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生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庆叔那边总不可能一直避着,男子汉大丈夫,有啥抹不开脸面的。”
朱大生瞅了瞅张小花,知道这俏媳妇儿是长青老婆,估摸就是她将自个儿骗回屯里的罪魁祸首,瞧她面容和善,生不出厌恶。
“我要是回家,我估计我娘也不认我,我爹不打死我算下手轻了。”朱大生踌躇说道,“里正叔,不是我说,咱们岛上穷旮旯的,就算死守在这里也顶多图个活着,岛上过冬还得死好几个人,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就是想出去闯闯……”
里正忍不住用拐杖戳了他一下,吹着胡子说道:“你瞧咱们这儿还跟以前一样?咱们屯里别说死了,就是饿着冻着的人都没了!”
朱大生倒是稍稍注意到了,进村的时候他就发觉屯里有些不同了。
许多田地都种上了庄稼,每家每户都有菜畦,养了些鸡鸭,早就不似以前那般死气沉沉,刚过冬,有人家正在修葺屋顶,多盖几层茅草。朱大生见到一些人忙活,也不知忙活些啥,还有那些妇女,手里头在做活计,一边还说说笑笑唠嗑。
印象中,野猪岛可不是这样!
那时候没啥田地,大家一个个饿得病怏怏的,哪有时间唠嗑聊家常,男人要么打渔要么进山打猎才能吃到肉,还有一些游手好闲的成天趟炕上混吃等死,有老人的人家几乎都是破破烂烂的,过个冬不知道死多少个。
现在一改以前的颓败,变得欣欣向荣了!
“诶?”朱大生奇怪地问道,“衙门改了对咱们岛上的政策么?”
“官府怎么下政策是一回事,咱们也有咱们的对策,小花说得对,就算老天爷要咱们饿死,那也得争它几天命不是?小花领着咱们野猪岛的人,筹划了不少赚钱的活儿,虽然刚起步,但是野猪岛俨然衣食无忧,过得是紧巴巴了点儿,但咱们有了盼头啊!”
说起来里正都有些感慨,朱大生听得不敢置信,可眼见为实,野猪岛早就不是以前的风貌了。
“我……我我去给爹娘赔罪去!”
朱大生磕磕巴巴地下定决心,他心里头还是有些牵挂二老的,就算被老头子揍一顿,那也无妨。张小花和长青没跟去凑热闹,庆婶子一直惦记儿子,他能让庆叔把朱大生打死?吵吵闹闹一顿倒少不了,一家人的事总归没有隔夜仇。
把燕四那群混混打发走,长青便领着岛上一些汉子去开垦地了。
不光要种庄稼,张小花准备移栽一些果树果藤啥的,需要一些田地。还有一些地方开始盖房子,主要是盖猪圈,做鸡鸭笼舍,还有香獐子栏,鹿栏啥的,过冬的时候庆叔领队从山上抓了不少活物,都准备圈养起来,规模大了,总不能老扔庆叔的猪栏里,早就?9 凡幌铝恕?br /> 从山上采石,抹泥添瓦,这个春天那些老爷们儿可都有活干,一个个白天累死累活,还兴致冲冲的,女人们在家干活也更勤快,毕竟老爷们儿现在出活都能领到不少工钱,都有了动力,关键是各种兽栏一旦建好开始盈利了,他们都是股东能分红啊!
“小花,我瞅你一天到晚瞎折腾,不累嘛?”
武老头暂借张小花家,见所有人忙活来忙活去,他反倒成了最闲的人,有些坐不住了,成天嚷嚷着要跟庆叔进山,又说要跟鱼把头去下海。
“她那劲头就是不睡觉都不累!”
长青插嘴说道,他可从没见过张小花喊累过,说起来也奇怪,自打她淹水醒来了,无病无灾的,连次受寒都没有,身体好得紧,他省了不少心。
“谁说不累?我这腰酸背疼的……”张小花叉着腰耍赖道,“哎哟哎哟,你看我这老腰,快帮我揉揉!今儿晚饭你做!”
长青在她腰上掐她痒痒肉,说道:“只要你不怕吃不下!”
