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卢晖抚上他的头发,“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
黎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调整身体面向着卢晖,没去看他的眼睛,而是示弱似的,将额头靠在他的下巴上。
“对不起。”黎旭说。
卢晖顿了顿,然后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柔声说道:“没关系。”
这样的距离和温度让两人都觉得很舒服,心意互通的感觉也让人愉悦。他们很难有这样的时候,没有了矛盾纠缠,没有了外界的干扰,单只剩下了两人之间简简单单的感情。
“你爸的骨灰,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这会儿说这个有点儿不合时宜,但是问题却迫在眉睫,急需适当的处理。
“我想火化掉,让他早点安息。”黎旭说,“待在那种冷冰冰的地方,过二十多年……”
“你爸的事,你母亲知道么?”卢晖又问,“用不用告诉她真相?”
“……”黎旭又把自己的鼻尖往卢晖颈窝里蹭了蹭,“她应该知道,她可能什么都知道。还是不要再告诉她了……”
他不想让她再面对一次那样的痛苦。
卢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很想问问黎旭,那关于他俩的事情,到底该不该和黎母说?如果说了,黎旭最后又会怎么选择?
“我和我父亲不一样。”黎旭像是猜透了他的想法,安抚道,“你不用担心。”
“唔。”卢晖点点头,“换做是我,我还真做不出把你做成标本的事来,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这种口不对心的样子,最可爱。”
黎旭:“……”
什么玩意儿。
黎旭最后还是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最近自己在准备案子,没有时间理会别的。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黎母没有怀疑,照旧担心了几句他的身体,问到他嗓子怎么这么沙哑?7 保栊窬退底约河械阈「忻埃獠坏帽皇淞思妇洹H啡献约旱墓远右蝗杖投颊#枘妇涂几栊袼狄凵旱那榭觥?br /> 黎旭时不时回应几句,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勾得旁边的卢晖忍不住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黎旭狠狠瞪他一眼,这货看起来还挺兴奋,又一口咬住黎旭用来推他的手。
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转,不管是困扰了黎旭很多年的谜团,还是他多年来都没什么波澜的感情世界,还有那些一直压在他身上的包袱。一切都将得到解决,他的生活也终于能够走上正轨。
“妈。”想到这儿,黎旭郑重地和母亲说了自己的决定,“等这次的事情忙完,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黎母笑着问:“什么事啊?现在不能说?”
“还是等见面以后我再好好地和您谈谈吧。”黎旭笑了笑,“电话里说不清楚。”
“怎么?”卢晖把弄着他的手指,问道,“你打算和伯母谈什么?”
“你希望我和她谈什么?”黎旭反问。
他以为卢晖会在这个问题上明知故问地纠缠,没皮没脸地开玩笑。可是卢晖没有,相反他的表情还很严肃。
“这件事咱们要规划好,不能草率就决定。”卢晖说,“你家的情况比我家的要更复杂,所以更不能随便就说出来,你妈肯定接受不了。”
到时候只会是两败俱伤,黎旭又是这种打碎门牙往肚子里吞的性子,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他最害怕的还是黎旭会为了家人而动摇。黎旭说自己和他那个短命的爹不一样,可卢晖心里就是没底。
