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嫁难为 完结+番外完本[古言]—— by:幽幽筠

作者:幽幽筠  录入:03-13

一直到天蒙蒙亮,澄哥儿才退烧。沈氏回到寝居,王译睡得正沉,她屏退了丫环们,就着熹微的晨光卸簪环。镜中的人,已被岁月爬上了眼角,床上之人,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一转眼,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人,而她与他,都老了。
王译轻唤了一声,翻个身又睡去了。
沈氏的身子一顿,又去除耳中的明月珰。声音虽然轻,但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唤的是“灵君”。
那个记忆中气质高华,美丽典雅的女子,最终成了他心头抹不去的白月光。可是,与他携手共度余生的,是她。
她赢了,不是么?

第六十三章

散朝的钟声响起,众官员三三两两散去。王屿优哉地从台阶上下来,背后有人唤道:“王编修留步。”
王屿回身,目光一冷,那走来的人,不是顾旭是谁。
顾旭的病好之后,由工部尚书薛颂举荐,做了工部员外郎。任职后待人温和,行事勤勉,颇得同僚赞誉。他们平日从无交流,这一次顾旭叫住他,是想和他说什么呢。
顾旭看着王屿,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比他优秀太多。可是想起薛汲颜,他还是忍不住心中隐痛。
“王编修人才风流,却一味地招蜂引蝶,如何能让她安心。”
王屿整了整袖口,道:“这是我们两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员外郎费心了。听说顾家在为员外郎物色京中佳丽,我也算员外郎的救命恩人了,大婚当日,别忘了给我备下一杯薄酒。也许我会和夫人一同前往观礼。”
顾旭暗自咬牙,他当日宁愿死了,也不要他来救。还未成婚呢,就一口一个夫妻,夫人,气得他胸口疼。王屿整完了袖口,又去整腰上的荷包。那天青色白梅的荷包,赫然绣着一个小小的“姝”字。
顾旭心中一痛,站着喘了一会儿气,拂袖而去。王屿对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薛辞和薛文两兄弟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戏,啧啧道:“两俊争一姝,咱们姝姝儿的事情,都可以写一本话本了。”
薛文道:“顾旭得了官职,母亲还打算将妤儿嫁给他呢,我看顾旭是不情愿的。”
薛辞道:“婚姻大事,还是相互心仪比较美满。”
薛文摸摸鼻子:“这也说不准。”
薛辞笑道:“是了,你与弟妹大婚之前只零星见过几面,婚后也是和和美美。”
薛文难得地微红了脸,道:“哪里比得上大哥大嫂。”
“走罢,别让弟妹在家等久了,她现在可是怀着孩子呢。”
薛文斜眼道:“是你想早点回家看大嫂罢。”
薛辞拍了他一掌,两人说说笑笑回府去了。
薛沚颜坐在境前,对着镜中婉约的人发呆。王家在京城还有一处闲置的院子,王屿给了莫忧当喜房。采芸和水荇去安床了,她们都是家生子,让她们背井离乡跟着她,她不忍心。能陪嫁的,便只有采苹了。
其他丫环也各自忙碌,屋里静悄悄的。明天,她就要嫁给莫忧了。然后随着他下扬州,去看看他们真正的家。
屋里的四季兰幽幽吐着芬芳,她轻轻嗅着,心想,不知道扬州的院子里,有没有兰花呢。
外头传来响动,薛沚颜起了身,掀起帘子,一只灰猫从跳上屋檐,几下消失了踪迹。她自嘲地笑笑,婚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他怎么会这时候来呢。
“二姐姐。”
薛沚颜下了一跳,寻声看去,赋哥儿穿着褚色的直裰,站在树干前,落叶萧萧,他轻轻拂去肩上的黄叶,抬头看她。
那眼神竟有与他年纪不相符的萧索,薛沚颜一惊,招手道:“赋哥儿,到姐姐这里来。”
赋哥儿进了屋,朝周围看了看,道:“丫环们呢。”
“一会儿就回来,”薛沚颜笑道:“现在不是正好,赋哥儿可以和姐姐说悄悄话了。”
赋哥儿道:“二姐姐,你真的要走了?”
薛沚颜笑道:“二姐姐大了,要出阁了。”
赋哥儿道:“采芸姐姐和水荇姐姐也不留在府里了?”
