨端午费了不少口水,讨价还价得来的。倪里正也是考虑到反正也没人要,能有几两银子就赚几两吧。
倪里正在合同上盖上了村里的土章,杨端午还和他去镇上,让县太爷盖过章了这才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