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一闭,手摸着肚子,脸色不太好看。
山月正闭着眼睛养精聚神,突然没听见水风念道咒的声音,睁眼瞧着他道:“水风,怎么不念了?”
灯烛之火微亮,按照规矩也只点了几只蜡烛,昏黄的烛火下,水风脸上的神情并不明显。
水风捂住肚子,不太好意思说。山月见他不说话,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难得地主动地念起了安抚亡灵的道咒。
缜煨业耐保卜⑾肿约憾龅貌恍小K限蔚乜醋哦亲樱澜岣貌桓酶嫠呤Ω怠?br /> 咕噜咕噜。
一片声音。
水风有点傻眼,山月住口,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还没有发现。小庆幸后,水风的肚子又继续唱起了空城计。
山月这下明白了,笑声悠扬。水风红了脸。
山月说:“晚饭没吃饱?”
水风害羞地点头。
山月摸着下巴,“也是,晚膳都是素菜。”她从旁边一翻,翻出一个纸包。
水风看着她,不太明白。
山月解开草绳,打开纸包,里面赫然装着两只鸡腿。水风吞吞口水,眼角落在上面多移不开。
山月拿了一只给他,说:“今天下午买的,本来还想留着晚上打牙祭,便宜你小子了。”
水风拿着鸡腿,说:“谢谢师傅了。”
山月笑了一下,看着小弟子狼吞虎咽地解决了鸡腿。眼睛还落在纸袋里的那只鸡腿,秒懂,这是还没有吃饱啊!她心疼地看了下鸡腿,干脆直接把纸袋递给了水风。
说实话,水风还挺感动的。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一次从师傅嘴里抢到了吃食。这说明在师傅心里面,他的地位还是有那么高的。
看着傻笑的小徒弟,山月:“……”她把纸袋塞进水风的手里,继续念起了道咒,声音清悦,仿佛是从天上降下的妙音。
水风吃完了鸡腿,把纸袋塞到角落里去,也跟着师傅一起念着。
山月肚子有点疼,说:“水风你守着啊,师傅上趟茅厕。”
水风从旁边拿了一截草纸给她,乖巧地道:“师傅早点回来。”
山月急得不行,夺过草纸就往屋外跑。门外守着俩个童子,这时候正打着瞌睡。看着山月出门,睡眼惺忪,没怎么在意。
夜黑风高,月小林深。
山月走了一趟远程才上了厕所,回来时手里的灯笼被林风一吹几乎都要灭了。她嗓子眼跳到心里去了,咽口水,一手护着灯笼,往小径上走着。也不知道是夜太黑的原因,还是她太紧张的原因,一下连回的路都记不得了。
不远处,有淡淡的萤火。风轻轻地吹着她的头发,四周过分幽静。她还真有些害怕了。
前方,有灯火,还有人的声音。
山月好奇地走了过去,在花篱笆对面,站着俩个人。
看不清容貌,但是声音有点耳熟。
山月的灯笼光小得可怜,她坐在花篱笆地上,那两人的声音不断传来。
“证据你都毁了吗?别让人抓了把柄,不然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我都让阿荣给烧了,您放心。”
“这样最好。我答应过你,会把程文安进金铺里,这个你放心。”
“我替小儿谢过夫人。”
……
听了一会儿,山月心速加快。她好像又听到了不该听到了东西了。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这个想法一冒出心头,她就慢慢地站了起来,提低了灯笼准备离开。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今天她的运气也霉得不行,脚要死不活地踩到一根枯枝,发出了咯吱的声音。
山月额头冒出冷汗,身体一下僵住了。
“谁在哪里?”他们听到奇怪声音,厉声道。
喵~
一声猫叫响起,他们松了口气。
“是猫啊,我太一惊一乍了,这么晚这么可能有人经过。”
“夫人我们还是早点离开。”
……
山月额头的汗珠只大不小,因为这声猫叫是她现在身边这个人发出的声音。她在夜色里只看见了这人挺拔的身材,敢想说话,就被他拍晕了过去。
水风停下了道咒的诵咏,往香炉里点了九跟长香后,望了一眼屋外,夜色如墨,月色如霜。
师傅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回来?
他担忧地蹙眉,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打坐了半个时辰后,山月还是没有回来。最后一点耐心消耗殆尽,他走到门口把那俩个童子拍醒。
童子惺忪睡眼,道:“怎么了?”
水风道:“师傅出去现在还没有回来?可能是迷路,你能带我去找找吗?”
童子道:“没问题。你跟我来。”
水风提着灯笼,道:“一个时辰前,师傅说是去上茅厕了。可以去这附近的茅厕看看。”
童子走在他身边:“茅厕,这里东西边都有茅房啊。”
水风说:“麻烦你了。”
童子无奈,苦着脸带路。
山月再次醒来,人还躺在地上。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她坐起来,正想这是什么地方。门一下开了,来人拿着灯笼往她这里照。
照得她眼睛都看不见了,她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有病吧!我久了没见光,你突然这么一照是想毁了我招子吗?”