“还是算了吧。”
他的厨艺,就是扔给孙大圣都不吃!张小花嫌弃地撇嘴。
“你瞅瞅,嫁给这样的男人真是造孽,不懂疼媳妇儿,我这浑身都疼,还得伺候他,珠瑛,你以后要嫁人,可要嫁一个贴心的,最好是当大官的,有钱有势,你就在家做个富太太,让人端茶倒水伺候,可别像我,嫁个家里头穷得叮当响的,后悔死我了……”
珠瑛有点羞涩,大姑娘家家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小花嫂子可真会取笑人,偏无拘无束的,夫妻俩真让人羡慕。
这些日子,武珠瑛对野猪岛有些改观,尤其是长青和张小花,成日斗嘴的,却不见他们真红脸,但要是说让她嫁给一个农夫泥腿子,那日子真是暗无天日,她可没想过。
“小花,你可别逗她,这丫头心气儿高,丫头,帮你娘和小花嫂子打下手,女儿家别连生火做饭都不会。”
武老头当然知道自个儿女儿是什么性子,以前在京城,珠瑛自然是娇生惯养的,武老头常年不在家也不管这么多,他出身将门,还是不希望自家儿女太娇气,舍了京城的荣华富贵,跑到野猪岛来过生活,对女儿的要求也严苛了一些,珠瑛在京城当然是从未闻过烟火气。
张小花和武大娘张罗起晚饭,珠瑛纤纤玉指的插不上手,张小花让她摘摘菜,洗洗萝卜好跟武老头交差。
炖了一锅腊肉萝卜,炒了四个小菜,天色晚了两家人围坐在炕头吃起来。
这腊肉还是之前留下来的熏野猪肉,野猪肉肥肉不多,瘦肉紧实,有嚼头,做肉干也好,炒着也好都有些硬,炖萝卜却是最佳搭配,放点米醋能炖得爽滑,肉质弹牙也能让老人都嚼得动,而且腊肉本就越嚼越香,一伙人吃得直冒汗。
珠瑛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她甚少像这般,围着一个大锅子,五六口人大吃大喝,刚开始她还小家碧玉地夹菜,慢慢的也跟张小花一样大口肉汤喝着,觉得有种放肆的爽快。
期间还有只毛猴子窜进加来讨骨头吃,它一手拎一只骨棒棒,嘴里还咬着一根排骨,左摇右摆地跟喝醉酒一般出门了。
张小花觉得有趣,打开窗户一看,这坏猴子原来是拎着几根骨头去逗狗了!
只见它拿着一根骨棒棒,蹲在篱笆上跟钓鱼似的,庆叔家的黑子在下头,舌头伸得老长,哈喇子都快流干了,蹦起来去咬骨头,坏猴子来来回回不让他咬着,急得黑子汪汪大叫,滑稽的场面让屋里头的人看着直笑。(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割鹿茸
清早,头一个敲响张小花家门的是庆婶子,后头还领着朱大生,看他倒霉模样估计是被庆老头揍得不轻,倒是庆婶子,看向朱大生的眼神依旧是疼爱,做母亲的都知道,孩子长多大,或者犯了什么事,母亲总不会怪罪。
“庆婶子,进来坐吧!”
“就不坐了,小花。”庆婶子有些忸怩说道,“谢谢你替我们二老把大生找回来,我听大生说了,如果不是你,他也没胆量回家。”
朱大生尴尬地笑了笑,他好歹是二十五六岁的汉子,被庆婶子当小孩一样,面上抹不开,只后悔自己做过的那些糊涂事,昨儿晚上被庆老头训得是不轻,但是庆婶子张罗起酒菜,他出门在外还从未吃得这么饱过,睡得也安稳,跟那没根的浮萍终于找到归属一般。
“误打误撞,大生哥早就有回家的念头,只是不敢而已,大生哥是吧?”
张小花给朱大生说几句好话,家和万事兴嘛,他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不过庆老头一看就是个犟驴子,估计一时半会没法原谅朱大生。
“我还没谢你呢,回头到我屋里来坐,你庆叔也有话要跟你说。”
张小花连连答允,她估摸着,庆婶子一来是致谢,二来估计是让张小花劝解一下庆叔,庆叔他们家在顶山脚下,周围没什么邻居,也就张小花和长青常去窜门,庆叔一家都把张小花当自己亲闺女了,至于长青,算个女婿吧。
“好咧,我今儿没什么事的话,就去找庆叔!”
