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坑锵坑锵

作者:坑锵坑锵  录入:03-16

忽然很想痛饮一番,醉到不知生死,醒来后,天,俨然已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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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殿下,在下冷青翼。”冷青翼入屋,见屋内一人,背手而立,面色苍白,儒雅清俊,倒不似塞外阳刚,两鬓略有苍色,目光沉黑炯然,贵气难掩,只立于屋内,便显得架势十足,满是威严。
冷青翼双膝跪下,行了稽首礼。
“……”赫连戗穹默默打量眼前俯首叩地的年轻人,目光越发深邃,耳闻种种,终不如一见,能过阵之人,果然不可小觑,“稽首,首至地,臣事君之礼。冷公子,开门见山,这一拜,直逼问本王可知身份地位,倒是锐气十足。”
“身份地位,未得之时,费尽心机,翘首以盼,得到后方知,万般不如愿,苦楚自量。”冷青翼不否认,也不起身,这是一场攻心之战,没有硝烟厮杀,刀光剑影,却更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一生荣华富贵,不愁吃穿,不懂日下农耕苦,不沾世间阳春水,殿下若非贵为殿下,可能遇上右相掌上明珠南宫月虹,情投意合双宿双飞?殿下埋怨这身份地位,一身责任负担之时,可曾想过,一人苦,万人福?何人炕上一家和乐融融,何人草原上欢笑驰骋,何人撩弦清唱,歌功颂德……这些可比不过什么儿女私情?一代大漠枭雄,竟是如此小家子气吗!”
啪!上好青瓷茶壶,落于地面,茶水铺开,来不及闻到茶香,碎裂的瓷片便四溅开来,擦过冷青翼脸颊,划过一道血痕,不过那道血痕之上的眸子里,未被撼动分毫。
玁狁部落,是塞外最大的游牧部落,一直与中原交好,每年上供牛羊特产,恭敬有加。部落可汗有三子,大王子身形高大粗犷,骑术了得,性格豪爽,最爱驰骋草原无拘无束;二王子身形高壮,凡事爱争高低,刻苦努力,武艺了得,博览群书,野心勃勃已不遮掩;三王子较为特殊,因其母来自中原,故更似中原人的秀气俊儒,温文尔雅,平日少言寡语,却是最为通透。三位王子间关系,表面一团和气,私下却甚为微妙。
便是这以温润着称的玁狁三王子,也止不住暴躁,竟是数句话后,摔了茶盏。
只因,句句都落在了痛处。
“冷公子好大的胆子!这般自以为是,不识抬举!本王方才还以为冷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原来不过一个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赫连戗穹连声呵斥,冷了脸,挥袖逐客,“本王如何选择,还轮不到冷公子评头论足,请回吧!”
“殿下,为何不说,比不过……”冷青翼丝毫不为所动,那些难听的字眼和嫌恶,宛若未觉,“为何不说,这些根本统统比不过儿女情长?殿下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命抵命了么?那么便告诉在下一句比不过,在下二话不说,立刻就走!”
“你!”赫连戗穹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因为……两者对殿下来说,都太过重要,没有谁能比得过谁。”冷青翼依旧安安静静跪伏在地上,这般分明低人一等的姿态,却偏偏生出万般傲气,“在下斗胆猜度,殿下这玉石俱焚之法,用自己一命,换南宫月虹和小怡,同时换回那与二王子暗中勾结的中原人讯息,便还得起心爱之人,也对得住一族子民,是否?”
“不是……”赫连戗穹垂眸,手指微曲,按着侧腹,“本王已下了决心,只要救人,其余统统不管!”
“若是……”稍稍的停顿后,冷青翼继续说着:“若是殿下去了,对方以南宫月虹之命相胁,殿下当如何?要什么给什么?!”
“本王做了这样的决定,便是弃了身份,那么能给的,只这一条命,本就是欠着月虹的,给了又如何?”赫连戗穹向前几步,走到冷青翼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公子,若你能说的只有这些,那么不必多言,本王心意已决!”
“当年……”冷青翼身子猛然一震,又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当年殿下面对南宫月虹的哀求时,是不是也一句心意已决?然后眼睁睁看着暖暖,为国捐躯矢石间?”