“她们要家去了,”薛沚颜道:“赋哥儿,你是不是还未见过未来二姐夫。”
“他弹琴求亲的那天,远远地见过一面。”
薛沚颜道:“等姐姐三朝回门的时候,叫他给赋哥儿准备很多很多的好东西,好不好。”
“我不想要!”赋哥儿忽道:“姐姐,你能不能不走,姨娘走了,你也走了,连采芸姐姐和水荇姐姐都要走了,为什么你们要留下赋哥儿一个人。”
一阵心酸涌来,薛沚颜将赋哥儿笼在怀里,道:“赋哥儿,不要这么想,父亲母亲,哥哥嫂子都是疼你的,你还有很多很多亲人。”
赋哥儿在姐姐怀里默默地待了一会儿,闷闷道:“姐姐,是不是母亲容不下你,才将你嫁得那么远。”
薛沚颜吃了一惊,握住赋哥儿的肩道:“赋哥儿,这是谁同你说的,你看着姐姐的眼睛,姐姐告诉你,母亲对我们都很好,你不要胡思乱想。”
姐姐的眼睛,同他的一模一样。赋哥儿垂下眼睛,道:“没有人同我说,是我乱猜的。姨娘也是惹母亲不高兴了,才走的。”
薛沚颜舒了一口气,道:“姨娘是犯了错了。赋哥儿,好好听母亲的话,姐姐以后也会回来看你。”
赋哥儿道:“你说话算话。”
薛沚颜伸出小拇指,道:“要不要拉钩。”
赋哥儿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道:“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我才不拉呢。你心里记着就好。”
薛沚颜噗嗤一笑,道:“是姐姐幼稚了,那赋哥儿陪姐姐下棋罢。不知道赋哥儿的棋艺进益没有。”
赋哥儿昂首道:“肯定进益了,不信姐姐试一试。”
薛沚颜刮刮他的小鼻子,道:“好,今日咱们两来个三盘大战。”
天才亮,京城好事者已聚在了薛府周围,因为他们知道,今儿是闲桥君莫忧迎娶薛家二小姐的日子。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又是一段佳话。
“哎,哎,你听说了么,前阵子在教坊奏乐的罗乐师想效仿闲桥君,在富户程员外府外弹琴,求娶四小姐,被泼了一大盆洗脚水。”
“哎哟,我不止听说,我还亲眼看见了,想到当时的场景,就笑得肚子疼。”
“这就是东施效颦啊,罗乐师皮肉虽白净,却长了一颗大黑痣,与闲桥君想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就是,在效仿之前啊,也得掂一掂自己的斤两。”
“别聊了,快看快看,闲桥君过来了。”
莫忧穿着新郎喜服,难得地束了发,对着向他祝贺的人群拱手致意。一丝寒光闪过,莫忧举袖一挡,一柄飞刀没入了墙根。一名女子在马前落下,一身烈烈红衣似在燃烧:“莫忧!”
莫忧皱眉道:“金月婵?”他受伤的时候,金家照顾过他一段时间,金家的意思他猜得出来,但他心里有了妩儿,便没有应。
金月婵道:“你真要娶她!”
莫忧道:“是。”
“难道在金家的那段时间,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的--”
“金姑娘,”莫忧打断她的话头:“莫忧若是做了什么让姑娘误会的事情,莫忧在此道歉。今日是莫忧大喜之日,姑娘可留下来喝一杯喜酒。”
周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看样子这女子和闲桥君有不得不说的故事呢,那女子是不是来抢夫的,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谁知那女子只是幽幽的看了闲桥君一会儿,丢下一句:“我会让你后悔的。”便身形一转,消失了踪迹,让围观的众人大为失望。
莫忧骑着马来到薛府门前,鞭炮声中,一个小男孩从人群里钻出来,朝他挥挥小拳头,道:“你要对姐姐好一点,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莫忧看着他的眼睛,一下子猜出了他的身份,笑道:“不敢不敢,赋哥儿威武。”
赋哥儿哼了一声,又转进人群里不见了,莫忧抬头,那院子里满天的红色,像是要浸到他心里去,心爱之人,在里面等着他。他笑了笑,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第六十四章

一大早,薛汲颜就被流樱摇醒了。
“姑娘,该起了。”
薛汲颜转了转眼珠,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跳起来道:“二姐姐来了?”