☆、第111章 无节操童颜女师傅VS软糯操心小徒弟(五)
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光明时,终于看到了来人。
山月有点傻眼,她说:“程大少爷?你这么不坐轮椅?”
程琅:“……”他把灯笼放在旁边,说:“我的脚伤早就好了。你自顾不暇,还有时间管这么多。不愧是救苦救难的仙姑!”明明是夸奖的话,山月愣是听出了他的讽意。
山月把裙脚的皱纹给抚平,悠悠地说:“谢谢夸奖,贫道最关心的是——程大少爷您把我弄到这里来什么意思?”
程琅道:“你都听到了吧!”他的眼睛很冷,好像飞着箭。山月装疯卖傻地说:“听到什么了,贫道什么也不知道。大少爷是不是抓错人了。”
程琅冷哼一声,说:“明人不说暗话。山月真人您也别装了。就是我把您打晕的。”他跟着母亲来到后花园,才知道逢玉是被母亲给害死的,心里震惊的同时又发现了一个人出现了,而且还听到了很多东西。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山月。
左一个您右一个您,也没见你这小子有多尊敬山人我啊!山月郁闷地起来,道:“你以为我想听吗?没吃鱼空惹一身腥,你们这大宅里的事情如果可以我绝不会想知道半点。”
程琅还是不相信,道:“可是现在你已经听到了。”
山月用掏耳朵,毫不在意地道:“那有怎样?”
程琅看着她这副德行微微嫌弃地皱眉,他走到桌子前坐下,坐姿端正,就好像马上要干什么正经事一样。程琅的语气有点冷,他说:“死。悄无声息地死。”
不得不说,用这样阴冷的语气说话还是很有威慑力,起码山月就觉得有点毛。
她说:“你有病啊,都不都就说死这个字,不知道这个字是轻易说不得的。”最后呢哝了一句,“和夫人不愧是母子,一般心思。”
脑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打了,山月捂住脑袋叫疼,再看地上的蜡烛,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砸来的。她一眼看过来,正打算骂过去,坐在灯火下的那人眉眼底垂,说不出的忧伤。倒叫山月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见他半天也不说话,于是道:“程大少爷?对不起啊,我并非有意……”
程琅伸手,断了她的话。他淡淡地说:“真人,我的母亲是有错。”
他这么一说,山月联想起在花篱笆里说话的女声,很熟悉。可不就是夫人,而且程大少爷就是夫人生的独子。她这下反而不好说了,儿子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别人一起计谋杀害自己的弟弟,还真是狗血。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山月说:“程大少爷还是别和说这个比较好。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程琅道:“是吗?不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你都活不过今晚。”
山月看了他一眼,道:“为了给自己的母亲隐瞒,连杀害无辜人都能做到,程大少爷,要是你父亲知道了该有多绝望。逢玉,可是你的弟弟啊!”
程琅心里本来就非常不好受,再听她这么说,只觉得有些悲哀。从前他那温柔善良的母亲现在居然都会和底下的人一起设计杀害弟弟了。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母亲,终究还是他的母亲。他说:“真人,你知道的倒还不少啊!”他眼睛看着她,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
山月硬着头皮,干笑了几声,道:“你以为我想知道的吗?去上个茅房也能听到这等机密事,贫道也是没办法的。”她咳了一声,道:“程大少爷,真打算了结了吗?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毕竟是程老爷请来给小少爷送灵的道人。今天还是法事第一天,我若消失不见,满府一定都会四处地找。程大少爷您又怎么能够把贫道毁尸灭迹?万一程老爷差到您身上怎么办?”
程琅有些动容,她说的这些,他并非不知道。只是刚才听山月说了母亲不好听的话,吓唬她一下而已。这时,听她这样说,程琅反问道:“说这么多,不过时想让我放了你而已。”
山月挑眉说:“我倒认为,程大少爷放了我比较妥当。”
程琅喔了一声,道:“怎么说?”还是蛮期待山月能够把他说服,这样他才会放了她吧!
山月淡定地道:“贫道与府中并无利益关系,而且只是前来府中做几天法事,做完便走。程大少爷如果肯放过贫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程府做事。”
听她这么讲,程琅有些动心,他抿唇道:“那万一你把此时泄露出去?”
