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倪重阳进来后,小两口关起门来说话。
“重阳哥哥,看这个鞋面你喜欢不喜欢。”端午把绣花针插在衣襟上,问。
倪重阳点点头,“你做的我都喜欢。”
端午便把鞋面收好,“今天我去烧饼店了。”
“生意如何?”倪重阳问。
“好极了,怎么婆婆没有把烧饼店赚来的银子给你?”端午问,“你不也有股份吗?”
“那个都是我大娘和娘两个分管的,银子我如果有需要,就向娘要。”倪重阳漫不经心地说。
端午说:“那你平时种草药赚的银子呢?你有些可是名贵草药呢。卖掉值很多银子。”
“草药我都拿来研究和救人治病,很少出卖,除非是有人特意来收,出的价格也低。村里给人看病,我都是赔本的。至于镇上给人看病,出诊费是比较高,可是一有个人来请我,出诊费我娘都会要走,她说她要存。”倪重阳很老实地交待。
端午不高兴了:“为何都要交给你娘呢?”
“也没多少啊。我之前上学堂,也都是娘烧饼店出的银子。如今也没分家,自然都要交给两个娘保管了。其实娘也没拿多少,烧饼店铺生意所得的银子,很多都是大娘拿走的。”倪重阳说着皱了皱眉毛,徐春玲可是拿了那些钱就赌博的,一赌博就没有了。
当着老婆的面,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端午却是都明白了。
“可如今你不一样了,你有了新的家庭。难道你还要把你赚到的,都交给你娘吗?那我呢?”
端午试着引导他,“就好像今天我去烧饼店帮忙,店里生意这么好,我们却一个铜板都没拿到。那日后我们还能做什么大事业呢?”
“今天店铺生意很好吗?我没听娘提过。”倪重阳去倒洗脚水,准备洗脚上去。
端午放了花瓣儿进去,“这个可香了,你闻闻。是我晒的茉莉花片。”
倪重阳把脚伸进去。
水温适合,花香盖住了他的脚。
“难道你就不为我们的将来着想吗?”端午说。
倪重阳问:“如果我们要做生意,娘会给我们银子的。这样不好吗?”“当然不好了,我们要有自己的事业。就比如你这草药,如果等着别人来收,价格当然低了,可如今主动去店铺里给药,店铺识货的就会出高价。一来二去,以后我们可以直接送药草给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端午开导他,他是个老实人,没真的做过生意,可是端午对生意却是内行的。
倪重阳恍然大悟:“店铺的掌控其实也是通过中间收草药的来取得他们需要的草药,中间商对我们压低价格,从中赚去差价。如果我们直接找到药铺,就可以赚到更多。我懂了。”
“赚钱的方法是很多的。可是赚到后钱要归我保管。”端午郑重说道,“我是你的妻,我们如今才是一家人。”
“这个钱归谁保管,真的很重要么?”倪重阳扳过杨端午的肩膀来,正色看着她。
“嗯。”端午的表情是不妥协。
倪重阳便说:“那我种草药和行医治病的钱,就归你保管。可是烧饼店铺是家里的支柱,大娘和娘平时管钱管习惯了的,我不好说话。”
端午听了高兴极了:“烧饼店铺暂时不提,我只说我们自己赚的。”
既然倪重阳答应了,烧饼店铺端午才不管呢,她才不会傻到白白帮忙。何湘捷和徐春玲两个人虽然是死对头,可是在钱方面,都是一样的控制欲强和小气。
只要倪重阳和她今后所赚的,都归她管理,那就没问题了。他们两都还年轻,不怕运作不了事业。哪怕白手起家也行。
怕就怕赚到的都被两个婆婆收走,倪重阳若是愚孝,只怕不会听她的。如今证明倪重阳不是愚孝。
“这回可是你说好的,今后你娘若是不同意,你也不能妥协啊。”端午再次提醒道。
“当然。你如今是我的妻,我赚的钱,自然是你保管的。”倪重阳说着,紧紧?2 ё×怂?br /> 这个小丫头,难道不知道,他对她有多么爱么?