这是常年累计下来的缺乏安全感,不是黎旭一句温柔的情话就能马上填补的。
“我一定要说。”黎旭反握住他的手,“就因为她是经历过背叛的人,我才不想继续骗她。迟早都要知道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不论结果,我不会后悔。”
以前的他缺乏勇气,现在的他需要往前走的勇气。
爱往往使人走进两个极端:或是不堪一击的脆弱,或是豁出一切的勇敢。
一月的天气正值寒风怒号。这是名符其实的冷冬,温度持续降低,给人一种就要熬不过去的错觉。
杨燕南的案子就在这种绝对冰冻的状态中进行。
半年内,“水泥尸案”几次翻盘,翻到现在已经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了——之前口口声声说请求法律给一个公正的父亲,其实是杀害自己儿子的真正凶手。
不仅如此,这个惯犯的恶行已经在不为人知的状态下荼毒了不少青年。
黎旭从业八年,打了大大小小上百场官司,这还是第一次自己以受害人的身份参与到审判中。
向和给他看了杨燕南的口供,里面记录了杨燕南第一次杀人的情况,和杀人的动机。
杨燕南仍然不承认这是凶杀,他说了一句让黎旭心尖儿发寒的话:他要离开我,我只好想办法留住他。
黎旭忍着反感的情绪继续看笔录,加上自己的理解和填充,这才完完整整地了解到了二十五年前的真相。
名义上说继续当朋友,但事实上,黎霆在结婚后就和杨燕南切断了一切联系。杨燕南不接受这个事实,明里去黎霆工作的地方骚扰,被黎霆再次拒绝后,开始了暗中的跟踪。
长达三年的时间,黎霆每天都能收到来自杨燕南的信,信中是他的照片,夹带着炙热的告白,还有一些近乎变态的占有宣言。
黎霆决心要搬离这儿,被杨燕南发现了他的意图,用各种手段胁迫他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在这个时候对杨燕南来说,黎霆是否还爱他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更喜欢这种暗中窥视掌握别人生活的快.感。
可黎霆还是找到机会逃跑了,带着妻儿在n市开始了新生活。很快杨燕南也追了过去,他扮成黎霆的旧友,刻意去接近黎霆的妻子林蓉。黎霆一边害怕被妻子发现过去的事情,一边又恐惧于杨燕南的阴魂不散。他舍不得现在这个完整的家,只好选择去向杨燕南求情,杨燕南提出要求,让他履行曾经的诺言去陪自己领养一个孩子。
黎霆答应了,同时在这一天,杨燕南强迫他和他发生了关系。黎霆心知自己背叛了婚姻,在痛苦中彷徨了数月,终于决定和林蓉离婚。他不愿意耽误一个无辜的女人,尤其他们还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他不能毁了他们。
黎霆把黎旭留给了林蓉。他和杨燕南去当地的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叫小男孩,给他取名叫启安。本来他打算做完这一切,就能够彻底和杨燕南脱离关系,然后默默地做前妻和儿子的守护者。
没想到杨燕南把他们那天晚上的事拍了视频,而且发给了黎霆的前妻。
事情完全乱了,林蓉像疯了一样,马上带着黎旭离开了n市。而黎霆,他甚至不知道林蓉得知了真相,完全被杨燕南囚禁了起来。
这场□□也长达整整半年,黎霆试图逃跑,杨燕南就用毒.品来挽留他(从哪儿搞来的毒.品笔录里没有交代)。偶尔恢复神智的黎霆会自杀,杨燕南阻止了很多次,最后失去了耐性,亲手结果了他。
黎霆的尸检报告上说,死者死于窒息,也就是被活活掐死的。
难怪杨燕南会说表情痛苦的尸体不够好,也许黎霆临死时的痛苦和挣扎至今是他血迹斑斑的犯罪史上的一桩憾事。
笔录里只字未提邢如雷和他的酒吧。被问到他在那儿的经历和消费时,杨燕南也是缄口不言。
向和拉侥幸得了一命的吴凯和杨燕南对峙,杨燕南居然还能笑着说:“他以为说你们的意思做就会活命,爱怎么乱说都是他的事,我是一个要死的人,我有什么可隐瞒?”