“你好大的胆子!!”随着一声呼喝,赫连戗穹被人踩踏在最为忌讳之处,狂怒暴躁之下,竟是抬起一脚,踹在冷青翼微微颤抖的肩膀之上,冷青翼一声闷哼,彻底倒了下去,“这是本王忌讳!塔达努没和你说吗?!就凭你这句话,本王便能立刻斩了你!”
“所以……咳咳……殿下并没有心意已决……”冷青翼试着撑起身子,几次努力后,终是再次跪伏起来,依旧垂着头,掩着面目,看着又是狼狈了几分,可那话语间仍是不知好歹,不求饶不退缩,“殿下还是殿下,不过累了倦了乏了……也想要任性一回,荒唐一回……那些压在心口的,太苦,苦不堪言,无人知晓理会……不许别人提来……自己却是每日以鸠毒提醒自己不要忘却……殿下,眼下南宫月虹尚会说‘错过一时,或者就是一世’,可若殿下再次一意孤行,舍了民族大义,毙命于南宫月虹面前,在下敢说,以那南宫月虹的刚烈性子,定然不是一世,而是生生世世再不会原谅殿下!如此地狱黄泉,两缕孤魂兜兜转转,再不相遇……”
“……”赫连戗穹以袖掩口,身子踉跄而退,退到桌椅边,颓然坐下,本性非烈,这些话语下来,情绪已是平复许多,袖口上又沾染了熟悉的红,眸子里满是落寞,“眼下已是僵局,对方抓住要害,除了本王亲去,无他法解救人质……难道还要本王再次眼睁睁看着,与五年前相同之事……”
“人,一定要救……但不是明日。”冷青翼隐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松懈,唇角也勾起笑容,终是过了第一关。“事有巧合,当真太巧……那日,阿罕护送南宫月虹和小怡途中遇袭,本是击退了对方,可偏偏阿罕受小怡之托,原路返回,是道义使然……见到有人闯入红釉小筑,带走了在下,那些人,是景阳王府的人……这或许是个巧合,在下当时以为是景王爷得了消息,找到了在下藏匿之处,现在看来,便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话不必多说,已然到位。
“没有证据,不足以说任何事,在下也非三头六臂之神人,不可能一语道破纷繁复杂的关系,殿下要给在下时间……可是,南宫月虹和小怡,等不起。”冷青翼继续说着,思路清楚缜密,无任何破绽,“对方尚不敢伤人,除了对殿下有所图谋,多少也要顾及右相……即便两人已是断了父女关系,但血亲仍在,所以殿下暂时可以宽心……明日之约,必须要有人去……阿罕去,阿罕易容成殿下去,要做的事不是救人,而是见到人……见到人,跟踪而至关押之地……”
“可本王与阿罕身形不似。”赫连戗穹顺着冷青翼思路去想,便像是眼前豁然开朗,柳暗花明。
“正主绝不可能出面,小喽啰哪有机会见过殿下本人?最多不过画像……”冷青翼像是不想再多说,又或者是累了乏了,不愿再多说,“想必殿下已是明了在下意思。”
“……”赫连戗穹渐渐平静,看着眼前之人,心下又有了另一番评价。
屋子里静了下来,直到一双精致布靴再次来到眼前,赫连戗穹弯了腰伸了手,扶着冷青翼起身,“冷公子,多有得罪,还请……”
话说不下去,只因地面一滩深红血迹,被扶起的人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脸颊一道红痕,唇角血迹斑斑,胃腹间立着四根银针,虽不知何用,但定是强止伤情无疑,难怪分明伤重病疴,却全然不见颓势,咄咄逼人的势头锐然夺目。
“殿下言重了……”冷青翼吃力地笑了笑,努力稳住身形,“殿下宅心仁厚,是部落之福……在下竭力而为,却也是有求于人……那么,如今在下可好向塔达努将军交代了……”
“你们十日之约,已有听闻,本王心有敬佩。”赫连戗穹面上不掩羞愧,“冷公子劳心劳力,本王还要拳脚相待……”
“在下冒犯……殿下又何必自责……”冷青翼推开了赫连戗穹的搀扶,勉力作揖,“夜已深,殿下尚需部署……在下就不打扰了。”
“……”赫连戗穹收回手来,也不婆妈勉强,还冷青翼坚强独立,“休息一夜吧。”
“好。”冷青翼吃力缓行,推门而出,唇角一抹笑意,心中对赫连戗穹一番赞叹,有王若此,真正百姓之福。
风雨中,阿罕仍是站着,等着。
看着冷青翼出来,上前为他撑开了伞,想要去扶,半途还是收了手。