他的一切都可以是她的,钱又算什么呢。
次日,杨端午跟着倪重阳去马王村徐春玲的兄弟家。
房子是一般的平房,家里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打闹,徐春玲操着双手在照顾孩子。
这些都是她兄弟的孩子,她兄弟和媳妇下地干活去了,把孩子交给徐春玲看管。
徐春玲见了端午,扭头就走。
“大娘,我们来接你了。”倪重阳上前拉着徐春玲,“端午也来了。”
徐春玲臭着脸,坐了下来,“好,我就看看她说什么。”
杨端午去厨房倒了一杯茶给徐春玲,“娘,过去我多有得罪,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家吧。”
“哼,这样就好了吗?”徐春玲生气地摔倒了茶,茶汤溅到了端午衣裙上,倪重阳忙说:“大娘,你——”
“怎么,你只知道心疼你媳妇,就不知道心疼你大娘?她都是怎么对我的。”徐春玲说着就要走。
杨端午冲上去拦住她,“大娘,回去吧。以后我不和你争执了。更不会捉弄你。”
“你现在承认是你在捉弄我了?”徐春玲恨恨的咬牙,“好,你想我回家不是不可以,除非,你跪下向我道歉!”
什么?要端午跪下?
倪重阳说:“大娘,你不可以这样。”
“我可没逼她。”徐春玲冷笑道,“她不跪下也可以,我就不回去,让村里人都说,这个好媳妇一嫁进来,就逼走了大娘,有你好名声的。”
端午听了,嘴角苦笑着,是啊,徐春玲说的对,她再不回家,名声毁掉的是倪重阳,是整个倪家。
扑通一声,端午跪下了。
“端午!”倪重阳要拉起她。可是端午甩开了他的手。
“婆婆。请回家吧。都是我不好,我冒犯了婆婆。”端午说着,低下了头。
这时,马王村路过的几个村民都看到了,在门口指指点点的,徐春玲愣了一下,她打死也想不到端午这么能曲能伸,竟然真的跪下了。
“大娘,端午都跪下了,你还不能原谅她吗?”倪重阳大吼道。
徐春玲只好说:“你起来吧。你知道错就好。”然后进屋收拾行李。
倪重阳连忙扶起端午,“你没事吧。”
“我没事。”端午转过身去,“相公,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叫辆马车,大婆婆要回家,她坐不惯牛车的。”
徐春玲坐在舒适的马车里,没看端午一眼。三个人彼此都没说话。
徐春玲回了家,倪家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而闲下来的杨端午决定改良下一个点心。
这好的点心,一来味道要好,口感细腻食后留有余味。二来,营养也要跟上,虽不能胜过人参鹿茸,但也要做到食之不腻,久食多食无害。
自古五谷以为养,杨端午重生前也喜欢健康养生,喜欢折腾些小米什么的,这五谷就是稻、黍、稷、麦、菽。
常见的点心,多半是用小麦粉做的,细腻光滑,口感也不错。
但杨端午还是觉得单单用小麦粉有些简单了。杨端午想把五谷都糅合在一起。
这五谷中的菽,粒大质硬,粘性差,杨端午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几乎就没可能把菽做进点心里。
第122 卖药
正:
但杨端午不轻易放弃,最健康最营养的点心怎么能少了菽呢?