他们都心知肚明,邢如雷和这些逃不了干系,但是这个人居然有能力把自己整个都洗白,还让杨燕南这样的恶棍为他守口如瓶。不得不说他确实非常有本事,难怪卢晖会说向和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该黎旭操心的了。他沉浸在父亲死亡的过程里,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他的父亲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甚至不算是个好人。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有软肋,胆小怕事,没有抗争的勇气。
在杨燕南被宣判死刑的那一刻,黎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过去的种种磨难,都仿佛随着这个结果全部清零。
结束了。
全部都结束了。
第81章 命运纠缠
白瓷盅被交到一双修长的手中,手的主人像是有些紧张,托着瓷身的的手指打着颤。
“走吧。”卢晖撑着伞走到他身后,揽过黎旭的肩。
在这样的天气里,居然开始下起了小雨。阴冷而潮湿的环境让黎旭的膝盖和脚踝处隐隐作痛,他缓慢地走在石子堆砌的小道上,一言不发。
这场雨倒是下得应景,很能烘托气氛。
“早上山子去见了杨燕南。”卢晖搂着他,“他这段时间特别安静,杨燕南的那场庭审也没去,没事就待在启安以前的房子里对着骨灰盒发呆。我以为他去找杨燕南是要发疯,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
“他为什么去见杨燕南?”黎旭问。
“他想知道启安到底是怎么死的。”卢晖说,“这是他的心结。”
黎旭轻轻叹了口气。
黎霆的葬礼很简单,除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就是卢晖和黎旭。卢晖仔细地打量黎旭的表情,发现他看起来不是很难过,反而更像是已经麻木了。
或许就像启安的死是山子心里过不去的坎,他父亲的死也是他的结。现在结解开了,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应该算是解脱了。
离开公墓后,他们回了黎旭的公寓。
原本卢晖想让他去自己住的地方静养,因为那儿比较偏,而且绿化好空气也比较好。但黎旭大病初愈就决定第二天去律所报道恢复工作……卢晖对这点有些不满。
他都想不出来黎旭对工作的热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黎旭把骨灰盒放在之前定做的神龛前,他一派认真的态度引起了酒酒的好奇。它很久没见自己的亲爹妈,没想到一个二个的见了它以后态度如此冷淡各干各的,不免有些寂寞。
不甘寂寞的它抬起脑袋去打量那个白白的冷冰冰的东西,还想爬上去仔细闻一闻。
黎旭及时制止了它,把它扣进怀里,它就顺势窝在他胸口上蹭来蹭去。
“酒酒真的是猫?”黎旭问,“怎么这么黏人。”
“她就黏你。”厨房里传出了粥的香味,卢晖懒洋洋地说,“以前也黏卢照,现在照照也被它打入冷宫了,喜新厌旧的东西。”
“谁不喜新厌旧?”黎旭笑着说。
卢晖:“我啊,我不止不喜新厌旧我还念旧得很呢,暗恋你十几年,这是一般人干的来的事吗?”
“你之前还不大乐意承认呢。”黎旭被逗乐了,“现在在我面前强调要用这个做砝码让我好好对你?”
“那我之前是觉得太丢人了。”卢晖端着碗粥从厨房走出来,咬着牙说,“我,三十岁的大好青年,条件这么好,这么多年就惦记着你一个,放心里想着,当宝似的,像话吗?”
他把粥隔茶几上,然后把黎旭怀里的酒酒拎一边去,自己取而代之压在黎旭身上:“像话吗?”
黎旭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凑上吻了吻他的唇。
这一下可不得了。
两人很久没亲热过,之前怕控制不住卢晖一直在忍,现在完全破了功。
卢晖很激动,黎旭似乎比他更激动。以前的黎旭不是没有主动过,但每次都很快被夺走了主导权。这次卢晖任由他吻着自己,感受他舌尖的力道,甚至引诱他更深一点。
他知道黎旭需要发泄。
多年来累积的压力,还有这些日子的沉重和憋屈,都需要一个突破口。
而且他们确实是很久没有这样的激情互动了,很需要些刺激的事情来增进一下彻底稳定下来的感情。
证明一下他们正相爱着。
一旁的酒酒已经习惯了两人互相在嘴里找食物的毛病,虽然习惯了,但它仍然觉得这种行为很智障。
连卢照邻居家的那只笨狗都不会干扑在一起互相咬这么粗鲁而且没水平的事了。人啊,觉悟还不如一只狗。
它很识趣地没有打扰这两个开始互相剥裤子的禽.兽,准备去调戏一下那只叫小八的乌龟。
可惜屋子里连王八壳的影子都没有。
唉,没意思,喵生艰辛。
酒酒没打扰他们,但另一个人却很不巧地打了电话过来,让卢晖烦躁得想杀人。
黎旭推他的脑袋:“电话。”
“不接!”卢晖继续发情,“接个屁!老子没空!”