“扶我……去莫无的房里……”那一脚带着怒气和内力,也不知道左肩的骨头断了没,只觉生疼生疼,那胃腹间止痛的银针,之前倒地虽是下意识地让开,但仍是无可避免刺穴更深一寸,渐渐失了效用,此时更是收了去,免得碍事,“疼得厉害……怕是再逞能……也走不到……”
“冷兄……小冷……”阿罕扶住冷青翼,感受着他因疼痛不适而不能抑制的颤抖,说不出半个字来。
“没事……”冷青翼笑着,像是今夜该有的月光,“我就是去看看……塔达努将军有没有……守约……”
第六十六回:五里云雾
莫无的门口守着小厮,屋内有婢女,赛华佗正欲离开。一切井然有序,热炉正暖,熏香淡淡,莫无仰躺于床上,锦被盖着,面上清爽,发丝整齐,一旁婢女正在收拾沾血的布条秽物,待婢女离开,屋子里整洁不染。
“小兄弟,你来了?”赛华佗正在收拾他的药箱,抬头见了被阿罕搀扶进来的冷青翼,微微皱眉,“你做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刺穴止疼……左肩挨了一脚……”冷青翼已是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喘息间,被阿罕扶到桌边坐下,便用着拳头深深抵进胃腹里,额际冷汗层层而出,胃里犹如插入一柄钝刀,来回拉扯,一刻不停,刀锋磨砺着血肉,除了疼,还觉得恶心,翻涌的腥气一阵一阵,来时路上已是呕了两次血,赶紧拿了赛华佗的药吃了一粒,想来也和药效过了有些关联,“无碍……已服了……药物……”
“真是自找的!刺穴止疼,穴位受损,只会伤上加伤,我来看看肩膀……”赛华佗上前,褪开冷青翼作肩衣物,眼前肌肤一片紫红,几处拿捏,还好骨头未断,随手覆了药物,整了衣物,赛华佗在药箱里翻了翻,拿出一粒淡黄色散着清香的药物,递到冷青翼面前,“止疼用的,这世上被活活疼死的,也不稀奇,还有,这脸上的伤又是哪里来的?”
“无碍……”冷青翼不接,摇了摇头,勉力笑着,说道:“赛先生……药物金贵……在下……已无可交换之物……”
“先记着,将来让床上那人来还。”赛华佗笑眯眯,一脸褶子纹路,早就心有盘算,半点不吃亏,“有一株珍贵药材在七绝崖半壁间,让那人为我摘来便成。”
“这……倒是简单……”冷青翼伸手接过药物,想也未想,便吃了下去,只待药效发挥,“赛先生……要走……可有交代在下……”
“老朽一把老骨头,休息不够自是不行,床上的让他睡着就成,你若无事,也去睡着,你若倒了,老朽无银两可赚,床上之人也无法治愈,三思。”赛华佗背上药箱,拉过阿罕一起向门外走去,“小兄弟,你这一身伤也没好,和老朽回屋子。”
“不,赛先生,阿罕是请赛先生去看看殿下的……”阿罕虽是担心冷青翼,但仍是随着赛华佗走了出去,话语声渐行渐远,冷青翼早已无心多管,无力地趴伏在桌面,耐着疼痛,看着床上的人。
“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忙碌一阵的婢女,行礼于冷青翼面前,看起来也疲乏得很。
“没了……回去歇着吧……”冷青翼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赛华佗的药果然神奇,眼下不消半刻,绞痛已是去了许多,只隐隐闷痛,头晕目眩,想来脸色定是差得吓人。
“公子……多多保重。”婢女脸上微红,冷青翼和莫无闯阵的事情已在谷中传开,下人们各个说得吐沫横飞,而她时来运转,被安排过来服侍,见两人俊逸容貌,早已乐开了怀。
“谢谢……”冷青翼轻笑,像是见到了那些个曾经服侍过他的婢女,如此笑容关心,偏偏落得个惨死下场……
景阳……
“那奴婢不打扰公子休息……”婢女匆匆行礼离开,见得如此绝色笑颜,若不离开,大约会昏倒在当场吧。
门关上,一室安静。
惊心动魄,生死一线,辛苦支撑,狼狈不堪的一天,眼见着,就要过去了。
冷青翼微微弯着腰,走到莫无床侧,坐下,也不看莫无,而是看着桌上的烛火发呆。
“……你睡得倒好,我就快累死了……”
“恩……累得不想再动弹……”
“咳咳……这床……看上去不错……而且也挺宽的……”