庆婶子连忙点头,拉住张小花的袖子,她打心眼感激张小花,只是农妇拙嘴笨舌,说不出什么客气话,准备做一些张小花最爱吃的东西。
“小花,我领大生过来是想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活。”庆婶子祈求地说道,“他回家暂时没什么可干的,可不能再闲着,我寻思着你缺不缺人手?他什么活都能干,不怕脏不怕累,他要是嫌弃,你就告诉我,我让老头子修理他。
朱大生尴尬地挠脑袋,说道:“娘,瞧你说得,好像我忒不懂事似的,小花妹子,还得劳你多操心,给我安排安排,我们家没什么东西,这个你收下。”
朱大生张开手,张小花才看到是一颗碎银子,估计这还不是朱大生的存银,应该是庆老头还是庆婶子背地里给他的,张小花把银子推过去,没有收。
庆婶子脸色变了变,有些急切地说道:“小花,你别嫌弃少,这是大生的一点心意。”
“庆婶子,瞧您说得。”张小花佯怒说道,“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我不是嫌少,是咱们都不兴这一套,赶紧收起来吧,否则这事我可不管了啊!”
朱大生望了望庆婶子,悻悻地收回兜里。
“是这样的,咱们岛上合伙办作坊,是大家都出了银子的,我只是替大伙当家,就算你们不找我,我也得找你们帮手,现在兽栏建好了,可以把香獐子梅花鹿野猪都挪过去,庆叔家里早就放不下了,他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再说这么多活物,弄得你们家臭烘烘的。”
庆婶子笑道:“你庆叔可没喊累,成天兴致勃勃的,猪圈扫了一遍又一遍,你这一搬走,我觉着他都会舍不得!”
“那就让大生哥去管兽栏好了,回头还得安排几个人,大生哥能胜任吗?”
朱大生猛点头,高兴地说道:“我小时候就跟爹进山,打猎的活儿虽然没学到家,这些大牲口的习性却很了解,不懂的可以问家里老爷子嘛!这活我铁定能做好!”
“交给你们爷俩是最好不过的了,反正兽栏离你家近,省得跑来跑去。”
安置好了朱大生,也了却了庆婶子心里的忐忑,张小花先溜达去了王玉莲家,现在王玉莲主要负责针织这一块,她心灵手巧,一旦学会了的东西,做得比谁都精细,像张小花这样粗心大意的,根本没耐心也没那份细致。
“小花,这个月编了六十双手套,还有二十几双袜子,都收上来了搁这儿,你瞅瞅。”
王玉莲性子开朗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以前岛上风气不正,游手好闲的人多,现在几乎看不到了,王玉莲也敢窜窜门唠唠嗑了,而且她以前是孤家寡人,无依无靠,现在有了银钱收入,过得不用那般紧迫,眉头的愁容都淡了,也常见她笑意盈盈了。
“比我织得好多了……”
张小花有些惭愧,她仅仅知道织法而已,但是经常弄叉了,女红还是不如这群勤劳的妇女啊,王玉莲都开始织出花了,素色的手套她会织一两朵小花在上面,或是荷花或是桃花或是牡丹,总之看起来简约又素雅。
“这二十几双袜子我回头发给屯里头那些身子骨不好的老人妇女,至于手套,下回谁进城拿去刘三姐布庄卖就是了,我和老板娘已经讲好了价格。你也留一双袜子吧,冬天睡觉脚冷,你穿上会暖和很多。”
张小花却是不需要这些了,长青常年跟火炉子似的,她要是手冷,就塞他衣服里,晚上脚冷,就靠在长青腿上蹭热乎。
“好。”
王玉莲选了一双自己织的,心里十分欢喜。她一个月做的女红活能赚不少银钱,省着点花,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估计以后不愁吃喝不愁穿了。
“对了,玉莲姐,手套袜子这些可以不用织了。”
王玉莲听了这个消息,蹙起秀眉,她可就靠这个糊口,怎么说不织了就不织了呢?