山月嘲讽地说:“以少爷的势力,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程琅若有所思,慢慢地说道:“山月真人,若是你一年到头多不下山,岂不是更好。”
山月猛然抬头看他,道:“程大少爷,您这是准了。”
程琅提起灯笼,长身如松地走过她身边,走到门口处,突然说了一句:“真人今晚就在这儿歇息,明晨我会让人送您到灵堂。”
他的身影在灯笼的照耀下有些落魄,然而门一关,山月又陷入了黑暗当中。
她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程琅刚才还真动了杀她的心思。还是水风说得对,这样的深宅大院果然脏得很,以后还是少接这样的活比较好。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还在灵堂里的水风,出来时她说是去上茅房,这么久还没有回去。他一定胆小死了。水风人虽小,可有时候成熟得让她这个师傅都自愧不如。
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山月知道自己今晚是回不了的。希望明天能早点回去,别让等太久了。
山月靠着墙壁,从衣服里掏出一块金锁。正是当年捡到水风时从他脖子上取下的东西。
她一直不知道水风的真实身份,也就有点妨碍任务的进行。毕竟,对于未知的东西,谁也没法把握。
水风今年也快满十四岁了。再等两年,她也就要开始策划。
说实话,养了他这么多年。一下子从亲情模式转为爱情模式还真有些困难,可谁叫她开启的是小言模式。
她收回金锁,背靠着墙壁,在这样的夜晚还有些阴冷。不过她一向适应力朝强,也就不觉有什么,不快就靠着墙壁睡了过去。
水风一夜未眠,和童子找了半宿,还是没有找到山月。最终童子挨不住了,水风只好做罢回了灵堂守着,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看着门外又看了半宿。这时天已经亮了。鸡鸣声入耳,水风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坐在屋前的石头上等着。他心里很不舒服,第一次心里觉得这么难受。师傅,您倒底上哪儿去了?他心里还有别的猜测,但是这么也不敢想。
在这个世上,他就只有一个亲人了。难道贼老天连师傅也不放过。
他一张俊秀的脸上有些惨白,睫毛还挂着晨起的露水。灰色的道袍上甚至挂着几根草草,看起来是有些落魄。
山月和程琅的丫鬟一起走来时,就看见自己的小徒弟正坐上石头上发呆,一张小脸木着,就好像被人抛弃了一样。
山月看得有些心疼,跟旁边的丫鬟道:“可以了,你先回去吧!”
丫鬟行了一个礼,就回头离开了。
山月吸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傻徒弟,声音清脆地喊道:“水风。”
水风有点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他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白衣道袍,戴道冠,姿容如神仙妃子的女子盈盈而站,海棠花开得绚烂,飘飘洒洒落了地。
她的笑容如往常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水风有点想哭。他喊了一声,“师傅。”居然像小孩子一样跑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
山月有些被震惊到了,任由他抱着。这样亲密的举动自从水风有了男女意识后,就很少了。
还是一个孩子嘛!她微笑地抱着他。
水风从她怀里出来,一双眼睛还是红红的。他质问山月说:“师傅,你上哪去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山月眼神有些闪避,昨晚的神情还是不让他知道得好,免得挂心。
“我,你师傅我……”就是找不到理由。她苦着脸看着水风。水风无奈地叹气,说:“师傅你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只要人回来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山月忍不住亲了他一口,笑着说:“还是水风最好了。”
水风呆住了,手抹着脸上山月留下来的口水,慢慢地脸红了一大片。
山月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就在刚才太高兴了才忍不住的。
水风扭过脸,说:“师傅,还有一个月我就十四岁。”别动不动就拿我当小孩子好吗?
山月心里不舒服,她说:“那就怎样,我可是你的师傅。亲一口,就不会……”说得后面声音慢慢地小了。
水风面无表情,“算了。师傅……”他眼神微微落寞,山月问:“怎么了?”
水风说:“您以后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了。徒儿担心。”
被他这样看着,山月居然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她摸着他的头,说:“我知道了。”
☆、第112章 无节操童颜女师傅VS软糯操心小徒(六)弟
寸步不离,用这个词语形容水风最近跟着她的程度,大概差不多吧!山月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躲在墙边避开水风。
看着他摸着头,一脸郁闷地走开,这才出来了。
山月往花园里逛了一趟,才慢悠悠地回到了院子里。
谁知一走进院子里,就看见水风坐在石头上,脸上的表情是不太开心的样子。跟昨天有得一比。
山月咳了咳,道:“我去花园逛了趟。”
水风看着她,说:“师傅忘记徒儿昨天是怎么说吗?”
山月有点心虚,声音也小了很多。“你成天盯着我,我就是想一个人去逛逛而已。”
水风的声音低落起来。“是徒儿管得太多了。”
山月怎么会想到她这个徒弟这么玻璃心,她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她最终还是把语气放轻缓,道:“没有,我觉得你管得相当好,水风徒儿继续发扬啊!”这纯粹就是睁眼说瞎话,她望天。
水风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是吗?”
山月笑容满面,道:“是的,是的。”把水风本来想讲的话都一下掐死在嘴里,他看了眼山月,马上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山月看了一眼灵堂,悠悠地说道:“三天马上就要结束,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可以可以离开程府。水风,你明天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就先写在纸条上。”
水风巴不得早点离开程府,前天师傅出了事还不是因为在这里。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有怎么离开过师傅,要是真的在这里出了事,他……这么一想,对程府人一下没了好印象。这些大宅门就算没有脏,师傅她这样的人一点都不适合住。
他目光幽深地低着头,山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直都不回话,有点不太高兴。她拍了怕平着自己胸口的小徒弟,说:“水风,你在发什么呆?”
水风像个没事人一样说:“师傅,我们明天早点上山,我没什么好卖的。”
山月无所谓,反正她想买的东西前几天就已经买好了。
第二天,华曦拂天,白云苍狗。
程家人十分客气地送行到大门口,山月一副道骨仙风,笑容满面地跟着程老爷辞别,四姨娘仍然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样,不过这次却没有了之前为子哀伤的真表情,而是盼人宠爱的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