流樱差点被这突然的一下撞了脸,当下笑道:“还没有,奴婢是听说小少爷已经去门外等着了,就先叫姑娘起身。”
薛沚颜只在薛府呆半日,就要南下扬州了。薛汲颜连声道:“快,给我拿衣裳来。”
离珠拿了一件天兰绣红梅的褙子过来道:“姑娘,这一件好不好。”
薛汲颜道:“行,快拿来给我穿上。”
飘絮兑好了温水,捧着瓷盘给姑娘梳洗。流樱看薛汲颜匆匆忙忙的模样,道:“姑娘莫急,二姑奶奶快到的时候,会有人通报的。”
薛汲颜漫不经心地应着,道:“快给我梳妆。”流樱无奈地笑笑。待插上最后一只花簪,有小丫头来报:“三姑娘,二姑奶奶的马车到了巷子口了。”
薛汲颜起身道:“走,去迎二姐姐。”
莫忧扶着薛沚颜下了马车,薛沚颜看着薛府红彤彤的两个灯笼,心中感慨。才短短三日,却像是进入了另一番情境。
一个穿得厚实的小人儿跑来,想撞进薛沚颜怀里,被莫忧一挡。
赋哥儿急叫道:“二姐姐!”
薛沚颜笑着应了,赋哥儿转了几圈,都进不得薛沚颜的身,气鼓鼓地看着莫忧。莫忧笑道:“赋哥儿也快八岁了罢,是个小少年了,怎么还想着抱姐姐。”
赋哥儿扭头道:“不要你管。”
莫忧啧啧道:“我是你姐夫呢,来,叫一声听听。”
赋哥儿不理他,莫忧叉了腰,想摆出姐夫的款,忽有一人笑道:“都在门外站着,不冷么?”
薛沚颜笑道:“三妹妹。”
“快进来罢。”薛汲颜笑道。
赋哥儿想挨着姐姐,却被莫忧攥住了手,他手劲儿很大,赋哥儿哪里挣脱得了。莫忧一手拉着一个,笑着走了进去。
薛沚颜在莫忧耳边悄声道:“你别逗赋哥儿了,他气得脸都红了。”
莫忧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二姐姐和莫忧在福润堂给长辈敬茶,赋哥儿独自一人蹲在角落里,画了个人头使劲踩。
“让你抢我的姐姐,让你抢我的姐姐!”
“我不是抢,我是娶她,照顾她。”
被人抓了个正着,赋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看莫忧身后,姐姐没有跟着出来,他瞪了莫忧一眼。
莫忧道:“别瞪我了,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岳父岳母已经同意,让你跟我们到扬州住一阵子。”
薛赋整个人都像被点亮了,道:“你说真的?”
莫忧道:“当然是真的,但有一个条件。”
薛赋一瞬不瞬地看着莫忧,莫忧笑了笑,道:“你要听我的话。”
薛赋听了直皱眉,活脱脱一个小版的薛颂。莫忧心中好笑,道:“不同意?那我去回了岳父岳母。”
还没走出一步,就感到袖口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赋哥儿道:“别走,我听你的就是。”
莫忧转过身来笑道:“那好,先叫一声二姐夫听听。”
薛赋低声道:“二姐夫。”
莫忧掏掏耳朵:“心不甘情不愿,好罢,我去回了岳父岳母。”
“二姐夫!”
莫忧哈哈大笑。薛家两姐妹从福润堂出来,薛汲颜掩嘴笑道:“二姐夫真是豪放之人。”
薛沚颜道:“赋哥儿可别被他带歪了才好。”
薛汲颜道:“不是有二姐姐看着么?”
薛沚颜看了看周围,屏退了丫环,将薛汲颜拉到无人处。薛汲颜笑道:“二姐姐,怎么了,跟做贼似的。”
可不是做贼么,偷的还是你呢。薛沚颜腹诽,悄悄道:“昨儿莫忧同我说,他与王屿约好了,将船泊在一个地方,咱们几个人炙肉烤鱼吃。”
薛汲颜面露惊讶,薛沚颜接着道:“待会儿送我们上船的时候,王屿的马车会在暗处等着,你找个借口离开,傍晚王屿再送你回来。记着了没?”