“小花,这手套卖得不好吗?还是出什么问题了?”王玉莲忧心地问道。
“快开春了,这冬天的物什,一旦天气暖和了就不抢手了。”
张小花也在筹谋着,既然手套只在冬天抢手,但是四季都可以存活,她觉着,光是在清河县可能还市场太小,毕竟清河县都不富裕,张小花要想把生意做大,眼界绝不只能停留在清河县。
推广至整个江浙府,甚至全国都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些是后话,眼下得步步为营,不出任何纰漏。而且针织的事情也不急,都是年底的事情了。
王玉莲一听,脸色变得黯淡,低声说道:“你说得对……”
瞧王玉莲愁眉苦脸的,张小花笑道:“玉莲姐你也别着急,之所以先搁下此事,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忙不过来呢!鸡舍鸭圈那边也快盖好了,我准备去收一千只水鸭来喂,照顾鸡鸭是女人的活,咱们可有得忙咯。”
之所以不先弄鸡舍,是因为野猪岛地刚开垦,这是头一年种庄稼,还没收获之前,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当然不可能去买粮食喂鸡,而水鸭不同,可以自己找野食,野猪岛多得是泥滩浅水,再一天喂些麦麸谷壳就好养活。
张小花早就划清了一点,就是公私分明,屯里已经有不少户人家养鸡鸭,这些都是私人的,像王玉莲他们帮工做事,是有工钱的,由公中的钱扣,喂牲口买来的粮草也都是公中扣。
吃大锅饭会让人消极懈怠,公私分明就不同了。
“你的主意准没错,我把这话带给其他邻里姐妹。”
“好咧。”
张小花早就答应去找庆叔,拐个弯去了老猎人家,她也惦记着那些大牲口,护林队们进山几次,早就毫发无损带回许多新的大牲口,现在已有梅花鹿群越二十只,还不包括那些小奶毛子,野猪三十多只,香獐子也有十几只。
至于傻狍子,屯里头饿得紧的年代才打来吃,现在不愁吃喝也就不去捕猎了。
刚进庆叔家院门,张小花便见到猪圈已经空了,庆叔正指挥着,把大牲口全挪到新盖好的兽栏去,仅剩下几只梅花鹿,见到张小花跟看见亲人一样,跑过来蹭,张小花直躲,没办法,那些公鹿鹿角跟树杈子一般吓人。
“庆叔,这鹿角可以割了吧!”
“你不说我还想跟你说呢,鹿角一个月可以割一茬,不过咱们不用那么密,俩月一次吧!”
庆叔养这些大家伙,天天跟它们打交道,却是生出感情来了,庆叔心里不承认,自个儿一个老猎手能跟牲口有了感情,可是连张小花都能看出来,他照顾这些大家伙进食,成天给它们刷毛清理,没人的时候他还跟大家伙叨叨聊天。
说做就做,还是庆叔老练一些,他主刀,鹿角割下时,流了一些血,连鹿血都不要了,赶紧给它们抹药,保证它们不会染病化脓。
张小花有些着急问道:“都流血了,不疼吗?”
“我没沿着皮肉割,不会伤到的,鹿角就算不割,一年也会掉一次,跟咱们剪指甲似的,不会有大问题的。”
张小花抚摸着梅花鹿安抚,野猪岛谁都不想再过苦日子了,而山林大海都是他们的宝库,适度取用才是长久之计。圈养取鹿茸掏麝香,总比那些为了取一支鹿角,割一只象牙而屠戮山林涸泽而渔来得强。(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来者不善的史老爷
野猪岛地段偏僻,四周环海,出入也就野猪岛的居民,乃东南一片蛮荒之地。
晌午,各家各户已燃起炊烟,被海风一吹,消散在屋顶。离野猪岛不远的海面上,两条轮船正缓缓驶向小港湾,二层的大楼船,光是一层就比野猪岛的普通茅草屋大,四周挂着灯笼,端得是气派。
前面的楼船里头,有俩位老爷正坐在圆桌旁吃喝酒菜,另有一人站在一旁,服侍的是两个鲜丽清秀的侍女。
若张小花在这儿,能认出那站立在一旁的正是清河县大名鼎鼎的徐师爷。
连徐师爷都没有资格入座,那座上自然是清河县令了,吴县令对面是个更加雍容华贵的胖老爷,饶是县令穿着官服,在这胖老爷面前也如同野鸡碰孔雀,那绸缎金丝,那玉骨折扇,那硕大的扳指,无不彰显他的富贵。
“任老爷,前面就是野猪岛了。”
吴县令陪同,对胖老爷的语气竟是恭恭敬敬,丝毫不敢拿官威。
胖老爷眯了眯细眼睛,只嗯了一声算作回答,继续喝自己的酒,那两个侍女训练有素,一声不吭,动作神态都极其妥当。待楼船靠岸,上稳了踏板,胖老爷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