“万一是正事……啊……”黎旭喘息着抬起了脚,“好像是我的手机,不能耽误工作……”
卢晖:“……”
好吧好吧谁让黎旭说的话就是圣旨呢!接就接!妈的是向和那小子!
卢晖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重新扑回黎旭的身上啃。
“谁?”黎旭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仰起脖子由着卢晖在上头印下吻痕。
“没谁,反正没正经事。”卢晖抬起头,轻声道:“你快心疼心疼我吧,我都忍多久了……”
黎旭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太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性.爱,现在真的就像登上了极乐,卢晖压在他身上他也不管了,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
他又做梦了。
这回的梦不是那种封闭的空间,或是没完没了的雨,而是一个视野开阔的小公园,他正蹲在地上玩弹珠。
父亲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着看他。
“过来,小旭。”黎霆这么叫他。
他犹豫着后退了几步,观察了一下父亲的神情,又小步小步地凑近了他。
黎霆的眉眼缓缓舒展了,他抬手摸着黎旭的头发,黎旭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也似乎能看见他眼中含着的泪。
“好孩子。”黎霆说,“谢谢你,小旭,谢谢你。”
“你要走了吗?”黎旭抬起头,小声问。
“嗯,爸爸要走了。”黎霆的声音很温柔,“你要好好保护妈妈,因为你是我们的希望。”
黎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再见,小旭。”黎霆说,“你一定要过得幸福啊。”
“再见……”黎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掉下泪来,“爸爸。”
天色很暗,或许是屋里拉了窗帘的缘故。黎旭睁开沉重的眼皮,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是卢晖。卢晖站在窗户边儿上,他在和谁讲电话?
“我不想再参与这种事。”卢晖的声音很疲惫,“黎旭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我实在是不想再……你明白我意思就行。”
“……”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卢晖陷入了沉默。
“向和,我不打算劝你,但是你也要想清楚。”卢晖说,“你在明处,他在暗处,他有什么手段你是最清楚的。到现在为止你因为他干了多少糊涂事了?黎旭的事我可以不怪你,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被恨蒙蔽了眼睛。你和他硬碰硬是不行的,我是说……你只能选他的弱点下手。”
“向和?”黎旭仍然不想动,抱着被子问,“他说什么?”
“想查邢如雷。”卢晖说,“因为我知道一点,想让我提供线索。”
“那你为什么不帮他?”黎旭又问。
“我立场尴尬。”卢晖摊手,“其实我知道的也就是一点皮毛,没什么特别有用的,而且我还欠着邢如雷一条胳膊,他确实不是好人,但是他帮过我,我没法不记这个恩情。”
“……”黎旭说,“我之前提出要帮他套杨燕南的话,是因为我也想他扳倒邢如雷。”
他记恨着尹慧珊曾经在cinderella的遭遇,虽然他其实也清楚,没有cinderella,就吴凯那样的混蛋,也迟早会让尹慧珊吃别的苦头。
这种地方越早取缔越好,省得有更多的人再受害。
“就我知道的,好像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那儿就没做过这种事了。”卢晖说,“不知道是为什么,邢如雷突然就急着给自己全盘洗白,我觉得可能和向和有关系。”
黎旭没说话。
“所以我跟向和说他不能硬碰硬……因为他自己就是邢如雷的软肋,只要他肯软化态度,装样子回邢如雷身边……邢如雷没准儿还能上当。”
不论男女老少古今中外,八卦都是人类的美好品质。黎旭:“继续说。”
“这事知道的人不少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卢晖乐于分享八卦,“说是邢如雷的前妻,你可能不知道,是个女明星,她就是为了邢如雷死的,也有说是被邢如雷的对头害死的,十几种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