“……”
“以后每晚都让我抱着睡……什么的……也不能说忘了……”
“好吧……反正,我也懒得再动弹了……”
冷青翼脸颊通红,也不知是高热还是什么,吃力地起身到桌前,灭了烛火,又挪到床边,脱了鞋袜外衣,小心翼翼钻进软被里,靠在莫无身侧,尽量不去碰莫无身上那些包扎妥当的伤处。躺下方觉浑身叫嚣的不适,酸痛难当,脑中斗争一番,拉过了莫无的手,按压在自己胃腹之上,半张脸遮在被子下不敢探出,一双眸子已经笑成了半月形。
“真暖……”
“你上辈子……大约是个暖炉……”
“其实我还好,不累的……见你孤伶伶躺着……想陪陪你而已……你别担心……”
“明日得起早些……被人看到可不好……”
“对了……门锁了没……算了……乏了,随它去吧……”
“莫无……快点好起来……”
模模糊糊,喃喃自语之后,冷青翼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抵抗,昏昏睡去,惨白的脸上,分明满是憔悴,却带着淡淡的笑容,万般满足。
先前的犀利全然不见,只余虚软无力。那孱弱的肩膀,撑起的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重量。
莫无躺在他的身侧,面色好了些许,无知无觉,不见半分柔和,冷漠模样。
却也是,冷青翼喜爱的模样,支撑着他,毅然不倒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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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顺利,阿罕顺利易容成了赫连戗穹,见到了红姑姑和小怡,一番迂回后,约定五日再见,以象征王子身份的玉扳指交换。隐卫在暗处跟着,今日早间回来,摸清了关人之处。
无惊无险,太顺利,反而不是好事。
昨日阿罕走后,冷青翼与殿下交谈两个时辰,后又向塔达努请教了几个问题,再来便是独坐屋中无人打扰,直至阿罕顺利归来,又是一番询问交谈,案前执笔,到了寅时,这才去了莫无屋子看?4 矗匠绞保氯死幢ㄒ拦槔矗闫鹆松恚胍兰嗣妗?br /> 如今,已是午时,冷青翼坐在桌边,已坐了三个时辰,殿下来过,阿罕来过,隐卫也来过。不同的人,不同的对话,桌上的东西越堆越多,头绪也越来越多,冷青翼隐在桌面下的手压着胃里,也是越压越深,只面色不变,与人交谈,越谈越惊心,如今隐卫离去,冷青翼看了眼搁在椅子上早已冷了的膳食,胃里本就翻腾,哪有半点食欲。
一日里,只吃了早上一顿,还都吐了,如今却也不觉得饿。
拿过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温热茶水,像是安抚了一些胃里不适,继续拿了书册来看,玁狁部落所有渊源族规,二王子赫连若卜的种种,五年前的叛乱,五年来各个势力情况……一切看起来清楚明白,却又莫名透着古怪。
古怪的,就是太清楚明白。
所有的一切,都直指赫连若卜,便像是那恶名昭彰,丝毫不知避讳,兴风作浪,坏事做尽……可若是如此,可汗为何坐视不理?护短?或者有什么把柄……
所有一切看似清楚的东西,其实乱成一团,冷青翼揉了揉额际,撑着桌子站起来,想要去院落里走走,理理混沌意识。屋子里很静,只听得冷青翼脚下铁链擦地的声音,倒也听得习惯了,虚软的身子半拖半就,踉踉跄跄走到门边,门推开,心中悚然一惊!
本该明亮怡人的屋外,唐突地立着一个高大黑影,遮去了所有难得的冬日暖阳,抽气般的诡异笑容,回荡在耳边,恶臭阵阵,冷青翼下意识地仰头而望,鬼一般的脸,惨白青紫狰狞扭曲,眼前一片红光,一击重拳捣进了身子里,身体窝起后飞,撞在了墙上,颓然下倒,却被一把拎住了衣领前襟,摁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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