薛汲颜看着姐姐一脸郑重的模样,心中暗笑,还担心赋哥儿呢,你自己先被二姐夫带歪了。
果然,莫忧夫妇才上船不久,离珠就过来悄悄道:“姑娘,王公子的车等着了。”
薛汲颜走到谢夫人身边道:“母亲,女儿许久没买新的胭脂了,想去采蝶轩看一看。”
谢夫人道:“让你四妹妹五妹妹同你去罢。”
薛汲颜忙道:“母亲,我想自己去。”
谢夫人道:“罢了罢了,这两个月拘在府里绣嫁妆,憋坏了罢。”
薛汲颜使劲点点头,谢夫人无奈道:“你怎么只带了离珠一个人,回去叫了流樱飘絮再去罢。”
“不用了,”薛汲颜摇手道:“我去了。”
谢夫人只得作罢。
薛汲颜上了一辆轻便马车,车夫事先得了嘱咐,转了几个巷口,停在一辆天青马车前,薛汲颜换了车,看到王屿穿着天兰色锦袍,含笑看着她。薛汲颜看了看身上的褙子,白了他一眼,原来这厮早有预谋。
马车辚辚而行,两人靠得极近,不用低头,薛汲颜也闻得到他身上清爽的气味。她往外靠了靠,道:“离珠呢。”
王屿道:“她在别的地方等着,不跟着来。”
薛汲颜停了一会儿,又道:“什么时候到?”
“两刻钟。”
薛汲颜道:“那--”马车忽然一个趔趄,她惊叫一声,倒进了王屿怀里。
头顶上传来王屿闷闷的笑声,薛汲颜想起身,王屿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薛汲颜心头一软,静静地依偎在王屿怀里。他胸腔中有力的心跳传进她的耳膜,一下又一下,她觉得无比地心安,困意袭来,她慢慢睡了过去。
莫忧立在船头,欣赏晚秋的美景。平如镜面的水中,倒影着尽染的层林,偶尔有红叶落下,漾出微微的涟漪。耳尖微动,他笑道:“来了。”
林中出现一辆青布马车,渐行渐近,莫忧看到王屿抱着薛汲颜下马车,怀中人儿脸色红扑扑的。吃惊地脱口道:“你把她吃了?”
薛沚颜牵着赋哥儿出来,恰好听到了,赋哥儿偏头问道:“三姐姐那么大个人,怎么吃?”
薛沚颜面色沉了下来,王屿冷冷地看着莫忧,道:“她只是睡着了。”
莫忧自知失言,不自在地咳了咳,道:“快上来罢,酒和鱼都准备好了,还有几只新鲜的山鸡和野兔。”
赋哥儿雀跃道:“开始了么?”
王屿将薛汲颜抱入船舱内,取了厚厚的毛毯子给她盖好,看她睡得可爱,忍不住在她眉心一吻,才转出来。
莫忧熟练地将野鸡和兔子清理了,切成薄薄的肉片,薛沚颜在一边温酒,赋哥儿则坐在炉边扇炭火。王屿卷了卷袖子,过来帮忙。
莫忧此时心愿达成,心中畅快,做什么都是一脸笑容。王屿嗤了一声,道:“傻子。”
莫忧道:“众说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其他三喜,都比不上洞房花烛。你还不明白呐,少年。”
王屿手一扬,扑了他一脸水,莫忧哈哈大笑。
迷糊中,薛沚颜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倏地坐了起来。
外面传来薛沚颜的低语,赋哥儿脆生生的回答还有男子的笑声。薛汲颜翻开毛毯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裙走出去。
薛沚颜笑道:“姝姝儿醒得正是时候,刚炙好了一碟子兔肉,你和赋哥儿先吃罢,啊对了,食盒里还有一碟槽鹅掌。”
薛赋坐在铺了毯子的地上,一手夹起碟子里喷香的兔肉,一手朝她摇摇:“三姐姐,快来,可好吃了。”
薛汲颜笑着走过去刮刮他的鼻子,道:“吹一吹,小心烫。这一碟子是谁烤的?”
“二姐夫!”薛赋脆生生答道。薛汲颜点头,很好,一盘炙肉就把你收买了。
“妩儿,给我擦擦汗。”
薛沚颜扯下腰间的汗巾,仔细地给莫忧拭去额上的汗水。
正在给鱼上料的王屿忽道:“姝姝儿,夹一块兔肉给我尝尝。”
薛汲颜没好气道:“自己过来吃。”
“忙着呢,”王屿道。
薛汲颜不想理他,转眼一看,莫忧双肩抖着,在那里偷笑。她不想下王屿的面子,忍着气夹了一块兔肉,送到他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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