杨端午将菽磨成粉,放进笼屉里蒸,为了使蒸出来的菽粉更细腻,杨端午在菽里加了一勺麻油。
麻油的香味混合着菽粉的清香,产生了特别勾引食物的气味,而麻油的滋润,也增加了菽粉的粘合度。
杨端午将五谷磨成粉,按比例混合后,放进笼屉里蒸熟,黄色的面皮就这样做好了。
点心里面的馅,杨端午尝试了更多选择。
以往的馅料,都是芝麻,花生仁之类,虽然香味十足,但缺乏新意,杨端午思来想去。
对馅料进行了大胆改革。
杨端午将馅料分成几大口味,有甜味馅料,有咸味馅料,还有素馅料等等。
甜味馅料最重要的配料,是冬瓜条。这冬瓜条风味独特,爽甜可口。混杂些坚果,这种口味的馅饼,往往最讨人喜欢。
这咸味的馅料,杨端午选择的是梅干菜。这梅干菜是新鲜蔬菜经过腌制而成的,味咸又鲜,可以单用,也可以跟咸猪肉一起。风味也是一绝。
至于素味馅料,杨端午常常用的是薄面皮,里面用馅很少,最常用的便是一抹白砂糖。但吃多了容易腻。
除了制法,杨端午另创了一种新鲜烹饪手法,用宽叶的荷叶代替棉纱,这样在蒸煮的过程中,荷叶的清香自然渗入到点心里,那种味道,令人难舍。
“重阳哥哥,尝尝味道怎么样。”杨端午拿了新出笼的一盒馅饼,搁在倪重阳的书桌上,倪重阳细长手指拾起一个端详后笑道:“五彩缤纷,看着就有食欲。”他吃了口齿生香,便说,若是放在烧饼店里卖,生意一定很好,“这馅饼可比我娘做的饼,好吃多了。”
杨端午似水明眸子转了转,摇摇头,“不行不行,这是我辛辛苦苦做的。花费这么多时间,也才做的这么几盒,可是若是做生意这么点怎么够呢。可我哪里能一下子做得出多少来呢。”
重阳拉过端午的手,让她离他近一些,微微的侧了侧身子,和她正视着,他温柔的手,轻轻划过她颊:“端午,你听我说,我娘有时候,的确是不怎么会说话?她若是说了什么,不对你心的,你不要介意才是。”
“重阳哥哥,你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你娘上去了?我不过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虽然我这几天呆在家里,也比较闲。上回我去了烧饼店铺,帮忙一日,婆婆就不怎么高兴。也是婆婆开口让我别再去的。如今怎么好意思再去呢?”端午说。
“怎么会呢?我娘怎么会这样说呢,兴许是你误会了。”
倪重阳总是把他家的每一个人都想的那么好,这让杨端午有些失望。甩开他的手,把剩下的饼送回厨房,什么话也不想再说。
倪重阳急了,他最见不得她不高兴,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好端午,别生气嘛!当我嘴笨,不会说话。你说不肯也就算了。就当我没有说过啊!”
“我并没说谎,你娘的确是这么说过,兴许她是怕我抢了她的风头吧。我又如何是不想做事的人。过去我在娘家的时候,我是很勤快的,如今闲在家里的,我也不开心的。不过想让我去店铺帮忙,我有要求的。我做的饼,不管卖了多少钱,都要分一半给我。若是这个能答应,我就过去又何妨。”
端午挑明了,倪重阳说:“这个倒是好说的,晚上我和娘商量下。端午你莫急,其实我娘也不会是太吝啬的人。”
端午苦笑了一下,她又能说什么呢?毕竟她是他的亲生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
烧饼店打洋了,倪重阳特意过去帮何湘捷把店铺收拾好,打扫干净,母子两一起回家,何湘捷问:“今天怎么不陪媳妇?”“媳妇是媳妇,娘还是娘。”倪重阳说。
何湘捷高兴的说:“你知道这点就好。你们才新婚不到半个月,你整天陪着媳妇儿,娘也理解,不过你是个男子汉,你生活里除了你媳妇儿,还有很多人。”
倪重阳说:“那当然,爹,大娘,还有娘,都是我要爱护的。”
一家人吃了晚饭,徐春玲就出去赌钱了,倪鹏到院子里扎竹筐。
这是倪鹏身体好了后,新接的活,一个竹筐要三天左右做好,拿到镇上卖可以补贴点家用。毕竟倪鹏如今已经不能再做装修的活了。
他的脚已经摔成半残废了——为了装修。
倪重阳把端午做的馅饼给何湘捷吃,何湘捷说:“这是哪家做的馅饼,可是从镇上买的,怎么这么好吃?”
倪重阳笑道:“不是镇上买的,是端午做的呢。”
何湘捷听了愣了下,“哦。”但见倪重阳把手搭在端午肩膀上,他的温柔笑靥只对着端午一个人,便放下了馅饼,对着幽幽的灯光,说:“娘去补衣服。”
倪重阳说:“娘,想和你商量个事呢。”
何湘捷却不应,取了倪重阳的外衣,外面宝蓝色领空带绣花的那件,对着灯光缝补起来。
倪重阳不放弃,说:“娘,端午做的馅饼这么好吃,我打算放到烧饼店里卖,你看如何?”
