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是个猴子嘛,穿了衣服就像人了?”
“整天神神气气的在天庭里乱晃,以为自己多大官呢,说难听点不过就是个放马的,得意什么呀!”
“就是!真以为玉帝陛下会给他什么大官做吗?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接下来他们的话就始终围绕着孙悟空就是个天界放马倌这个话题开始嘲讽,人心毒辣,仙人们也没高尚多少。
孙悟空在柳树后听完了全部的对话,等他们全走后,生生将那株藏身的柳树抓的稀巴烂。
他转过身,带着满身的煞气去找陶梓,尽管他已经气到恨不得捅了这恶心的天庭,但是此刻的他还抱有一丝的信念。
他要去找桃子,别人的话他一句也不信,他只听桃子说的,他要桃子亲口告诉他,弼马温到底是什么。
陶梓的话等于给了他最后一颗稻草,孙悟空霎时间不再压抑自己的气势,仰天怒吼一声,转身就要冲出兜率宫。
陶梓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不好,这是要闯祸了,当下什么也不管,抛弃了所有的恐惧跑上前去抱住他的腰,“大圣!你不要做冲动的决定!”
虽然按照原来的剧情,这时候还不至于大闹天宫,但是陶梓不想他在这个状态出去,他不想以后都看不见孙大圣了。
孙悟空这时候哪有理智可言,他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只能勉强抱一圈的纤细白软的双手,冷冷的笑出声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孙悟空开始出口伤人。
“你和别人一样,早就在看我的笑话了吧?”
“从地上来了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猴子,自以为当了大官,其实被所有人都耍了,每日看我趾高气昂的走来走去,心里是不是特别开心?和别人在背地里谈到我的时候,是不是用尽了全力嘲笑我?”
他知道桃子不是这样的人,桃子对他很好很好,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些话确实伤害到了陶梓,他不是圣人,一心追随大圣不过是因为他来自几千年后的现代社会,他对大圣的崇拜喜爱来自于他对大圣的了解和尊敬,但他也是个普通人,被自己憧憬的对象这样误解伤害,他也会难过。
“大圣,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他小声喃喃自语,“我、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大圣能开心一点,别人的话不重要。”
别人的话确实不重要,但是孙悟空在意自己被欺骗了。
被所有人欺骗,被玉帝戏弄,被人蔑视看轻,即使这些与陶梓都无关。
“放手!”他要去找玉帝老儿拼个你死我活,让他知道欺骗齐天大圣是什么样的后果!
“大圣!你冷静一点!”陶梓不放手,“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孙悟空不想听。
他盯着腰间的手,然后用自己的手去掰开,“放开。”
孙悟空的力气很大,平时不生气的时候单手都能把陶梓拎起来,这会儿怒气冲天下手更没轻没重,陶梓耳边听到一声清晰的“咔嚓”响,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
他的左手断掉了。
生理反射让他缩回了自己的左手,然而理智让他倒下的时候右手依然拽着孙悟空的裤脚,这时候的陶梓开始痛恨这种力量的不对等,若他也能强大一点,这个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大圣的对立面,用武力把他拦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地上爬着抱住他的腿,可怜虫一样的蠕动。
孙悟空走一步都要拖着他,终于是不耐烦了,控制不住情绪也控制不住力量的他抬起一脚,也忘了这是他最喜欢的傻桃子,将人毫不留情的踹在了八卦炉上。
八卦炉外的高温将陶梓的后背烫的瞬间掉下一大块肉,受了内伤的陶梓后背和五脏六腑疼的几乎要死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桃子!你怎么了!”
清风听到这边有什么动静,好奇的出来一看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他尖叫一声冲过去把陶梓抱起来,见他双目紧闭没了知觉,愤怒着一双眼看向始作俑者,不顾一切的吼道:“你干什么!你这个野蛮的臭猴子!这可是对你那么好的桃子!你要杀了他吗!?”
清风的怒吼以及陶梓满身的血唤醒了怒火冲天的孙悟空,他眼中的血红慢慢淡去,理智渐渐回笼,看到的却是躺在别人怀里的桃子。
他往前走两步,却被清风像疯了一样的咒骂给制止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片迷茫。
清风怕极了,太上老君今天又不在,如果这只可怕的猴子真的要杀了他们,谁都救不了。可是即便这样,他也还是死死地守在陶梓身边,一步也不敢走。
孙悟空看着自己的双手,和以前一样充满了力量,没什么不同。可是如今,他这引以为傲的神力没有用在敌人身上,而是打在了他最喜欢,或者说最喜欢他的桃子身上,还把他打成这样。
那可是傻桃子,天界最好最好的傻桃子,唯一会对他真心笑,会告诉他什么是朋友并说会永远守护着他的傻桃子。
孙悟空想上前去看他,但是又怯懦于自己的力量,怕再往前去又会弄伤他。
从没逃避过的孙大圣不敢再留下来,转头逃命一样的出了兜率宫,他不敢回头看陶梓。
兜率宫里只留下清风大声的哭叫,直把其他小童们都哭了出来,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到寝室里小心安置好才算完事。
第12章
玄亭曾经跟他说过,孙悟空和他不适合做朋友,那个猴子不懂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掌握自己的力量,一旦有一天他的理智崩塌,第一个伤害的人就是离他最近的人。
这样的道理陶梓都明白,但是他还是想要去试试,说不定他会是那个特别的人,他愿意守着大圣成熟,大圣不会的东西,他愿意去教他,但是当他真的被打伤了以后,心上的创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愈合的。
陶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熟悉的藏青色家居装饰,这是他的房间,每个道童都有一个自己的小小房屋,虽然不大但是足以安身立命,一定是清风把他送回来的。
他扭头果然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清风一见他醒了立刻就凑上前来关切的问:“桃子?你还好吗?”
