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传说中，神、人、魔三界的出现，人是基础，魔是原因，神是因魔而存在的。没有魔，便没有神。”
白墨听完整个故事，拂掉书页上落上的花瓣，才抬起眼来望着他，道：“说神的出现是源于对魔的恐惧和逃避，你的胆子倒是大。”
“又不是我说的。”解千愁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他问：“尊上以为，神与魔的出现，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什么？互相权衡、互相制约？或许神界之人认为魔界的存在是为了警醒世人吧，警告他们不要踏上不归路；而魔界呢，或许认为神界的存在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笑话。然而白墨觉得，若是自己创造了这个世界的话，神和魔代表的应该是人性的两面才对，一个冷静自持，一个傲慢洒脱。谁都无法断论哪一个才是对的，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只是大多人都无法活得那样极端，取两者中间值，中庸地活着。
“万物存在，必有其因。”白墨道，“你我，都不过是万物之一，又怎能下论断？”
“唔——”解千愁咧开嘴，压低了声音，“尊上，不认为魔界是恶，应该被消灭吗？”
白墨斜眼看他，没再回答。
魔界的存在不是恶，恶，从来都是在心里滋生的。
“我听他们说，神魔渊涧上的封印似乎正在被破坏。大家都在担心，万年前的神魔之战又要重演。”
解千愁望着白墨，“尊上，是真的吗？”
白墨抬眸看着对方俊朗的眉眼。“你怕么？”
“我可不怕。”解千愁闻言笑起来，“我虽然挂在神籍，但就是个酿酒的，即便这次——”他止了话头，随后叹了叹气道：“想必也不会怎么样。”
这人倒是心宽。白墨心道。只是……他微微握紧了手掌。只是，若真灭世，谁又能躲得过去呢？
☆、荷包蟹肉
很多年后，人间提起传说中的这一天时，依然会用四个字来形容。
惊天的一声巨响后，天空很快被夜幕般的黑色笼罩。红色的闪电一道又一道地劈落下来，熊熊的大火在人界各处肆虐。无数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已丧生。
“师尊！”整座清灵山都在摇晃。凌毅跑到城门口抱拳高声道。
清灵城掌门焦急的回过身：“怎么样了？”
“回师尊，山下全都乱了，到处都有死伤，却不知道这场天灾因何而来。”
“云缈峰上可有指示？”
“没有。”凌毅道，“墨白尊上没有回来，原先镇守的那位尊者也不在，不知去向哪里了。”
凌掌门闻言抬头望向黑压压的天空，看着上头闪现的红色闪电，沉声道：“看来，是天界，乱了啊……”
——————
白墨的闭关是被渡公焦急的传音强行打断的。
“尊主！神魔渊涧，被冲破了！”
白墨猛的睁开眼。
“情况如何？”
渡公躬身，视线落在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的鞋面。“魔界重兵已经攻到了南天门外！”
白墨双眼一眯。终归是来了。
“走！”
——————
神界南天门外。
一黑一红两抹身影站在黑压压的魔兵之前，望着对面列队整齐的天兵。
“呵，这一片白色，还真晃人眼睛啊。”魔尊对身边那人道，“这次要怎样比试？”
宽大的红色长袍猎猎作响，乌黑的发丝拂过皎洁的俊美脸庞更添鬼魅。万俟凛用血红的竖瞳望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天兵阵列，挑起嘴角，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淬着冰：“有多少算多少。”
“这可没意思。”魔尊嗤之以鼻，“要打，我就要跟最厉害的打。虾兵蟹将有什么用。”
万俟凛斜他一眼，“好，就依你。”
“万俟。”慕潇上前一步，凑近万俟凛耳边，“他不在。”
不在？万俟凛的视线扫过对面在场的众神，眼底一凛。我就不信，众神全灭之时，你还会不出现。
师兄。
天界众神无一会想到魔军的进攻速度会如此之快。从天帝接到通知之时，他们甚至都还没想好派谁领兵如何应对，魔界众兵就已经攻到了南天门外。
若不是之前已有防备，令战神带重兵镇守在此，恐怕南天门都已失守。
“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帝问道。
原先负责镇守渊域的守将身上带伤，闻言屈膝跪下回道：“回天帝，魔界此次来势汹汹，我等不敌，只能退守至此请求支援。”
“多日前便已预料到这一天，也早早做了安排，怎么还会溃败至此？”西王母也甚是不解。
“回西王母娘娘，此次魔族之中，有一人的魔力太强，小神带兵根本无法抵挡！”
天帝朝对面望过去，目光锁在穿着红衣的人身上。“便是魔尊身边那人？”
“是。”
天帝没有再问。他只对战神道：“尔等在此，必死守南天门！”
战神屈膝抱拳：“小神领命！”
天帝又对西王母道：“此次要有劳王母一道抗敌了。”
“天帝说哪里话。守护天界，原就是我等分内之事。”西王母看向对面已经蠢蠢欲动的魔兵，除了魔尊和那红衣人，还有许多魔力不低的魔。“只是此次，怕是不好对付。”