“不错啊。”何湘捷头也没抬,只顾小心缝补着。
倪重阳说:“不过,这赚到的银子,要分一半让端午保管。”
何湘捷猛然抬起了头,和端午四目相撞,无数个灯光在何湘捷打皱了的脸上跳跃,更显得她憔悴劳苦。
“那不需要了。”何湘捷说着,又低下了头。
端午和倪重阳对视一眼,端午觉得很窘迫,正要走,何湘捷说:“端午,你坐。娘和你讲,这个家是一个整体,之前重阳所有的银子都是我和大娘保管的。你若是有用到的地方,只管找我们支取。端没有分的这么开的。”
端午淡淡一笑,其实何湘捷要说的话,她早就料到了,只是她拗不过倪重阳的执着,才试试。
“无妨的。也是夫君的意思。其实我做的不好吃,哪里能拿去卖呢。”
何湘捷没再说话,可是端午看到,灯光里她缝补的手在颤抖,绣花针扎进了另外一个不相干的衣服孔里。
何湘捷是强忍着不发火呢。
端午说:“婆婆,我去睡了。”便走了。
到了自己房间,端午双手枕在床上,心想,明天要拿倪重阳的草药去镇上看看,看能卖多少价钱。
这日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何湘捷的烧饼店再好,也一个子儿不属于她。她就是倪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劳动力,何湘捷对付徐春玲的一颗棋子。
倪重阳和和湘捷聊了很久,才进屋。
端午翻身起来,给他打水洗脚。
倪重阳说:“端午,娘说再等些日子,等你在家里习惯了,烧饼店就给你管帐。”
端午冷笑了一声,这分明就是何湘捷的拖延之计。
关上了门,端午说:“我今天累了,不然本想给你做衣裳的,布绷子都搭好了。”
“好娘子,别太疲劳,我会心疼的。”倪重阳笑着揽住了端午的腰肢。
端午推开了他,说:“洗脚去。”
倪重阳问:“咦,怎么今天水里没花瓣儿了?”端午说:“你想得美,我哪有空天天晒花瓣儿给你香脚。”
然后就一个人趴在窗前,对着银色的月光。
倪重阳说:“端午,你可是不开心?”
端午不答。
倪重阳继续说:“那日,你跪在我大娘面前,我的心都碎了。是我不好,没能保护你。”
端午想起那天,这么多村民,看到她就这样地跪下来,当时她真想钻到地皮底下去。
“我亏欠了你,所以,我今天去山上采了很多草药,我没给娘看,明天,去镇上卖了的银子,都给你保管。”
端午回头看着他,“大婆婆脾气不好,也就罢了,如今二婆婆也是——可我也有不对。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倪重阳点点头:“等我们自己有了积蓄,我们就自己开家店吧。”
“真的?”端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倪重阳点点头:“烧饼店是我娘的心血,我不能抢了。她终究是我的娘,我们理应帮帮她。若是帮她就谈钱,只怕会伤了她的心。可如果以后我们自己开的店,就可以自由管理了。”
端午淡淡一笑,想到谢灵给她的嫁妆,光是现银就有二十两,在村里开个好像烧饼店这样的小店,成本已经足够了。
不过,目前她不想这么快就用掉她的嫁妆。
“重阳哥哥,这可是你说的。”端午挨近,给倪重阳捶背。
倪重阳握了她的手,手指伸进了她的衣袖里去,“我要你知道,只要你高兴就好。”
次日,端午带着倪重阳的草药,来到了镇上。
熙熙攘攘的大街,一下子让她去找个药铺,还真有点难。可她又不想麻烦别人。
她背着的,可是何首乌和金钱草。
不过她以前打听过,镇上最好的药铺是村里李掌柜亲戚,也是姓李,端午好容易找到那家店,端午要见掌柜,却被店小二给轰走了,“我们掌柜可忙着呢,你说有好的草药就能见啊。”
端午暗中骂那个小二不识货,人却不走。走了就真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