陶梓动了动身体,后背疼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五脏六腑似乎也移回了原位,“我很好,你别担心。”
清风松了口气,“师父昨日回来了,挺了你的事情后大怒,拿了些丹药给你服下后,原本是要去玉帝陛下那里告状的,可是最后还是没去!”他说的很生气,那个臭猴子都把桃子打成这样了,师父居然还不帮他出气,怎么能这样就放过他!
“师父……去告状了?”陶梓瞪大眼睛,“那……”
“没有没有,我不是说了,师父后来没去。”清风看他情绪激动,赶紧安抚:“你快躺好,虽然你现在看着是好了,但师父交代让你多休息几天。”
陶梓放心了,想起自己的工作,又有些不放心:“那我的炉子怎么办?”
“你能不能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清风见他醒来后一会儿想这个一会操心那个气坏了,“都快死了,还惦记着你那破炉子!”
陶梓拍拍他的手,“你小声点,那可是师父最宝贝的八卦炉,出了意外我担不起责任。”
清风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你的炉子有人看,我们几个都是轮流帮你照看的,出不了什么大错。”
他昏迷了两天,把清风累的够呛,除了看炉子的时候,几乎所有休息时间都是在陶梓这里呆着,他从没见过这么重的伤,怕桃子撑不到老君回来就没了。
“桃子,你听我的吧,和那个野蛮的猴子别来往了。”清风坐在他的身边,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俩不是一路人,他随便挥个手就能掐死十个你,和他做朋友太危险了。”
“而且你看,你伤了这几天,他连个面都没露过,胆小鬼!”
陶梓低头,很认真的听清风说话,清风是他的朋友,自然是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维护他,说出让他和孙猴子一刀两断的话也是出于关心。有这样的朋友,陶梓很暖心。
“我知道的,清风。”他抬起头来,对着娃娃脸的清风微微一笑,“你都是为了我。”
清风气闷,“你别糊弄我,以为夸我两句我就被你绕过去了?我可不是那个蠢猴子!你还没答应我,跟那家伙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虽然我也讨厌那个冷面神,但是他可比臭猴子靠谱多了,你伤了以后火急火燎的就过来了。”
“玄亭也来了?”陶梓惊讶,“你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了?他不是在守南天门吗?擅自离岗可是大罪!”
清风又翻白眼,“我怎么知道,反正你这边伤了没多久,他就跑过来了,看你浑身都是血的样子,差点没出去杀了那猴子。”
陶梓的心提了起来,玄亭绝不是孙大圣的对手,“那你没拦着?他要真去了,肯定要受伤的!”
“我怎么没拦着!”清风说道,“我跟他说了,他要去就去,不过他要是不小心被打死了,以后再也不能看到你了。”
清风嘴巴还是一样的毒,陶梓头疼,“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你放心啦,那冷面神虽然生气,但应该比我有脑子,肯定不会去找猴子找死的。”清风见他又开始担忧玄亭的安危,心里暗恨自己干嘛多嘴。
玄亭确实不是冲动的人,陶梓点头,但他就是怕那个总是沉默维护自己的好友,会在怒急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等他伤好了,要去找玄亭好好谈谈。
清风照顾了他好几天,几乎没有合眼的时候,神仙也是要睡觉的,这会他见陶梓气色还好,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站起来说:“你醒了就好,我困死了,先回屋去补个觉,你有事就找我。”
“好,你快去休息。”陶梓见他眼圈青黑,赶紧让他离开。
清风离开了,屋内一片寂静,只有陶梓一个人倚在床边发呆,没人跟他说话,他只能听自己的心跳声。昏迷的时候他想过很多事情,也想过是不是本来就不该跟大圣走那么近,原着里是不曾存在过他这样的局外人的,那他试图靠近大圣的做法是不是错了?
听清风说,自己伤的这几天,大圣……一次都没来过。
陶梓失落的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月白色棉被,心里荒芜的像一片杂草,不知是该听清风玄亭的意见,还是该遵从自己的本心,继续靠近那个遥不可及又危险无情的孙大圣。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有人进来了。
来人有一头标志性的金棕色短发,还是每一根都不服帖的倒立在头上,俊美帅气的面容静悄悄的打量着倚在床边神游天外的小童,浅金色的眼中划过一丝愧疚与心虚。
他在兜率宫外徘徊很久都不敢踏足进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了进来,却又不敢迈出一步。
堂堂齐天大圣如今这般胆小怯懦,怕是牛老弟知道了都要笑死。
陶梓感觉到一束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压迫感让他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孙大圣。
陶梓:“……”
他惊讶的看着眼前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为什么他看到大圣居然对自己露出了一种……一种类似于,“可怜”的神情?