“墨白呢？”天帝面色凝重地问道。
“已经去禀告了。”南宫樱雪回答，“想必尊上很快便能赶到。”
万俟凛闲闲地看着天兵之前的几个身影。“站在最前面的几人，是天帝、天界战神和上古老神西王母，估计也是他们如今最强的战力了。”他转头看向魔尊，“你挑哪个？”
“自然是天帝了！”话音一落，魔尊便“唰”的展开他那一双漆黑的羽翼朝对面冲了过去。
万俟凛嘴角一挑，足尖一点飞快地追上。
魔兵见此情形全都兴奋地嘶吼着涌了上去。
天帝和战神见状神色一凛，飞身迎战。
万俟凛接下战神劈下来的一剑，冷冷地想道：师兄，在这种情况下，你还不现身吗？
——————
白墨几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死伤无数。
天界的战力毕竟不如倾巢而来的魔族，渐渐处于劣势。
裂地兽小黑的魔力是随着万俟凛的魔力增长的。在魔界的小打小闹它都不能过瘾，此时像是发了狂一样撞击冲上来的天兵，钢鞭般的尾巴一扫就是一片。
渡公、四侍女和早先到天界的牡丹妖神没等白墨下令就已经飞身下去应战。
南宫樱雪一人对付慕潇有些吃力，不敌之际有人替她接下了慕潇的攻势。她回身，发现是之前在云缈峰上见到过的妖神牡丹。
“是你！”慕潇见到牡丹不由皱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朝远处望过去。
“墨白尊上！墨白尊上他们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却像是一针强心剂一般，天兵们忽然士气大振。
“墨白！”
渡公和弄绿已经替下了天帝迎战魔尊。天帝回来站在白墨身边，松了一口气唤道。
白墨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将神力聚在双手掌心，猛然朝前推了出去。绕过第一批天兵攻过来的魔兵被击中，瞬间灰飞烟灭。
“去吧，离陌离洛。”
离陌和离洛早在看到小黑那庞大的身躯时就已经兴奋地刨起了爪子，此时听见白墨的命令，立即朝它跃了过去。
他来了！
正和战神打得不可开交的万俟凛看到一跃到了裂地兽跟前的两抹雪亮影子的时候眸中忽的亮了。一掌击中战神的剑，在翻身的空当他往远处望过去。
——师兄！
笑容还没在脸上扬起，却听到看到白墨动作的天兵振奋地喊道：“奚墨白！第一上神！奚墨白！”
万俟凛的表情倏地僵住了。
奚墨白……神界第一上神，奚墨白？
白墨望着远处那抹嫣红的身影。浓烈的红色，炽热又惊心动魄。那人爱穿蓝色，温润如水；然而这样如血般的红色，才与他的疯狂相称，称得上他想要毁灭世界的疯狂。
万俟。
“万俟大人！”
战神的剑刃险险地划过万俟凛的发尾，替万俟凛接下这一招的幻姬高声唤道。
万俟凛怔怔地看着傲立在南天门前的那个雪白的身影，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奚墨白……白墨，奚墨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的放声大笑起来。“好个白墨、奚墨白！我竟然这么傻，竟然这么傻，呵，呵呵……”
猜到了他是神，知道了他是云缈峰上的上神，可却从未将这两个人往一处想！这两个名字不过只是颠倒了一下字的位子而已，可他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白墨，就是天界的第一上神，打赢了万年前神魔之战的，奚墨白！
目光骤然变冷，他猛然朝白墨冲了过去。包裹在周身的魔力如同利刃，接触到的人尽数被切断身躯。
“这人交给我！”眼见万俟凛朝白墨冲去，魔尊闪过渡公和弄绿的纠缠追了上去。
——神界第一上神啊，可不能便宜了万俟凛。
“不好！”
“尊主！”
战神和渡公弄绿也瞬时追上去阻止。
“滚！”见魔尊跟了上来，万俟凛一掌挥了过去。
魔尊回身躲开。
“你——！”
“他是我的。”万俟凛盯着他冷道。
万俟凛挥过去的一掌成功地让魔尊被追上来的三人缠上了。魔尊一人接着战神、渡公、弄绿三人的攻击，狠狠咬牙：算你狠！
“这里交给我。”
看着万俟凛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对方眼中的恨意和狠意都清晰地落入他的眼里，白墨对天帝和西王母道了一声，然后骤然飞身迎了上去。
“轰！”
神力和魔力在空中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白墨皱眉看着面前狠狠盯着自己的万俟凛，冷冷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万俟凛一动不动地盯着白墨的脸，冰凉的恨意在他心里疯狂滋长。双手紧了又紧，半晌后他才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可算找到你了，白兄——奚墨白。”
白墨眉头一皱，动了动双唇却没回答。他只问：“你今日来，是否决计要挑起六界大乱？”
“又有何不可？”万俟凛冷笑，“况且白兄应该很清楚，我究竟为何而来。”
白墨闻言又是一噎。
“退兵回去，我可以不予追究。”
“那你会跟我一起走吗？”万俟凛道，“你知道的，我只要你。”