见他不说话,也不搭理自己,孙悟空有些慌,他上前两步,? 诰嗬胩砧骷覆皆兜牡胤酵O吕矗∩奈剩骸澳恪⒛慊购寐穑俊?br /> 孙大圣是第一次用这种胆怯的口气跟他说话,平时都是嚣张得意的样子,陶梓也爱看他张扬,乍一换了德行他还真不习惯,也就忘了回答。
看他还不说话,孙悟空是真的不知所措,“桃子,桃子,我、你要生气,我给你打好不好?你别不理我。”
陶梓怀疑的看着他,这真的是孙大圣?不是谁冒充的吧?
“你走过来点我看看。”陶梓抬起手招呼他,他要近一点确认。
孙悟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过来了,两手紧张的自然垂放在两边,乖巧听话的简直不是那只张狂的野猴子。
确实是孙大圣没错,陶梓终于确认了。
“我给你打。”孙悟空见他表情还好,马上就说道,“打完了,我们还一起玩好吗?”
“我打你干嘛?”陶梓纳闷的看他,再说就自己这猫挠的两下,顶什么用?
见他不动手,以为他真的要跟自己一刀两断了,孙悟空有点急,“我不还手!真的!我真的不还手,你随便打!”
陶梓好气又好笑,“真的不用了。”
孙悟空眼里的期盼立刻就黯淡了,他低垂着脑袋,轻声问:“那,那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有多过分,桃子差点就被他打死了,他肯定……讨厌自己了。
陶梓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垂着脑袋的孙大圣,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唇角轻扬,原来他不是自己一厢情愿。
“大圣还想和我做朋友吗?”
孙悟空忙不迭的点头,他不想桃子对他冷脸,不想以后都假装不认识他,不想失去这唯一,也是最好的桃子。
陶梓假装想了想,然后板着脸严肃的说,“可是,我快被你打死了,大圣。”
孙悟空一听更急了,“我、我都说了,我给你打,随便打好不好?”
“大圣,并不是你打我一下,我再还回去,事情就能当做没发生的。”陶梓摇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这样计算的。”
孙悟空听不懂,他觉得自己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桃子打自己一顿出气,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不生气的法子。
大圣不懂,陶梓就来教他。
“你还欠我一句道歉。”陶梓认真的说,“大圣,你要跟我道歉。”
孙悟空懵逼,他从石头里出来,向来都是无法无天怼天怼地,从没有认真的停下来想过自己的做的事对不对,也更加没人教过他做错了事怎么去道歉。
他甚至都不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
陶梓看他茫然,“大圣,你跟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孙悟空跟着他念道。
这三个字彷如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孙悟空说出来之后,奇迹般的在心里豁然开朗。
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犯错,有的错可以被原谅,有的错不可以。但是终究做错的事的人要表一个态,‘对不起’看起来只有三个字,但是只有说出来的人才可以从心底知道,这三个字有千金重。
孙悟空有些明白了,他抬起头来,看着陶梓的眼睛,一字一字郑重的说,“桃子,对不起。”
陶梓微笑,“嗯,那我原谅你了。”
不用被陶梓打,甚至没有冷言冷语的把自己赶出去,孙悟空有些难受,傻桃子就这样就原谅自己了。
“大圣不是说要做朋友吗?”陶梓知道他在想什么,“朋友之间要是做错了事,都要互相道歉的,你愿意道歉,我就愿意原谅。”
“以后我要是也做错了事大圣不高兴了,大圣也要原谅我。”
孙悟空见他很是专注的看着自己,终于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他看过母猴子这样安抚过年幼的小猴子,他学不会安慰别人,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动手了,真的,你相信我。”
他把陶梓抱得很紧,语气里满是愧疚和难过,“你别急着原谅我,我、我没那么好。”
陶梓被他抱在胸前,感受着孙大圣急剧跳动的心脏,和自己的心跳似乎重合了。
第13章
“我差点忘了!”孙悟空抱了一会儿陶梓,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他从怀里摸索摸索,摸出了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给你吃!”
陶梓有点发懵的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桃子,好半天才问:“这哪来的?”
孙悟空顿时就得意了起来,“我从蟠桃园拿的!”
“蟠桃园!?”陶梓大惊,那可是王母娘娘最喜欢的桃园,这、这猴子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从里头‘拿’?偷还差不多吧?
“我现在改管理蟠桃园了。”孙悟空骄傲,“玉帝老儿知道弼马温不能糊弄我了,就给我换了官儿做,管那么大的一个园子呢!”
看他又开始得瑟,陶梓忍不住想给他鼓掌,虽然看园子的比看马的并没有好多少,但是看大圣乐在其中,他也就不说破了。