“万俟凛！”
“白兄，我只要你！”
“够了！”白墨的眼里盛满了失望。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万俟凛这次必然是抱着两败俱伤的决心攻上来的；他更清楚在万俟凛心里所谓苍生32 所谓六界都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万俟凛的坚持，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却想要努力守护一下这个世界。
事到如今，这场大战，避无可避。既然他和万俟凛分属敌对阵营，那么，他就一定拼尽全力，即便逃不过必死的结局。
最后一次，他想跟命运、跟剧情做一次较量！
白墨合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锁在了心底。
——抱歉了，万俟凛。
下一秒，白墨就出掌朝万俟凛打过去。
万俟凛瞳孔一缩飞身后退，运起法力伸手格挡。他死死扣住白墨的手腕，盯住他的眼睛：“你真的要杀我？”
白墨的回答是再一次出手击向他的胸口。
万俟凛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熄灭了。他猛然翻身远离，下定了决心一般狠狠地回过去一击。
强劲的魔力凝聚成一把大剑的形状朝白墨刺过去，被魔气波及到的天兵皆被震飞。白墨目光一凛，神力在身前支出坚实的屏障。大剑的剑锋撞上屏障，伴随着飞溅的光亮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万俟凛见状右手猛的往前一推。只见抵在屏障上的大剑又往前进了几分，白墨支出的屏障一寸寸碎裂开来。
白墨手上不停，趁这一刻出手成爪，在剑刃穿透屏障之际猛然抓住剑锋。神力自掌心而出贯穿整把剑身。下一刻，便见整把大剑轰然崩塌。
看到了这一幕的天神们纷纷松了口气。
万俟凛挑唇冷笑。
只见一眨眼的工夫，那碎裂的剑身忽然变幻成了一根根丝线环绕在了白墨身边，然后迅速地聚拢凝成一个球型，将白墨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进去并且逐渐缩小。
“墨白尊上！”
万俟凛飞身冲过去，掌中升起炽烈的火焰掷向包裹住白墨的那个魔力凝成的球，瞬间球体便被冲天的大火覆盖。
“墨白……”天帝和西王母面色沉重地看着远处上空的火球，担忧地握紧了双手。
就在众人为白墨捏了把汗的时候，火球中央突然闪现出了几点白光，随后整个火球骤然炸了开来。刺目的白光中，一个身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出，手中握着一团同样耀眼的白光。
白墨飞身到万俟凛跟前，用上了十成的神力击了过去。
威力巨大的纯白光束如同洪流顷刻之间将万俟凛淹没，连带着无数的魔兵都在这上古的神力中怪叫着湮灭。整个天空都笼罩在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的刺目光亮之中。
“万俟——唔！”被漫开来的神力伤到的慕潇不由吐出一口鲜血。他飞快地退开数丈之远，望向奔流的神力光束的中央。
白墨依然不曾放松警惕，微微喘着粗气盯着身前耀眼的光束。
——万俟凛……
一个小黑点出现在光束之中。
白墨瞳孔倏地一紧，戒备地握紧双手。
“白兄以为，这就能杀了我吗？”
白墨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秒，墨发红衣的身影就已近在咫尺。他的瞳孔倒映着对方写满决绝与狠辣的脸。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白墨挡下万俟凛拍向他面门的手掌时，万俟凛的另一只聚满了魔力的手已经打在了他的腰侧。
“尊主——！”
“墨白——！”
☆、红烧鱼唇
白墨撤回到南天门前。万俟凛的魔力正从他被打中的腰侧漫开来，他的嘴角忍不住渗出一丝鲜血。
这一战，终归是他败了……
万俟凛周身还缠绕着白墨的神力，锋利得如同刀片在他身体和脸颊划出一道道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万俟凛吸收转化。
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强行吸收了白墨攻击中带着的霸道的神力，几乎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万俟凛体内的力量在冲撞、暴走。
鼓胀的衣袍在空中张扬，万俟凛用他猩红的眼睛盯着白墨，冷道：“你伤我的，方才就算还给你了，白兄。”
所有在你这里受的伤，在刚刚这一击中，全都两清了。
除了慕潇、渡公等知情者，其他神、魔听到万俟凛对白墨说的话都愣了愣——他们之前便相识吗？
白墨用神力压制住窜进体内的那股魔力，用冰冷的视线回望着万俟凛。
——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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